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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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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广算是黔首中的英才,但眼下也只想着投靠强者,毕竟首义之名早就被黑夫抢了,复兴大楚的名号也被项羽高举。
  陈胜却有自己的打算,他露出了笑:“我想过了,陈郡与南阳、九江毗陵,未来这两军谁会派大军来取陈郡,尤未可知,若单举一方,容易为另一方所击,不如……两方都举!”
  吴广挠了挠络腮胡:“怎么个并举法?一边还自称秦吏,一边却复兴大楚了,这就像蛇鼠一窝,根本没法合一起啊。”
  陈胜颇有几分小聪明:“吾等可以不明确响应楚军或北伐军,只单举两个人的旗号。”
  吴广问:“哪两人?”
  “一个是项燕,离这北边不远处就是项县,项燕将军在陈地颇得人心,只要举了他的旗帜,不但能得人追随,那位项籍少将军,应也不会与吾等为难。”
  “另一个人,便是公子扶苏!”
  “前几日,我在淮阳街头时听人宣扬说,二世皇帝是少子,不当立,当立者乃公子扶苏。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百姓多闻其贤,结果却突然被驱逐了,或以为死,或以为亡,吾等若高举公子扶苏之旗,想来号称要靖难北伐的武忠侯,也不会派兵来击……”
  吴广颔首:“好,我这就去找些靠得住的人来,一同商议大事!”
  “且慢!”陈胜却拉住了他,吴广回过头,却见方才一味怂恿自己举大事的陈胜,坚毅外表下,也有一分犹豫:
  “此乃大事,还是要先问问吉凶,你我且乘着奉县尉之令,进城购米的机会,找卜者算一算。”
  “卜者?”
  陈胜颔首:“没错,我听说乡邑城东,有个陈瞎子,很是灵验!”
  ……
  次日,大雨稍小了些,鲖阳城东,一个陋巷之中,陈涉、吴广二人,蹲在当地著名的卜者家中,这里摆满了卜筮用的箸草和龟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艾草的味道。
  “问大事吉凶?到底是什么大事,又不肯说?”
  作为卜者,陈瞎子瞎了一只眼,左眼,平日里用布罩蒙着,只有在做招魂仪式时才揭开——据说这只死眼,能看到鬼魂……
  陈胜吴广二人吞吞吐吐一番询问后,陈瞎子思索了一会,却哈哈大笑起来。
  “汝二人作为戍卒屯长,是眼看失期了,想要作乱谋反,却仍有迟疑,才来找我算吉凶的罢?”
  陈吴二人大惊,陈胜立刻背靠到身后的门上,而吴广也掏出了怀中的匕首,就要杀了这卜者灭口!
  面对吴广的匕首,卜者却浑然不惧。
  “我听说始皇帝死了,天下就要大乱,像汝等怀一样心思的人,本乡也不少。汝等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陈吴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陈瞎子揭下了布罩,露出了如同空洞的左眼,盯着两人,好似看透一切,吹牛道:
  “我也不瞒汝等,十多年前,武忠侯被困鲖阳,欲要诈降突围前时,也曾踌躇不安,来找我,避席下问,算过吉凶!”
  ……


第0778章 张耳陈馀
  陈郡首府淮阳城,当地人喜欢称之为“陈”,城内有一个“桑林里”,里长叫“夏仲”。
  夏仲是十三年前,秦楚相攻之际,从阳夏县逃来的,在淮阳城混口饭吃,靠着讨好秦吏,得了个里监门的差事,负责看守里门,掌管出入开闭。
  那几年,因为有许多楚国男子死于秦人戈矛之下,淮阳多出了无数寡妇,夏仲年纪是大了点,但模样没得说,单了几年后,便娶了一个俊俏的本里寡妇为妻,还生了个儿子,如今都快有十岁了。
  十余年下来,夏仲也渐渐从客居变成了土著,虽然看上去老实巴交,一直表现得讷讷不与人争,但做事牢靠,为人公正,又是长者,里人常找他来处理争端。
  虽然是个看大门的,但夏仲裁断素来十分妥当,没人挑得出毛病,一来二去,威望越来越高,去年遂被推举为里长。
  夏仲在里中颇受敬重,在邻居看来,则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每天起得很早,不紧不慢地拿着一根扫帚,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还临着家西边的墙,开垦出了一小片的菜地,将土垄分成了几块,种的有夏葵、韭菜等物。
  给菜地浇完水后,夏仲接着又去他自己动手修的马厩,喂养攒了几年钱,购下的马儿。耐心地喂它豆子吃,再清洗一番,然后轻抚其脖颈,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而后回到院中,看着被关在厩中的马儿,愣愣出神。
  夏仲的妻子也起床了,看丈夫又在那看着马发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连马都不会骑,却非要买它,我说套上犁去耕地吧,你又不愿,就这么养着吃闲饭?”
