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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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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
  这时候,甘棠凑到跟前低声道:“太尉可有留给小王将军的话?”
  他指的是王离。
  王贲沉默了好一会,叹息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吾父横扫六国,我则有幸见始皇帝君临天下,车前马后,征伐诸侯,但也见季世忽至,天崩地坼……”
  “我倒是撒手不管了,王离身为武城侯,却必须要接下这烂摊子……”
  通武侯了解自己的儿子,以他的能力,能力挽狂澜么?恐怕很难,说不定要将整个宗族搭进去。
  但正因为了解王离,王贲更明白,王离绝不会向黑夫低头。
  “尽力而为罢,早早送两个儿子去西域投李信,李信虽抗制不归,但应会庇护他们,为王氏,留一点血脉……”
  此时偏将司马鞅已至,拜在王贲榻前,王贲颤颤巍巍将印绶和虎符、斧钺转予他,声音衰微地叮嘱道:
  “吾死之后,封锁消息,不可发丧,将我尸体放在安车上,不可让三军知之。从宛城到武关,必过丹阳,叛军已占据丹阳之南,故须缓缓退兵,不可急骤。”
  “但撤兵的消息的瞒不住南方的,可令后寨先行,然后一营一营缓缓而退。若黑夫派人来追,汝可在丹水边布成阵势,鼓点大作,打着我旗帜反击。黑夫素来多疑,必以为我诈死,约束将尉不敢深追,大军可顺利撤离南阳,回到武关,为大秦,保留一点复兴的种子……”
  说完这些话,王贲累得歇了一会,继续道:
  “武关守备我不担心,成皋那边也没问题,就算守不住三川,尚有函谷关。我最担心的是两个地方。”
  司马鞅问:“何地?”
  王贲道:“汉中,河东!”
  “汉中居秦之坤,为蜀之艮,连高夹深,乃关中屏障也。以眼下形势,汉中恐怕难以守住,守军当烧栈道而退,无栈道,黑夫纵然北有汉中,也难以越过南山,窥伺咸阳。不过其余褒斜等道,也要派信臣精卒守备,切不可使之偷渡。”
  “至于河东,控据关河,山川要会,此魏武侯所谓‘山河之固’也。蒲坂乃重镇,是进入关中的捷径,赵高之弟赵成为河东郡尉,我不放心,必须换个人……”
  最后,王贲还有有遗表上奏胡亥。
  “关中四塞之地,崤函为塞,号称百二之险,纵是庸主庸臣,亦足以拒关自守,陛下比不了始皇帝,更做错了事,杀错了人,但只要能改正前非,师法太甲,做一偏安之主,也是足够的。”
  “商以六百祀之祚,而亡于百里之岐周;六国以八千里之赵、魏、齐、楚、韩、燕,而受命于千里之秦。此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关中居天下上游,占据地利,且先保住一州之地,轻徭薄赋,与民更始,以待后人再度振兴吧。”
  后事一一安排,但说到底,纵然关中有山河之固,还是那句话:
  “在德不在险!”
  若胡亥仍不修德政,肆意妄为,休说关中之地,哪怕舟中之人,也尽为敌国也!
  “老朽做这么多,也许根本没什么用……”
  越想越绝望,王贲再度昏然而倒,至晚方苏,竟精神了些。
  王贲令左右扶着他,搭乘安车,登上宛城城墙,远观各营灯火繁盛,灶烟滚滚,虽然局势不太妙,但三军将士仍比较乐观——因为他们知道,率领自己的是战无不胜的通武侯!
  这是王贲无比熟悉的军旅生活,比频阳的家还熟悉。
  王贲又想起了第一次带他入军营中的父亲。
  那时候,小王将军崇敬地看着父亲,问了老王将军一个问题:
  “何为将?”
  王翦将一柄剑反递给他:“将,就是君王手中的剑。”
  “乱世之中,不管大王指向何方,我都得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王贲欲去接过剑,但父亲却又一笑,收回了它。
  “将,也是国之壁垒,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业,等为父替大王扫平六国,治世之时,你亦有用武之地,那便是守境保民,赳赳武夫,国之干城!”
