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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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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黑夫已经拖住了里吏和里中大半的人,但里正依然不放心,还是派了一个人跟着季婴等人。只是走到半道季婴就捂着肚子说自己腹痛,叫那人快快带他去溷轩,那人无奈,只好嘱咐利咸和驹站在原地别动。
二人怎可能不动,监视他们的人前脚刚走,二人就匆匆往北面而去。季婴告诉他们,上次那个人家单家独户,紧挨着里墙,门前有一株歪歪扭扭的枣树,很容易找。
不多时,他们便找到了季婴所说的人家,这家人单家独户生活,与其他邻居距离有点远,门前种着棵歪斜的枣树,院子只用简单的篱笆围着,牛粪糊的屋墙黑乎乎的,屋顶是简陋的茅草,一看就是个穷苦人家。
季婴所说的小屋,就坐落在枣树边上。
驹很焦躁地扑了上去,在季婴曾看见过人的窗口趴着,小声朝里面呼唤……
“鸢鸢?鸢鸢?”
然而他喊了许多声,里面都毫无动静。
利咸怕他越喊越大,引来别人,连忙将驹拉了回来,他自己踮起脚朝屋内看去,扫了一圈后道:“里面没人。”
“没人!?”驹失望极了,原地跺脚道:“会不会是吾等找错了?”
“没错的,就是这户人家。”
这时候,季婴也小跑着过拉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已经甩掉了监视他们的人。
他也在窗边瞧了瞧,啧嘴说这真是怪事,上一次来,明明还有人的。
“会不会是已经被移走了!这里虽然不大,但也有二十余户,吾等难道要一家一家找?”驹越发焦躁不安,迟一刻找到女儿,她就要多受一刻的苦。
这正是利咸所担忧的,若是那人在里中还好,怕就怕接二连三有人看见那些可疑的女子,引起了盲山里的警惕,便将女子转移到里外的山林里。
利咸让驹稍安勿躁,他则围着这户人家转悠起来,但见房门紧闭,院子里也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影,想必是主人不在家。
院子里看上去没什么可疑之处,一直等他绕了大半圈,绕到后院时,才猛地停下了脚步!
后院里有一个彘溷(猪圈),用木篱笆围起来,看上去很小,还不等利咸走到跟前,就闻到了里面浓重的臭味,让人十分不适。
待他走到边上时,却目瞪口呆地发现,那猪圈是空的,装着些水的槽边,睡着的不是彘,而是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女人!
……
“就是她!我上次看见的绝对是她!”
这时候,季婴也跟着过来,立刻叫出声来。
驹也闻声过来了,他看见那猪圈里,在污泥稻草里蜷缩成一团的女子,好像真的和女儿有些相似,顿时痛呼了一声,就要往院子里翻。
利咸依然有些犹豫:“等等,不经主人允许,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季婴却道:“吾等是奉命办案,不必受责罚!”
“万一这女子不是掠卖来的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
季婴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翻了进去,驹紧随其后。
这时候,那个睡在猪圈里的女子身上的蝇虫忽而飞起,她被惊醒了,女子先是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做梦,但见两个陌生人已经开始翻过猪圈栅栏时,她才开始哇哇叫了起来。
季婴先到,他忍受着猪圈里的恶臭,蹲下来,帮这女子解开拴在手上的麻绳。绳子不知道在她手上勒了多久,手腕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她袒露出来的胳膊、大腿也满是血疤,想来没少挨打。
“真是禽兽之行啊。”季婴忍不住骂道,就算真的是隶臣妾,也不必如此吧。
女子被解开手腕上的绳索后,便猛地一把抓住了季婴,哭哭啼啼地说道:“救命,救我……”
季婴点头道:“吾等是县里派来的亭卒,就是来救你的,你可是被掠卖来的女子?”
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关久了,连话都有些说不明了,但依旧不住点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掠卖,对,我是被掠卖来此的,好多年了,他们逼我,打我,还将我关在这……救我,救我!”
