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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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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龙且率军七千,前往东海郡,渡淮支援下相!”
“英布,你带三千人,扎筏渡江,去收取江东!”
……
时间过得飞快,待到六月下旬时,留守寿春的蔡赐与范增收到了项籍发来的捷报:
率军东进不过十数日,因为打着楚国与项燕的旗号,项羽已克盱眙(江苏盱眙),东阳县少年轻侠更举事以应(江苏天长),他们顺利渡淮,与下相的义军接上了头。
项籍并得知,项缠也与韩国贵族张良,在下邳举事,已夺取当地。
其余拥兵千人为聚,诛秦吏造反者,不可胜数,东海郡形势一片大好!
但坏消息也有,是来自泗水郡那边的。
凌县人秦嘉、铚人董譄、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等,在项籍起兵前后,也纷纷举事,各自占据了家乡的县邑,又合兵一处,以五六千人攻击彭城,不知是没收到“楚国复辟”的消息,还是另有打算,他们竟公然拥立旧楚贵族景驹,也称了楚王!
这下,楚地便出现了两个楚王……
“不好!”
范增暗道不妙,项籍在信中已暴跳如雷,要带人去击彭城秦嘉、景驹了。
但雪上加霜的,还在后头。
数日后,已夺取广陵县(江苏扬州)的英布遣项他来回报:“有舟师横于大江之上!楚兵不得渡!”
“舟师?江东哪来的舟师?”蔡赐愕然,范增却明白了,掐指算了算距离和时间,叹道:
“真够快的,吾等还是迟了他一步……”
果然,项他说道:“那些楼船、艨艟,打着北伐军的旗号!”
“是黑夫麾下的南海舟师!”
……
第0782章 门泊东吴万里船
夏历六月底,江东海面上,黑夫的侄儿,楼船都尉,尉阳盯着头顶的相风铜鸟。
只见它飞速转动,没有定向,又向东边无垠的大海眺望,黑云层层,似乎预示着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
吱吱呀呀,鞋履踩踏甲板的声响传来,来的是这艘船的率长,名为罗舆的壮年军吏,海风将他皮肤吹得粗糙,日头也将其晒得和尉家人一般黑。
罗舆朝尉阳拱手:“都尉,前锋已奉都尉之命,以楼船十艘,艨艟大翼数十艘,封锁了广陵、丹徒江面数十里,江西必不能有片板能渡到江东来!”
尉阳点了点头,数年前在胶东时,罗舆便是尉阳统领那支小船队的一员,二人一同向徐福学了牵星候风之术,又一起探索海东航道,但罗舆的船不幸被海风吹散,好在他福大命大,在三韩登陆活了下来,后又为尉阳所救……
今年一月份在合浦,奉黑夫密令,尉阳与徐福发动兵变,将任嚣软禁,接受了南海舟师的指挥权,并对船长们进行了一次清洗,罗舆是其最坚定的支持者,虽然还是有几艘忠于朝廷,忠于任嚣的船往南逃了,但大部分战船,都全须全尾地被尉阳控制。
等到黑夫起兵后,尉阳立刻带着船队返回番禺,又将船队一分为二,分别在东冶(福建福州)和东瓯(浙江温州)停泊。
五月份,他们收到黑夫的命令,要求舟师立刻北上江东,协助都尉吴芮夺取江东。
虽然五六月海上多风暴,但尉阳还是冒险启程,好在没遇到大的台风,只损失了几艘船和数百人,有惊无险,抵达了江东海面。
江东,他们对这片多雨潮湿的土地并不陌生,两年前,当时还冠名“东海舟师”的船队,就是借道江东,前往南越的。
江东与江西,一江之隔,因长江在其境内,向东北方向斜流,以此段江为标准确定东西和左右。江东被分为会稽郡与鄣郡,会稽包括了后世的苏南和浙江,管辖二十余县,东负海,北通江,有鱼、盐、稻、蟹之饶。黑夫欲以北伐军的楼船舟师为优势,夺取此地,作为大后方,也可阻止淮南复辟的“楚国”坐大。
前些时日,在离开东瓯后,舟师先袭击了会稽南部的回浦、余杭等海港,配合吴芮率领的干越、闽越、东瓯三越之兵共一万人,夺取了浙东诸县。
整个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当地官府几乎没什么抵抗的余地。
一方面是海上突袭难以提防,且吴芮手下有越兵上万,一般的小县城只有数百县卒,难以阻挡。
另一方面,会稽南部本就是古越国的中心,虽然越早在百年前就为楚所灭,但浙江(钱塘江)以南仍划给一众越君管辖。
秦已灭楚,虽然撤销了越地封君,改为设县,但当地九成九的居民是越人,而非秦人、楚人。越人贵族沦为三等公民,隐忍多年,眼下吴芮带着一群越人反攻回来,他们自然积极响应……
见识了越人跣足而战的英勇后,尉阳明白为何仲父之使其一万人便敢进攻一个大郡了,遂与吴芮约定,七月初一前,会师与吴县。
郡名虽叫会稽,但郡府却不在浙江以南,而在昔日吴国都城姑苏(江苏苏州)。
而船队现在所处的位置,大致相当于后世的上海浦东,当然,这会还全在海里泡着。
心知此项任务之重,尉阳不敢有丝毫大意,眼看东边海面的云层越来越厚,他遂道:
“风暴就要来了,恐怕等不到陆师抵达,既然前锋已封锁大江,以阻挡江西楚盗渡过,吾等也要走了!”
