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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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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方……”
  女奴可怜巴巴,用中原话如是说,她是乌氏送给冒顿的礼物。
  但说错话的下一瞬,她那纤细的脖子,便被冒顿割开!
  鲜血,比酒碗里的葡萄酒还要红。
  “那不叫朔方,叫河南地。”
  冒顿纠正着这个错误,让人将尸体抬走,又看向对此熟视无睹的项梁,笑道:“我对夺回本属于匈奴的土地、草场感兴趣。”
  他将由父亲头曼单于骨头做成的酒碗,重重放在案上,双眼好似饥饿的狼!
  “我还对报仇,割下敌人头颅,挖空血肉,风干后做成酒器,很感兴趣!”
  ……
  冒顿单于最终力排众议,答应了与楚国的结盟,数日后,便带着庞大的匈奴部落,赶着牛车,载着毡帐,开始了漫漫征程。
  “冒顿的仇人,不就是黑夫与其幕僚陈平么。”
  项梁越发觉得,匈奴真是楚国天然的朋友,不仅要收复北秦控制下的河南地,更记得当年被陈平一封信离间坑害,差点被头曼单于杀死的过节。
  “就算黑夫抢先入关,北面的匈奴,也足以成其大敌,楚国便可坐拥关东,联合五国,以成均势,甚至将黑夫赶回南方!”
  如此想着,项梁看向前方,冒顿单于今日心情不错,骑着从西域得到的汗血宝马,载着他最美丽的阏氏,二人同骑,一马当先。
  项梁摇摇头,这位阏氏是被冒顿吞并的一个北方部落君长之女,据说是整个漠北草原最美丽的花朵,当她面纱被揭下时,所有牲畜都会惊艳得停下呼吸……
  虽然项梁未曾见过,但能肯定的一点是,冒顿时常夸耀,说汗血宝马和阏氏,是他的两件宝物。
  “冒顿是真宠爱这阏氏啊!”
  项梁如此想道。
  到了次日启程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匆匆驰向前方,项梁找到了正在搂着美丽阏氏饮酒的冒顿。
  “大单于,吾等不是向南,而是向东?”
  “没错,是在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
  冒顿笑道:“因为在进攻秦朝,收复河南地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解决一桩草原旧怨。”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项梁暗道不妙:“不知大单于欲往何地?”
  冒顿道:“在中国的渔阳、上谷以北,东胡与匈奴间,中有弃地,两族莫居,南北千馀里,匈奴语称之为瓯脱,我要去那儿,与东胡王相会。”
  至于去东方与东胡王见面做什么,项梁没从冒顿口中问道答案。
  没办法,他叔侄二人本就是浮萍,寄人篱下,根本左右不了匈奴的去向,只能硬着头皮跟随。
  硕大一个部落,也只有冒顿自己心里知道,自己要去瓯脱干嘛。
  他一手揽着阏氏的腰,轻轻亲吻她的耳垂,说着情话,一手则抚摸着千里马脖颈上的鬃毛。
  她和它,确实是他的最心爱之物。
  但那又如何?
  他嘴边含情脉脉,眼里,却冷酷无比!
  “我要将我最好的名马。”
  “还有最美丽的阏氏。”
  “都送去给东胡王骑!”


第0839章 渔阳戍里烽烟起
  从漠北单于庭到上谷、渔阳以北,尚有数千里之遥,纵是车马轻便的匈奴,也要走好几个月。
  倒是一月份的渔阳城(北京密云区),这座边地城邑已从去年秋天的动乱中恢复过来,乘河北动荡,揭竿而起的长城戍卒被本地豪侠臧荼收服,臧荼也成了燕地本土最大的武装,他自称将军,不但控制了渔阳郡全境(冀北、天津),还派人向右北平(唐山、承德)进军。
  但这几天,臧荼将军却不在渔阳城,城池交给了手下名为“栾布”的都尉掌管。
  栾布年岁不大,三十上下,但前半生却颇为波折。
  他本是魏国梁地人,十多年前年少时,曾与彭越交游,交情很好。
  在魏国灭亡后,彭越落草大野泽为盗,而栾布则随着逃难的魏人东入齐国,穷困没有生计,只得为人作佣保,在他二十岁那年,被一起做生意的同乡所骗,赌钱输了巨款,又被卖身给齐地名为“刀间”的奴隶贩子。
  于是一群人被系上绳索,塞进海船,被运到燕地贩卖为奴。
  燕地地广人稀,齐魏赵运来的奴隶很受欢迎,虽然在这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相通,但好在栾布本是有些武艺的,遂得其家主赏识。
  后秦吏刑其家主,栾布刺杀秦吏,为其家主报仇,罪本当死,是当地豪侠臧荼解救,贿赂法官,只让栾布做了刑徒,发配渔阳……
  去年秋天,臧荼派亲信来告知栾布:秦始皇已死,天下大乱,是时候动手了!
