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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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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葛婴立鄂君后人为“楚王”后,安圃颇为愕然,这是之前从未想到的。
尉惊在衡山郡当过官,知道些本地故旧,倒觉得不足为奇:“鄂君一族在本地延续数百年,其子孙,何止数百上千?随便一个放羊娃,说不定,亦是鄂君后人呢。”
据说第一代鄂君名为子晳,乃楚王母弟,官为令尹,爵为执珪,封于鄂地,家族繁衍不息,曾经是楚国最富庶的封君。
百年前的楚怀王时代,子晳的第九代子孙,鄂君启亦拥有巨大的车舟队伍,垄断着江南的货殖贸易,其手下商贾足迹甚至抵达岭南。
但随着楚国灭亡,鄂君家族几百年的统治也灰飞烟灭了。
十多年前,楼船将军屠某击溃了末代鄂君的船队,李由部乘机渡江击鄂,率长黑夫为先登。
黑夫便带着安圃、惊等一众乡党兄弟,抢了鄂君的府库,夺了不少铜礼器,那成了他们在豫章发家致富的启动资金。
末代鄂君本人出奔豫章,被黑夫追得抱头鼠窜,最后死在番阳,他的后人也流散各地,鄂地也有不少遗留,所以冒出来一个“后人”也不奇怪。
“倒是那葛婴,先前不过南征军一屯长百将,竟也知道,不能举无名之师,既据鄂地,便找来鄂君子孙,更拥戴其为‘楚王’,此子之志不小啊。”
一边说着,尉惊回过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这些南征军士卒,也多为楚籍之人啊……
他们可还记得那句在楚地流传甚广的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对秦朝统治最不认同的,就是楚人了,毕竟秦灭五国皆十分轻易,唯独灭楚,是差点被翻盘的。楚社稷虽灭,但贵族、轻侠、遗民对昔日荣光念念不忘,百姓也因为苦于秦田租劳役过重,很容易被煽动。
如今葛婴以“楚王”为号召,军中是否有人动摇?
但安圃得知尉惊的担忧后,却哈哈大笑,让人找来几个军头百夫长,问了他们这个问题。
几个军吏对所谓的“楚王”根本不屑一顾:
“别说是假楚王,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不管楚、秦,日子还不是一样难过!武忠侯为帅后,才对士卒稍好些,如今更愿带吾等北上归乡。”
“故吾等不管什么秦帝楚王,只认南征军,只认武忠侯!”
……
眼看军心并未因乱兵举起的“楚王”大旗而有丝毫动摇,尉惊内心稍安,这时候,一行人也抵达了隶臣暴乱之后的铁山……
这里的工坊已在官兵与隶臣的交战中被摧毁,高大的炉灶被推倒,堆积的炭场柴堆燃起大火,数十里外都能看到浓烟。
“真是造孽啊。”
尉惊一阵心疼,如此破坏,铁山要恢复锻兵,恐怕得好几个月才行。
而储存铁兵的武库,果然被搬得空空如也,乱兵隶臣抢走了大部分武器。
尉惊忧虑道:“若彼辈都装备了铁兵,进攻鄂城,恐怕将是一场恶战。”
安圃却信心满满:“乌合之众而已,遇上整编训练已久的三关将士,定将土崩瓦解!”
再往北,便抵达了铁山乡邑,却见这里都是空空无人,居民都逃去下雉了,没来得及逃走的,要么被迫从逆,不从者多遭杀戮。
常能见到路旁院墙、里闾边上躺满尸体,其中有不少是衣不遮体的妇女,甚至还有十多岁的女童,都是被乱兵侮辱泄欲,死相凄惨,一群黑鸦正在尸体上啄食,三关大军靠近时,它们才呱呱叫着振翅飞走……
尉惊心软,建议道:“都是母生父养,与南郡隔着条江,一衣带水,言语相通,都算乡党。不如留下点人,将她们埋了罢,不然再过不久,鄂地就要闹疫病了。”
安圃同意了,又叹息道:“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他想起,十多年前,灭楚之战,当时楚国朝廷已被摧毁,秦的官吏尚未入驻,广袤的楚地也曾陷入无政府状态,盗匪恶徒横行。
接下来路过的几个乡,亦是空空荡荡,基本不见有人出入,偶然遇到一两个人,一瞧见大军过境,也都像见了鬼似的,忙不迭地奔逃进了山林。
只不知他们是逃过一劫的平民,还是脱离了大部队,流窜的乱兵。
越靠近鄂县县城,地方被破坏得就越严重,尉惊在衡山郡做官时,常在这条路上往返,当时鄂地被鄂君经营数百年,是江南难得的富庶地,人烟茂集,路上尽是行人。
当地人富裕优辍,常唱着“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的古老歌谣,安乐度日,没想到乱兵一过,竟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由唏嘘,同是南征军,有军法约束的还算秩序井然,但失去控制之后,人性中的恶,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葛婴等乱徒匪盗,统统都该死!定要除去这群南征军中的败类!”
