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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4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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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夫·碎镣者露出了自得的笑:
  “可称之为:无垢军!”
  ……
  安置完刑徒后,黑夫将此地交给两名军正和吴广等尉吏,自往遥遥可见的陵园方向而去。
  秦始皇陵在骊山之阿,远离传统的王室陵区芷阳——黑夫先前从那路过,最先路过的是秦惠文王与宣太后之陵,其后是秦昭王的大陵,更有如三座山一般的秦孝文王、华阳太后、夏太后夫妻三人之陵,秦始皇的父亲庄襄王亦在芷阳。
  虽然唯我独尊,但长幼次序是不能乱的,按尊长在西、卑幼居东的原则,秦始皇便只能在芷阳东边选地方了。
  这一选,就选在了骊山这风水宝地。
  绕过骊山,陵区便在眼前,却见此地南面背山,东西两侧和北面三面环水——其中东面的水是人工开凿的巨大鱼池,据说垒起陵冢的土壤,都是从这挖走的,再引渭水灌入,就成了一个方数理的壮丽大湖!
  “这格局,和后世我来此地时,还有几分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去年才完工的地面建筑完好无损,一山三水之间,是一个壮丽的城池,格局与咸阳类似,两重城垣,大体呈回字形,中间则是高大的陵山!
  就像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屹立苍天青山之间!
  黑夫仰望陵山,毕竟是文明奇迹,纵是后世人,也会为之震撼。
  他边行边暗骂:“胡亥、赵高真是该死,纵刑徒欲使之生乱,以阻我追兵,这些刑徒若失控发冢,始皇帝之陵岂不是要遭殃了?”
  上一次季婴回报,前锋才至望夷宫,黑夫尚不知胡亥已死的消息。
  陵园已由陈婴派人控制,里面住的祭祀守陵之士亦有千余,逃了一半,另一半则坚守职责,等到黑夫抵达。
  黑夫在陵园东北门前下车,取了胄,又让所有人卸下甲兵,步行入内。
  陵园北侧是三出阙的城门,里面是宏伟壮观的门阙和寝殿建筑群,以及六百多座已封土的陪葬墓、陪葬坑,位于东西两侧,南部则是高达百丈的封冢,底下则是神秘的地宫。
  通往封冢的大道两侧多有树木,大多是秦始皇继位后,吕不韦为其寻觅陵区后,当时便种下的,眼下已是松柏累累。地面每日有人清扫,就连石缝里,也一尘不染。
  更有许多真人大小的石人武士站立两旁,穿着石胄石甲,手持戈矛斧钺,怒视望着堂而皇之,穿行而过的乱臣贼子黑夫!
  黑夫却恬不知耻,对手下人嗟叹道:
  “昔日陛下南巡,我为奸臣逆子所阻,故未能见,想不过却一隔天人。”
  “今日,黑夫终于要来见先帝一面了……”
  言罢,已至陵庙之前。
  庙宇堂皇,规格肃穆,里面香火鼎盛自不必言,胡亥继位后没少在这里大搞祭祀,宣布始皇为极庙,帝者祖庙,四海之内皆献贡职,增牺牲。
  叔孙通乘机进言道:
  “先王庙或在西雍,或在咸阳,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
  “也就是说,此庙只能嬴姓天子进入……”
  “君侯是进,还是不进?”
  叔孙通满怀期待,黑夫却只是笑了笑:
  “死者为大,既然是祭庙,那一切自当按照礼仪来,否则,恐为天下人所笑,先皇更会笑话我粗鄙,不识礼数。”
  他让众人退后,抬起头,望着高高的陵冢,拱手下拜!
  没有叔孙通想象中的痛哭流涕,捶胸顿足,更没有呼天抢地,大喊“臣迟来矣!”
  然后当众晕死在庙前……
  武忠侯今天收起了平日演技,变得极其安静,动作里也带着郑重。
  他只是默默地下拜,说话低声细语,好似不是以臣祭君,而是探访老友,为其扫墓的温和。
  但黑夫嘴里的话,若是旁人听见,恐怕会以为是大不敬,有冒犯先帝,不臣之心……
  黑夫叹息道:
  “政哥。”
  “我来看你了……”


第0898章 驱传渭桥上
  七月初四日,废丘城外,围困李斯等人已近十日的数千郎卫材士听闻蓝田军破,黑夫已至咸阳,几作鸟兽而散,剩下的人也投降了抵达此地的北伐军。
  而李斯听儿子讲述峣关、蓝田黑夫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后,只有一句叹息:
  “天时地利人和尽失,此天亡胡亥矣……”
  万幸的是,他们李家这次又站对了位置,不必给胡亥陪葬。
  虽然如此一来,李斯在废丘“举兵响应”显得有点尴尬,但他并不担心战后自家的地位。
  关中一片混乱,黑夫麾下多是小吏出身,无治国之能,急需熟悉政务运转,能帮他厘清乱象,并为其抚恤关中黔首的先帝老臣……
  而后李斯又问了黑夫今在何处?