  三十年如一梦,当年的小王将军,熬到白头,也成了“老王将军”。
  回忆往事,王贲仰天而叹:
  “父亲啊。”
  “儿终究无能。”
  “外不能扫平叛贼,内不能肃清朝纲,愧对先帝厚望……”
  “我只能像父亲一样,做始皇帝手中的利剑,斩灭六国。”
  “却终究做不好。”
  “护住胡亥和大秦社稷的壁垒……”
  王贲当真不幸,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还真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一念及此,悲从中来,王贲不由老泪纵横,他在车上,抬起沉重的双臂,朝远处军营中的将士们、近处暗暗拭泪幕僚们。
  还有他奔波了一辈子的帝国,作了一揖。
  “王贲,要弃诸君而去了……”
  斑白的头垂下,手也随之落下,却再未抬起来……
  二世元年,夏历三月初十,王贲薨于宛城!
  帝国之壁,塌了!
  ……
  而与此同时,距离宛城并不算远的襄阳,黑夫却没看到将星陨落,更无任何征兆,这个傍晚,与阳春寻常的温暖下午并无不同。
  “我没听错罢?”
  得到“护军都尉”季婴通报后,黑夫停下了手里的箸,又将粘在胡须上的饭粒塞进口中,露出了奇异的笑。
  “李斯的……使者?”


第0854章 须臾不敢忘
  “李氏于黑夫,当然是恩义多,至于仇怨?”
  “哪来的仇,哪来的怨?李丞相真是多心了!”
  襄阳城厅堂之中,黑夫满脸的知恩图报。
  他还当着李斯家宰的面,回忆起过往来。
  “李由将军乃黑夫旧主,对我有提携之恩,李丞相于我,更如同师长一般,敦敦教导。虽然后来两家因为小事产生误会,但黑夫心中,却一直记着李氏之恩,须臾不敢忘!”
  他叹息道:“去岁,始皇帝不幸崩逝,丞相被胡亥、赵高所挟,李由将军也不得不领兵南来讨我旧部……”
  但那一场仗,李由不是送了么?
  黑夫满口胡话:“从李由将军故意战败起,我便知李氏之心了,亦不敢伤李由将军分毫,一直安排他在江陵好生居住,随时可以去见!”
  一番承诺后,黑夫又让属下带李斯家宰前往江陵,确认李由安全。
  “待归于咸阳后,还请转告李丞相,他对我说过的话,黑夫每个字都记得,须臾不敢忘也!”
  等李斯家宰离去后,黑夫转过身,却露出了冷笑。
  “这老仓鼠,还真是机敏啊,这就想挪窝了么?”
  他看向隐于帷幕之后,现在缓缓走出来的两名谋臣,陆贾和随何。
  “汝等如何看?”
  陆贾有些警觉:“臣觉得或许有诈,眼下南方对北方,虽有胜势,但离结束战争尚早,李斯身为右丞相,何必如此早便改换门庭?”
  蜀郡守降黑,是因为北伐军已经打进巴蜀,而胡亥那边又逼他交出扶苏长子,面临二选一的抉择,对常頞来说,带着蜀郡投效黑夫,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封侯、九卿丞相,甚至是立新主之功。
  但李斯,作为秦廷百官之首,他的富贵已到了顶,这时候却急着找下家,不由让人不起疑心啊!
  而另一名老儒随何却笑道:“臣倒是觉得,李斯欲投武忠侯,乃无奈之举,因为李斯现在的处境,和有一人很相像。”
  黑夫看向随何:“谁人?”
  随何道:“伯嚭!”
  陆贾有些不屑:“吴之奸佞,背主负国。”
  随何却言:“伯嚭可不止是奸佞,他也很有才干,投效吴国后,渐渐位在伍子胥之上,靠的可不止是阿谀奉承。不过他顺君之过以安其私,是残国之治也,倒是与李斯颇为相似。”
  “臣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伯嚭为吴国太宰时,助夫差攻越,围勾践于会稽山,却收了范蠡文种的贿赂,保下了勾践。”
  “十多年后,勾践开始对吴复仇,围攻姑苏,吴国甲士不足,吴王夫差便派太宰伯嚭去征召外郭野人入伍作战。”
  这所谓野人,当然不是长毛怪,而是春秋时,居国城之郊野的庶民,与“国人”相对。
  “野人却道:吴王从前天天想着享乐争霸,却不顾越寇,直到今日,也未见王自省,却只知道驱吾等去作战,如若战死,父母妻子皆无所托,幸而胜敌,也无甚功赏,王凭什么让吾等去为他赴死?”
