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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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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还好,如此一说,黑夫心中也不免一动。
“伍长、什长虽小,而且是临时的,但也是军吏的开端,对以后的履历有好处,我或许可以一试。”
正说着,校场的木门内,忽然响起了刷刷的脚步声,黑夫定睛一看,却是一位军官正带着一群兵卒,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等那军官到了跟前,只见他身穿长襦、外披铠甲、头戴长冠,腿扎行縢,足穿浅履,一手按剑,脸上满是络腮胡子,不苟言笑。
黑夫二人识趣地向他行礼,军官却打量二人后淡淡地问道:“汝等是前来服役的更卒?士伍黑夫、季婴?”
黑夫应诺道:“正是吾等。”
季婴则提醒那军官道:“禀上吏,黑夫已升为公士……”
军官一瞪眼:“我管你是士伍还是公士,都是更卒!征召时已明言,十月初一,日中之前集合,为何来迟!”
日中,是秦国十二时辰中的一个,相当于后世的11点到1点,那时候,黑夫还在县狱跟人唇枪舌剑呢,怎么可能到得了……
于是黑夫解释道:“吾等因协助县狱审理案件,耽搁了大半日,有狱吏书写的简牍作证。”
军官却不听他们解释,也不看旁边县卒递过来的简书,板着脸道:“还敢狡辩,二三子,将此二人拿下!”
“唯!”一声声应诺后,县卒们立刻摩拳擦掌,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抢先将季婴按倒在地!
“吾等冤枉!”季婴又嚷嚷起来,却无济于事。
接着,剩下的五六人又围拢过来,要拿下黑夫,黑夫没有反抗,被他们反拧住胳膊,按倒在百将面前,脸贴着冷冰冰的地面,呼吸之间,尘土呛鼻,一股强烈的屈辱感从心里奔涌而出!
此刻的黑夫,有些莫名其妙。
他知道,征召更卒,是县尉官署负责的,县狱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并给黑夫写了证明,说明前因后果,准许他们明早再来,但出于谨慎,黑夫今日便来了。
谁料眼前这百将却蛮不讲理,不等黑夫二人解释,就将他们就地拿下!
真是岂有此理,还有没有法纪了?
明明和他从没见过面,无冤无仇!
等等!
那个狱吏乐在走之前,跟自己说过什么来着?
“到了更卒那边,要小心!”
黑夫猛地醒悟过来,难道说,刚刚结束的那起官司,和自己现在的遭遇,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牵连?
这时,只见那百将双手抱胸,站在黑夫面前,轻蔑地说道:“外边传闻说,云梦乡来的更卒黑夫武艺超群,能力战三盗,空手夺刃,擒贼拜爵。如今看来,却是一个懦弱匹夫,我问你,你不是武艺了得么?为何不夺刃反抗?”
黑夫努力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的履尖、长襦,眼睛定定地看着这名络腮胡百将的脸,牢牢记住了他的模样,而后不怒反笑。
“若我反抗,岂不是正中上吏下怀?”
“大胆!”百将脸色一变,招呼众人道:“二三子,将此二人,以失期罪论处!”
第0017章 失期当斩?
听到那百将说要以“失期罪”论处他们,黑夫当时就是一惊!
他真敢杀了我!?
但随即却又听百将补充道:“笞二十!”
哈,是打板子,不是失期当斩?黑夫愣住了。
县卒们狞笑着摩拳擦掌,抄起一旁的竹板,准备痛打黑夫。
黑夫闭上了眼,他在权衡利弊,既然是打二十下板子的话,自己究竟是不甘受辱奋起反抗?还是默默承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到远处又是一阵脚步,随即是一声大喝:“住手!”
黑夫睁开眼,却见一名同样是百将打扮的年轻军吏带着几个人,小跑着过来,对那些正欲动手的县卒喝道:“这是作甚!还不停手!”
“陈百将,你这是何意?”下令拿下黑夫的军官冷冷说道。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宾百将。”被称之为“陈百将”的军吏个子不高,颔下一撮小胡子,身板气势不如那军官,却丝毫不示弱。
他指着黑夫二人道:“宾百将,此二人犯了何罪?要处以笞刑?”