  “君侯改道去骊山了,今日方入咸阳。”
  “是该先祭陵而后入城。”
  李斯颔首,黑夫今日入城的话,这也意味着,他这把老骨头是赶不上了,毕竟废丘与咸阳宫之间,还隔着条渭水,几十里路,恐怕难以赶上。
  “也罢也罢,李斯也不必肉袒牵马,丢人现眼,为天下嗤笑,武忠侯大军抵达时,咸阳诸卿自会在城外跪地相迎。”
  御史大夫胡毋敬是与李斯合谋的人,眼下也一起在废丘。而咸阳九卿里面,哪些人会逃,哪些人会降,李斯心中门清。
  郎中令本是赵高,李斯出奔,赵高继任丞相后,这位置上还没来得急任新人,廷尉是阎乐,太仆、少府、治粟内史三人也无不是胡亥为公子时的亲信,眼下应随胡亥、赵高一同出奔了。
  另外三人,大概率会降。
  卫尉李良在蓝田就“反正”了自不必说。
  奉常周青臣,本是儒生,秦始皇逐群儒时侥幸未死,是靠逢迎而上的,一向是个滑头的家伙,绝不会为胡亥尽忠。
  典客王戊,本是秦始皇郎官,据说早年和黑夫还有点小过节,故得胡亥幸任,但此人贪生怕死,家眷又在咸阳,亦会投诚。
  唯独最后的宗正子婴,李斯却有些拿不准,此子在人前都是一副老实人形象,近几年因水蛊之疾,更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官场沉浮多年的李斯总觉得,子婴不简单……
  “从叛臣成蹻之子,到最受始皇帝信任的宗室子弟,担任黑夫监军又全身而退,胡亥继位颇为受宠,作为宗正,但不论是冯、高之案还是前几日的咸阳之变,他都巧妙躲过,此人,不一般啊!”
  他儿子李于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此刻难得父子独处,便低声道:“父亲,黑夫已得志,进咸阳城后,会立刻篡位么?”
  李斯立刻板起脸来,低声呵斥:“武忠侯是奉遗诏靖难北伐,何来篡位之事,乱说什么!”
  但旋即又面色一缓,说道:
  “关中未定,民心未安,连胡亥赵高都未落网,若黑夫头脑一热,露出谋篡的真面露,他欲让老夫、诸卿、蜀守等人如何自处?一旦贸然篡位,他的一切大义,便荡然无存,恐欲叛者众矣。黑夫聪慧,就算包藏野心,也定不会那么急……”
  ……
  对于咸阳中出城跪迎黑夫的诸卿都有哪些,李斯还真猜得一点没错。
  七月初四日中午,初秋天气晴朗,咸阳城已为黑夫派遣的一万前锋控制,又让叔孙通等人在全城告谕官吏百姓曰:“黑夫奉始皇帝遗诏靖难,是为百姓除害,非有所侵暴,诸吏人皆案堵如故,无恐!”
  咸阳百姓这两年来遇到过好几次政变动荡了,胡亥施政也还没到让他们倒戈相击的程度,所以对新来的黑大帅,尚在观望。
  咸阳诸卿百官却不同,在叔孙通安排下,以奉常周青臣、典客王戊为首,黑压压一群衣冠官吏,此刻都站在渭桥南岸,等待黑夫大军抵达……
  七月初的关中依然很热,众人皆穿着厚重礼服,顿时满头大汗,但北伐军前锋士卒持兵戈站在旁边,众人又不敢去觅阴凉处歇息,只能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强撑着,翘首以盼,心里望着武忠侯快点快点来。
  黑夫仿佛是故意要让众人在太阳下多晒会,苦等了几个时辰,就在奉常周青臣已经快晕厥过去,典客王戊也摇摇晃晃时,黑夫的帅旗终于出现在远方。
  北伐军士卒里最为威武雄壮的一批人被挑了出来,迈着大步,扬着尘土朝渭桥走来,将百官往路边田埂上赶,留出中间道路,容武忠侯旗帜仪仗通过。
  “这威风,这排场,他以为自己是始皇帝么?”王戊心中暗骂,但在黑夫车驾驶到渭桥边时,却第一个出列,正要下拜。
  谁料身旁的奉常周青臣不甘落后,抢先一步下拜并大哭起来:“咸阳百姓苦胡亥、赵高二贼久矣,吾等也望君侯如盼甘霖,今日君侯总算是来了!”
