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秦吏-第35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下可把十三家商贾急坏了,管宴最初只以为,是黑夫得罪了皇帝,连累了胶东,但不管商贾们递钱还是磕头求情,官府都无动于衷。
也就是那时候,始皇帝崩的消息,在齐地疯传,不仅如此,从六月份起,泰山、沂蒙等地又爆发了叛乱,盗寇围攻县城,还打着诸田的旗号,眼看齐地又要大乱……
有钱人最惧混乱,就在十三家商贾人人自危时,主营隶臣贸易的刀间却暗中给他们传递消息:
“乱的不止是齐地,而是整个天下!”
直到这时,商贾们才得知黑夫在武昌起兵,占领江陵,合十万之众,靖难北伐的事……
东海郡楚盗举事,泗水郡彭城景驹称楚王等事,也陆续传来,齐地商贾们的心,顿时一片凉意。
后路已绝,前途未卜,就在十三家慌作一团时,刀间又递消息来了:
“二三子,大乱将至,吾等不能坐以待毙,七月初一,海东商社众人,会于胶东沙门岛上,共商大计!”
这便是管宴亲至的原因,琅琊郡紧邻东海郡,与楚地群盗之间,只隔着一座郯城,岂能不急?得到消息后,管宴就亲自带着长子,忙不迭地赶赴沙门岛——他启程时,尚不知东海郡尉败亡,郯城已陷。
多亏了前些年远赴海东积累的航海之术,如今齐地商船,也敢在离海洋十余里外航行,以避开官府眼线了。
父子谈话间,沙门岛已至,前方隐约可见荒草遍布的山岭,下方近海处,则是酷似妇女怀抱婴儿眺望海面的“望夫礁”,先到的船只已在码头上一字排开。
桅杆如长矛林立,深水处停靠着平底货船,各家带来的仆役手持兵刃弓矢,警惕地守在船边。
还未靠岸,管通眼尖,开始数起熟知的旗帜来:
“刀、潘、伍、卢、叶、庞、范……父亲,商社其他家几乎都来了。”
各家主营的方向不同,比如管氏,靠的是承包盐场,海东皮货为辅,刀氏,靠的是贩卖韩人到胶东为隶臣妾,又开设女闾给海东、辽东戍卒提供特殊服务,其余如捕鱼、贩药者皆有,在政策扶持下,富者已家累数千金,最穷的也有几百金体量。
“我看这岛上尚有兵卒,秩序井然,为何坊间却流传说是刑徒暴动?”
船只靠岸时,管通见其余商贾在岸上等待,刀间居于中央,俨然众人之首,遂压低了声音:“莫非是刀间搞的鬼?我听说他在海东暗中养了上千夷人隶臣,给予兵器,日夜教其攻战。”
“刀间有这胆量,敢聚众谋反?”
管宴瞥了一眼儿子,心道自己来是对的,他这儿子,至今还没搞清楚,给刀间金子,指使他训练夷人、暗中提供兵刃、弩机等禁物的“大人物”是谁呢!
这次沙门岛之会,恐怕也是那人的安排吧。
言罢,也不多与儿子解释了,只道:
“放条小船,老夫要上岸去。”
等小船靠岸后,已留了浓须,但依然掩盖不了他獐头鼠目之态的刀间亲自过来搀扶。
“管君,何来迟也?”
管宴笑道:“我与诸君不同,可是从琅琊来的,得避开官府眼线,中途还遇上风浪,差点老命不保。”
刀间身后,靠捕鱼起家的庞氏商贾嘟囔道:“死于海里,也比被禁足,憋在陆上等着被盗寇抢掠强。”
在海东做皮货生意的潘氏也大声嚷嚷道:“楚地那边听说越来越乱了,齐地也好不到哪去,临淄、琅琊、济北皆有巨盗作乱,与官府战成一团,我家设在那边的商站统统关了,若非刀间邀约,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带上全家,逃到海东或辽东去避乱了……”
众人纷纷点头,这也是他们愿意来此处共议的原因。
官府压榨固然可恨,但这些人最怕的,还是秩序大乱,明火执仗的强盗会闯进家里,夺走几代人辛苦积累的一切……
他们都看向刀间:“刀君,你有何主意,便说来听听罢!”
刀间摇头:“我一个贩奴小贾,哪有什么主意。”
在辽东挖参的药商范氏急了:“你没主意,诓众人至此,莫不是消遣吾等?”