一边说,泪水从眼眶里流下,把她脏乎乎的脸颊流出了两道清白的痕迹。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季婴大喜,回过头对利咸说道,招呼他赶紧进来帮忙。
这时候,驹也终于翻过了猪圈,老人家腿脚僵硬,摔了一跤,但立刻就爬了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跪在蓬头垢面的女子面前,手颤抖地扶着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的女儿,你可受苦了!”
这时候那女子抬起头了,驹也撩开了她肮脏打结、沾满稻草污泥的头发,露出了她的脸庞……
这本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春女子,但因为这几年受苦太重,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似的……
看着喊她“女儿”的驹,女子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谁?”
驹也仔细看清女子的面容,惊呼一声,连忙朝后退去,跌坐在刚进入院子的利咸脚边。
“怎么了?”利咸感觉不对劲,这不是父女相见的模样啊。
“她……”驹抬起手,指着那女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喃喃道:“她不是吾女,不是我家鸢鸢!”
“什么!?”
利咸、季婴大惊失色。
季婴一时间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利咸却在脑中飞快地思索。
“这女子自称是被掠卖来的,却不是驹的女儿,难道说……”
他面色一变:“这盲山里中,被掠卖来的女子,不止一个!?”
与此同时,院子外也传来了一声大喝。
“汝等在做什么!?”
众人一回头,但见三个刚下地回来的农夫正手持农具,站在院子外。
阳光下,他们黝黑的身上汗水晶晶发亮,脸色也是黑的,就好像被人动了自己的禁脔一般,有些愤怒地看着季婴、利咸等人……
第0084章 鸡血
“黑夫亭长,那几位亭卒呢,怎么还不回来?”
另一头,里正家中,盲山里里正“峰”似有心事地起身看了看外面。
“或许是走太远了,不必管他们,里正,你我继续说话。”
黑夫表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一刻都没停止过思索。
他的计策其实很简单,想拖住可能会包庇本地乡亲的里吏,以及来看热闹的里民们,让他们放松防备。而季婴、利咸,则乘机在里中转一转,看看有那处可疑的屋舍,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前世他作为警校的毕业生,也多多少少了解过拐卖案件,甚至还有一位警界前辈给他们上过一课,讲的就是十年打拐经历……
在课堂上,那位前辈说的都是一板一眼的场面话,拐卖对社会的危害,国家打拐的成效云云……
可等下课后,与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时,老爷子几口酒下肚,就开始吐露心声了。
前辈说,像那种大山农村的拐卖事件,往往是全村参与。巴掌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知道谁家什么情况?而且往往一家买了,左邻右舍也会跟着买,窝点作案,拔萝卜带出泥来。
甚至连村干部,也会协助包庇,因为若是不帮,这村官也当到头了。所以才会出现有几次打拐时,因为打草惊蛇,导致警车刚刚进村,就被全村出动,围堵阻挠,拦着不许他们过去。
村民们有一种无形的集体意识,尤其在这方面,大家是很团结的。因为今天你不帮别人拉住媳妇,明天你自己媳妇跑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在村里,买一个媳妇少说几千多则上万,基本就是一个家庭所有的积蓄,一辈子也就买得起一个。
其实在那种地方,买一头牛,也差不多一辈子买得起一头吧?
人与畜的差距,有时候就是那么小。
这时候该怎么办呢,开枪?前辈笑了笑说,不可能的,那会引发暴力事件,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最后只能像打败仗一场灰溜溜地离开,寄希望于下次准备充分了再来,可等再来的时候,人已经找不到了……
后世的八九十年代尚且如此,何况这两千多年前的秦?
黑夫对盲山里的里吏,是半点都信不过的,询问他们关于掠卖的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只能装成一个庸碌无能的亭长,一副要与里吏同流合污的模样,反正这里信息闭塞,从里吏到里民,竟都不知道自己的大名、事迹。
本来计划是顺利进行的,可如今,刚才来看热闹的里民们已经陆续散去了,而利咸季婴他们却杳无音讯。时间越久,里正的疑心就越大,黑夫这招“拖”字决,就要不管用了。
正好这时候,里正家那个二十多岁的呆傻弟弟跑了出来,对着他们大呼小叫,打破了无话可说的尴尬气氛。里正忙皱眉让人拉走,然后叹气说自家这弟弟小时候摔倒了头,就一直是这样子。
而后,鸡也终于杀好了……
一个大妈模样的庖厨端着一个陶鬲来到正堂,当着众人的面,往里面倒了一点米酒,又放了些野花椒和盐、酱进去,用木棍飞快地调了几十下后,便将鬲内热乎乎的东西倒进陶碗里……
入目颜色很艳,那是鲜红热乎的鸡血,上面飘着一点野花椒,还有浮起的血沫,放到黑夫面前时,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浓浓的腥味。
“黑夫亭长,请用!”
