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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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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这声音,黑夫知道东门豹应无大碍,掀开营帐进去,笑道:“阿豹,共尉说你受了重伤,为何还如此聒噪?”
  “亭长!”
  东门豹正光着上身,趴在榻上,由医者上疮药,却是背上中了一箭,但因为他甲厚,入体不深,此刻见黑夫来了,立刻起身。
  黑夫让他趴下,东门豹却浑不在意:“小儿辈没受过磨难,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吾等随亭长为卒伍时,谁不是满身疮疤?”
  他身上,从头到脚,的确多有创伤,好似一只豹子斑斓的花纹。
  黑夫却脸一板:“趴着,我亲自给你上药!”
  等黑夫亲手给东门豹敷了伤药,系绷带时,东门豹忽然叹息道:“亭长的手法一如昔日,想我最重的一次,是在外黄城头,几死矣,幸而有亭长救治,这才挽回一命……”
  黑夫道:“陈无咎的作用比我大,没他的疮药,就算止住血,也于事无补。你呀你,都已是裨将军了,怎么打仗还是喜欢亲冒矢石?”
  东门豹道:“我当时也是无奈,那雨天里,敌众我寡,我军皆有退意。迟一步,东岸的两万人就要顺利撤走了,我不亲自冲锋陷阵,手下的吏卒,又岂会追随呢?”
  “阿豹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多截住敌兵,如此,才能让亭长早日入关!让安陆乡亲,早点过上好日子。”
  “若是折了你,纵再多俘虏两三万人,也是亏的!”
  黑夫打了活结,却又笑道:“阿豹,方才我听你在说韩信,莫非仍对我将你从汉中调回来,耿耿于怀?”
  “是豹无能,未能攻克南郑……”
  东门豹嘴上不说什么,脸上的不满却袒露无遗——这不满并非针对黑夫,而是针对韩信!自从那次发生冲突后,两个心眼一样小的家伙,已是结了仇。
  黑夫却摇头:“我换将,可不是因为这个。”
  “你觉得汉中和武关,哪边是主攻方向?”
  东门豹想了想:“自然是武关!”
  “对啊。”黑夫拊掌笑道:“汉中由偏师去取即可,但武关这边,我却需要一名勇冠三军的先锋大将!”
  旋即黑夫脸一板:“怎么,阿豹不欲与我同战?”
  “做亭长马前卒,也好过什么偏师主将,只是……”东门豹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什么。”
  黑夫站起身道:“开春以来,有些人,我便不点名是谁了……彼辈说我用人就像砌砖,后来者居上……”
  “简直是一派胡言!”
  黑大帅愤怒地批判了这些流言,转而宽慰东门豹:
  “放心,东门暴虎有的是立功的机会,往后不论爵位职衔,都不会居韩信之下!”
  ……
  东门豹这边,总算是安抚了,离开营帐,黑夫心中跟明镜一样。
  南郡乡党旧部里,东门豹算得上是爵位功劳最高的一位了,他的态度,不可不止是自己在耍性子,而代表了一群人!
  韩信的飞速崛起,甚至娶了黑夫侄女,这让不少旧部子弟又嫉又羡,同时有种深刻的危急感。
  虽然将“有功者居上”喊得震天响,但绝对的公平是不可能的,作为领导,一碗水要端平,以后军队里,黑夫之下,绝不会是韩信一家独大。
  他一方面要继续提拔旧部,另一方面,还得发掘新的人才。
  所以回到这件事,若完全客观地来看,东门豹是冲锋陷阵之才。
  而韩信是帅才,连百万之军,将兵多多益善,用萧何的话说,就是“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
  后者显然比前者更珍贵。
  但不能光看二人能力,还得看另一层面。
  “没错,韩信可为我而战。”
  黑夫露出了欣慰的笑。
  “但阿豹,他却能为我而死!”
  ……
  四月上旬,北伐军连连告捷,穷寇能截的截了,未能截住的八万多人,也早已进入武关,闭关而守。
  而这时候,黑夫就得面临新的问题:哪怕不算“投诚”的新野两万南阳兵,俘虏也多达五万人,一个月就得吃七八万石粮食,总不能白养着,如何对待这些俘虏,便成了个问题。
  “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中不听,事必危,不如击杀之!”
