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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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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担心的就是,黑夫这个不要脸的直接弃城而逃,这是冯毋择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那样的话,他对朝廷就不好交代了……
  冯毋择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当别部司马王翳,带着前锋三千车骑抵达安陆时,才发现安陆城中只剩下被拴在一起,冻饿了几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四千赤身秦卒。
  至于全县百姓?则早已人去城空了!
  ……
  早在派人去给冯毋择递信那天,黑夫便带着全县百姓跑路了。
  从灵渠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舟师可载的人数不多,仅五千,这也是黑夫只带五千人来安陆冒险的原因,眼下回程时亦然,他让衷带着母亲,以及走不动路的五千伤员、老人、孺子、病残走水道,前往江南沙羡……
  其余四万余人,则随他走陆路,从县南进入云梦大泽。
  号称九百里的云梦泽,并非连成一片的水域,在枯水期,它会变成两个南北分离的大湖,分别是汉水以北的“云泽”和汉水以南的“梦泽”。
  黑夫一行人走的,正是云、梦之间干涸的区域,这里白茅遍地,芦苇成群,是安陆人捕鱼、狩猎甚至是逃荒的好地方。
  他们进入这儿,就像进入自家后院一般,外人眼中的危途,在本地人看来却处处有路,转移至此,他们的抵触心远没有远徙关中那么大,但黑夫还是亲自出面劝说,才说服了乡亲们。
  但血气方刚的共尉却有些不解,他重新被黑夫调到身边做了亲卫,带着垣雍和一众在安陆之战里表现出众的年轻人。
  此刻,共尉就有些疑惑地问道:“君侯,好不容易夺回了安陆,为何却不战而弃?”
  这也是垣雍等人的疑问,他们立刻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君侯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读过吴孙子兵法么?”黑夫问共尉。
  利仓、吴臣、共尉,这些旧部年轻一代的子弟们,多受过良好的教育,黑夫还专门印了兵书赠予他们。
  共尉颔首:“读过。”
  “《权谋》篇中,知胜有几?”
  共尉想了想后道:“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敌我众寡如何?”黑夫再问。
  共敖举起两只手,对比道:“冯毋择有三四万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军队,我则只有精锐五千,其余两万则是临时组建,缺少训练的民众,还有三万老弱妇孺,必须分心保护……嗯,的确是敌众我寡。”
  他有点明白黑夫的意思了,但还是狡黠一笑:“不过君侯,上下同欲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小人以为,这两点我方占优势。”
  “至于以虞待不虞者胜,然吾等新近两场大战,极为疲敝,敌军远道而来,也好不到哪去,大致持平,或可一战啊……”
  黑夫乐了,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不能小觑,共尉是会动脑的,比他那个莽撞的爹强。
  但姜还是老的辣,他摇头道:“不然,敌强我弱,敌众我寡,这些硬性条件,可不是靠指挥和上下同欲能解决的。输了的话,就举县皆亡,就算赢了,也损失惨重,值得么?”
  他板起脸,用首长教训小鬼的语气道:“汝等记住,本将军行军打仗,讲究的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众人重复这句话,共尉、垣雍若有所悟。
  “没错,只有大量地消灭敌人,才能有效地保存自己;反过来,只有有效地保存自己,才能大量地消灭敌人。”
  “所以不利的仗,可以不打,代价太大的城池,可以不守。这就叫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想要赢得整场战争,就不能在意一城一池之得失。在南征军主力夺取长沙郡北上之前,敌强而我弱,这种情况下,只能暂避锋芒,让出安陆。”
  “原来如此!”
  共尉、垣雍都被说服了,但一个没读过书的短兵因为没听懂,仍些失望:“君侯,你说了这么多,还是因为打不过,被迫撤离呗?”
  他话音刚落,就被对黑夫盲目崇拜的垣雍狠狠踩了一脚。
  “君侯自有君侯的道理,你懂用兵之道么?乱说什么!”
  黑夫也不以为忤,笑道:“汝等可去告诉众人,这不叫撤退,也不是弃城而逃,而是‘战略转移’!”