里正和田典介绍说,生鸡血,这可是他们这边的美味,可以活血、补虚,说着,二人还示范地将一碗生鸡血喝了下去,打了个嗝,看上去十分满足。
东门豹也试着尝了一口,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喝完了。
这下轮到黑夫有些蛋疼了,生鸡血,这应该是当年江汉地区的濮、越民族那里传下来的食谱。如今南郡偏僻的里聚百姓,多是这两个民族的后代,只是在语言上楚化了而已。
虽然主人家奉上的食物,必须吃一点才算礼貌,但黑夫是真的不想喝……
他害怕寄生虫,万一得上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黑夫举起了陶碗,正要满饮,却突然捂着肚子呼痛,推说自己要去趟厕所。
待黑夫匆匆离开后,里正和田典的目光中难免有些鄙夷,还笑着说:“黑夫亭长不会是怕了这碗生鸡血吧……”
一旁的东门豹闻言大怒,一抹嘴上的血,就想过去狠狠教训这两人,让他们知道,湖阳亭部,才是安陆县最穷凶极恶之徒的聚集之所!
但想到黑夫对自己的嘱咐,求盗好歹忍住了。
于是里正与田典,更是愈发轻视黑夫……
若他们知道领进门的是一头猛虎,而不是一条土狗,又该作何想呢?
……
“那边的溷轩为何不能去?”
里正家的院子里,黑夫在去溷轩的路上,却被里正的侄儿拦了下来,死活不让他去那边,而是引到了一个墙角,请他凑合着在这解决。
黑夫不动声色,一边解腰带,一边套起这个质朴年轻人的话。
“那边不让人去,莫不是因为旁边关着隶臣妾?那些隶臣妾,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对了,里正之弟,可有娶妻?”
里正侄儿木讷地点了点头,却又连忙摇了摇头,黑夫再问他话时,半句都不肯说了。
黑夫讨了个无趣,开始思索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当然了,那碗鸡血是小事,他担心的是,若是季婴、利咸他们扑了一场空,什么都没找到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咻”的一声哨音!
黑夫急忙抬头,接着又听到了第二声,第三声!
咻!咻!哨子在急促地悲鸣!
三次尖锐的哨音是从里北位置传过来的,穿破了百余步的距离,传到了里正家上空,惹得附近的人们不知所以。
唯独黑夫的面色,顿时就沉重了起来。
他曾经让县城的姊丈帮忙打造了几个小铜哨,黄铜作原料,优质软木作哨核,能吹出很尖锐的声音,百步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东西如今已经成了湖阳亭片警们的标配,在这个通信基本靠吼的时代,铜哨无疑能派上大用场。
黑夫在进盲山里之前,将一枚铜哨留给了小陶,另一枚给了利咸,还有一枚留在自己这。
他和利咸商量好了,双方以铜哨作为联络方式,遇到危险才吹。
一声代表人没找到,但有危险。
二声代表人找到了,但遇到了危险。
而三声……意思是情况已经极其复杂,他们已经危在旦夕!需要立刻救援!
“肯定是出事了!”
黑夫立刻系上腰带,快步返回堂上。
里正和田典在屋内,没听到外面的哨音,他们此刻已有些轻视黑夫,也不起身了,只在原地坐着笑道:“亭长来的正巧,鸡血尚温……”
话音刚末,外面就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呼!
“救命!”
……
是女人的尖嗓子!