宾百将气呼呼地说道:“失期,当罚。”
陈百将却笑了起来:“不对吧,按照《徭律》,徭役、更卒,失期一到五日,谇;失期六日到十日,罚一盾;失期十日以上,罚两甲。这两人迟到几个时辰,顶多当众责骂一顿就是了,哪条律令规定,要痛打二十板子?”
“这……”宾百将一时失言。
陈百将走近了一些,笑道:“再者,我听说这黑夫与季婴,是在路上遇见盗匪,将其擒拿归案,之后在县狱协助审案,故而来迟。此事县丞已知会县尉署,县右尉亲自告诉我,可准其明日再来报到……宾百将,你不问缘由将其拿下,莫非是想替那个犯法沦为鬼薪的湖阳亭长出气不成?我听闻,他是你的堂妻弟啊!”
宾百将被揭穿后面色一滞:“陈百将,你我好歹是同僚,休要诬我!我直接听命于县左尉,怎知县右尉下达了何等命令?”
“原来是这样。”陈百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既然是误会,那便请君放人罢!”
眼看陈百将祭出律法,打是打不了了,宾百将才瞪了黑夫一眼,挥了挥手,让手下松开他,然后在黑夫耳边留下一句:“小竖子,今日算你走运!”便愤然离去。
黑夫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盯着宾百将的身影看了许久,然后便朝小胡子的陈百将行礼道:“多谢上吏相救!”
季婴也在一旁惊魂未定,作揖道:“若非百将阻止,吾等只怕要断条腿。”
“不至于此。”
陈百将嘴上客气,却大马金刀地受了二人一个大礼,然后将黑夫上下打量一番,赞叹道:“这几日的传言果然不假,身高体健,能敌数人,如今更因功成了公士,善哉!安陆县又多了一位壮士!”
“上吏谬赞了,小人那点微薄功劳、匹夫之勇,不值一提。”
黑夫又小心地问道:“上吏刚才说,这宾百将,是那湖阳亭长的亲戚?”
“可不是嘛……”陈百将意味深长地说道:“宾百将是县左尉之婿,湖阳亭长贞则是县左尉之侄,平日里常有往来,如今湖阳亭长被严惩,他自然心中不忿。”
黑夫恍然,原来这里面还有这层关系,难怪今日县狱里,那商贾顶不住压力,帮亭长做了伪证。
言罢,陈百将指着黑夫笑道:“所以接下来一个月内,你还是小心一些,谨言慎行,勿要犯错,若真被他拿住把柄,我可护不了你……”
“多谢百将提点,黑夫定不忘百将之恩。”
黑夫知趣地再度作揖,陈百将坦然受了他们的礼,点了点头,笑道:“你明白就好……”
……
陈百将让身边的县卒带黑夫二人去更卒居住的地方,一路上,季婴唏嘘不已,说这差点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打,而且是二十下,幸好被救了下来,不然屁股都要开花了。
黑夫却似有所思,除了思索刚才的事外,就是低声嘀咕道:“原来服役失期的处罚,还没有见死不救重啊。说好的失期当斩呢?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还是我又被历史课本骗了……”
这件事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便放下不管,这时候,季婴已经发挥话多的特长,跟带路的县卒套起了近乎。
原来那县卒也是涢水乡人,名叫“照”,说是县卒,其实除了手里的戈、脱掉身上的甲,就和黑夫他们没什么区别。因为是乡里乡亲,走了没几步,照就跟季婴用涢水乡的方言聊起天来,等走到一半时,二人已经相当熟络了。
黑夫看在眼里,暗暗称奇,这季婴,却有几分交际的本领,他便拉过季婴,对他耳语了几句,季婴颔首了然。
“照兄。”快到更卒居所时,季婴突然问道:“陈百将和宾百将,是不是不睦啊?”