  于是栾布带着受尽苦楚羞辱的刑徒们大吼着,用砖石砸死秦吏守卒,又杀向渔阳,臧荼里应外合,杀郡守、郡尉,夺取此城。
  栾布是个重恩义的人,他当即向臧荼下拜,奉之为主,臧荼则举以为都尉。
  这天,栾布正在渔阳城中听一个从胶东来的商贾说起齐地之事,才得知,他少时发小彭越,竟也混出了明堂。
  那商贾描述道:“彭越在大野泽中捕鱼,聚集轻侠少年为群盗。早在几年前诸田叛乱时,轻侠少年就怂恿彭越起兵,但彭越却说,秦始皇生死未定,且待之。后来,诸田果然败亡。”
  “等到秦始皇真的死后,大野泽已聚集数百群盗,都愿意追随彭越,但彭越却言,起兵可也,但要诸少年遵从命令,与之约定次日日出集合,后期者斩。”
  “群盗散漫惯了,果有十多人迟,最后一人直到正午方至,众人以为迟者众,不当责,尚嬉皮笑脸,向彭越赔罪,然彭越却勃然色变,尽斩后者十余人,设坛为祭,于是其余徒属皆大惊,畏彭越,莫敢仰视,乃略取大野泽东岸,得千余人。”
  栾布听罢,不由晒然:
  “这像是彭仲会做的事。”
  那是去年夏天发生的事,到秋天时,纵横策士蒯彻去见了彭越,也不知与他谈了什么,彭越遂开始进攻薛郡,与泰山盗合流,又尊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自己则做了齐国大将军,向济北郡发展,今已坐拥两郡,拥兵上万了。
  栾布摇摇头:“虽然我与臧将军也取了渔阳、右北平,但燕地踔远,人民希,户口完全没法和富庶的齐鲁相比啊!”
  燕地有六郡,广阳、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后五者户数加起来,恐怕还没燕上都、下都所在的广阳郡多,更要命的是,现在广阳为赵军鲁勾践所占,鲁勾践还号召臧荼,以及占据上谷的韩广会师蓟城(北京),一同拔除这秦吏兵卒占据的最后城市。
  但面对鲁勾践的邀约,近在咫尺的臧荼却以冬日苦寒为由,未曾派兵南下,如今春天到了,冰消雪融,他依然没往蓟城派人,反倒亲自到渔阳、上谷交界的居庸塞(居庸关)走了一趟……
  正在此时,外头却传来呼喊。
  “臧将军回来了!”
  栾布连忙到城门处相迎,臧荼是典型的燕地壮士,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骑马长驱而入,栾布连忙过去为其拉住马,见臧荼笑容满面,似是心情不错,便问道:
  “将军与韩广谈得如何?”
  臧荼此去,正是与韩广密谈的,韩广本上谷郡卒史,去年秋天,燕赵之地大乱时,他也拉了一伙人举兵,占据上谷郡(怀来、张家口),亦称将军。
  臧荼大笑,声如震雷:“是好事,韩广比某想象中大方,他说,愿意将居庸塞交给吾等!”
  栾布不由一惊,居庸是此时的“天下九塞”之一,所在的峡谷,属太行余脉军都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是渔阳、广阳、上谷三地交界的重险。谁得了它,便好似得了锁钥,出可攻,退可守。
  栾布遂疑:“韩广如此大方,莫非另有所图?”
  臧荼不以为然:“韩广与我袒露心扉,说赵国越境攻燕地,占据广阳,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而鲁勾践呼喝我二人,如斥家奴,此燕人之大敌也!”
  虽然后世常将两国合称“燕赵之士”,但两国从来是相互看不上眼的:赵国人嫌燕人是土包子,“邯郸学步”的故事,就是赵人拿来笑话燕人蠢笨的。
  而历史上,燕国乘着赵国长平之战后国力大损,就落井下石,派兵击赵,结果被廉颇带着群娃娃兵击败。赵国也一咬牙,反正是你先动手的,便要从燕国身上狠狠割肉疗伤,于是几十年间,两国龌龊不断。
  直到灭亡前夕,燕国与赵国的确合作过一段时间,两国亡后,燕赵豪杰一度惺惺相惜。
  可眼下,随着秦朝在当地统治崩溃,燕赵势力,便又开始敌视对方了。
  虽然蒯彻为赵国制定了:“南据大河,西有太行,北吞燕、代”的计划,但却忘了,臧荼与韩广两个燕人,根本没打算做赵国臣子!