黑夫转头看去,却见院子内,方才他被拦下不让去的方向,一个女子正撞开那呆傻的里正之弟,发了疯似地朝这边跑来,却被两个人猛地抱住,还想捂住她的嘴巴……
但女子狠狠地咬了捂她嘴的那只手,抽空朝黑夫的方向大喊道:“救命,我是被掠卖来的,我叫鸢……”
还未来得及说完,她就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打得晕死过去,由那两个里正的家人强行拖走——方才她应该是在后院干活,是乘着哨音吸引了旁人注意,才找机会跑出来的。
“鸢……”黑夫咀嚼着这名字,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一直在骑驴找驴啊!
这时候,大胡子的里正已经面色尴尬地站了起来,嘴里不住地解释道:“亭长勿要听她胡说,那是我弟的妻,没办法,无人愿意嫁他,只能找一个发疯的隶妾来凑合。来来,吾等继续说话,鸡血得乘热饮,鸡肉也快熟了……”
“是啊是啊,哪里都有发疯的女人,我方才,什么都没听见!”
黑夫也大笑起来,心里却冷冷地想道,这家伙还真是能耐啊,身为里正,知法犯法,带头购买被掠卖的女子给傻弟当老婆……
他似没当回事般,端起那碗鸡血,朝里正走了过去,嘴里还说着,自己要将此物当成酒,敬主人盛情招待。
里正哪知道黑夫在想什么,不疑有他,谁料黑夫在他面前举起碗时,却止住了笑,猛地出手了!
一碗鸡血,硬生生砸到了里正的脑袋上!
陶碗发出了一声脆响,碎成数块,那些艳红色的血四下飞溅,带着花椒、血沫,黏糊糊地沾满里正的发髻、浓须,也分不清到底是鸡血,还是里正的血……
黑夫是真的动怒了,破口大骂道:“疯女人哪都有,只是托了你的福,盲山里特别多!”
里正被砸懵了,胳膊被黑夫一把抓住,就是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地摔到了案几上,砸得矮案四分五裂,而后又反手拧住了他的胳膊,里正这才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变惊呆了,唯独黑夫抬起头,对东门豹大喊了一声:“阿豹,动手!”
“诺!”
东门豹方才听里正田典二人在那嘲笑黑夫胆小,说这位亭长连鸡血都不敢喝,早就忍耐多时。此刻便一咕噜站起来,像一只敏捷的豹子,朝还在发呆愣神的田典,猛地扑了过去!将他按倒在地!
里正的家人们闻声,连忙拎着随手的厨刀、木棍冲了上来,却见堂内一片狼藉,鸡血泼了满地都是……
后边,黑夫已经将剑横在里正咽喉上,让他动弹不得。
前方,东门豹也将田典踩在脚下,他把自己的衣襟一掀,露出了里面的甲衣,还有别在腰上的两把手戟!
东门豹一人对五人,浑然不惧,瞋目大喝道:
“谁敢再过来半步!乃公便要让这狗里吏的血,溅你们一身了!”
第0085章 围堵
“一、二、三、四。”
半个时辰后,里北那家种了枣树的农户屋子里。
黑夫数了数几个坐在一起的女子,问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里正道:“峰里正,盲山里中,被人贩转手掠卖来的女子,只有这四人?”
峰的头发、胡须上,依然沾着凝固的鸡血,十分狼狈,他没好气地扭过头去,不愿回答。
还是一旁有些胆小的田典连忙应道:“亭长,还有几人,但她们被买来的日子长了,已不愿归家……”
黑夫点了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久而久之,离开的心就淡了,也就是驹的女儿“鸢鸢”,还有季婴他们发现的那个被关在猪圈里虐待的女子最有反抗劲,三番五次试图逃跑。
原来,方才黑夫和东门豹制住里正、田典后,立刻以此二人为人质,一路迫使闻讯赶来的里民让开,一直走到了里北哨声响起的地方。
利咸、季婴和驹三人,连带一个被解救的女子,正被这家农户的三个汉子,以及左邻右舍围困。又是东门豹一声怒吼,将他们喝退,湖阳亭众人才得以汇合。
黑夫让人将院门关上,将这家农户当成了临时的基地,又以里正、田典为要挟,让外面的里民,速速将里中其他被掠卖来的女子带来!