不等刀间回答,猜到一切的管宴却哈哈笑了起来:“二三子勿急,正主来了!”
众人随管宴的手指方向看去,却见新近有三艘船,正往沙门岛靠来,与平底宽腹的商船不同,那船是具有良好防护的艨艟,桅杆上悬着一面新扯的旗。
“是战船……”
眼尖的也看清了三艘船上所悬旗号。
“武……武忠?”
不得众人想明白,船已靠岸,上面下来一群兵卒,一字排开,手持戈矛,显然是训练精良的郡兵,船上有人慢慢从绳梯上爬下来,竟是文士打扮……
“拜见陈郡丞!”
刀间率先大呼下拜,管宴紧随其后,其余十一名商贾面面相觑,眼中惊疑,但还是相继拜倒在沙滩上,又抬头偷眼看,瘦削但不失俊朗的脸,八字下垂的胡须,还有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可不就是坊间传闻“已亡”的陈平么!
“是我。”
陈平停下了脚步,扫视众人,露出了笑:“诸君,久违了!”
……
第0789章 望夫
“陈君,你我欲在胶东举兵响应君侯,为何还要拉这群商贾一起,这群人能成什么事?”
十三家商贾代表从沙门岛离开后,曹参才姗姗来迟,抵达此处,在“望夫礁”下见到了负手观海的陈平。
曹参本是沛县人,四五年前,与萧何一同被黑夫征辟到胶东,在平定诸齐之乱时,立下了斩田横兄弟的大功劳,升为兵曹掾。
这种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官爵,颇得郡兵将士崇敬,黑夫走后,曹参实掌胶东郡兵权,新郡尉说话反倒没他好使。
所以,秦始皇帝使者第一个要抓陈平,第二个就是撤曹参的职,收回兵权虎符。
曹参是明白人,知道自己身上的黑色是洗不掉的,索性和陈平一样,携印符而逃——按照曹参的想法,本是打算直接起兵的,郡兵五千人中,至少有两千能听他的话,胜负在五五之分……
但陈平阻止了他,说:“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
虽知陈平是在等秦始皇死的消息彻底传开,并且暗中搅乱局势,但曹参唯一不理解的便是,为何要邀约齐地十三家商贾一起举事?
他不以为然地说道:“沛泗商人亦好贾趋利,我不太喜欢彼辈,更没听说过谁举大事,要拉商贾入伙的,这群人是最脆弱的,遇见利好来得比谁都快,若有危险,却也跑得最早,这样的人,岂能靠得住?”
陈平却笑道:“曹君,休要小看这群商贾!吾等起兵也需要钱粮,而彼辈手中,这两样最是不缺。”
在黑夫的引导下,齐地十三家商贾除了去海东辽东做捕鱼、贩奴、买皮货、人参鹿茸等生意外,还有在本地承包盐场,养鸡甚至是协助官府开矿,都是暴利行业。
商社成立四年,十三家获利颇丰,又有积极性,大大提高了各行业的效率,虽然好处大部分被官府收去,但他们也个个肥得流油。
只是秦朝严禁土地买卖,商贾有了钱无法用于兼并,就只能用作三途:投入再生产、放贷、买粮。
或许是吃过诸田之乱时饥荒的苦,商贾们个个都热衷屯粮,只要不超过官府允许的量,都可劲了买,个个家里都塞县仓,陈平做郡丞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就是今日。
“其次,他们还有人手。”
陈平做郡丞的三年里,对商贾放的水可不止在屯粮上,三十六年时,他同意各家增造船只,甚至可以在海东建小邑,作为商站。
三十七年时,又以“海东蛮夷劫掠商队,戍卒无暇护卫”为借口,同意各家除去胶东的仆役外,还可雇佣闲人,增加三百到五百人的私人武装,还将一批郡府淘汰下来的旧武器贱卖给他们……
这下,商团武装也有了。
看上去,陈平处处在庇护商社,事事为他们着想,十三家商贾感激不尽,就这样在陈平纵容下,壮大起来。
更别说,陈平暗中让刀间训练的一千夷人隶臣了,如今已在岛上,是他有胆子举兵的重要凭仗。
陈平给曹参算了道数学题:“十三家的私卒,少者两三百,多者五六百,合在一起,亦有四五千之多,吾等想夺取胶东,还真少不了彼辈。”
曹参仍有疑虑:“无奸不商,彼辈可靠么?万一偷偷向官府举报,或者投向盗寇……”