照笑道:“汝等刚才不是看见了么,明摆的事!宾百将本是公士,随县左尉征战沙场,战场斩首立功慢慢升上来的。陈百将则是继承父爵,刚成年就做了不更,又是学室弟子出身,被县右尉提拔,直接入军中为吏。他二人从共事第一天起,就坐不到一快去,类似的事,吾等见多了。”
黑夫听完默默点头,难怪陈百将说起律令来一套一套的,原来是“学室”,也就是秦国的干部培训班出身啊。
如此看来,他救下自己,是为了让宾百将不痛快?也太实诚了吧,要是自己,肯定先在旁边多看会,等板子打到身上,再出来叫停,这样既能弹劾宾百将乱用刑罚,就算没法让他撤职,也能吃点罚款恶心恶心对手。此外,又能让黑夫二人更恨宾百将,而对陈百将更加感激涕零,简直是一石二鸟啊……
黑夫忽然觉得,和这个时代朴实的人比起来,现代人真的好腹黑哦,当然,赵高、李斯等佼佼者他是不敢比拟的。
却听季婴又问道:“那县右尉与县左尉,是不是也不合啊!?”
照闻言一惊,连忙矢口否认。
“这我可没说过,两位县尉平日里看上去和和气气的……”
他随后有些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左右,只有一队持刃的巡逻县卒远远路过。等他们走远了,才压低了声说道:“不过如今两位县尉的命令,常常各自发给所属百将,相互间竟不知会一声,只是苦了吾等小卒,都不知到底该听谁的……”
黑夫听到这里了然,这安陆县公安局的两位领导,只怕也不和睦。
他已经猜到,陈百将之所以救下他二人,决不是像喜大夫那样秉公执法,而是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要让宾百将不痛快,同时让黑夫这个刚在县里出名的“壮士”对他感恩戴德。
往深了探究,这还涉及到安陆县两尉之间的明争暗斗!
看来,不仅是湖阳亭长一案的后续没有完结,自己还不小心卷进了更麻烦的“政治斗争”里……
虽然公安副局长也不算大官,但也是安陆县的四把手啊,随便动动指头,都能让黑夫吃不了兜着走。就算那县左尉碍于舆论和律法不好亲自对付他,也可以让宾百将找借口狠狠刁难黑夫。
“看来这一个月的役期,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
黑夫无奈地摇摇头,暗叹自己命途多舛,才打赢了官司,又惹上麻烦。
这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细微的小雨,窸窸窣窣,照连道晦气,也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一排低矮破旧的屋舍,对他们说道:“更卒的居所到了!汝等自己过去罢,最左边的那间便是!”
……
PS:云梦秦简《徭律》的发现,使得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的直接原因“失期,法皆斩”饱受质疑,对此,目前史学界的主要看法有二。
一是秦二世时赵高曾“更定律条”,在这次修改中,将失期的处罚改成了斩首。
二是陈胜吴广押送的是前往边疆守备的戍卒,属于军事征调,已不是普通徭役,需按军法行事。西汉初年的南郡,就有一个蛮夷君长逃避戍役被腰斩的案例。当然,即便要杀头,也只是两名县尉、陈吴二人会死,其余人等不可能全部处死。
第0018章 袍泽们
“吾等之后一个月就住这?”
走到这排茅屋最左边的一间外,黑夫皱起了眉。
这一看就是建了许久的屋舍,墙壁是土砌的,但不少土坯都已经开裂,而且坑坑洼洼。那木门也陈旧不堪,甚至有一个拳头大的破洞。屋顶上,用木梁和土块压着的茅草随风而起,让人担心它们随时会被卷走,而且也不知里面到底漏不漏雨……
总之,就跟前世他见过的工地窝棚差不多,勉强容身而已,唯一看得过去的,是外面的地面铲得干干净净,一株野草都不剩。
季婴却早已习惯,毕竟他已经做过两次更卒了,便自嘲道:“我都有些想念在县狱的住所了,好歹不漏风漏雨,也不必训练干活。”
说着,他便替黑夫将门推开,打趣道:“公士先进。”
“好士伍,还懂得尊卑。”
黑夫也只能陪他苦中作乐了,无奈地躬下身子入内,因为这门才七尺不到。
进屋后,他发现里面别说膏油灯了,连薪柴都没点,已经有些昏暗,等目光适应了屋内的微暗后,黑夫才看清楚了其内部设置。
只见狭小的屋子内,中间是能容两人并行的过道,左右两边各是一道宽约一丈的土台,略高于过道,一共铺开有十床稻草垫。这就意味着,更卒们是按“什”居住的,十人一房。
他进门时,屋内有七个人,正在聊着天,黑夫一进来,他们便止住不说,回过头,七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这时候季婴也钻进来了,他还没进门就在嚷嚷:“可有涢水乡的人?”