盲山里众人,基本上都昔日一个濮人部落的后代,里正、田典既是官吏,也是族长,里正倒是死不配合,还好田典照着黑夫的话做了,不多时,果然又有两名女子被送了过来。
黑夫当时就打算带着人,速速离开盲山里,但却在里墙边被堵了回来。
为了汇合众人,解救被掠卖者,他们还是慢了一步,里中的三号人物里监门已经闻讯赶来,组织里民围堵。
在里监门的组织下,外面原本一盘散沙的里民开始越聚越多,各自手持农具,将这家农舍团团围住,他们既不敢往里冲,却也不肯让出道路,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黑夫让东门豹和利咸分别持矛、弩在外守着,他则和季婴在里面,询问起那四名女子的经历,如今出是暂时出不去了,只有掌握了基本的情况,了解盲山里里吏、里民的犯罪情况,他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于是,从驹的女儿鸢鸢开始,这四名被掠卖到盲山里的女子,开始了声泪俱下的控诉……
……
鸢鸢年纪才16岁,但因为这两年过的苦楚,有些憔悴,不像个花季少女。
她说,自己是在两年前的三月,去采桑时,被一位路过的老妪打了招呼,那老妪五十余岁,长的慈眉善目,还与她闲聊,一个劲地夸鸢鸢美貌。而后又说她的亲戚在桑林背后等她,她走不动路,能否让鸢鸢搀扶她过去。
鸢鸢不疑有他,可桑林背后等待她的,却是两个七尺多的大汉,将麻袋往她头上一套,又将她勒晕过去,扔到了车上……
接下来的日子,她就半昏半醒,嘴被堵住,也不让吃饭,省得她逃走。一直颠簸着被送到了盲山里,等她被摘了头套时,已经坐在里正家中了,里正说她已经被卖为隶妾,从此以后,就要做里正那个痴傻弟弟的妻……
里正家的日子,说实话不算太差,但鸢鸢一直记挂着父母,而且无法忍受伺候那痴傻“丈夫”,所以两年来多次试图逃走,但每次都被里正带人抓了回来。
鸢鸢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里正,因为里正的痴傻弟弟不知男女之事,那一夜,里正竟亲自示范,手把手地教他如何与鸢鸢行房,之后也数次侵犯她。
她从小被父母宠爱,何曾受过这种凌辱,一度试图上吊死去,却又被救了过来,两年来,真是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她再度扑到父亲的怀里,嚎嚎大哭起来,这个十六岁年纪的少女,却已经经受了人间最大的苦楚。
不过,她的经历,比起那个被关在猪圈里,叫做“酝”的女子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了……
酝被关久了有些精神失常,身上的污秽已经被旁人帮忙弄干净,黑夫还把自己的衣裳给她遮体。但不管问酝什么话,她都只会嘿嘿傻笑,然后重复着“我是被掠卖来的”“救命”“饶命”之类的话。
所以,黑夫等人,只能从其他三个女子的旁观叙述里,得知她的事。
鸢鸢道:“她是三年前被掠卖来的,以一千多钱的价,卖给了里北这三兄弟,同时给他们做妻……”
一妻多夫,这种骇人听闻,罔顾人伦的习俗,在盲山里还不是个例。另一个女子也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是同时给一家父子二人做妻……
酝是被掠卖来的女子里,反抗最剧烈的一个,毕竟这种同时侍奉兄弟三人的日子,一般人是无法接受的。但她和鸢鸢一样,每次逃跑都以失败告终,而且那兄弟三人十分残忍,每一次抓回来,就会狠狠打她一顿,关在黑屋子里饿上几天,季婴就是那时候不小心撞见她的。
到了最后,索性就关猪圈去了,从那时候起,酝也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待到这些女子说完之后,不等黑夫动手,季婴已经气得对里正狠狠踹了几脚,他家有几个姊妹,和酝、鸢鸢的年纪差不多,难免愤怒。
“谁家姊妹不是姊妹,谁家女儿不是女儿,汝等也真是下得了手!身为里吏,见如此惨事却不管管,还带头买!真是禽兽行啊!我季婴虽也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那里正却扭过头,嘿然冷笑道:“不然怎样?盲山里男多里少,距离其他地方又远,其他里的女子不愿意嫁过来,本里的女子又不够分,只能从外面买,还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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