  好在,黑夫麾下,还没人提这种蠢主意。
  毕竟是体制内的反贼,他们这些荆地的“新秦人”纵被关中“老秦人”看低一眼,但这只相当于,天子脚下的帝都人民,看不起其他省份,是地域歧视,倒没有更多折辱无状,众人于北军更无灭国亡家之仇,没必要杀之而后快。
  所以如何对待俘虏,黑夫早就有打算了。
  “优待俘虏!”
  “这几天里,俘虏食物一如《传食律》,率长、五百主等,每餐粺米半斗,酱四分之一升,有菜羹,并供给韭葱。”
  “五百主以下,直到屯长,每餐粺米半斗,有菜羹,供应盐。”
  “什长、伍长,粝米半斗。”
  “士伍,粝米三分之一斗。”
  伙食一如北伐军各级别标准外,天下从未有过如此优待俘虏的,众人都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黑夫又说了,想吃饭,还有一个先决条件。
  每顿饭前,俘虏都会排排坐,军法官则对他们进行洗脑,告诉众人“衣带诏”的内容,北伐的正义性,以及王贲将军临终前的幡然醒悟……
  黑夫这么做,有自己的打算。
  他曾看过一组数据,后世另一场内战,战争之初,国军的总兵力为430万人,我军总兵力为120余万人,双方兵力对比为3。5:1。
  但在辽沈战役后,国军总兵力降到290万人以下,而我军总兵力已达300万人以上,双方强弱异势了!
  等平津、淮海两战之后,比例更加夸张。
  总之是敌人越打越少,我军越打越多。
  这可不是简单的歼灭,而是此消彼长,不少俘虏通过整编,也摇身一变,成了解放军……
  黑夫准备效仿此法,毕竟就算推翻胡亥的小朝廷,战争仍未结束,东方六国余孽已经起势,黑夫需要打一场“再征服”之战。
  到那时,这些整编的俘虏,便又能派上大用场了。
  “我已让任王翳为都尉,专门统领投降的北军车骑,安排到汝南去。其余的徒卒,给他们好好吃几天饭,宣扬宣扬吾军乃义之所在,使其释疑安心后,便要开始甄别挑选了。”
  如果想要加入北伐军,继续留下当兵的,那便会被分配到各个军队当中。
  “若有不愿者呢?”
  季婴有些担心,他作为护军都尉,这几日可好好观察了下析县、穰县两地的降卒,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今武忠侯能入关取咸阳,大善;即不能,虏吾属而南,咸阳必尽诛吾父母妻子……”
  所以根本别指望,俘虏吃了几顿饱饭,又没遭到虐待,就会喜滋滋地投效。
  “他们是这样想的?”
  黑夫点了点头,此乃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一样。
  “不愿加入的,也不必强求。”
  季婴眼睛闪过一抹狠色,伸出手在脖子处一比:“亭长的意思是,将不愿加入北伐军的俘虏……”
  诈而坑之!
  黑夫却摇头:“我说过,有罪的是胡亥、赵高,普通士卒,只是受征令所召,不得已上了战场,在这场战争里,他们并无选择的权力!”
  “可现在,我却要给他们这权力!”
  黑夫露出了狡黠的笑。
  “我会将这些不愿加入的人组织起来,送到武关去。”
  “只要胡亥、赵高敢开关隘,我就任由他们‘入关’!”
  ……


第0861章 武关
  析县往西百余里,便是武关东道,这是沿着丹水河谷开辟的道路,东接熊耳诸山,从南阳盆地到这里,越往西走道路越狭,数百里内,普遍是大山长谷,狭窄难行。
  四月初十这天,五万北伐军,连同挑选出的一万俘虏,正行进在此道上。
  向北眺望,黑夫能隐约看到伏牛山脉的翠绿峰峦,西南则是大巴山的余脉。
  越是往西,两大山系就越是并拢,在两处山峦最接近的隘口,则赫然有一座雄关……
  武关建立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丹水。关城用夯土筑成,亦有砖石为基,墙垣长两里,延山腰盘曲而过,几乎严丝合缝地将入关的道路完全堵死!
  武关之西,接商洛、终南之山,以达于岍陇;武关之东,接熊耳、马蹬诸山,以迄于伊阙。大山长谷,动数千里,可以说是兵家必争之地。
  不过春秋时,此地非秦所有,秦未得武关,不可以制楚,直到战国初年夺取此地后,才设关守备。
  “扼秦楚之交,据山川之险。道南阳而东方动,入蓝田而关右危。武关巨防,一夫守垒,千夫沉滞,一举而轻重分焉,诚哉斯言!”