  激情和热血已经过去了,黑夫还是那个只打必胜之战的黑夫,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他指着前方的湖泽道:
  “看,现如今,吾等已进入广袤的云梦泽,这生吾等养吾等的母亲湖中来了。”
  黑夫一挥手,豪情万丈:
  “跳出窠臼,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第0755章 尉即墨携民渡江
  安陆县云梦乡西临云泽,南濒夏水。
  夏水是长江的分支,得名于数百年前,楚庄王取陈国夏氏移民所建的“夏州”,它从江陵城东南分江水东出,在云、梦之间蜿蜒流淌,最终汇入汉水,于是自交汇处以下的汉水,也兼称夏水。
  虽与之相邻,但从安陆县城出发,抵达夏水,尚需百余里距离。黑夫这边,虽然将最疲弱的老人、幼儿、伤残都送上船直接走了,但其余人等比不了正规军队,数万人推着大小车乘上千辆,挑担背包者不计其数。
  从在安陆揭竿而起的那一刻,他们便成了叛逆、逃民,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留下,再度被官军所擒,等待他们的,可能是集体沦为刑徒的制裁。
  所以安陆县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追随黑夫,扶老携幼,将男带女。
  就这样缓缓而行,日行三十里一舍已是极限,就这样走了数天,方才接近夏水。
  数万民众聚集在北岸,夕阳之下,夏水被太阳染成红色的江面浩浩汤汤。
  今日是夏历三月初七,灵渠来的舟师已将第一批安陆难民送去沙羡,如今跑了一个来回,已奉命在夏水渡口架设浮桥,等待接应。眼看浮桥即将搭好,疲敝不堪的百姓们都觉得,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但黑夫却并未放松,他在大队人马背后留了许多斥候,时刻通报情况。
  黑夫很清楚,冯毋择不会如此轻易放己方离开,身后的追兵,可是以日行五十里的速度追来,尤其是车骑前锋更快。
  “若是敌军乘吾等渡夏水一半时忽然进攻,使百姓大惊溃散,搞不好长坂坡大败,就要提前几百年上演了……”
  好在黑夫手边虽无赵子龙一般的人物,却有一“张飞”,亦浑身是胆!
  ……
  奉冯毋择之命,对黑夫和安陆民众穷追不舍的,是别部司马王翳(yì)。
  王翳三十上下,是王氏旁支,曾在北方军团服役过很长时间,后来秦始皇南巡,就将他调到御驾随行里,管理车骑部队,眼下黑夫突然“复生”,夺取安陆,冯毋择调兵遣将匆匆来击,便使王翳为前锋。
  在王翳心中,对冯毋择的决策,是有些质疑的。
  “武信侯老矣,从一开始,他就该移师江南,驻于武昌营,若如此,黑贼定无机会!”
  但也怪不得冯毋择,谁料得到,那大奸似忠的黑夫会这么快跳反呢?
  眼下武昌已失,三万老卒尽归黑夫,安陆的几万人质也丢了,若不乘着南征军尚未全部造反前,追上携带民众的黑夫兵重创之,那最好的情况,也是大江之南的各郡皆叛,这结果,冯毋择也担不起。
  于是王翳带着三千车骑日夜兼程,总算赶在安陆人渡过夏水前,抵达了水滨……
  远方十余里外人头攒动,数万人滚滚渡河,在黑夫和民兵的组织下勉强算有秩序,但毕竟人数众多,起码得一天才能渡完。
  王翳暗喜:“只要我能击其后方,使秩序扰乱,便能多拖一阵,等到冯将军到来!”
  但一支军队,却已拦在了面前……
  黑夫在安陆县里所获得车、骑五百皆在此,已列阵以待,占据草泽中间狭窄的道路,挡在王翳忽和正在渡江的安陆民众中间。
  那迎风猎猎而飘的旗帜,写着“东门”二字。
  “东门豹。”
  王翳听说过,这是武忠侯麾下最骁勇的都尉,有“暴虎”之称。
  “以数百对三千?今日且要看看这暴虎是真虎还是假……”
  让王翳诧异的是,还不等他想完,人数明显更少的对方,就抢先一步发起了进攻!
  没有排兵布阵,没有临敌挑战,更没有惯例的斥候试探,直接旗帜一扬,数百车骑一拥而来!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却让王翳有些始料未及,眼看敌人来势汹汹,也顾不上多想,便使五百轻骑迎敌!
  这附近多草泽,车骑并不好列阵施展,只能在稍微高燥的道路上交战,双方正面交锋,并无北方草原侧翼包抄,且战且射的花架子,人数多的一方,也占不到便宜。
  只能凭借胆气硬刚!