  “还有那柄剑,也价格不菲,却只是挂在屋子里,轻易不让人见,这马和剑加起来,都够买头牛了……”
  夏仲捋着渐渐发白的胡须,看了妻子一眼,轻蔑地说道:
  “你这蠢妇人,懂什么?”
  夏仲之所以肯娶这寡妇,倒不是因为他控未亡人,而是因为她身上,有几分前妻黄氏的影子。
  若黄氏在,肯定能理解自己吧,毕竟当年她可是宁愿倾尽母家财产,也要助自己成为魏国第一豪侠的……
  只可惜,她早就被狗贼黑夫,还有阳武张氏逼死了!
  他现在的处境,也好似这匹马。
  “我张耳分明是匹千里驹,却要装成驮马,化名夏仲,被关在厩里,不得伸展四足!”
  夏仲之妻见他今日敢还嘴,顿时来劲了,正要叉腰好好理论一番,门口却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丘嫂,兄长在么?”
  来的却是夏仲的弟弟,夏季,他比夏仲年轻十多岁,最初也浪荡了一段时间,后来由夏仲走了关系,进官府当了小吏,如今已是斗食,他与夏仲兄弟情深,时常过来。
  “是季叔来了。”
  妇人瞪了一眼夏仲,决定晚上再与他计较,转而露出笑容:“今日来的这么早?不是轮不到休沐么?”
  夏季举起手里拎着的几条草鱼,笑道:“正好无事,过来看看兄长和丘嫂,顺便瞧瞧我那侄儿,上次教他的字,学的如何了。”
  妇人颔首:“我这就去将阿敖叫起来。”
  夏仲给他儿子取名“敖”,从六岁后,每逢休沐,一直让儿子随夏季学认字。
  “不碍事,让孩子多睡会,我正好有事要找兄长说。”
  夏季将草鱼交给妇人,又走近夏仲,夏仲了然,起身带着他,进了屋里。
  桑林里蝉鸣阵阵,里巷中人来人往,都是扛着农具去干活的农人,孩子尚在屋内酣睡,妇人在院子内忙着给鱼剖腹取肠,兄弟进屋喝上两盅,马儿在厩内慢慢嚼着草……
  六月初的淮阳桑林里,一切如常。
  只是妇人不知道,她的丈夫夏仲,夫弟夏季,竟是在里门处贴了许多年,通缉令早已褪色的两个朝廷要犯……
  张耳,陈馀!
  ……
  “兄长!”
  才进屋,陈馀就难掩心中的激动,朝张耳拱手道:“恭喜兄长!”
  张耳看了他一眼,笑道:“喜从何来?”
  陈馀紧紧握住了张耳的手:“喜的是,吾等在淮阳城,在这个小里聚藏身十三年,这乏味的日子,总算要到头了!”
  经历了这么多沉浮起落,张耳已不再是一个免冠徒跣,以头抢地的普通轻侠了。
  “能屈能伸,包羞忍辱,方可做大事,丈夫不死则已,死必举大名耳!”
  靠着这种智慧,他才得以借着灯下黑,混到了秦吏的身份,活到现在。
  所以张耳只淡淡问道:“前不久,得知始皇帝死,南征军叛秦时,你也是这么说的,但半个多月过去了,陈郡过去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陈馀道:“这次不一样,我从南边来告急的县吏处得知,有一支义军,有数千人之多,从南边打来了,已夺取了项县,渡过颍水!马上要兵临淮阳了!”
  张耳立刻扭头:“来的是哪家的兵?”
  “是淮南的项少将军?”
  “还是南郡的狗贼黑夫?”
  前者,自然要积极配合,热情相迎。
  后者,张耳恐怕得想办法跑路了,毕竟那是他的仇家,不共戴天!
  陈馀却摇头:“都不是,淮南的少将军,据说已打下寿春,复兴大楚,但前锋尚未渡淮,南郡的黑夫狗贼,其兵锋也才到冥厄,尚未进入陈郡。”
  张耳皱眉:“那来的是谁?打着谁的旗号?”
  陈馀道:“他们自称是项燕和……公子扶苏!”