他进门后瞧了瞧里面的人,顿时面色一喜,指着靠左边铺盖上的两人大叫道:“这不是彘和牡两兄弟么!你们也轮到正旦服役啊!”
黑夫看去,却是一个身高才六尺半的小眼睛圆脸矮子,身边却是个膀大臂粗的八尺壮汉,比黑夫个头还要高。若非季婴喊出来,他打死都不相信这竟然是两兄弟……
“吾等是堂兄弟。”二人解答了疑惑,他们也认出了季婴,笑着与他相认,原来,他们虽然不住在同一个里,但上次服役也是一起的,故而相识。
黑夫都有点不好意思叫他们的名,彘就是猪,牡可不是牡丹,而是公牛的意思,这对堂兄弟的爹妈是事先约好的么?竟然给他们取畜生的名字。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这时代的平头老百姓大多没有姓、氏那种贵族才有的东西,取名也是生下来以后,随便指着一物为名,至于指的是鸡鸭猪牛还是花草树木,就看缘分了。想那汉武帝的小名,也是彘儿呢。
要是爹妈不想指物,也会按照年龄顺序伯仲叔季地叫下去,比如季婴。还有楚国丰沛一带,刘老大爷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刘季,快30岁了还没娶到老婆,整日游手好闲……
此外,也可能会给你取应景的名,比如黑夫,是因为生下来就是个黑胖小子。他的弟弟惊,因为是母亲怀胎十月,产期将至时受惊生下的,故而得名。
所以,两兄弟就特别羡慕大哥衷,衷这个名,是父母专门请这时代的算命先生“日者”来家里,翻着这时代的皇历《日书》取的,十分正式,也得体好听……
这之后,彘和牡还帮着介绍起屋内其他五人来。
“这是小陶,是云梦乡人。”小陶是位个子矮小的青年,和黑夫同年,他十分腼腆,坐在墙角,沉默寡言。
“这是平、可、不可,都是县城附近的人。”
平二十多岁,的确是相貌平平,和这时代大多数庶民一样,两眼茫然,目光呆滞,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而那个“可”和“不可”也是两兄弟,这名字合在一起也忒好笑了,却见可满脸痘痕,不可则长着一对斗鸡眼,也是抿着嘴不爱说话。按理说亲兄弟是不会被一起征召的,只是他们都已成年分家,不属于“同居者”,所以才一同征发。
总的来说,这几人年纪都和黑夫相仿,顶多参加过一两次服役。
“这是朝伯,也是云梦乡人。”
到最后,彘介绍到了最靠里的一位,此人年纪较大,看上去足足有三十七八,山羊胡须老长,也不知他这“伯”是因为家里兄弟排号第一呢,还是年纪较大,得到的尊称?
朝伯俨然是这群人里地位较高的人,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起身拱手,只是悠然地坐在榻上,点了点头,又指着黑夫道:“后生,你又是哪里人?”
黑夫刚才一直在默默记着众人的名,此刻才朝他们拱手道:“我从云梦乡来……”
“原来是同乡啊。”朝伯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看你年纪不大,第一次来服役吧,无妨无妨,日后我会多照应你的……怎么称呼?”
“黑夫。”黑夫笑着轻声回应。
“什么!?”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原本还仗着自己年纪大,盘腿坐着的朝伯,竟腾地站起身来,吃惊看着黑夫道:“你就是黑夫!”
“那个力敌三贼的黑夫?”彘、牡也惊讶地望向他。
我的名声都传到这了么?黑夫有点诧异,只好点了点头。
“今日半个安陆县城都在说你的事迹,吾等刚才还在谈论你呢。”可和不可俩兄弟过来搭话,言语中满是恭维。
“你……你……你真的能,能空手,夺白刃?”一直沉默寡言的小陶也说话了,原来他是个结巴,只是看向黑夫的眼神,已满是敬佩。
季婴这下可得意了,再度扬起头道:“那是当然,黑夫兄弟功夫了得,正是我协助黑夫擒贼的,他还被拜爵为公士了呢!”