他尤其记得,楚国灭亡前夕,在淮泗,与盗寇乱兵勾结,乘机囤积粮食的奸商亦不在少数,只要有利可图,他们总能找到出路。
陈平却自有计较:“吾等亡匿的这两个多月时间,已让胶东所有人明白了,秦廷,是靠不住的,君侯的一切善政,皆人亡政息,一样都留不下来。”
“商贾们更被伤透了心,除了武忠侯和吾等,再没人拿他们当人看,盐场矿山不让开采,连海外也不许去了,这是断了他们的财路,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商贾已视官府为仇雠,再加上听闻始皇帝崩,武忠侯已尽取淮汉江南,都开始动心思了,否则,也不会一纸消息,就齐聚于此。”
曹参摇头:“一旦失败,可是族株的下场,恐怕还会瞻前顾后。”
陈平道:“我给他们留了退路,乘船逃亡海东,其实不必我说,听闻楚盗日近,已有几家打算这么做了。”
陈平笑了起来,这是有历史原因的。
“昔日乐毅率五国之师伐齐,唯楚国助齐,楚王派大将淖齿来救齐国,从郯城入莒,也就是今日之琅琊,被齐闵王任为齐相。”
“但淖齿却纵容麾下楚兵在莒地大肆劫掠,胡作非为,还将齐闵王绑了,一番数落后,竟悬挂在屋梁之上,活生生地剥皮抽筋,齐闵王在酷刑之下,哀号了两天两夜,最终才气绝身亡……”
“此举激起了齐人义愤,这才有王孙贾在市肆振臂一呼,齐人庸保、商贾、工匠、轻侠之辈,皆袒右响应,随之杀淖齿,逐楚兵。”
那件事,导致齐人对楚人极其不信任,虽然过去几十年了,但齐地商贾们也明白,一旦打着“楚王”旗号的楚盗入齐,他们就是贼人眼中的“肥羊”。
以礼相待的可能性,远小于一刀宰下,像齐闵王那样被剥皮抽筋!
“秦廷官府靠不住,楚地群盗日益逼近,齐地商贾已进退维谷,想要自保,只能随吾等举事!”
这便是两月前,曹参欲起兵,陈平让他“再等等”的原因。
这一等,等得胶东官府丧尽人心,这一等,也等来了始皇帝崩逝的确实消息,以及天下大乱的新局势。
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
陈平摸着嘴角未干的血迹道:“以管宴、刀间为首,十三家商贾已与我歃血为盟,助吾等举事,响应君侯,使胶东独立于秦郡县,自保御寇!吾等钱粮兵员皆已齐全。”
“上个月,泰山、沂蒙山之盗已被我所骗,不得已反抗官府,与临淄、济北、琅琊郡兵交战,不管胶东发生何事,三郡都无暇顾及了。”
在他的算计筹划下,内外条件都已满足,就差临门一脚了。
“曹君那边,也安排好了?”
“都安排上了。”
曹参露出了笑,他和陈平虽然亡匿,但全郡上下,二人却处处去得。
“夜邑那边,受过君侯恩惠的闾左们也愿意响应,至少有一千丁壮能加入吾等。”
“十日后,莱山和崂山的两支‘群盗’会打着诸田的旗号,同时作乱!乘着郡兵赶去镇压,各地可一齐发难,各自占领县城,旋即汇兵一处,歼灭郡兵,最后围攻即墨!”
“善!”
定下举事的日期后,陈平朝曹参一拜:“战阵之事,平一无所知,十日后的攻城略地,便仰仗曹君了!”
曹参连忙扶起陈平:“这些时日,若非陈君深谋远虑,早早留下后招,又纵横捭阖,让胶东局势易变,纵曹参再勇锐,放两个月前起兵,也难敌大势。”
他动容地说道:“你我就像两条鱼儿,困于胶东这将干涸的车辙之内,左右皆敌,岂能不相濡以沫?”
两个胡子老长的老男人说什么相濡以沫,气氛怪怪的,但陈平并不感到不适,反而看向旁边的望夫礁——它像极了一个女子,抱着孩子屹立在海边。
据说此礁石,是本地一位渔夫出海打渔,突遇风浪而一去不返,他的妻子悲痛欲绝,整天抱着不满月的孩子站在海边,希望有一天奇迹出现,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但是过了许久,丈夫没有归来,她却变成了不动的石像伫立在那里,似乎要立到海枯石烂那天……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倒是与大禹之妻涂山氏的传说十分相似。
陈平却不由想到:“吾等留守胶东,何尝不是在‘望夫’?”