如此想着,安圃和尉惊令大军加速前行,前锋连续歼灭了在野外劫掠搜粮的几股乱兵,但就在他们向县城赶路时,一支数十人的斥候,却拦在了前方!
双方都警惕地看着对方,稍后,数骑纵马过来表明身份,大呼道:
“可是从豫章北来的南征军?”
安圃的斥候也上前接洽:“正是三关安都尉,已复南昌,奉君侯之命至此!”
那骑从被引到近处后,验明符传后,下马作揖道:
“安都尉,东门都尉奉君侯之命,东进略地,数日前闻乱兵寇鄂县,遂挥师攻之,眼下正在进攻县邑,请安都尉助阵!”
……
鄂城屹立在江边,此城比安陆县城稍大,有五门,各以所向为名,十多年前,安圃、惊曾随黑夫攻克过此城。
等安圃和尉惊带着大军靠近东边的铁山门时,才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城墙上绽开了朵朵血花,是两次攻城留下的痕迹。
城内外上满是尸体,五门皆已大开,写有“武忠”的旗帜在城楼上,一支军队正在收拾战场,给还没死的乱兵补刀,并收走他们从铁山抢走的兵刃。
东门豹正盘腿坐在路边,手持一个碗喝酒,见安圃、尉惊过来,不由大笑道:“安圃、惊,汝等是爬来的么,怎来得如此之慢?乃公都已打完半晌,喝完一斗酒了!”
安圃、尉惊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们听说,东门豹就带了五千人,乱兵在裹挟部分鄂县民众后,也差不多是这个数,更夺取了许多铁兵,占据城邑,以逸待劳。
本该是势均力敌的局面,谁能料到,东门暴虎不讲道理,只花了短短一个时辰,便已破军陷城,歼灭乱兵!
究竟是乱兵太不经打,还是东门豹太过勇猛?
他们只能朝东门豹行礼,唯唯应诺,这厮不愧是武忠侯麾下首席战将,不服不行。
尉惊对东门豹亦是以兄长事之,聊了几句后问道:“东门都尉,葛婴与那‘楚王’呢?”
“贼子葛婴太滑头,抢在乃公进攻前,便带着一千人坐竹筏渡江跑了。”
东门豹又饮了口酒,却并未因葛婴脱逃郁郁不乐,而是得意地指着城楼处道:“至于‘楚王襄强’?在那呢!”
安圃和尉惊过去一瞧,这才知道,继位仅三天的“楚王”襄强,在投降之后,又被东门豹枭首,此刻正连尸带头,一起吊在城楼之上,随着风来回晃荡……
像一条死狗。
这乱世里,第一个草头王,卒!
……
“按照君侯在沙羡定的规矩,鄂县被破坏得太严重,不但要减租,更要直接免租三年,并焚毁欠官府的债券,让逃走的百姓能回来耕作,勿要让此地流民贼寇越来越多。”
与东门豹同行的军法官叫“怒”,他是黑夫在安陆县的老相识,也在南征军中做了两年军正丞,地位与去疾相当。
怒一如其名,额上两条粗眉毛,为人严肃,是少数能勒住东门豹这匹野马的人,此刻正一板一眼地为鄂县制定恢复计划。
“至于择一恶吏诛之?看来是不必了……”
因为鄂县的令、尉、丞,已被葛婴五马分尸,三人在乱兵临城时,为保护民众而战斗到最后一刻,怒也是秦吏,物伤其类,敬其忠于职守,让人好生安葬了。
严惩乱兵,治民和恢复秩序的事交给怒来办,东门豹则只关心黑夫交给他的军务:
“君侯在沙羡、州陵向富户、中家借粮,只能让七八万军民多挨半个月,总是聚集一处不是长法,于是吾等奉君侯之命,率军五千东来,本欲分兵就食,但这鄂县被乱兵闹了一遭,恐怕是无粮可取了……”
他已饮酒两斗,倒是还没喝醉,问安圃和尉惊道:“豫章那边的粮食,能运过来吃吃么?”