吴县虽不临海,却有一条通途可以让楼船畅通无阻地兵临其城下:在船队的西边,是一条宽达十里的澎湃大江,奔流入海,河口最宽处呈喇叭型,竟20里宽阔……
看这体量,之前罗舆还把它当成是长江,但尉阳纠正了这个错误的判断。
“这是吴淞江,可直通震泽,兵临吴县!升旗,告诉众船,向西行驶,进入吴淞江避风浪!”
奉尉阳之命,庞大的船队缓缓驶入此江中,两岸皆是草泽芦苇,鹤唳阵阵,充满了荒芜和野蛮的气息,就像这时代的吴越人一般,给人的印象便是赤脚纹身,一言不合就拔剑的汉子,不是刺别人,就是刺自己,远非后世小桥流水人家的书生秀气。
他们在宽阔的吴淞江行驶了一日,进入一个更加广阔如海的湖泊,这便是震泽。
行驶至此,他们已进入吴军腹地,此地水网交错,当地人以舟为马,就连出门种田都驾驶一艘竹筏,遥遥望见庞大的船队,也不逃跑,反倒弃了舟船,跑到岸边高处,远远眺望,还兴致勃勃地指点。
罗舆骂道:“吴越之人就是胆子大,要放在中原,见到吾等,早跑得没影了。”
“是觉得不论谁和谁打,都与他们没关系,这群人骨子里,还是不认为自己是秦人、楚人,而是吴越人。”
尉阳目光一直盯着震泽东岸,当船队驶过一个湖湾后,他遂指着远处道:“吴县到了!”
罗舆一看,不由骂道:“真大!”
可不是,离震泽数里之外,的确有座庞大的城池,光是它的西墙,就足有六七里,整个城池周长近四十里,且北面还嵌套一座小城,亦周长十余里……
“即墨只有它一半大小啊。”罗舆咋舌,他是胶东人,本以为江东乃吴越蛮荒之所,不曾想吴县竟如此气派。
尉阳笑道:“徐夫子(徐福)说过,春秋时,吴王阖庐已败楚,大霸江淮,乃委计于伍子胥,使之相土尝水,象天法地,筑小城周十里,后吴王夫差又在小城之外加筑大城,周四十里。”
“十年后,越王勾践灭吴,亦以姑苏为都城,为越国南都。到了楚春申君时,又经营此地十数年,如今的吴县,堪称东南一都会,光是城门,就有八座。”
尉阳曾经随任嚣来过两次吴县,此刻又展开徐福交给他的地图,指着远处,站满兵卒的城楼道:“这便是西南边的蟠门(苏州盘门),水陆相半,沿洄屈曲,两门并列。”
他也是听徐福说的,说什么“吴国处于辰位,故在城南又设蟠门,城上刻木蟠龙,面向越国,象征吴国征服越国。”
不过可笑的是,哪怕城郭修得再大,城门寓意取得再好,最终吴却为越所灭,越又亡于楚,楚亦亡于秦。城头所插旗帜已换了数次,不过现如今,秦会稽郡守、丞的旗杆,倒是还牢牢占据城楼,此刻城门紧密,城内正仓促备战。
罗舆面露难色:“都尉,这么大的城,光靠舟师,恐怕不好打吧。”
尉阳笑道:“你知道为何越破吴,楚灭吴,亦或是王翦克江东,越、吴、楚虽有姑苏坚城,却没据守太久么?”