  “韩广建议,我两家不如放任赵军与秦吏在蓟城耗着,而各自调头,我取辽西、辽东,他则夺代郡,他还说……”
  臧荼兴奋地说道:“事后相互承认对方为王,一同结盟对付赵国!”
  这却是模仿五国相王,百多年前,在公孙衍的斡旋下,魏国、韩国、赵国、燕国和中山国结成联盟,各国国君均称王,以对抗秦、齐、楚等大国。
  “韩广欲称代王,而我……”
  臧荼大拇指指向自己:“则为燕王!”
  说起来,其他诸侯都是拥立王族之后,但惟独燕国,因为太子丹刺秦一事,为秦始皇所痛恨,所以燕国宗室,几乎都在辽东陷落时,被秦军或杀或迁,几无遗孑,想找一个燕王旁支出来都难。
  臧荼得意洋洋:“韩广亦言,燕宗之不振久矣,既然如此,不如我自立为燕王,燕代为兄弟之邦,而居庸塞,便是结盟的诚意……”
  栾布心中暗道:“若姬姓旁支为燕王,韩广也曾为燕臣,处境有些难堪。此外,臧将军称燕王,必被赵国所恶,一旦燕赵构兵,韩广岂不是可以从容略取代、雁门,坐看我两家相斗了?”
  栾布心中如此想,但见臧荼似已定下此事,便没贸然说出来,扫了他的兴致,反正称王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再想办法劝阻就是了。
  于是栾布在臧荼问他离开时渔阳、右北平可有事时,栾布便告诉了他两个坏消息。
  “刚开春,东胡王便率部众离开赤山(内蒙赤峰),向南进攻,攻陷了右北平的平刚(辽宁宁城),围渔阳郡白檀(河北滦平),烧杀抢掠,夺人众千余而去……”
  臧荼顿时皱眉,东胡,是燕国的老邻居了,燕昭王时,秦开为将,大破东胡,燕国这才夺取了燕山以北,以及辽东千里之地。
  但东胡实力仍在,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以赤山为中心,又收编了匈奴为秦所破后东窜的部众,开始重新振作,如今已是一个控弦之士数万的强大部族,与匈奴分据草原东西。
  近几年,随着东胡扰边日益频繁,秦朝才在渔阳等地增加戍卒数量,又将燕赵长城相连……
  如今渔阳戍卒已反,燕长城已空,东胡遂能长驱直入,大肆劫掠辽东辽西及燕山以北地区!胡骑所过,农田惨遭践踏,屋舍化为焦土,百姓十室九空!
  作为燕地最大的势力,臧荼却只觉得,这是个麻烦,遂道:
  “东胡来去如风,我军出则走,我军退则复至,须以大兵守长城方可,但我欲争全燕之地,哪有多余的兵力与东胡周旋?”
  “这样罢。”臧荼左思右想,却有了个主意。
  “渔阳、右北平在燕山以北,不过数县,地踔远,人民希,数被寇。与其空耗大兵去保护,不如将山北之民尽数迁徙到郡府附近,至于燕山以北,暂且放弃,没了人,就只剩下一些荒地,尽管让东胡王得了去!”
  这涉及到三四个县,数万人口,栾布心里有些没底:
  “若山北之民不愿迁呢?”
  臧荼一瞪眼睛:“愿迁则迁,不能迁,便是他们自寻死路,不必管了,这些不识好歹的奸民,就任由胡人略去为奴罢……你要说的第二件事呢?”
  栾布觉得有些不妥,但只是叹了口气,又说道:“还有一事,我军已夺碣石,是从胶东有商贾来碣石贸易,彼辈至渔阳,告诉我说,有消息称,公子扶苏,在海东现身了!”
  “公子扶苏?”
  臧荼大惊,几年前,秦军征海东路过渔阳时,他也在道旁观看,遥遥望见身四匹白马为驾,站在车上英姿飒爽的公子扶苏:“传闻中,他不是死了么?”
  栾布道:“天下人或以为死,或以为亡,不知真假,但有件事是能确定的……”
  “‘公子扶苏’,冬天时已带着数千海东戍卒,回到了襄平,今已控制辽东全郡,并欲向辽西进军!”
  栾布语重心长:“臧将军,吾等除了赵国、东胡,恐怕又要多出一个敌人了,此时贸然称燕王,不智也!”