  这下,王翳才算明白,为何东门豹会被称之为“暴虎”!
  远远看去,有一身材高大的战将,身披厚甲,站在当先的一辆戎车上,手中握着“夷矛”改造而成的长戟。
  夷矛柄长2丈4尺,是五兵中最长的一种兵器,需要两人共持。
  但如今换下矛尖,安上戟头后,将近五米的沉重长兵,在东门豹手里却好似一根轻巧的树枝,双手握着盘旋舞动,秦军轻骑的一丈短矛根本近不了身,自己反而被东门豹一戟或戳或砸,跌落下马。
  迎敌的轻骑初战不利,东门豹已带着人杀入其中!
  王翳连忙下令轻骑撤回来,下马步射,又使战车上前阻挡!
  王翳麾下,车兵五百主的高大雄壮不亚于东门豹,也手持夷矛,瞪大眼睛瞄准!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除非运气爆棚,一箭射死对方御者,否则,战车的交锋总是在错毂的一瞬间!
  两车接近,相隔数丈时,那五百主已能看清东门豹的长相,他脸上有骇人的红斑,两眼瞪大如牛铃,须发贲张,吼声如雷!
  这一瞬间的对视,竟让五百主有了一丝怯意,稍微迟疑后,放弃了与东门豹对冲的打算,反将夷矛,瞄准了东门豹前方的御者!
  他寄希望于戳死御者,使敌方战车失控。
  然东门豹不止有勇有力,五兵技巧也练得炉火纯青,他立刻察觉了五百主的意图,长戟猛地一荡,将五百主的夷矛打偏,让他失去了击杀御者的机会,旋即猛地举起长戟,在错毂之时,铁制的戟刺毫无阻力地刺入了五百主的脸中,并借助马速,穿过了整个颅骨,染血的戟尖从他的脑后透出!
  但那五百主临死前,夷矛却狠狠插进东门豹战车的骖马脖子里……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四匹战马的行进是相互牵扯的,一马受伤倒下,其余三马也失了前提,整辆车轰然倒塌!
  但东门豹却只在地上翻了个身,便弃了长戟,抽出背后两柄铁制的沉重短戟,继续应战,而他身后的亲兵,也或射弩,或抽刃,为东门都尉掩护。
  受到都尉激励,诸人紧随东门豹,有马的骑马,坐骑死掉或者受伤的丢马步行,尽皆奋勇争先,耻于落后,敌人的长矛弓矢及身,都面无惧色。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这数百人在狭窄的道路口,在车马奔驰间,擎旗大步向前,尤其是东门豹,作战恍如狂野的舞蹈,或刺或劈、或砍或砸,呼呵斥咤,当面之敌,几无一合之将。
  他们且行且战,长驱直入,一路过处,留下一地的尸体、残肢,自己也血满征袍,不过转眼功夫,已杀到距王翳只有百步的距离!
  王翳再不敢有轻视之意,面露钦佩:“今日方知东门暴虎之勇!”
  而就在这时,两边草泽之间,也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一群安陆民兵踩着湿软的地面,手持兵刃冲杀出来……
  “鸣金,撤兵!”
  先前的道路,王翳一直派斥候探索,以防敌人设伏,但此地的左右草泽,却没来得及查看。
  他本就只派了五百车骑去试探东门豹,自己谨慎地留在后方,眼看东门豹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两侧似有伏兵,遂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胆量,鸣金收兵,一行车骑调转马头,丢下了六七百人马尸体,仓皇而去……
  ……
  等两个时辰后,冯毋择亲率踵军万人抵达夏水边时,数万安陆民众已安然渡过,灵渠舟师组成的浮桥也已拆毁,又带着走不动路的几千民众,进入云梦泽,往南方而去,只留下一片帆影。
  对岸的黑夫却还没走,他带着一万民兵接应了断后的东门豹,眼看“武信侯”的大旗出现在对岸,又令众人卯足了气力,朝敌人大声喊了两句话:
  “多谢武信侯手下留情,勒兵不追,令子冯敬,黑夫会依信中所言,稍后放归,不伤一毫!”
  “将军且拥兵自重,我则引南军兵卒前来,待你我各取江南江北,再奉始皇帝遗诏,挥师北上,靖国难,得冯氏为内应,取咸阳,诛逆子奸臣,易如反掌耳,届时,再共拥贤公子为新帝!”