望的是对二人有知遇之恩的主君,望的是黑夫。
陈平遂笑道:
“相濡以沫,这比喻好,曹君,你我可得做好准备啊,纵起兵成功,恐怕还得相与处于这将涸之辙中,经受各路强敌围攻,一直要等君侯横扫天下,归来胶东的那天……”
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年?陈平心里也没底,胶东和江陵离得太远,他收到的消息十分模糊,真假难辨。
他只晓得,自己是肯定能等到的!
“到那天,纵我垂垂老矣,也会亲自相迎,当面告诉君侯。”
“胶东这一窟,陈平,守住了!”
第0790章 不值一提
虽然黑夫对外号称已“全取荆州”,但事实上,位于江南地区的洞庭郡(黔中郡),直到六月底,北伐军仍未完全控制。
洞庭郡大概位于后世的湘西、鄂西,得名于与洞庭湖接壤,这一整个郡说白了,不过是武陵山与雪峰山两道山脉相夹的狭长坝区,南北近千里,山岭纵横,而贯穿全郡的大动脉,是沅水。
沅水有五条主要支流,当地土著的巴濮蛮夷称之为雄溪(巫水)、满溪(渠水)、酉溪(酉水)、潕溪(潕水)、辰溪(辰水),故此地亦被叫做“五溪之地”。
武忠侯派遣两路军队攻略洞庭郡,一路是从夷道(湖北宜都)南下的别部司马满,一路是从桂林经镡城(湖南通道县)北上的赵佗部。按理说南北夹击,旬月可下,之所以进展如此缓慢,除了洞庭郡守、尉采取了抵抗政策外,还因此郡道路简陋,山岭纵横……
迁陵县(湖南里耶古城)是洞庭郡最偏僻的县,当地九成人口都是濮越蛮夷,编户齐民仅占十一,它邻江而建,紧靠酉水,以之为护城河,有高丈余的夯土城墙,东西长两百步,南北百余步,与其说是县城,不如说更像个军营。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迁陵县有完整的典章制度,一点也不比中原大县差,官吏也认真负责,虽然与外界沟通消息的唯一方式,便是让邮人跑腿,每月进出一次。
所以此地的消息,常滞后外面一到两月。
邮人尽职地一天天奔波在路上,带走迁陵的文书,带回各地的消息,不知从哪天起,他发现每当自己带回信件,县领导们的脸色都会凝重些,县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由不得长吏们不忧心,近三个月来,就没有一个好消息:最初是五月份时,北边的零阳(湖南慈利)、临沅(湖南常德)有警,南郡叛军正在猛攻那儿。接着到六月份,南边的辰阳(湖南辰溪)和新武陵(湖南溆浦)告急,看来镡城塞也被岭南叛军攻陷了。
直到数日前,更大的噩耗传来,郡治临沅失陷,作为迁陵门户的沅陵也已投降,叛军还沿着酉水西进,要来取迁陵县——这座最后还忠于秦廷的小邑。
县邑内人心惶惶,本地蛮夷君长早跑光了,仅余关中来的三名长吏,带着百余县卒坚守岗位。
县尉名叫“敬”,他刚从城外回来:
“县君,都乡、启陵、贰春这三个乡也完全断了联系,恐已为叛军所得,县君,吾等只剩下这一个小邑了。”
“叛军有多少人?”
县令名叫“拔”,在本县任职十年,一直尽职尽责,没想到却遇上这等事。
“至少两千……”县尉有些绝望,这人数,是县城人口的两倍。
“看来迁陵是守不住了。”
县丞却在一旁小声道:“我听说此次兵乱,是武忠侯扬言始皇帝为奸臣逆子所弑,打的是靖难旗号,并非叛乱……”
言下之意,他们顺应大势,开城投降也并无不可,反正荆州已尽数陷落,洞庭郡也只剩下区区迁陵小县,岂能螳臂当车?
“律令上下有序,我只认郡府和咸阳的文书,不管武忠侯有何理由,他只是南征军的统帅,不尊咸阳之令,私自举兵,占郡夺邑,自立门户,这不是叛乱是什么?”
但县令拔却是个认死理的人,尽管没有信心抵抗叛军,但还是要尽最后的职责,他咬牙道:“将文书都拿出来,赶在叛军入城前,统统烧了!”