尉惊摇头道:“从南昌到鄂城,走陆路的话,六百里馈粮,不易。”
“下雉、浔阳的存粮倒是近些,只是数量不多,再借向富户中家借点,运过来,可使吾等万五千人,维持一月。”
“一个月够了,一个月时间,足够我打到对岸去!”
东门豹站起身,叉着腰,看着鄂城以北的涛涛大江,对面有一座城邑,在江雾中若隐若现。
当年,他们正是随黑夫从邾至鄂。
如今,却站在鄂地,北窥邾城。
东门豹舔了舔嘴唇:“对岸可是衡山郡首府,肯定有许多粮食。君侯的命令,本就是让我与汝等合军,再打着武忠旗号,大张旗鼓,做出跨江进攻邾城之势!”
邾城并不空虚,起码有五千守卒,听说是从九江郡、东海郡那边调过来的。
但在鄂县遭到乱兵所劫时,衡山郡守、尉隔江看着百姓恸哭,无数人死在屠刀下,却无动于衷,没有派一个兵过来平乱,最后还是东门豹收拾了局面。
安圃思索道:“驻扎在夏口、西陵的冯毋择拥兵三万有余,定不会坐视不理。”
“乱兵肆虐鄂县,屠戮秦吏百姓时,他去哪了?不就没理么!”
东门豹对一直被己方牵着鼻子走的冯毋择十分看不起,那老家伙大概以为这是黑夫的调兵之计,所以按兵不动吧。
阿豹拍案道:“他若不理,吾等就直接取了邾城,占住不走了!他若是理,就要挥师东进,吾等将冯毋择拖在衡山郡,隔江对峙。那样的话,西边,就空出来了!”
尉惊反应过来了:“我兄长在何处?”
东门豹大笑:“君侯说了,此乃声东而击西之计,吾等在东,你说他会在哪?”
……
此时此刻,黑夫已带着两万五千人,搭船渡过大江,至州陵县(湖北赤壁市对岸)。
州陵县位于云、梦两泽和大江之间,早在十多天前,就已被南征军控制。
看着大江涛涛东去,对岸岩壁映照在夕阳下,黑夫不由感慨,心中有一句词就要脱口而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
但他立刻捂住了嘴,左右看着这两岸葭苇弥望,百里荒芜,顿时乐了。
“说起来,我才是第一个来此创造历史的,风流人物啊!”
“此词不该由我来说,而应让千百年后之人,至此凭吊怀古时,用来夸我!”
第0760章 不许笑
三月下旬时,黑夫还真履行承诺,给了冯敬一条小舟,放他回江北去了。
冯敬和两名亲兵划了半天船,方至夏口,才上岸,就被一支秦军斥候所缚,送到夏口秦军大营处,见他老爹冯毋择。
“事情就是这样,我离开时,黑夫使安陆之民南下,前往百里外的沙阳乡(湖北嘉鱼),以就州陵之粮,儿乘船时,还看到一支兵卒,打着其旗号,往东而去……”
但冯敬才说完自己所见所闻,冯毋择就冷冷道:“军律有言,自将自千人以上,有战而北,守而降,离地逃众,命曰国贼。身戮家残,去其籍,发其坟墓,暴其骨于市,男女公于官。”
“都尉冯敬,奉命守安陆而降,全军半数覆灭,更被黑贼所俘,仅以身还,是为国贼……”
他指着爱子,咬牙道:“老夫为将军,不可弃军自戮,只能将己罪报予咸阳,待新将抵达,方能伏罪,今日且先将这国贼拖出去,斩了!”
“冯将军,不可啊!”
一时间,幕府之下,满帐将吏皆下拜为冯敬求情。
“将军,是黑贼狡诈,与奸民一起,里应外合取了安陆,换成吾等,那一仗也必败无疑。”
“是啊,还请将军绕了冯都尉!”
冯毋择却阴着脸,对诸吏的求情无动于衷。
十余天前,他率军追击叛军贼民至安陆,救出了四千名被剥得赤条条的兵卒,没想到的是,这些人才入军中,惶恐之余,就散播起黑夫告诉他们的“始皇帝已崩,奸臣逆子弑君篡位”的消息,顿时引发了慌乱。
对秦人而言,得知始皇帝崩逝,仿佛是天都塌了,士气大跌。
冯毋择只能令军法官斩杀散播“谣言”者百余人。
“勿要听乱臣贼子之言!”