  “太宰伯嚭将野人的话回报夫差,请行赏,吴王争霸多年,府库空空,拿不出钱来。伯嚭又请求给有战功的人许官,吴王夫差一向看不起卑贱的野人,面露难色。”
  “倒是旁边一位公孙建言说,暂时答应他们,打退了越寇,给不给都在大王。”
  “王乃使太宰嚭布令,野人却不笨,或曰:‘王好诈,必诳我。’于是众人亦言:‘且先答应王,越寇来了,战或不战,在于吾等’!”
  “结果,越人已薄阖闾之门,吴人却还在君民相疑,内讧不止,国人已尽,野人不战,于是吴遂亡……”
  黑夫听完乐了。
  “吴王夫差的行事做派,倒是像极了北边的胡亥,食言而肥,官府信誉扫地,关中人多不欲效死。”
  半年仗打下来,黑夫发现,北边的正规军,早就没了当年他还做小卒,灭六国时“左携人头,右夹生虏”,所向披靡的勇锐,反倒怂得很。
  一方面是因为青黄不接,新兵较多,军队素质秩序差了些,但最重要的是,北军的精神气已没了,打仗随便打打,遇到困难很容易退让崩溃——他们的心境大概和夫差治下的野人一般,反正朝廷屡屡毁诺,日子越来越难过,既然捞不到好处,那么拼命干嘛?
  随何继续道:“诸子言,越王勾践入姑苏后,下令诛杀伯嚭,罪名是‘不忠于其君,而外受重赂,与己比周也。’”
  陆贾这时候说话了。
  “但我在兰陵学《左传》时,却发现诸子之言有误,伯嚭非但没有被越王句践杀死,而且还继续做了越国的太宰……”
  吴国灭亡两年后,文种都被勾践干掉了,但伯嚭,却安然无恙,还摇身一变,做了越王信臣,甚至还堂而皇之地收取鲁国贿赂呢——于是被心眼小的鲁人在史书上狠狠记了一笔。
  “正是如此!”
  随何道:“夫差、胡亥以为,钱帛赏或不赏在君王。”
  “吴人、关中人认为,战或不战在他们。”
  “但降与不降,不也在伯嚭、李斯么?”
  他摊手道:“既然吴已不可救,又与越王又交情,这时候还不卖吴,更待何时?”
  “随何说得,有几分道理。”
  黑夫颔首:“汝等以为,勾践为何不杀伯嚭?”
  随何不假思索:“当然是为了收揽吴国人心。”
  陆贾却有不同见解:“吴人深恨伯嚭,我曾入吴游历,至今吴郡骂人卑鄙无耻,仍称‘坏伯嚭’。勾践若杀伯嚭,封伍子胥之墓,反而更容易收买人心。”
  “然却不杀,是因为不可杀!伯嚭的价值,在于他掌握的吴国文书典籍!没了这些,越国要统治吴地,便是空谈!”
  这二人都能言善辩,在军中充当行人谋士,但也各有特点:
  陆贾兰陵学派科班出身,为人正派,随何则是野路子,为人狡黠,善诡谋,有急智,这点陆贾不如他。
  可论大局观,随何却又不如陆贾。二人在黑夫身边,正好互为补益。
  “不错,对我而言,李斯的价值也一样,他虽在军中无甚影响,不能直接开关相迎,但却是我军进入咸阳,全盘接收宫室、府库、律令、文书、图籍的保证!”
  黑夫不想世上最壮丽富庶的城市,重蹈历史上楚人一炬,化为焦土的覆辙。
  “虽说奇观误国,但既然始皇帝废大力气建都建了,非要毁了干嘛?留给后人瞻仰吹嘘不挺好么?”
  所以必须是黑夫先入关,最好有人为内应,顺畅无阻地接收秦始皇的遗产!
  这意义,不亚于北平和平解放!
  而北伐军的战略,也要应对“李斯欲降”这一情况做出变动。
  既然王贲像一座山般挡在前面,那就得从侧翼突破了。
  黑夫下令道:“陆贾,你持我书信,去一趟汉中,告诉韩信,可以开始进攻了。”
  “吾等已在南阳受阻太久,是时候前进了,我要在夏天结束前,进入关中!”
  陆贾应诺,但在离开前,却又好奇地问道:“敢问君侯,方才李斯家宰代李斯传话,说十二年前,李斯与君侯在章台宫阶梯上的对话,可否还记得?君侯曰,须臾不敢忘,敢问当日所谈何事?”
  黑夫却只是神秘一笑:“此不足为人道也。”
  等陆贾走后,黑夫却回过身,暗骂道:
  “老东西记性还挺好,在齐地跟他的焚书修书之争,我倒是有点印象,但十二年前阶上的几句话……”
  “都隔这么多年了,又不是跟老婆定情的话,我他妈哪记得!?”