  眺望此雄关,黑夫忽生感慨。
  “十二年了。”
  距离他首次经由武关入咸阳,已过去整整十二年。那时的黑夫,才二十出头,爵不过左庶长,因在统一战争里立下的赫赫功勋,被秦始皇点名去做郎官——他身后,还拉着一车红糖。
  那时的黑夫心中亦怀憧憬,希望自己抵达帝国的心脏后,多少能改变些什么。
  黑夫的确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以及很多人的沉浮,却终究无法改变始皇帝。
  “陛下,你真是郎心如铁啊……”回想往事,黑夫眼中满含幽怨。
  未能改变的,还有走向混沌的天下大势。
  他低声道:“现在,我回来了,来救赎,救这滑落深渊世道,也赎自己之过,为那些出于私心,因为犹豫,未能坚持到底的事!”
  “既然臣道不行,便取兵道、诡道!”
  除了被少府派工匠以三合土加固重修了一部分墙体外,武关和十二年前并无太多不同,只不过,那时等待过关的商旅、官吏,挥汗成云雨,车马扬尘埃,好不热闹。
  但如今,关前却空无一人,连带疯长的森林,歇脚的亭舍,也焚烧砍伐一空,还挖开数道深深的沟壑,将道路截断——这是为了阻止攻城器械靠近关城。
  而城头更满是持戈架弩的兵卒,警觉地提防着在七八里外就停止前进,就地扎营的北伐军。
  奉命提前来此侦察的司马老五来向黑夫回报:“城头守卒至少有三万,关后更有尘土不断扬起,群鸟不敢落下,应该驻守着大军……”
  黑夫一笑:“王贲病逝,南阳失守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咸阳去了,少了十万人来守武关,胡亥、赵高能睡得着么?”
  不过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打仗。
  “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是故,圣人之饯国攻敌也,务在先服其心。”
  言罢,黑夫让三军前进至距武关三里处,已近到能看清城头旗号时,一挥手,对众人下了命令:
  “武关就在前三里外,一刻便至,过了关,便是关内!”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谁没有家呢……二三子,且让开道路,叫那些不愿加入北伐军的关中人,回家去罢!”
  ……
  “武忠侯信守承诺,放汝等入关,归家!”
  骑从四处大喊,跟来的一万俘虏顿时哗然。
  “没想到是真的,武忠侯真的守诺了……”
  骆甲喃喃自语,他是骑兵五百主,陇西郡人,据说祖上是恶来的玄孙大骆,与秦公族同祖,是正儿八经的老秦人。
  秦灭六国,骆甲在王贲军中,提升了自己的爵位,挣得良田数百亩,此番南方叛乱,他也应征入伍,任五百主,却在穰县被俘虏……
  但与预想不同的是,做俘虏的这几天里,他们伙食竟与平日并无不同,对普通士卒而言,甚至比被俘前更好点——开春最困难的时候,底层兵卒,已经只能食四分之一斗糙米了。
  骆甲开始觉得,这些叛军,和关中宣传的沾染越俗的食人生番似乎不太一样。
  而武忠侯,更非穷凶极恶之徒。
  “叛军”的官吏并未虐待驭使他们,只是每天开饭前,都要用夹杂南音,不太标准的关中话,宣扬始皇帝的衣带诏,武忠侯起兵的正义性,以及通武侯临终前的悔悟,三呼“入关”……
  天天听,俘虏们耳朵都要起老茧了,但至少有一半的人,还真相信了这些事——毕竟关中的那位新皇帝,这一年来做了太多混账事。
  可即便如此,俘虏们心中的焦虑仍在,秦律严苛,在二世继位后,但凡是收赋税、征徭役,以及对犯罪的惩罚,变得越来越严厉,还美其名曰“督责之术”。
  在秦,降敌可是大罪,足以让全家株连,百长以上投敌,更足以被定为“军贼”,身死家残,男女公于官,也就是做隶臣妾……
  骆甲的家族不算大,但也不小,他唯恐自己倒是得以苟活,可家眷怎么办,他的老母亲,已年过六旬,白发苍苍了啊,他的幼子,则才三岁……
  这种情况下,当北伐军宣布,不愿加入者,可陆续放回关内时,对骆甲和数万秦卒而言,无疑天音!