  听着对面的阵阵喊声,监军、士卒皆面露惊异。
  而冯毋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气得怒发冲冠,一口老血,吐在车侧!
  “黑夫,竖子!你果然是那乱天下的荧惑星!”


第0756章 小小的改变
  夏历三月中旬,当黑夫再度来到沙羡县时,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上回来这,他还是“易小川司马”,带着三千人,行冒险之事。
  而此番,他麾下可谓浩浩汤汤,除了在武昌营解救的两万余南征军老卒,已在黑夫去安陆期间,回师占领这个小县外,从安陆带来的五万民众,也陆续抵达了此地。
  两者加起来,人数已是沙羡全县人口的三倍,搭起的营帐足足围着沙羡县城绕了两圈……
  才到城门,陆贾等人前来拜见,看着外面安陆民兵、百姓的人头攒动,陆贾颇为忧心地说道:
  “君侯,眼下青黄不接,沙羡县的仓禀已被武昌营两万人吃尽,所剩不多了,恐怕不出十日,沙羡必乏粮!”
  粮食,这就是黑夫面临的最大问题,相比之下,冯毋择那几万过不了江的大军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举事初期,黑夫寄希望于取得武昌营的军粮,但杨熊那一把大火,却将数十万石粮秣统统烧成灰烬。
  这个无意之举,给黑夫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兵法云:“军无粮食则亡”。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眼看粮食只剩下十天,手下七八万人嗷嗷待哺,若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也不用举什么大事,自己就先崩溃了。
  黑夫遂问道:“长沙、豫章两处可有消息了?”
  陆贾转忧为笑:“豫章尚无,不过君侯去安陆期间,陶、韩、萧三位都尉已数次从长沙送来捷报!”
  在陆贾的叙述下,黑夫这才得知,二月下旬,发生在长沙郡湘南县兴乐水上的大战:韩信以沙囊雍塞河流,半渡诱敌,最终成功水灌李由军,歼灭俘虏数千人,李由只剩下四五千退保长沙,而韩信、萧何、利仓、小陶等人进围临湘……
  而临湘以南,湘水沿线各县,皆已在南征军控制之下,利仓还带了三千人北上进攻罗县,希望能打通道路,一旦攻克长沙,便能立刻让军队、粮食北运。
  这已是昨天才收到的最新消息,黑夫在击节赞叹韩信只能,以及庆幸自己没有赌输的同时,也多了一份心安。
  而打开萧何附在军情里的一封信,这位尽职的后勤大队长,也向黑夫阐述了全取长沙郡对未来的重要性……
  “岭南虽一年两熟,然少编户齐民,君侯举大计后,半数军民将北调,更少粮食,纵然种出,亦难以逾岭北运。”
  总之,岭南的粮食,顶多做到自给自足,就别指望反哺了。
  萧何又分析说,豫章一郡,移民开发不过十余年,虽是黑夫旧部分布最密集的地方,但产业不太平衡,多蔗田,少粟稻,也是每年需要外运大批粮食才能满足吃食的地区。
  一眼扫下来,整个江南岭南之地(不包括江东),都处于人少乏粮状态,也就长沙口数稍多,且有几处产粮地。
  萧何在信中写道:“百余年前,齐威王曾遣使者说越王无疆,复雠、庞、长沙,楚之粟也,竟泽陵,楚之材也,越窥兵通无假之关,此四邑者不上贡事於郢矣……庞,长沙,今钟武(衡阳)、临湘是也,今仍为江南膏腴产粮之地,常经灵渠输往桂林,亦可经湘水、云梦至江汉、鄂地。”
  搜粟都尉认为,虽然当年越王无疆的战略输得一塌糊涂,但今时不同往日。掌握这些地区,控制粮食,是黑夫在江南站稳脚跟的前提——很显然,写信的时候,萧何对黑夫能走多远还没信心,所以提议里透着保守。
  黑夫颔首:“一旦临湘攻克,便能通过水路运来长沙、衡阳之粮,军民之饥可少解矣!”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就算临湘攻克,因为船只有限,每次运来的粮食也不会太多,还得想其他办法。
  “不如抄粮罢!”
  东门豹口直心快:“当年吾等随亭长伐楚,不也经常这样做么?”