  ……
  而另一边,陆贾心里还琢磨着这件事。
  “那一日的对话,究竟是什么,竟如此机密,连我也不肯告之。”
  “莫非,事关未来李斯在新朝廷中的地位?”
  他低头往前走,却有人拦路,朝他拱手。
  “陆郡守!”
  陆贾抬起头,才发现是随何在等他,二人皆为儒生,至少都自称儒生,政治诉求上很接近,私交不错——不过都跟刚来的叔孙通聊不到一块。
  陆贾便又想起一事来,好学心上来,追问道:
  “随先生,你方才说姑苏之围,夫差令伯嚭发民以战的事,是哪卷典籍上的,我为何从没听说过?”
  随何故作神秘,让陆贾近前,在他耳边道:“那卷书叫《随子》……”
  陆贾一时没反应过来:“诸子之中,有这书?”
  随何大笑:“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往后,或许便有了!”
  陆贾顿时明白了,哭笑不得。
  故事背景是真的,伯嚭下场也在《左传》有载,但中间那部分……
  随何摸着胡须,大言不惭:“当然是老夫现编的!”
  ……


第0855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宛城(南阳市宛城区)历史悠久,殷周时,它被称之为“申吕之地”,是两个姜姓小诸侯,后为楚所灭。
  楚国占据这片沃野美壤的盆地后,设申县,后来又慢慢变成了宛邑。秦昭王三十五年,秦国夺取楚韩之地,设南阳郡,以宛为治所,宛遂为周楚之间一大都会,城广数十里,居民过十万,房宅栉次鳞比,直连城外青山。
  陈恢便是南阳宛县本地人,在这座城市生活三十余年,对它的一街一巷都十分熟悉。
  这日清晨,陈恢穿上了妻子洗得干净的皂色深衣,仔细扎好发髻,戴上文士冠,拍了拍腰间四百石绶印,阖门而出。
  此处是内城居巷,多为官宦所居,出门后但凡人见了陈恢,都得恭恭敬敬朝他作揖,亲热地喊一声:
  “陈长史!”
  陈恢不止是南阳郡守门客,更是其长史。
  但官吏士人的街角寒暄,却总是会被层次不齐的脚步声打断——那是在城中巡视的秦军士卒,现在的南阳不比过去,俨然成了个大军营,数十万石粮食积于此地,王贲军三分之一的数量也汇聚于宛。
  与陈恢攀谈的本地小吏骂骂咧咧:“最近不知为何,三天两头城禁,城内之人不得出,连暮春之禊(xì),也错过了。”
  三月去水边修禊,这是南阳贵庶的风俗,也是当地著名盛景,常由郡守组织,城内成百上千的车马络绎出城,在育水之阳举行仪式,消灾祈福。
  往往是朱帷连网,曜野映云,男男女女,穿着一新,杂坐游戏,五色缑纷,顺便还能相个亲……
  可眼下,城都出不去,还禊个鬼哦!
  另一人则抱怨道:“不止是出不了城,外面的商贾也进不来,我为市吏,这几日市中真是无比萧条,市井繁荣,万商云集?打去岁秋后就没见过了!吾等那点禄米,哪够养活家眷仆役,眼看粮价一天一天往上涨,木柴也要贵于桂枝,真是愁死我了……”
  旁人安慰他道:“去岁就有一股叛军将绕着南阳打了一圈,烧了许多粮食,还兵临城下,大掠四境,如今才开春,地里的粟才种下,南阳本地根本无粮啊。兴许前方又打起来了,吾等能在高墙之后保全性命,已是不错,又岂能奢求其他呢?”
  时局艰难,对小人物而言尤其如此。
  南阳多柳,眼下四处都在飞柳絮,陈恢听着同僚抱怨,只是淡淡笑着,眼睛却穿过连绵柳絮,看向城东。
  “孔氏工坊的烟,停了……”
  南阳城东,是一个铁官坊,十多年前秦灭魏,将梁地的冶铁大族孔家连根迁了来,孔氏最初几年还闹腾,后来也消停了,做了铁官,在内战爆发后,日夜不休地冶炼铁器,以供应军需。
  快一年了,从没停过,直到近日。
  尽管前线据说并无战事,但铁官坊是决不能停的,这不合常理。
  而城南、城西的军营,这几天也取消了训练,城墙为王贲手下的都尉控制,陈恢纵为长史,也不得随意登城窥探,只在前日奉郡守命去劳军时瞥了几眼。
  他发现,城西、南的连绵军营虽仍在,但有几座已然空了,天上的乌鸦甚至都敢往下落!