“陛下尚在!已归关中,将调拨大军南下平叛!”
这是冯毋择已知的,唯一能让三军维持战斗力的说辞,秦卒像是太阳落了后,在黑暗里的迷茫的孩子,他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接受这件事。
但接着,冯毋择又隔着夏水被黑夫一叫唤,搞得好像是他故意放黑夫和安陆人离开似的,连监军也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如今黑夫“信守承诺”将不成器的儿子放归,这下更说不清了,若不杀冯敬,非但三军狐疑,人心大乱,连咸阳方面,也会怀疑起冯毋择来!
冯敬知道父亲的难处,下拜稽首,泪流满面道:
“若能以孩儿头颅,换得三军士气复振,换来父亲清白,儿愿赴死!”
说着,他便毅然起身,随军正出了营帐。
求饶之声更大了,连外面的兵卒也纷纷高呼。
冯毋择枯坐许久,在军法官再度入帐请示,到底杀不杀时,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也罢,也罢。”
“且让他多活几日,将冯敬拷上桎梏,送回咸阳,请陛下及御史大夫论其罪罢!”
冯毋择虽忠于职守,但最终还是“父亲”的身份占了上风,不忍心做出以父杀子的事来。
草草处理完儿子后,冯毋择召集众都尉进行军议。
三月上旬,大军在安陆扑了个空后,冯毋择遂移师夏口,今已驻十余日矣。
夏口是十多年前,为了让南郡与豫章通航而建的。此邑在荆江之北,依山傍江,开势明远,冯墉籍阻,高观枕流,正对沔口,实为津要,是江汉的枢纽要害,在武昌营设立下更为重要。
之所以久久顿兵此处,是为了与上游数十里外的黑夫对峙,监视其一举一动。
但冯毋择不得不承认,安陆之战后,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已完全掌握在黑夫手中。
夏口舟师在武昌之战里遭到重创,无法一次性运载数万人渡江。冯毋择因为担心会遭到半渡而击,故不敢去江南主动进攻,只能盯着黑夫举止,打后手。
就在这时间的飞逝中,南方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首先是长沙郡彻底失去联络,李由生死未卜。
接着是九江郡方面来报,说发现豫章郡北部几个县已投靠了叛军,想来南昌也丢了,豫章全郡已失。
接着是衡山郡来报,说邾城对岸的鄂县有武昌营乱兵作祟,已占领县城,更有贼人称“楚王”……
“是黑夫所为。”杨熊一口咬定。
杨熊认为,冯将军可不能白白背黑锅,遂有样学样,在军中宣扬起黑夫的“罪行”来。
“乱臣贼子黑夫,先诅咒陛下崩逝,妄言有遗诏,还要靖难诛奸?不过是幌子,他唆使武昌营之兵横行鄂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拥立‘楚王’,不是造反作乱,还是什么?”
说归说,但因为冯毋择疑心鄂城之乱是黑夫的诱敌之计,没有派一兵一卒去救鄂县之患。
不过,眼下形势又变了,昨天刚送来的消息表明,那些占据鄂地的乱兵,跟黑夫还真不是一伙的。反倒是一支打着“武忠侯”旗号的军队从沙羡出发,击败乱兵,并杀死了“楚王”。
冯毋择老脸有些发红,杨熊则浑然无事,禀报道:
“如今,彼辈与豫章叛军合流,聚集在鄂地,衡山郡守说,营地连绵数里,恐有三万之众,正在伐木作筏,欲渡江东击,还派人以流水传简书,招降邾城……”
“这便是眼下的形势。”
冯毋择扫视众都尉:“二三子以为,大军当如何调度?”
“当救邾城!”
衡山郡尉立刻说道:“先前杨熊烧了武昌营数十万石粮秣,使得江南缺粮,黑贼有军民近十万,人吃马嚼,所费甚多。邾城是衡山郡首府,存有不少粮秣,为解军乏,黑贼欲就近夺取邾城,决不能使之得逞!”
杨熊也出列道:“不止如此,邾城境通接淮南,襟带江汉,临深负险,屹为雄镇。于九江郡而言,亦有唇齿之卫矣。然隔在江北,内无所倚,若制驭失宜,使贼入其郊,则恣荼毒焉,黑贼以此为渡口,可长驱直入,向东寇乱九江郡!”