  他们对心胸宽阔,仁德无私的武忠侯感恩戴德,彻底认同他的事业是正义的。
  但这份认同,不影响众人默默站到“愿归关中”的队伍里,北伐军的军法官又从各部队中挑出一批人,拼凑在一起,作为首批放归者。
  骆甲很幸运,他被挑中,但在建制打散后,已不太认识旁边的人了。
  “这里面,会不会有武忠侯掺进来的细作呢?”他如此想,但在上路抵达武关后,这念头已经消散,心里只剩下回家了……
  “穰县来的五千人先归!”
  军法官大声呼喊,骆甲一个激灵,和其他五千人站起身来,同时看向旁边站立的析县降卒,朝一个留着长胡须,身材魁梧的武骑士点了点头。
  “李必,我先走了。”
  李必也是五百主,乃内史蓝田人,与骆甲在统一战争时相识,只可惜这次平叛,没分在一个部队。
  “骆甲,小心啊。”
  李必有些羡慕地看着骆甲,朝他拱手:
  “关中见!”
  “关中见!我请你吃酒!”骆甲来不及回礼,也不知自己的声音李必听到没,便被后面的人推攮着向前——家门口就在前方,人人归心似箭。
  北伐军士卒让开了道路,骆甲等人胆战心惊地往前走着,不时瞥向他们的锐利兵刃,俘虏早被卸了甲,收了兵器,现在手无寸铁,只要对方想,随时能进行一场屠杀。
  但没有,北伐军士卒只是冷漠地目送俘虏离开军阵,朝武关前的空地走去。
  离开北伐军阵线后,最初,骆甲等人还是缓步而行,生怕背后忽然射来一阵箭矢,将众人杀死!
  但身后无比安静,除了军法官忽然吆喝的一声“走好”外,什么都没有。
  在走了一里地,彻底离开北伐军射程后,众人好似约好般,拔腿跑了起来!
  五千人撒开腿,跃过过深深的沟壑,踩在雨后泥泞的地上,朝道路尽头的武关狂奔起来!
  ……
  “这是脚底抹油了么?与吾等作战冲锋时怎没跑这么快过?”
  共尉骂骂咧咧,又看向黑夫。
  “大帅以为,关隘会开么?”
  黑夫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其一,就算是十二年前,天下无事之时,官吏持符节验传,入关前都要再三检查,何况是一群已投敌,行径可疑的俘虏呢?”
  “其二,不论是临时统帅司马鞅,还是武关城守,不得咸阳之令,敢贸然开关?”
  “其三,就算消息传回去,咸阳的伪帝、诸公,有开关的胆量和气魄么?”
  嗯,李斯倒是有开关的理由,但老仓鼠如此精明的人,应该不会这么早暴露,毕竟李氏在军中几乎没有影响力。
  黑夫指着那些朝武关狂奔的俘虏:“相信我,就算这些士卒在关前跪三天三夜,呼天抢地,把泪流干,也不会有人动恻隐之心,冒风险放他们入关!”
  而若是不开……
  碰了壁的众人回到穰县、析县一宣扬,便彻底绝了五万俘虏的归心,黑夫的这场攻心之战,便算大获全胜了!
  “但若真开了呢?”共尉认死理,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黑夫一笑:“汝又非不知,五千人里建制早已打乱,尉不识兵,兵不识尉,其中起码有一两千,其实是我的人。若是开了,他们会乘机夺门,乘着城门混乱的一刻,后方三军一拥而入,一战而下武关,不是不可能……”
  对方若是头脑一热开了关,那黑夫做梦都能笑醒!
  开关就要冒与北伐军战于关前的风险,不是黑夫吹牛,王贲已逝,李信不归,蒙恬被囚,朝中还有将才么?谁敢与他交手?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反正一句话,此策无解。
  “坏事别人做,好人,我当定了!”
  ……
  黑夫与共尉对话之际,跑得最快的一批俘虏,已至武关城下百步之外!
  他们满是汗水的脸上,露出了笑,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家中的父母可曾拄着拐杖,在里门边久久眺望?妻妾放下织车后,可曾望着窗外的桑树微微叹息?
  还有离家时还年幼的孩儿,可还记得父亲的面容?