尤其是勾践第一次偷袭姑苏,城外打赢仗,便轻松入城,不费吹灰。
“为何?”罗舆表示不解,看上去这城是石头和土一起夯垒的,极其坚固难越啊。
尉阳大笑:“无他,只是吴王夫差太过自大,徒耗民力,把城修得太大,却忘了自己的邦国地广人稀,守城时,竟连四面城墙都占不满。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处处漏水,顾此失彼,故破城易,而守城难耳!”
他指着正西面的城楼道:“那是正西的胥门,亦是水门,有胥江连接震泽,是姑苏的弱点。半月前吾等袭击浙江以南诸县,郡尉已带着一半郡兵去钱塘县抵御越兵,城内守卒定然不多,会稽郡守恐怕也不敢动员百姓,吾等且在湖边扎营!先行试探胥门、蟠门,等待友军抵达!”
就在这时,去侦察的兵卒却回报道:“都尉,守卒将两个人押到了蟠门之上,好像是要在城头行刑!”
……
与此同时,吴县城头,会稽郡守严庆就站在蟠门处往外眺望,却见远处震泽碧绿的水面上,已被巨大的风帆楼船占据,这支从万里之外驶来的船队真如同天降。
“岭南叛军果至矣。”
严庆发现,周围的会稽郡兵们,都在交头接耳,面有惧色,遂咬着牙,喝令道:
“郡丞,将那两个暗中投靠叛军的贼吏带上来!我要在这杀了他们,以坚吴县军民守城之心!”
郡丞应诺,蟠门之内,两个犯人被往城楼上押去。
一个还穿戴着秦吏官服,面露微笑,似无所畏惧,押解的官吏也不敢推攮,毕竟此人可是郡功曹徐舒,据说十多年前,在豫章郡追随过武忠侯。
眼看敌方兵临城下,众人可没有郡守的自信,认为绝对可以“为大秦守住这一方土地”。
另一个则是皂衣小吏,他头发很乱,面如死灰,走路战战兢兢。此人名为薄生,乃是徐舒的下属,为其出城送信,遭其牵连,他是才从附近的家中被逮出来的,其妻也被拘禁,只有一双儿女不知所踪。
吴县人头攒动,看着这两人被往城楼上押,在街角落里,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八九岁少年哭哭啼啼地嘀咕道:“阿姊,父亲……父亲会被杀么……”
还不等他声音大到旁人听见,少年的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一个容貌恬静的十三四岁少女,她虽是大家闺秀,但此刻却穿着氓隶黔首的衣服,弄乱头发,好似避乱入城的乞丐。
少女站在弟弟身后,已轻轻掩上了他的嘴,眼睛看着父亲被押赴刑场,也泛出了些泪花,但口中,却给弟弟下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薄昭,闭嘴!”
……
第0783章 子胥鸱夷
“叛逆,跪下!”
腿上挨了一脚,薄生跪倒在胥门坚硬的城墙上,浑身瑟瑟发抖。
虽是六月底,吴中正热,但吴县城头的风,却让薄生脊背发凉,而身后的戈矛斧钺,更让他差点就当场尿了!
郡丞廖广的声音如雷,在一旁响起:“郡君,功曹徐舒,及其书吏薄生已带到!”
发现敌军前锋在沿着胥江,朝正西面的胥门前进,郡守严庆也带着人,从蟠门来到了胥门。
胥门,以遥对姑胥山而得名,但若闻吴县人,他们多半会说,是因为伍子胥的缘故。
据说,当年吴王夫差信任奸臣,不听伍子胥的劝谏,逼伍子胥自尽,又将其尸体裹在鸱夷皮中,弃之江湖。
伍子胥死后数年,越王勾践伐吴,得伍子胥显灵入梦,教越军走胥门,遂破姑苏……
严庆负手站在城垛前,也不回头,只道:
“汝二人,可知罪?”
“小人冤枉,冤枉!”