众吏都倾向于去救邾城,但冯毋择却默然良久,目光只在地图上,荆江东、西之端看来看去……
东端是邾城,西端,是南郡首府江陵!
军情如火,瞬息之间,必须做出判断!
最后,他才开口道:“黑贼亦为当世名将,善用兵,夺武昌,击安陆,喜欢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
“兵法有云,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老而弥坚的武信侯抬起头,冷笑道:“老夫被他骗了两次,但不会有第三次!汝等以为,黑夫想打的,真是邾城?”
……
三月下旬,黑夫已安排安陆那一万民兵带着老弱妇孺南徙沙阳堡,以避夏口冯毋择军突袭,又使季婴带着五千人北上云泽,执行另一项特殊任务。
而他自己,则带着改编后最为壮勇的两万五千人,离开了州陵县,来到了县西,一处叫“乌林”的偏僻小乡。
大军来到乡邑后,投降黑夫的当地县尉禀报道:“武忠侯,乌林以西,自是复无人居,但见云梦之间葭苇弥望,当地人谓之百里荒。自此陂泽深阻,常有虎狼犀兕出没……”
黑夫颔首,数百年后,一个叫曹操的人在此屯兵,并横槊赋诗,不可一世。
但赤壁之战后,曹某人却又从乌林狼狈西逃,逃亡的终点正是江陵,而连接江陵和乌林两地,只有渔夫、猎人、野兽才知晓泽中小道,断断续续,长约两百里,被称之为……
“华容道!”
向导向西指道:“从此道可至华容县也,再往西渡过阳水,便能抵达郢县、江陵。”
曹操要逃回江陵,走华容道是最捷径的路线。
而对想要声东击西,夺取江陵的黑夫而言,这也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黑夫就喜欢从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地方,对中心城市发动突击!
但在率军踏上这条泥泞荒芜的小道前,黑夫却对将士们三令五申,下达了一道让人匪夷所思的军令:
“不许大笑!”
第0761章 老当益壮
黑夫带着主力沿华容小道朝江陵挺近之际,季婴、共尉二人,也奉命带着五千人,由州陵县北上。
这支部队成分复杂,基本由南郡人组成,但却来自不同的县:竟陵、云杜、新市、当阳、编县、鄀县、鄢县……
脚下是南郡人习惯在湖泽间行走时穿的草鞋,头顶戴着遮蔽晚春烈日的斗笠,每个人背着数日之粮,脸上洋溢的笑,不似打仗,更像回家。
黑夫给众人的命令,还真是回家……
除了招徕避秦政而逃入山林沼泽的百姓外,这五千人将回到各自的家乡,作为宣传队、播种机,散播始皇帝已崩,武忠侯北上靖难的消息。同时利用乡党情谊,拉起一支队伍来,对当地县、乡发动进攻……
说白了,季婴、共尉二人的任务,就是到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地方去,建立敌后根据地,牵制冯毋择主力,好让黑夫“声东击西”,占领江陵的战略成功。
“纵然冯毋择不去救邾城,一旦南郡处处皆是烽烟,彼辈也将四面救火,疲于奔命!”
甚至于,连江陵的南郡郡兵都会被各县的告急钓出来,让黑夫能轻易夺取。
黑夫还不忘传授二人十六字真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季婴和共尉出发后,约定好,汉水以东数县,季婴去发动,汉西诸县,则由共尉去渗透。
但当共尉与季婴分道,带着两千人抵达竟陵县(湖北省潜江县),准备在这里大干一场时,却发现他们面对的,可不止是本地县卒……
三月底,竟陵县汉水渡口边的芦苇从中,共尉跟着探查前方虚实的斥候摸到边缘,拨开芦叶,却发现,这里已不复昔日宁静,空旷的原野,已被无边无沿的军队占据。
展目远望,只见汉水两岸车骑旌旗遍布,矛戟如林,行军队伍足有数里之长,前为骑士,后为步卒,远望之下,烟尘弥漫,军容甚盛。
人嘶马鸣之下,鸥鹭被惊得漫天乱飞,而共尉,也盯着那刚渡过汉水的“武信”大旗,惊觉大事不妙!
“是武信侯冯毋择的大军!”
……
在离开竟陵县十余里后,冯毋择被告知,有一支两千余人的叛军,眼瞅着大军远去,便突然从云梦泽杀出,袭击了渡口亭驿,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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