  ……
  数日后,当收纳了沿途轻侠、闾左,已扩大到三千余人的戍卒队伍抵达淮阳郊外时,陈馀再度找到了张耳。
  “兄长,我想办法打探清楚了,城外的是一支戍卒队伍,领头的叫陈胜、吴广!彼辈在鲖阳杀了押送的秦吏,又自称都尉和司马,打着项燕和公子扶苏的旗号,今已拔项县,轻侠闾左多有相随者……”
  说完陈馀有面露轻蔑:“这二人虽然知道不能师出无名,但项燕和公子扶苏……这两位能凑到一块去?果然是田间黔首,胡来一通。”
  张耳却捋须笑道:“这陈胜吴广有些小智啊,知道如今反秦的人里,当数淮南的项少将军,和南郡的黑夫狗贼势力最大。为了不被这两军攻击,便并举两旗,不管哪边最后略取了陈郡,他们都能立刻扔了另一面。”
  “而且这两人野心不小,一般人杀了押送的秦吏,要么就地落草,要么去投奔黑、项任何一方。但彼辈却直接调头,直扑淮阳,这是看郡兵主力不在,欲乘虚而取之啊!”
  陈馀请示:“吾等该怎么办?若来的是少将军,我很愿意响应,但来的却是这两氓隶之子……”
  哼,他素来高傲,可不愿屈居这种人之下!
  张耳就成熟多了:“不管来的是谁,不想在彼辈破城后,使你我立于不利之地,吾等便要积极举事,以在事后得到更大筹码。”
  张耳踱步思索了一会后,看着买来后挂在墙上,却从未出鞘的剑:“通知城内义士侠客,做好准备!”
  十多年前,二人被张良邀约,就曾在城内联络侠士,想要刺杀秦始皇帝,只可惜最终没敢动手。
  这些对秦不满的势力就此隐藏下来,张耳在暗,陈馀在明,直至今日,不少人已混入了体制内,兄弟二人振臂一呼,便能有数百人响应!
  到了次日,尽管淮阳人心惶惶,家里的妻儿也很害怕,但张耳还是只让她们关好门户,切勿出来,他自己则借口去助郡守御敌,和一众“义士”的领袖,其实不过是屠狗、宰羊、吹管、贩缯之辈,都聚集在城内陈馀家宅内。
  “一旦陈胜吴广破了城墙,吾等就直扑郡守府!”
  定下计划后,陈馀依靠自己斗食吏的身份,奔走于城墙与家宅中间,传递消息。
  上午回来时,陈馀道:“我上城墙看了一眼,陈胜、吴广之众才三千余人,且器械简陋,衣衫褴褛,只揭竿为旗,目前正在城外砍伐竹木做梯。”
  中午时,陈馀二至:“义军开始攻城了,来势汹汹,郡卒并无战心,兄长,吾等举事罢!”
  张耳却自顾自磨着剑,摇头道:“不急,再等等。”
  午后,陈馀三至:“陈郡尉不在,郡守胆小,躲在官寺内。独郡丞披挂甲胄,带着郡兵,出城营地,与战谯门中!兄长,乘着城内空虚,吾等举事吧!”
  张耳依旧摇了摇头:“再等等。”
  陈馀急了:“兄长就喜欢等,十多年前在淮阳,若非兄长阻拦,说再等等再等等,我纵然不能刺杀秦始皇帝,至少也能将黑夫那狗贼斩于剑下!”
  张耳却露出了笑:“若你因一时急躁,将黑夫杀了,今日谁来为天下首举义旗,吸引暴秦的所有注意?”
  “靠外面的陈胜、吴广?”
  他一挥手,催促陈馀:“且再去打探!”
  果然,至傍晚时分,陈馀有些灰心丧气地回来了,说道:
  “那陈胜吴广手下果然是乌合之众,竟被陈郡丞带着千余人击退,陈郡丞也因受伤,已退回城中,我看郡兵损失也不小。”
  “果然。”
  张耳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看来陈胜吴广今天是入不了城了,二三子各自回家歇息去吧。”
  陈馀却道:“兄长,吾等不如乘着两虎相争,效卞庄子之事,自己把淮阳拿下吧!”
  “你怎知道,这淮阳只有二虎?”
  张耳的命令不置可否:“且散去,明日再说!”
  ……
  到了次日,陈馀脸色惨白地来到桑林里,照旧与早起料理家的丘嫂打了招呼。
  但丘嫂面色却不好看,陈馀要去找张耳,她没好气地往另一间屋子一指:“在客房!”