  王戊顿时心中一惊,这老周,台词和说好的不一样呢,不是约定要“体面”的投降么?周青臣这成什么了!
  但那边周青臣呼天抢地,他王戊板着个脸是什么意思?对武忠侯有意见么?王戊无奈,也只好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罪臣王戊,叩迎武忠侯!”
  黑夫站在戎车上,大咧咧地受了众人之拜,又笑道:“昔日始皇帝在时,吾等同殿为臣,何必如此?我听闻,二三子在伪帝奸佞出奔后,约束咸阳秩序,指引北伐军入城,封府库宫室,此亦有苦劳也,且起来罢。”
  众人起身,这次王戊学乖了,与周青臣破音齐声道:“请君侯入城!”
  黑夫颔首:“我刚得知,胡亥已死,虽然赵高尚在潜逃,但离落网也不远了,本帅自当入城抚恤百姓,将这大好消息告知他们!”
  “二世皇帝已崩!?”王戊、周青臣面面相觑,心中骇然,但来不及多想了,只跟着黑夫戎车后面小跑入城,吃着灰土,还得为其大声吆喝……
  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渭桥又叫横桥,是连接渭北咸阳宫与渭南章台宫、阿房宫及上林苑诸行宫之间的要道,过了渭桥,才相当于从帝都五环外进入市中心。
  此时许多黔首也在道旁观望,却见武忠侯车驾将跨越渭桥,这时候,不知是在街道两侧横矛站岗的北伐军将士疏忽,还是为什么,却有一个留着发鬟的小童子冲出人群,跑到大道正中央。
  眼看就要被行来的驷马戎车撞上!
  咸阳百姓皆惊呼连连,却碍于北伐军士卒所阻,无人敢上前。
  但好在,距离那孩童丈余的地方,御者将马车停了下来,武忠侯下了车,走到那一屁股坐在路中心的小孩面前,冲他一笑,然后伸臂将其抱起,环顾四周,大声问道:
  “这是谁家孩童?”
  四周一片缄默,无人应答。
  黑夫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臂膀里的小孩,笑道:“既然是走失的孩童,今日且随我一游咸阳何如?等到了汝家所在里闾,你便指一指,我亲自送汝归家!”
  言罢,竟真抱着孩童,重新登车,大队人马沿着渭桥大道向前走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围观百姓,皆言:
  “不曾想,武忠侯竟如此和蔼亲民!”
  “他说要为吾等除害,秋毫无犯,莫非是真的?”
  殊不知,这只是黑夫让叔孙通安排的戏份,小孩是街边随便找的,嘴里还含着颗糖,这是叔孙通塞给他的。
  但叔孙通倒也会挑人,这孩童别看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未曾被黑大个吓得屁滚尿流,还好奇地睁着大眼睛,在他脸上左看右看。
  黑夫与他对视,孩童脸上有些脏兮兮的,但黝黑的双眼却纯真无邪,好似两面镜子,能将黑夫的模样映出来……
  “孺子知道我是谁么?”
  孩子道:“高冠的人说,你是武忠侯,是秦人的大英雄。”
  他指的是叔孙通,此刻的叔孙通,也正站在人群里,指着武忠侯怀抱咸阳孩童入城这一幕,激动地让手下儒生“如实”记载呢:
  “都记下来,要让咸阳人和后世都记住这一幕,就像君侯说的,北伐军不止是威武之师,更是文明之师,仁义之师!”
  “既然知道,你就不怕我?”车上黑夫仍与小孩百无聊赖地聊着,黑夫知晓,在胡亥、赵高的宣传下,自己在咸阳名声可不太好,绝不是什么大英雄,大反派还差不多。
  孩子摇了摇头。
  黑夫咧嘴吓唬他道:“汝家长辈如何说我?吃孩童?还是人身犬首?”
  “我没长辈了。”
  孩童眼睛却是一红:“十天前我家被烧,我找不到父母、阿姊了。”
  这竟是个受李斯等人政变连累的孤儿?其父母家人,恐怕已经在动乱中遇难了罢?
  而这场持续一年半的战争,又在秦地制造了多少孤儿?
  黑夫收起了笑:“汝家原本住在何处?”