薄生稽首不已,磕头如捣蒜,心里无比后悔,自己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竟被妻子魏媪怂恿,搀和了这杀头的事……
他年岁已有五旬,本是吴县楚人移民之后,虽非封君贵族,却也足以小康,因少时去寿春求学,学过点黄老之道,后来就成了春申君的门客。
可他才加入春申君幕府数日,就遇上棘门之变,李园杀死春申君,其门客星散而走,薄生害怕遭到牵连,也跟着一起跑了。
辗转十年后,他跑到了魏国,在大梁的宁陵君,魏公子咎处做食客,混口饭吃。
薄生模样不差,在魏府时间久了,竟与魏咎家的一个远方宗室女好上了。
但好似遭了诅咒般,二人才私通了一次,又遇上了秦灭魏之战,宁陵君东走,大梁城破,魏国宗室皆为王贲所虏,薄生倒是在城破前带走了那宗室女,藏于被水淹没的城中,每日偷食物给她吃,好歹没饿死,后来第一次战争,秦败楚胜,二人又辗转往东逃,回到了楚国……
此时李园早被楚王负刍所杀,也没有追究春申君门客了,薄生便带着那已有身孕的魏国宗室女回到故乡吴县,打算好好过日子。
虽然后来楚又为秦所亡,吴县由秦会稽郡守管辖,但那已不关薄生什么事了,他只作为一个百石小吏,勤勉任事而已。
那魏国宗室女也年纪大了,按照这时代的习惯,才四十岁,就被人称为魏媪,她为薄生诞下了一双儿女:长女为薄姬,少子为薄昭。
早先的逃亡藏匿,国破家亡似乎一去不复返了,日子平淡而轻松,虽然会稽郡治安一般,草泽间多有群盗,吴越人也仇杀成风,三天两头持刃械斗,但至少,吴县内的治安,和大秦其他郡府一样好。
这平静的日子,却被“始皇帝崩”的传闻打破了!
坏消息接踵而至,先是南征军与朝廷的军队在南郡大战,继而江西的九江郡也爆发了大叛乱,还没等会稽守反应过来,就与朝廷断了联系,江东,赫然成了被叛军包围的孤岛……
革命像是瘟疫,从四五月份起,会稽郡各地的楚人开始不安分起来,群盗作乱接二连三,甚至有楚人豪杰相与为党,围攻县城。
会稽郡危在旦夕,就在这时候,两年前,从豫章郡调来的郡功曹徐舒,却靠着一个“妙计”,帮郡守扭转了局面!
“郡君,如今的会稽郡,户十余万,口五十多万。”
“其中,秦吏及其外来戍卒,不过占了百分之一,吏卒五千而已。而楚人,也不过占了五分之一,十万而已,更多的,还是土著越人……”
“如今楚人欲作乱,郡君何不使越人击楚人,使楚越相攻杀,而秦吏坐山观虎斗?如此,则会稽可守!”
郡守严庆无可奈何,虽然徐舒曾追随过武忠侯,但他这两年来也算忠心耿耿,遂纳其策。
在秦吏鼓动下,原来的三等公民越人,竟得到了官府暗中提供的武器,开始与聚众作乱的楚人豪侠开战,一时间,会稽郡内楚越相攻杀,月余之内,死者数千……
整个郡都乱套了,尤其是浙江以南,甚至进入了无政府状态,直到打着“北伐军”旗号的越兵从东瓯过来,浙南数县,竟望风披靡,不战而降,那些拿了官府武器的越人,毫无心理负担地倒戈相向。
与此同时,又有庞大的舟师沿吴淞江入震泽,兵临城下。
严郡守这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闭门而守,同时迁怒于徐舒,认为是他乱出主意,使会稽郡陷入混乱,又招引叛军入寇。
郡丞这会还在痛斥徐舒的罪名:“好你个徐舒,郡守待你不薄,你却只记得旧主,而忘了新主?”
薄生知道,这些指控,都是千真万确,因为徐舒来到会稽郡后,没少让他帮忙,描画会稽地图,近来又时常请他出面,与会稽越人君长联络,还给薄生暗示:
“薄君,往后我这功曹之位,也许就是你的了。”
薄生经历过早年的动荡后,胆子小了,回家咨询妻子意见时,魏媪却两眼发亮,劝他道:
“你是楚人,生于吴中,又娶了魏妻,为何却要给秦官府尽忠?更何况,万一事成了,武忠侯论功行赏,你就能摆脱这低贱的小吏之位,也能让女儿嫁得更好!”
魏媪年轻时为爱疯狂,与薄生私通,可年纪大来,受够了普通人家的辛酸后,开始不断梦到昔日作为魏宗室女的日子,可以穿许多漂亮的新服,吃着美食嘉柔……
眼看儿女一天天长大,她决定,不能让他们也过自己这十多年的生活。
眼下,却是一个得富贵的机会。
徐舒利诱,妻子怂恿,鬼使神差,薄生就这样加入了徐舒的计划,越陷越深。
所以,当冰凉的斧钺放在脖颈上时,他不由大哭,老泪纵横,后悔不已……
但旁边的徐舒,却已看到了震泽上的北伐舟师,哈哈大笑起来:
“郡君,杀了徐舒,就能让吴县不陷落,就能保会稽平安么?”