  陈馀钻进客房,来到张耳榻前,朝他下拜顿首。
  “又怎么了?”张耳好像睡得很死,半晌才翻了个身,看见自家兄弟。
  陈馀道:“郡丞因伤势过重,今晨死了。”
  张耳叹息道:“哦……真是可惜,郡丞是个勇士,他这一走,城内必定士气低落,陈胜吴广又攻城了?我怎未听到声响。”
  陈馀咬了咬牙:“他们,跑了!”
  张耳一愣:“胜利在即却跑了?为何?”
  陈馀叹息:“因为从东北边来了一支三千人的秦军,原来是砀郡尉奉命带兵南调,协助陈郡加强淮北之防,昨夜正好抵达。”
  “砀郡军驻于鸿沟之东,陈胜、吴广位于鸿沟之西,相互间遥遥互见火光。陈吴本就在谯门打了场败仗,又见砀郡之兵至,更不知人数多寡,遂亡命南遁。”
  “砀郡尉使车骑追之,陈吴手下的戍卒闾左一路死伤不小,看那样子,是不会再回来了……”
  陈馀后怕地说道:“幸亏吾等听了兄长的话,昨夜没有举事,不然……”
  张耳缄默半晌后,掀开了被褥,他竟是和衣而睡的,手边还牢牢握着那柄剑!
  他其实一夜没睡着,方才也只是假寐。
  久久困于厩中的老马踌躇许久,在室内踱步,但旋即又哈哈一笑。
  “吾弟,你虽然读了许多书,但我最喜欢的,只有一句。”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张耳将剑,又挂回了墙壁之上,拍了拍它,不无遗憾地说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十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几个月么?”
  但眼看天下将乱,未来一段时间,各地像陈、吴一样赫然造反的人必定不少,是时候主动一些了。
  淮阳谁都能得,就是不能落在黑夫手中!
  张耳沉吟许久,对陈馀道:“派人去寿春,给淮南的项少将军送信,就说张耳、陈馀,愿助他夺取陈郢,为复兴大楚,复兴六国,出一份力!”


第0779章 苟富贵
  秦始皇三十七年,6月上旬,一支人数上千的残兵败卒,灰溜溜地回到了鲖阳,他们大多空着手,曾缴获的甲胄兵器都丢光了,垂头丧气。
  却是陈胜、吴广手下的戍卒们。
  半个月前,陈胜、吴广和一众戍卒因天大雨,道不通,而受困鲖阳乡。二人一合计,不管是继续走还是亡命,都难逃一死,索性反了。
  在卜者陈瞎子的指点下,依靠篝火狐鸣、鱼腹丹书等迷信法子,让士卒惶惶不安,又乘着两位县尉巡营催促他们上路时,故意数言欲亡,使县尉大怒,鞭笞吴广,激怒了戍卒们,最终在陈胜吴广带领下夺剑杀两尉。
  而后,他们又袒右臂,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诈称项燕、扶苏,为坛而盟,祭以尉首,陈胜自立为都尉,吴广为司马,旋即占领了鲖阳乡,陈瞎子也摇身一变,做了他们的狗头军师。
  因为戍卒多是陈地人,举事后心怀故乡,陈胜也认为,如今南郡、淮南已叛秦,陈郡郡兵多被发往息县、下蔡,构筑淮北防线,淮阳必定空虚。
  于是他们便挥师向北,攻克项县(河南沈丘),因为有“项燕”的大旗在,项氏故封积极响应,旁边的平舆、寝丘也有不少人加入,竟得三千人,随陈胜渡颍水攻淮阳。
  本想着陈郡尉不在,城内空虚,夺城应易如反掌,谁料陈郡丞十分勇武,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陈胜吴广在淮阳城下吃了场败仗,是夜又见鸿沟以东有许多火光,疑心是秦军大部队抵达,遂萌生退意,撤离淮阳。
  这群起义军本就没什么秩序,从淮阳到项县,队伍拉得有数里长,被秦军车骑追击,一路败逃,等渡过颍水,清点人数,只剩下一千了……
  好容易回到鲖阳,能稍微休憩一下,吴广还安慰陈胜:“去时一千,归时一千,吾等也算没损失。”
  陈胜却遗憾地摇头:“不然,吾等初起时,士气高昂,本想乘此良机夺取淮阳,做一番大事,可如今……”
  如今,起义军的士气已极其低落,只知道一味南逃,不敢北顾,也别做什么大事,活命就不错了。
  吴广没好气地质问卜者陈瞎子:“汝不是说,吾等举义大吉,必成大事么?”