……
因为地处偏僻,迁陵县没赶上咸阳和江陵的风潮,至今仍沿用故旧的竹简,县中大多数人不知纸为何物。
大捆大捆的竹简从官署中被搬出来,全是迁陵县保存多年的珍贵档案,有数十万枚之多,塞满了好几间屋子,纪年从秦王政二十五年至始皇帝三十七年,记事详细到月、日,连续不断。
而其内容,更是包罗万象,涉及到户口登记、土地开垦、田租赋税、劳役徭役、仓储钱粮、兵甲物资、道路津渡、邮驿管理、奴隶买卖、司法文书、刑徒管理、祭祀先农和相关政令文书。
众人聚集在县寺背后,柴堆燃烧的火光映出他们的不安的神情,看着每一卷简牍被扔到火里焚毁,县令拔脸上都会抽搐一下。
每个字,每一简,都是过去十年的点点滴滴,都是秦吏们认真的心血之作。
但没办法,销毁文书,这是身为秦吏最后的职责,源于统一前。
那时候,边郡边县的官吏,都会被御史府反复叮嘱,万一所守城邑被敌国所迫,简牍文书,决不能落到敌国手中!
它们就像是一个地区的大数据,事无巨细皆有记录,是官府施政的基础,毁掉它们,就相当于毁掉了统治的基石,除非花费数年甚至十年时间,重新勘测田亩,统计户籍,否则,就只能维持粗放的统治。
这些简牍文书,便是秦国能一统天下的秘密……
但简牍实在太多了,积累了十多年的档案啊,直到叛军兵临城下,仍有许多未曾烧完。
县令拔看了看身后的那口枯井:“将未烧完的,都扔下去罢。”
众人只好把未及烧毁的简牍匆匆投入官署外那口幽深的井中,整个过程无人吭声,只有城外叛军的大声叫嚣,不远处的酉水低声呜咽,为迁陵即将迎来的命运而叹息。
井口恢复了平静,县令一声令下,土石也被投了下去,最终将井口填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件事后,县令拔这才吁了口气,扫视左右,仍留着的人更少了,那个意欲投敌的县丞,也早就不知所踪,县尉敬亦不在了,口里说着要去组织众人御敌,可谁知道呢?也许是跑去开城门投降了罢?
其实纵使不开,墙高不过丈余,敌众也能轻易破城而入。
“散了吧。”
县令拔无力地说道。
“县君!”邮人、啬夫、仆役都跪倒在地,迷茫而不知所措。
拔下令道:“一会,汝等便出去投了叛军罢,就说一切都是我做的。”
“吏者,上要对得起朝廷,下要对得起辖区百姓。我已尽了最后职责,销毁文书,不负于朝廷,但也不会一意孤行,绑着全城军民一起死难,快走,快走……”
他挥手驱赶众人离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被填上的井。
仍有三万多枚来不及烧毁的简牍被投了进去,只不知,它还有没有再次被开启,重见天日的可能?
“没了罢,就像我一样。”
拔叹了口气,孤零零走入了已空无一人的县寺。
待一刻后,桂林兵杀入迁陵县寺时,只看见了穿着官服,自刎于厅堂之上的拔,流淌满地的鲜血,浸染了他一身玄色官服……
军法官作为知识分子,是懂行的,忙着寻找简牍文书,却一无所获,急得直跳脚。
率长却只管打仗,不必操心这些,他直接往榻上一座,嚣张地指点着拔的尸体:“就是他了!”
“赵裨将说了,奉武忠侯之令,每县皆要诛一酷吏,既然县尉、丞知趣投降,独县令畏罪自杀,就选他罢!将此人枭去头颅,悬于城墙之上!”
……
风云变幻的大时代里,世人关心的是王侯霸业,是勇士角逐于疆场,是智囊角力于权谋,迁陵县这种小地方,一个“酷吏”和几万枚秦简牍的故事,不值一提。
就像距离迁陵县百里外的沅水之畔,武陵山脚的一个小村邑,村民们眼看军队过路频繁,望向他们家眷妻女的眼睛仿若恶狼,不由心惊胆战。
尽管来去匆匆,被军法官约束,起了歹心冒犯的兵,都被当场惩罚。
但已有两名里中女眷遭侮辱,没人再敢把全家性命堵在兵卒的军纪上。
于是,一个小里聚的数十名黔首为避战乱,以及可能到来的劫掠,纷纷扶老携幼,缘溪水而行,来到一片桃花林里,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