  再结合近日几次不同寻常的粮食调拨,陈恢心中有了底!
  大军,在慢慢撤离宛城,也许是一天一座营,但他们的确在离开这。
  是调去前线了,还是……
  如此想着,郡守府已至!
  南阳守吕齮(yǐ),本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他家里养了许多舞妓,陈恢是见识过的,歌女放喉,舞女翩跹,弹筝吹笙,唱南音,跳郑舞,舞似白鹤展翅飞翔,歌如蚕丝缭绕梁柱,好不享受。
  但自从战争开始后,吕郡守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享乐顾不上了,舞妓也冷落了。
  终日不是被军方的严苛要求为难得掉泪,就是被忽然打到宛城边的叛军韩信部吓得够呛。
  眼下,吕齮伏在案几上,手撑着自己额头,简牍纸张杂乱地摆在一旁,从旁边的燃尽的蜡烛看,似是一宿没睡。
  陈恢行礼:“郡君。”
  “子复,可算来了。”
  吕齮抬起头,却见其眼中有许多血丝,见陈恢来了,连忙让他坐下。
  “正有一桩大事,虽然被军中将尉叮嘱不可外传,但我心乱如麻,还是想听听子复建言……”
  但不等吕齮开口,陈恢便抢先一步道:
  “敢问郡君。”
  “莫非是通武侯已逝,大军欲撤离南阳之事?”
  ……
  “什么都瞒不过子复。”
  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郡守吕齮很是头疼:“王太尉已于前日逝世,但军中秘不发丧。”
  陈恢暗道自己没猜错:“果然如此,早闻通武侯身体不虞,竟丧于外,不过,三军居然还没乱……”
  吕齮道:“王太尉治军甚严,他逝世的消息不传出去,众人便一如往常,离开宛城的,也以为是正常调拨。眼下是司马鞅和甘棠管着三军,奉通武侯遗命,封锁消息,这不,连宛城都四门紧闭,就是不欲让人知道营中虚实。”
  陈恢冷笑:“但眼看已撤走近半,幕上有乌,终归是瞒不住的。”
  吕齮点头:“王太尉早在病笃时,便定下了谋划,三军陆续撤回关中,南阳郡,要被放弃了……”
  陈恢有些齿寒:“南阳可不比长沙、衡山等户不过数万的小郡。郡君是清楚的,南阳全郡二十余县,户十九万零五千三百,口近百万之众,说弃就弃么?”
  光论人口、赋税,南阳比南郡、衡山加起来还多,这也是本地能支撑王贲二十万大军作战,抵敌黑夫的原因。
  吕齮叹息:“这也是没办法啊,王太尉已去,军中诸将尉,谁敢说自己是黑夫的对手?能阻其于宛城之野?强行留下来,打了败仗,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陈恢起身拱手:“事已至此,敢问郡君,如此打算?”
  吕齮看着自己的亲信:“司马鞅和甘棠让我三月底离开宛城,回关中去,但走之前,要我做两件事。”
  “让下吏猜猜看?”
  陈恢笑道:“第一件,是毁掉铁工坊,让孔氏全族随大军前往关中。”
  “其二,便是烧尽带不走的仓禀存粮,一粒粟麦,也不可为叛军所得!”
  吕齮默然良久,点头道:“子复料事如神。”
  陈恢的笑容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郡君,这第一也就罢了,第二件事,可万万做不得!”
  “自从去岁南阳为韩信所掠后,全郡便一直饱受饥荒之苦,从敖仓、关中运来的粮食都供给大军,郡人只能靠陈年谷子来勉强果腹支。眼下青黄不接,外面的黔首,甚至是一些小吏,都在挨饿啊,一些穷巷的闾左,都开始吃糠了。这时候烧粮,烧的不是粟麦,是他们的命!”
  吕齮摊手:“我何尝不知,但这是王太尉遗命……”
  陈恢声音高了起来:“太尉是将军,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他只需要对皇帝负责,对三军负责,要考虑的是战争胜负,社稷存亡!”
  “至于黔首存亡,是饥是寒,不在其谋略之内。”
  “所以王太尉不像郡守,要为南阳,要为全郡百万生民的生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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