  陈瞎子干笑道:“举事是大吉啊,君不见,当日杀两尉如屠两鸡,鲖阳也轻易夺取。”
  “但北上攻淮阳……陈都尉、吴司马,汝等可没找我算过吉凶,自己打了败仗,岂能怪龟箸不灵?”
  “你!”
  吴广本欲揍这卜者一顿,但拳头举到头顶,却想起一事来。
  “陈涉,既然在淮阳吃了败仗,秦军不易敌,彼辈还在后追击,如今单干是不成了,你我故乡也回不去了,但总得寻个活路,何不让这卜者为吾等引荐,去投奔武忠侯?”
  陈胜陷入了沉思,相比于他们举事时,半个月来,淮汉形势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项少将军已占领了寿春,并拥立不知从哪找来的“楚怀王玄孙”为楚王,仍称楚怀王,正式打出了复兴大楚的旗号。听东南边来的人说,少将军还渡淮击溃了陈郡派去的郡兵,夺取下蔡(安徽凤台),号召天下楚人响应!
  而经过近一个月的苦战,北伐军已顺利占领易守难攻的冥厄三关(河南信阳),随县(湖北随州)也落入其手中,北伐军的旗号,更出现在了陈郡息县(河南息县),有攻略汝南之势,也在吆喝陈地仁人义士加入他们,一同靖难北伐。
  但另一方面,朝廷已经派遣大军南下平叛,中原各郡援兵正源源不绝开入陈郡,陈胜他们就是倒霉遇上了砀郡军。关中那边,更派了五万大军,入驻南阳,与北伐军对峙……
  的确,在这种局面下,再带着千八百人单打独斗,随时会被朝廷大军无情镇压,还不如投靠强者!
  但还不等陈胜做出决断,陈瞎子却叫唤了起来:“武忠侯贵人多忘事,或许已将老朽忘了!”
  吴广骂道:“你不是说十多年前,武忠侯被困鲖阳,欲要诈降突围前,也曾踌躇不安,来找你避席下问,算过吉凶么,事后还亲自来拜会,岂会不记得你!”
  陈胜却了然,冷笑道:“吴叔,算了,这厮只是在你我面前吹嘘,为自己贴金,依我看,武忠侯根本就没找这瞎子算过吉凶,更不认识他!”
  吴广气得将陈瞎子踹了出去,在室内踱步数次后,又道:“纵无人引荐,吾等还是得去投奔武忠侯。”
  “首先,此地到息县,不过两百里路,数日可至,只要渡了汝水,就是北伐军的地盘,不担心后面追兵了。”
  “其次,我听从南边来的人说,武忠侯每到一处,都令人发布告,说不论布衣、赘婿、商贾之属,但有文武之才,或能出长策、奇计,而助余靖难功成者,且效毛遂自荐,凡有真才实学者,必得而用之!”
  吴广鼓动道:“陈涉,你常自比鸿鹄,虽然吾等亦为布衣,但若能投靠北伐军,定有一席之地!或许真能当上真正的都尉、司马呢!”
  “吴叔,你只满足于区区都尉、司马么?”
  陈胜却长叹一声道:“我曾听人说过武忠侯的一句话,公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鸡汤名言,随着黑夫渐登高位,早就传播开了,心中有志向的布衣黔首,常张口就来,也不稀奇。
  但陈胜却摇头道:“此言是很提气,但要我说,这句话,还缺了点什么。”
  吴广不解:“已是极好,乍听此言,让我惊了好几日,还缺什么?”
  陈胜不以为然:“要我说,得改一个字!”
  “什么字?”
  陈胜眼中炯炯有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翌日,一千劳顿疲乏的戍卒、闾左、轻侠在陈胜、吴广“秦军追兵将至”的恐吓下,不情不愿地起身,在城邑南边的岔路口集合。
  这里有两条路,一条通往西南,入新蔡县境内,渡过汝水可至息县,行程两百里。
  一条通往东南,入寝丘县、汝阴县境,渡颍水可至下蔡,行程三百里。
  戍卒们惊讶地发现,平日里形影不离的陈胜,吴广二人,竟各领了一队人马,分居两道,二人打马相错,拱手作别。
  吴广有些不舍:“陈涉,你当真要去投项少将军?”
  “吾等毕竟是楚人,岂能不从楚怀王之旗?”
  陈胜笑了笑,不过真实的原因,他昨日已告诉吴广了:“陈涉的追求,是在这乱世里混出头,终能为王!而不满足公侯将相之位。”
  若去投靠北伐军,纵功成,终难为王,因为武忠侯始终自诩为秦吏,他自己都不称王,手下人更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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