  “西渭里。”
  黑夫抽出块绢,给孩童擦去脸上的灰土泥巴。
  “汝之父母、兄弟姊妹,我会为你找到他们。”
  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小孩的悲伤来得快去的也快,兴许是得了黑夫承诺,孩童顿时高兴起来,含着嘴里的糖,他复又抬起头,开怀笑道:
  “等我再见到家人,定会告诉他们。”
  “武忠侯面色,果真和长辈们说的一般黑呢!”
  ……


第0899章 体面
  黑夫在咸阳任官,在咸阳成婚,前后加起来,一共在此生活了两年,所以他对这座城市很熟悉——过了渭桥,便处处都是娴熟的记忆,马车还未拐弯,就能知道下一条街景有何特色。
  但他麾下的绝大多数人,不论是南郡的乡里子弟,还是岭南的谪戍之卒,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帝国都城,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跟在黑夫戎车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咸阳城的规模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它没有外郭,这让都邑显得更加无边无际,尽管以它为中心的朝廷已经被南方的乡下人击败,领土急剧萎缩,但丝毫未影响这座城市的繁华:
  咸阳人口多达百万,而北伐军们此前到过的最大城市江陵和宛,不过十万上下,二三线省会城市,如何与一线巨都相比?
  过了如同彩虹般横跨天河的壮丽渭桥后,士卒们可以见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座繁华的都市,城中道路两边皆种的有榆树、槐树,郁郁林林,道路两旁是方方正正的里闾,有序的房屋鳞次栉比,这么好的规划,显然是当年强迫症患者商鞅的杰作。
  眼下每个里闾门客都有北伐军士卒守着,门户紧闭,这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混乱。
  路过渭北沿河大道时,咸阳南市在此,乃是交易马牛羊、粟米稻谷等畜、粮的场所,往昔太平时,从朔方、上郡、北地送来的马羊嘶鸣,来自关东的粮食也车来车往,堆积如山,十分热闹,隔着十几里都能听见市中传出的声音。
  可今天,却冷清非常,所以士卒们感触不深。
  而最恢宏的要数北坂上的咸阳诸宫。
  遥望之,也不知是何宫、何阙,远高出内城墙之上,明峻挺立,郁郁如与天连,它那庄严的高阙,就像季婴曾对乡亲们,用乏善可陈的词语所描述的那般:
  “仿佛悬浮在空中。”
  总之,所有第一次来到咸阳的北伐军士卒,都瞪大了双目,只觉得眼睛不够用。
  若非亲眼所见,人们根本不会相信,这座城市的规模堪称无与伦比,再勇敢的人看到这样宏伟的景观,都不禁战战兢兢。
  旋即滋生的,还有贪婪……
  “如此大的都邑,该有多少钱粮金帛啊!”
  尽管,士卒们现在还不能完全了解,那些宫室、市肆内有什么:
  石板铺就的宽阔广场、两宫土墙相夹的狭窄甬道,高大威武的十二金人,装饰金玉的恢弘大殿,陈列得满满当当的青铜礼器,成排成排的编钟,从大到小的鼎簋,能将整个咸阳照耀得灯火通明的铜灯烛架,美轮美奂的漆器。
  更有秦始皇帝统一天下时,从六国掠夺来的无穷财富,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府库中成串成串的半两钱,装在箱子里的大块金饼……
  以及凝结了千年华夏智慧的简牍书籍,十二诸侯之史,诸子百家之作,都安静躺在御史府的几个图书馆里。
  所有人都垂涎三尺,若非军法约束,若非武忠侯抱着娃行在最前方,众士卒早就迈不动自己的腿,要冲进那些宫室里,大抢特抢了!
  黑夫能感受到麾下士卒的震撼和贪婪,这批有资格随他进入咸阳的兵,多是从云梦起兵开始便相随左右的,军纪冠绝全军,连他们都为这座都邑财富诱惑得躁动不安,更何况其他部队?
  人性本恶,欲望需要疏导而不是堵塞,黑夫知道自己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他不可能让士卒冒着矢石,千里迢迢走到咸阳,最后却空手而归……
  于是早在入城前,黑夫就让军正传令:“使前锋军正官吏,籍吏民,封府库,禁宫室,收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并告诸屯士卒,待发伪帝府库后自有大赏,敢盗掠者刑,敢冒犯官吏百姓庐舍者死!”
  话虽如此,但那些奉命封府库,卫宫室的士卒,是否会偷偷拿点什么塞进衣襟褡裢里,黑夫可不敢保证?毕竟当年秦军破寿春,王翦也下达了类似的命令,但黑夫和手下人也没少中饱私囊,并获得了第一桶金,否则哪有钱大兴蔗田……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当年他做不到的事,觉悟还不如他的北伐军士卒,能做到么?