  众人都沉默了,抄粮的对象有两种:一种是当地贵族富豪。
  但尴尬的是,沙羡,或者说整个江南之地,根本就没啥大的贵族富豪: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
  就算楚国时有几个封君贵族,在秦一统天下时,也逃的逃亡的亡,基本都被干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象豫章徐氏,余干吴氏一样的后起之秀,以及如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的南郡移民,军功贵族,他们如同种子一样,被散播在江南大地上,在红糖热中得以小富。
  所以和在胶东时不同,在江南、南郡,阶级斗争只会斗到自己人,主客矛盾也不能激化。黑夫还指望旧部乡党积极响应自己呢,革命能革到自己头上?
  所以一旦选择抄粮,就只能抄当地百姓,从他们的嘴里夺食。
  陆贾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种的做法。
  “朝中奸臣逆子不道,君侯欲改其弊,于是吊民伐罪。此时当行仁政,解民之倒悬,岂能反其道而行,抄掠百姓?那样的话,吾等还号称什么义军,什么仁者之师,与贼寇有何区别?”
  听这儒生骂自己是贼寇,东门豹正要发怒,黑夫却表了态。
  “阿豹你坐下!”
  “陆贾所言不错,现在彼辈不是楚民,而是秦民,被烈日灼晒太久,盼望甘霖,指望被吾等解救!从贫民黔首处抄掠粮食,此乃杀鸡取卵之举,不可取!”
  黑夫倒不是对陆贾张口闭口的儒家仁义感冒,而是认为,想要打赢这场战争,光靠南征军和安陆人十几万人,是绝对不够的,他需要让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
  秦始皇意识不到普通黔首的力量,但黑夫却再清楚不过,他需要借助这洪流,来改变时代。
  首先,要顺应水流。
  “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
  黑夫念着陆贾这句话,觉得挺适用于当下。
  如今的情况很微妙,举义的大旗虽已打出来了,但什么靖难,什么讨逆,跟普通百姓生活并无瓜葛,也吸引不了他们……
  “我这口号,恐怕还没有‘亡秦必楚’有号召力罢。”黑夫暗暗吐槽。
  搞革命,光是“宁有种乎”这种鸡汤是不行的,还得有实实在在的东西。
  黑夫必须让天下认识到,武忠侯麾下的“义军”和朝廷“逆军”的不同之处,他们才能拥护,才有源源不断的兵源和粮食。
  而这一切,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改变。
  就从沙羡开始吧!
  于是黑夫轻咳一声道:“吾听闻,武昌营两万兵卒入驻沙羡后,军纪不严,在百姓家中白吃白喝者有之,随意进入里闾,践踏庄稼,霸占屋舍,污辱妇女者有之,伤人杀人者亦有之!”
  越说到后面,黑夫面容就越是严肃和恼火。
  “今沙羡人心惶惶,主客有隙,岂能长久?今且使军法官至军中,设棘庭,按照秦律军法,严惩犯罪扰民者,不得纵容!”
  千万不要高估封建军队的纪律,哪怕秦军也一样,再不管管那群老兵,他们都要无法无天了。
  铁不锻不成钢,黑夫觉得,自己手下的军队,是需要重新改编一下了。
  在强调军纪,杀鸡儆猴后,黑夫又说起另一件事。
  “且让沙羡令、丞来见,我有一项新政,要在沙羡试行。”
  陆贾是“仁政”“王政”的积极推动者,听后,不由精神一振,作揖道:“君侯,不知是何新政?”
  黑夫只说了四个字,却足以将天下震得晃三晃:
  “减租减息!”


第0757章 农民的儿子
  和安陆一样,在沙羡,“武忠侯白盔白甲戴了始皇帝的素”也早已传开。
  但相比于“靖难”等大人物才关心的空洞口号,沙羡人则更胆战心惊地看着城外越来越多的安陆移民、武昌兵卒,生怕这支客居此地的庞大军民,会抢了自己的土地,占了自家的屋舍,再夺去粮食和妻女。
  好在虽有些兵油子欺男霸女的小冲突,但武忠侯手下的军法官,已将犯事兵卒及时处理,罪大恶极者拉到街心斩首。
  眼看县卒依然街头维持秩序,这无疑在告诉沙羡人:
  “天虽变了,但王法还在!”
  百姓们过去嫌恶秦法苛刻严格,现在却只希望这支“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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