  ……


第0840章 襄平城边胡骑来
  同是一月初,辽东郡首府襄平,位于后世辽阳市,衍水(太子河)南岸。
  扶苏已经来此月余,十一月时,他收拢了海东三千戍卒,因胶东停了开往海东的船舶,众人只能调头向北,穿过辽东丘陵,赶在大雪降下前,抵达襄平城下。
  当时,辽东郡守面对这群风尘仆仆,胄上蒙着霜雪的戍卒,也再三犹豫——渔阳、右北平戍卒已反叛,辽东辽西虽还无事,但谁能说得准,这群在苦寒之地熬了许多年的兵,进城后会做什么?
  直到扶苏出面,让大军退后十里,邀郡守出城相见,表明身份。
  辽东守几年前见过扶苏几面,扶苏再三保证,自己能控制好这群戍卒,辽东守这才转忧为喜,开城迎海东兵进来。
  “公子尚在,下吏便安心了,多了这数千兵卒,等开了春,辽东便不需畏惧东胡入寇了!”
  只可惜,郡守还是太过乐观了。
  东胡的这次侵袭,来得比往年更猛烈!
  此刻,扶苏站在高两丈余的夯土城墙上,辽河平原景致一览无遗:早春的苍茫大地上,已有些许绿意,与后世不同,衍水两岸森林还很茂密,其边缘则是农田和草原,隐约还能看到一些里闾村落——但都是空的。
  衍水以北的百姓,正拖家带口,赶着牛羊犬彘,仓皇渡过扶苏令人搭建的浮桥,到襄平城下避难。
  “十七年前,想必也是相似的情势。”扶苏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秦始皇二十一年,王翦已破燕都,燕王喜迁都襄平,当时燕太子丹为给燕王喜争取时间,与一众门客兵卒殿后,且战且行,当他们逃到衍水时,秦将李信也带着数千骑兵追击至此,在水边耀武扬威,于是燕王喜惧,在燕太子丹渡过衍水后,迎接他的不是燕人的欢呼,而是父王冰冷的匕首……
  燕王喜派人杀死了太子丹,将其头颅献给李信,恳求伟大的秦王能平息怒火,饶恕燕国。
  扶苏尤记得,当那颗已经变形变味的头颅送到咸阳时,父皇打开盒子时的神情。
  不再是看到樊於期头颅的冷笑,而是且喜,且悲,且恨!
  后来扶苏才明白这种心情,太子丹,是秦始皇帝少时在邯郸,唯一的朋友啊……
  其中关系,一言难尽。
  而今天,扶苏身在襄平,也像燕王喜一般,要面对大兵临城,辽东岌岌可危的局面。
  在衍水以北的民众悉数撤至襄平后,水北十余里外的烽火台,一束束狼烟笔直升起,在湛蓝天空中是那么的醒目!
  “胡人来了!”
  半年前,随着始皇帝崩逝的消息传来,大秦在关东郡县的统治正趋于崩溃。
  而东胡像被关在圈栏外饥饿的狼,瞅准时机,开始大肆侵入边塞!
  去岁秋天,扶苏路过辽东时,东胡便已开始入寇长城,陷高显塞(辽宁铁岭)。辽东郡尉便带着一半郡兵,驻扎在外辽河的侯城(辽宁沈阳以南),想要收复长城,将东胡人赶出去。
  冬天的东北,没人敢随意在外逗留,更别提用兵了,东胡人也消停了几个月。
  但这才刚刚开春,雪才化了点,东胡却再次发动突袭,寇侯城,辽东尉与战,却中了胡人之计,被数千骑所围,竟战死!
  侯城随即陷落,至此,东胡人顺着辽河向南攻掠,朝发穹庐,暮至城郭,辽河艳羡民庶,几乎家家受其劫掠,妻女被夺,老弱遭杀……
  眼下,侯城大败的消息刚刚传到襄平,而胡骑前锋,便已至衍水北岸!
  “公子!”
  辽东守得知郡尉战死,大为骇然,忧心忡忡地告诉扶苏道:“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近东胡,但公子当知,辽东地势,与三郡皆不同。”
  “渔阳、右北平有燕山阻隔,辽西也有医巫闾山,东胡入寇,三郡就算放弃郡北诸县,也能依托山脉,暂缓胡骑践踏,退保内县。”
  “但辽东,辽东北边没有大山,反倒有一条宽敞大河,东胡人称之为饶乐水,东胡王的营帐就设在饶乐水畔的赤山(赤峰),胡人以劫掠为业,顺辽河而下,一马平川,故而能保护辽东的,只有一道长城!”