“真是厉害。”家住县城的平也投来了艳羡的目光,他在意的是黑夫的爵位。
“不算什么。”黑夫还是很谦虚的,摆了摆手道:“诸位且坐下说话吧,以后大家都是袍泽了,黑夫第一次服役,还望多多照应。”
众人这才相互看了看,复又坐下,不过只是短短的一两句话,黑夫已经判断出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了。
彘和牡是正常的好奇;可和不可是略微畏惧,也许是怕黑夫是个好勇斗狠之人,会欺负他们;平艳羡黑夫的爵位;小陶则是年轻人对勇者的崇拜,也许黑夫力敌三盗的勇气是他渴望拥有的……
至于那个朝伯么?看上去像个老油子,暂时摸不清他的打算。
此刻,黑夫才发现,屋内十床稻草席,已有八床上面摊开了简陋的铺盖,只有两个还空着,那大概就是留给黑夫和季婴的地方……
这么一算的话,室内还少了一人啊。
“还有一人去哪了?”季婴也发现了,他随便坐在彘的床边,张口问道。
“那位公士去溷(hùn)轩了。”彘小心翼翼地说道,似乎有些害怕那个人。
“这么说来,这个屋子里,就有两名公士了。”
黑夫乘着天黑前最后一点亮光,看了看屋内众人的装束,发现其余人都是黔首士伍,只是不知道另一名公士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正当这时,外面的木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寒冷的风携带着雨吹了进来,随即响起一个大嗓门:
“真是晦气,乃公只是去拉个矢,居然遇上下雨!”
第0019章 较劲
那人进屋后,黑夫看清他是个颔下飞鬓、左脸还有三块红色胎记颇似豹纹的汉子,二十余岁,头发沾满雨水。此人也不讲究,脚跟一踢将门合上,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汝等还愣着作甚,快递块布给我擦擦!”
这时候黑夫发现,刚才被自己名声所惊,起而复坐众人,又站了起来。尤其是家在县城的平、可、不可三人,更像是奴仆一般迎了过来,将自己的布巾递给那汉子。
“这是豹,家住县城东门里,众人都叫他东门豹,从小就有勇锐之名,继承其父公士爵位后,更无人敢惹他了……”彘凑过来对黑夫二人说道,看得出来,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怕豹。
“那两个迟到的人来了?”
这时候东门豹也发现来了新人,走过来看看季婴,面露不屑,又一对粗眉毛一扬,开始打量起黑夫来。
东门豹的确像头豹子,脸上三块胎记颇似豹纹,虽然十分健壮,但只有七尺,比黑夫矮了半个头,眼神却一点都不示弱。他瞪了黑夫看了几眼,目光停留在黑夫头顶的髻上,才道:“你也是公士?”
“没错,这就是今日因擒贼被拜为公士的云梦乡黑夫!”季婴不忿东门豹对他的无礼,便气呼呼地应下了话。
“乃公问你了么?”东门豹眼睛一瞪,十分凶恶,吓得季婴后退半步。
“这位公士。”黑夫也开口说话了,依然是不紧不慢:“吾等都是一起服役的袍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谁跟汝等是袍泽?”
东门豹嘿然,他一步窜到稻草垫上,挺着胸,双手叉腰地宣布道:“乃公早就说过,此番更役,我是要做什长的,汝等,都是我的下属!”
平、可、不可三人连声附和,小陶畏惧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彘和牡沉默不语,就连年纪较大的朝伯也敢怒不敢言。
黑夫明白了,这东门豹似乎在集合的第一天里,就在屋子里取得了领导权,成了这间房里的老大,大家都要小心敬着他,等到他做了什长,之后一个月里,更要唯其马首是瞻。
季婴第一个不服,他说道:“我听说,只要有公士爵位的人,便能做军吏,我黑夫兄弟也是公士!还是实打实的立功得爵。”
“黑夫?”
东门豹显然听说黑夫的事情,他的气焰稍微收敛,点头道:“原来你便是黑夫,你若真有他们所说的本领,我便让你做伍长,何如?”
谁料,黑夫却笑了笑,说道:“若我说,我也想做什长呢?”
“那你便是吾之敌手!”
东门豹是个脾气暴躁的热血青年,他先是一愣,发现自己的好意被拒绝后,勃然大怒,当即指着黑夫道:“来来,你我较量一番,也让我试一试,你那一人敌三贼,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是真是假!”
说着,他便捋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室内众人都大为震惊,墙根的朝伯也摇了摇头,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服更役了,就指望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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