  黑夫没指望过,他的要求,只是杜绝杀人放火,欺掳百姓,让这场进京赶考,拿个及格分。
  “至少,不会再有楚人一炬,可怜焦土……这座城池,也不必毁于一旦!”
  “胡亥私库里的金钱取之人民,归于人民,也不算过分吧。”
  如此想着,车马停了下来,抬起头,却是巍峨的咸阳宫到了……
  ……
  咸阳宫门前,还有一行人在此等待,季婴站在最前面,满脸自豪,他旁边是一辆辎车,上面好似躺着一具尸体,车侧还有一个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的人,双手高高举着一把剑……
  跟在黑夫车后气喘吁吁抵达的王戊、周青臣直到这时候才明白,今日投降的主角,显然不是他们,而另有其人……
  黑夫将抱了许久的小屁孩放了下来,让人带下去好生照顾,又令御者驱行至季婴面前,指着那跪地之人道:
  “此何人也?”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憨厚却又憔悴的脸:“罪臣婴,见过武忠侯。”
  黑夫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宗正为何憔悴如此?”
  子婴叹道:“当日在梅岭,以为与君侯永别,婴哀伤不已,恨不能与君侯同去,加上水蛊复发,竟形容渐毁,后得闻君侯起兵于南方,仍将信将疑,不曾想竟真能再见君侯,婴不胜喜悦!”
  “这又是何剑?”
  子婴道:“此天子剑,太阿剑!”
  天子素有佩剑,秦始皇自从搞到传说中的春秋宝剑“太阿”后,爱不释手,以为天子剑,黑夫为郎中户令时,常见其佩戴。
  “敢告于武忠侯,先前赵高欲劫伪帝东窜西河(河西,陕西韩城南),以帝玺、天子剑献予楚人,婴甚至不能使其得逞,遂击之,赵高走,我又苦心劝说伪帝向武忠侯肉坦而降,但胡亥他……”
  子婴垂首道:“胡亥自知罪孽深重,竟自缢于郑国渠畔一亭舍中,婴只好收其尸身,与天子剑一并来献!”
  “如此说来,这就是胡亥之尸?”
  黑夫略微动容,让季婴掀开那辆辎车蒲席,却见躺着一具僵直的尸体,身上依然是皇帝冠冕,脖子上有条明显的勒痕……
  孰视其容貌,确实是胡亥不假,但也不能排除替身的可能。
  “周青臣,王戊?”
  黑夫喊了后面两个投降的九卿,让他们近前来看。
  “可是胡亥?”
  王戊凑近一瞧,还真是胡亥,虽然对这个荒唐的皇帝意见很大,但此刻见其死相凄惨,仍是鼻子一酸,只差点泪撒当场,喏喏道:“似是胡亥本人……”
  岂料一旁的周青臣立刻大呼起来:“这绝对是胡亥,我记得他脸上这颗痣,绝对假不了!”
  王戊又被老周坑了。
  黑夫很满意周青臣的态度,又让远远跟来的群吏上前,虽然也不乏暗暗抹泪的人,但当着黑夫的面,大家都学乖了,不管先前见没见过胡亥,众人皆一口咬定,这就是胡亥,死得不能再死了!
  子婴心中冷笑,恨不能立刻拔剑杀了这群忘却嬴姓公室厚待的诸卿僚吏们,他明白,黑夫必须让所有人都笃定:伪帝已死,再也翻不起浪来了。
  而之后,按照子婴的想象,一向喜欢作伪的黑夫,便会宣布胡亥是自杀,甚至会对着胡亥尸体叹息一场,说“汝何不待我来”?然后草草下葬。
  如此,武忠侯达到了靖难的诛暴口号,而大秦皇室也能体面收场,保住胡亥最后一丝尊严。
  最重要的是,他子婴将籍此功绩,继续跻身朝堂,被武忠侯任命成为新的公室领袖,负责约束群公子。
  但子婴会偷偷想办法保留公族气血,以待后日……
  关中形势不容乐观,黑夫短时间内无法篡位,只要他活下来,就有希望。
  但让他未曾想到的是,黑夫却跳过胡亥后事,先道:
  “宗正婴……”
  在奉命检查胡亥尸体的令史附耳说了几句后,黑夫孰视子婴良久,突然对所有人宣布了一件事:
  “宗正婴真奇人也,承石碏之风,虽深受胡亥信任,却仍大义灭亲,亲自动手,杀了谋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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