  正因如此,东胡人在大掠三郡,却为山脉所阻后,就自然而然转向没有天险的辽东,将这当成了攻击的主要目标。
  “如今长城已破,扼守郡北的侯城也丢了,辽东再无险隘,挡在全郡十多万百姓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衍水,还有襄平城的墙垣了!”
  辽东守已避无可避,也弃无可弃,束手无策,只能下拜顿首:“还望公子,救救辽东!”
  扶苏并未作答,这时候,他手下的司马高成与一众军吏也登上城楼,向扶苏禀报道:
  “公子,三千士卒已集,刘季也去数过了,府库中的粮食,足够吾等撑到辽西郡,只要征了城内车马,将粮食搬运上去,随时可以离开!”
  辽东守闻言,赫然起身:“公子要一走了之?你……你怎能走呢!”
  高成顿时不乐意了:“郡守,公子他是要带海东戍卒回家,是要去继承始皇帝之业的,不走,留在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辽东守感到齿寒,在郡尉全军覆没后,襄平城内守卒,不过两千,而据说南下的东胡人,足有万骑之众啊!
  没有扶苏的兵,他完全无法想象,本郡要如何抵挡。
  于是辽东守哑着嗓子道:
  “这时候离开,不怕被东胡人追扰袭击么?”
  高成笑道:“郡守此言差矣,东胡人欺软怕硬,对彼辈而言,吾等就像浑身长刺的豪猪,他们怕对肥美的襄平,更感兴趣些,我军可从容渡过辽水,到辽西郡去……”
  到了那,就离“家”更近一步了!
  辽东守顿时绝望了。
  的确啊,对高成,对刘季,对三千家在燕赵、中原、关中的戍卒而言,辽东只是他们过冬的逆旅,不值得留恋,他们找不到任何理由,留在这。
  但扶苏有!
  沉默良久后,凝视着远方的滚滚狼烟,扶苏终于开口了。
  “十多年前,始皇帝带给辽东火与血,在此灭了燕国,大肆屠戮燕公族。”
  “但同时,始皇帝也派李信等将尉驱逐胡戎,修补长城,迁徙内地民众填广袤之地,给予辽东和平、繁荣和律令。”
  他转过身,看着高成,以及他身后的众率长、五百主。
  “我听说过一句话,吏者,民所悬命也!”
  “吾等既然还是秦军,身为秦吏,便有责保卫大秦疆土、黔首。而不是在此吃了辽东人月余粮食,穿着本地女子织出的暖和衣裳,却在胡寇入塞,大肆烧杀劫掠时……”
  “拍拍臀,走人!”
  辽东守大喜,高成却急了,上前拱手道:
  “公子难道忘了么?你还要回到中原,洗刷冤屈,继承始皇帝之业,去救天下苍生……辽东,可不是咸阳!”
  “但辽东,也是父皇治下山河的一部分!”
  扶苏难得发了怒,声音严厉无比。
  他指着外面烽火弥漫的辽东大地:“若扶苏连一个边郡都守不下来,又怎能守住天下?”
  他又指着襄平城内外,因东胡入寇而流离失所,惶恐不安的百姓道:
  “若扶苏连十万人都救不了,又谈什么以后救百万人,千万人于水火!”
  高成默然,但他身后,一名来自关中的率长却嘟囔道:“辽东之民,皆燕人也,燕人视胡为寇,视秦亦如寇。月余来,从未对吾等又好脸嘴,若无公子,他们可能早就杀吏作乱了,公子就算救了彼辈,彼辈也不会感激!”
  “所以,他们死于胡人之手,是活该?”扶苏反问,率长不答,算是默认了,几乎所有来自关中的军吏,都持此看法。
  “汝等错了。”扶苏摇了摇头。
  “海东戍卒里,不止有关中之人,也有燕赵之人,甚至还有个把楚人,但为了回家,都拧成一股绳,顶过霜雪,相互扶持,才跨越千山,走到襄平。”
  “而当吾等面对胡寇时,东胡人不会因你说着秦川口音就心慈手软,也不会因某人不是燕人,就放他一马。”
  在胡人的马鞭、弯刀面前,众生平等。
  “所以,在辽东,当吾等将于胡人为敌时,便不再分什么燕人、秦人、赵人,只要举兵抵抗胡虏的,皆衣冠之民,中国之人,皆袍泽兄弟!”
  扶苏一席话后,众人面面相觑,但这位似已大彻大悟的公子,却继续抛出了更骇人听闻的言论。
  “再者,我以为,国与民,以义合。”
  “国待民如手足,则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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