……
“郡君还在迷茫?请让徐舒为郡君分析南方局势。”
“天下四十八郡,南海、桂林、象郡、豫章、闽中、长沙、南郡、衡山、洞庭,整整八郡,已竖北伐军大旗,六分得其一,不亚于昔日一六王诸侯。”
“而我听说,九江、东海,一片乱相,项燕之后拥立楚王,复辟楚国,江西皆反,楚盗日益扩地,欲取江东,其兵卒已在江边徘徊,而江东楚人豪侠,也纷纷从草泽中举事,欲接应之。”
“江东两郡,恍如孤岛,左右皆为水火,不遭水濡,便受火侵,想要自保?根本不可能!”
胥门之上,严庆头疼不已,真该堵上这徐舒的嘴,如此巧舌如簧,让他想起来徐舒的履历。
徐舒本是彭泽士人,十多年前,因为迎别部司马黑夫入豫章有功,遂进入仕途。
他先在豫章做了几年县吏,会稽郡分出鄣郡后,又到那边当了一段时间郡吏,后被调至会稽,为功曹。此人做事十分机敏勤勉,严庆是一年多前才调来的,十分倚重他。
似乎是为了坚定自己守城的决定,严庆道:“你也说了,叛军和楚盗,至多扰乱了南方十个郡,关中和北方仍然安定。要知道,北方户口是南方数倍,始皇帝可调派数十万大军平叛,必如石击卵……”
因为与朝廷断了联系,尽管“二世皇帝”已继位两个多月,大家都知道了始皇帝已死的消息,但严庆没得到咸阳诏令,拒不承认始皇帝已亡,这已成了他说服众人坚守的最大动力。
徐舒却打破了他的幻想,指着震泽那支庞大的舟师道:“郡君,始皇帝已崩,朝廷为奸臣逆子所控制,武忠只是奉遗诏靖难,开城门是迎接义师,绝非叛逆!”
“倘若郡君一意孤行,试图抵抗,不如算算,究竟是北伐军援兵来得快,还是朝廷救兵来得快?”
严庆被这番话噎住了,徐舒乘机再接再厉:
“更何况,北伐军但凡攻克郡县,先降之吏不杀,只诛抵抗剧烈,民怨颇深者。”
“而楚盗则不然,每克一县,必不分青红皂白,绳其长吏,屠戮秦人。”
“若降北伐军,则城内数十秦吏,数千戍卒,皆不必死。”
“反之,若吴县为楚盗所破,则这城头所有人,皆将为其所屠啊郡君!”
话说到这份上,严庆已被逼到了墙角,只见他面露踌躇,在城头反复踱步,看看城外的北伐军船队风帆,再望望城内匆忙搬运木石的郡兵戍卒,以及态度叵测的数万百姓……
但最终,他将目光投到了腰间那枚官印上,肃然道:
“我家籍贯蜀郡严道,乃严君樗里子之后也,亦秦之宗室。以功勋得爵,深受始皇帝之恩,恪守秦律,不管始皇帝在或不在,我都要守住职责,岂能背弃朝廷,投效叛军?死后有何面目见严君于泉下?”
“我宁为子胥而死,不做伯嚭而生。”
说罢,他决心已定,令人将徐舒按倒,喝道:
“竖子,城内还有哪些叛逆,一一招来!可留你全尸!”
一旁的薄生张了张嘴,可惜徐舒在城内究竟有多少党羽内应,他一个不知道。
徐舒却只是冷笑:“严庆,你真是执迷不悟啊,君不见,荧惑高悬,天下已乱。好好看看吧,这满城的秦人、楚人、越人,皆是北伐军党羽,谁不曾暗暗准备后路,待城破之时,割了郡君的首级献上?必得千金重赏,许以富贵!”
这话似威胁,又似暗示,不少人勃然色变。
严庆也被彻底激怒了,指着徐舒骂道:
“他在乱我军心,杀了此僚,以坚军民守城之心!”
被郡兵拉拽到城边,叙舒却浑然不惧,扭头朝着严庆等人方向,大呼道:
“你没得选!”
“若是抵抗,北伐军攻破城池,饶不了你!”
“借故将几名越君绳之以法,越人愤恨,也饶不了你。”
“在会稽郡为官这么多年来,杀人父兄,孤人子弟,断人手足,黥人颜面,数不胜数。那些自诩为慈父、孝子的楚人们,都恨不能生食汝肉,报仇雪恨。彼辈之所以不敢把剑插到你的腹上,是因为他们畏惧律令,如今天下大乱,能维持江东秩序的,唯有武忠侯!此时不降,以保富贵,难道还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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