  鸡栖于埘,牛羊下来,这场漫长的征召,总算是结束了。
  家门口,到了!
  但迎接这群游子的,却是机括扣动,弩箭破空的尖锐响声!
  矢如飞蝗,如此密集,将朝着家奔跑的士卒击倒在地!
  有的人再也未能爬起来,而更多的人,则挣扎地抬起头,撕心裂肺地呼喊道:
  “吾等是秦卒啊!”
  “吾等是关中人,是皇帝的子民啊!”
  为什么?
  但武关的回答,却是随着军尉手挥下,一次更加无情的疾射!
  先前疾呼的人身上,又多了几根白羽。
  待关下再无生口,陷入沉寂后,冷冰冰的声音才从武关城头响起。
  “二世皇帝有制,敢近关前百步者,死!”
  射得最远的箭矢,就插在百步的位置,就在骆甲面前。
  骆甲双腿微微发颤,若是再跑快一点,自己恐怕也要变成箭下亡魂。
  和骆甲一样,四千余人齐刷刷停在百余里外,他们望向横七竖八倒下关外的同袍尸体,望向紧闭的城门,望向高不可攀的城墙,目光满是绝望。
  然后,是愤怒!
  他们,被遗弃了。
  关中,就这样将她的儿子,拒之门外。
  武关,不开!
  ……


第0862章 等上路兵线
  “武关都尉,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关下被射杀的数十百人,以及慢慢后退的数千人,甘棠有些愤慨。
  在黑夫令俘虏前驱时,武关城头的众人本以为是让他们填沟壑的,岂料那些人却手无寸兵,也不着缕甲,一路狂奔,到了城下请求开门。
  甘棠觉得事情不对,请求等等,但司马鞅已被唤回咸阳,另派二世亲信郎官前来代为将,武关都尉则是咸阳市肆屠者之子,因做过赵高门客而得重用,让他守备要地武关。
  这屠者子却不听甘棠之言,只令守卒一通乱射。
  面对甘棠的质问,武关都尉却不以为然:“那些人中,谁知道是否有叛军,若开门之时趁机掩杀进来,如何是好?”
  甘棠倒是有急智,建议放一二吊篮下去,拉上几人,问清楚情况再说。
  武关都尉依旧摇头:“我受陛下之命守备于此,得知通武侯逝世后,陛下已下制诏,大军撤进来后,便要紧闭关隘,不可放一人入关。”
  “甘长史,你要知道,武关一旦失守,咸阳最后的防备,就只剩下峣关(陕西蓝田县城南)了,但峣关不比武关,径且易,甚至能从蓝田谷绕过去,故武关务必万无一失!”
  甘棠跺脚道:“但这几箭出去,便是将那些不得已投降的秦人,往黑夫那边推,逼着他们为叛军效命,更寒了我军之心啊,士气大降,人心一旦散了,一旦交战,纵有险固,又有何用?”
  武关都尉不以为然:“从汝等令其断后起,不就已放弃这数万人了么?”
  甘棠道:“若非南阳守降贼,按通武侯遗策,吾等自可全师而归……”
  谁能想到昔日与黑夫有过节的南阳守,却忽然跳反呢。
  武关都尉道:“他们既已投降叛军,那便是国贼、军贼,秦律从未有宽恕这两者的先例!至于寒心……”
  武关都尉耍了个小聪明,对旁边的传令官道:“让守卒大声呼喊,已击退叛军第一轮进攻!”
  而就在这时,城头再度鼓点大作:
  “都尉,寇复至!”
  ……
  这一次来的,却是在析县被俘虏的众人,骑兵五百主李必亦在其中。
  原来,方才骆甲等人狂奔至武关,却被一通乱箭射退,他们不得已,只好战战兢兢地退回北伐军那边,岂料北伐军却放平戈矛,黑夫更让人大声质问:
  “既已放汝等离去,为何复归?”
  骆甲等人面面相觑,只好道:“守将不开关城,以矢射吾等,不得入……”
  黑夫却好似装傻,让人大声道:“恐是守将不认得汝等,也罢,汝等让开道路,叫析县的五千人再去试试吧!”
  于是,析县降的五千人,就磨磨蹭蹭往前走,他们倒是学聪明了,走到两百步外就不再往前,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愿去挨箭。
  倒是有不死心的人,开始齐声呼喊起来。
  “吾等亦是通武侯麾下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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