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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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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夫转过身,看向面前被自己断绝了所有后路的兵卒们。
  “二三子,现如今,我与汝等一样,已经没有任何后路了。”
  该做的,他都做了,现在,他们真的是将无余谋,士有死志,除了拼命,已无他途。
  “一如方才所言,事到如今,吾等已不是为了功勋爵位,为了田宅钱帛而战。”
  黑夫对所有人大声喊道:“只为了一件事,回家!归乡!”
  “和家书一起送回去的,不该是一份死讯,而是活生生的人,要让母亲看到儿子,让妻妾看到丈夫,让儿女看到父亲,他们都在江汉之滨,在南郡的各个县各个乡各个小里闾,翘首以盼!盼着吾等能随初雪归来!”
  “回家……”
  不止是兵卒变得热泪盈眶,连翟冲、满、屠驷三名百将都捏紧了拳头,激动不已,虽然他们被嘱咐不要山呼,但此时此刻,众人只想随着黑夫,大声把心里的念想喊出来!
  “我知道汝等想高声山呼。”
  黑夫嗓子已经嘶哑,却依然喊道:“将这呼喊憋在心里罢!片刻之后,在战鼓擂响,吾等齐齐冲向敌阵的时候,再喊出来!想喊多大都行!”
  “让楚人听听,让楚人看看,捐甲徒裼以趋敌的秦军,是何等可怖!”


第0189章 捐甲徒裼以趋敌
  半刻后,鲖阳城外,已经列阵以待的楚军阵前,看着筐中那二三十个血淋淋的人头,再瞧瞧面前跪在地上,长得尖嘴猴腮,卑躬屈膝模样的季婴,斗然露出了鄙夷的笑。
  “看来有血性的秦人,都在这了。”
  言下之意,剩余的,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说实话,在招降寝丘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一幕,一些秦人觉得若是降楚,会导致他们家中亲眷被连坐,于是反抗不从。廖平镇压不住,还是靠了放出寝公孙奉,发动邑内楚人帮忙,才将那百余不愿投降的秦人杀死的。
  见到这一幕后,斗然再不怀疑城内投降的诚意。
  “何时出城归降?”
  季婴稽首道:“程五百主说,他且先带人将城内被烧着的火扑灭,待日上三竿时,便按照衷屯长出城时商议的,让众人出城。”
  “善。”
  斗然站在戎车上颔首,另一辆车上的孙奉则关切地问季婴:“城内还有多少粮食?”
  “还有数百石,都封存在仓中,等待将军验收。”
  季婴露出了谄媚的笑,他也不必装作卑微,在去湖阳亭做邮人前,他本就是卑微的小民,见了贵人,自然要战战兢兢。
  可现如今,不知为何,他却只想看看,等这些楚国贵族被黑夫击溃后,也朝自己跪地求饶的模样。
  “乃公也要坐坐你们这漂亮的车乘。”
  想到这里,他连忙低头,生怕自己的眼神泄露了本心。
  “数百石粮,足够吾等十日之需了。”
  孙奉摸着胡须,手指在车栏上不断敲打,他是个会过日子的领主,眼看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便开始算计起来了。按理说,这两千多兵卒,还有俘虏们的口粮都要由寝丘供给,看着一车车粮食从自己的仓里运出,他别提多肉疼了,如今能省下几百石倒是好事。
  此时此刻,楚军两名将领脑子里最关心的,都不再是打仗了,一个想着待会要摆出威风凛凛的架势受降,以显示自己的高贵,另一个则满心都是省粮止损。
  将领如此,普通兵卒更是松懈,这些日子来,靠着项燕的指挥和陈郢的反叛,秦军被打懵,连吃败仗,楚人却顺风顺水,遂轻秦人。
  如今听说鲖阳要降,大家不必打仗,都乐得高兴,虽然勉强列了阵,可兵卒们都歪歪斜斜,阵而不整。交头接耳之声不断响起,有谈论城内秦人胆怯的,有说鲖阳本地的特产“鲖鱼”的。
  “等受降完了,定要去溪水里捉几条尝尝,再当着秦人的面,让他们看吾等吃肉,自己却得饿着肚子。”有人嬉皮笑脸地打趣道。
  季婴和他带出来的十个人,就这样从松懈怠敌的楚军身边经过,他们也不用回去了,而是要押往后阵,和那些沿途被俘的秦卒关一起。
  秦军的战俘被安置在一个大土坑中,这应该是上午时楚军逼着他们挖的。坑深数尺,百余步见方,就在这狭小的地方内,密密麻麻挤满了三百名神态颓唐的秦军战俘。
  上百名楚卒则坚盾利矛、张弓搭箭守在坑四周,不过态度亦十分松懈。对季婴他们,只是稍微瞧了瞧,见没有携带兵器,便推攮进去。
  秦军战俘看到有新的同袍被押进来,也没有什么的反应,他们战败后晕头转向地撤离,又累又饿,楚人又不给饭吃,此刻被拘禁于此,虽有心反抗,却没有气力。
  “黑夫说的没错,若是被楚人俘获,八成是要被押到楚国做田奴矿奴的。”
  季婴瞧着这情形,心里有了底,眼神则在四处寻觅黑夫让他找的人。
  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周华和十来个人被绑在大坑的另一头,那里隔着大坑三步距离,树立了几根木桩,这些人都是戴矮冠的秦吏,他们身上已经有了些许鞭痕,身上还被故意浇了水,在十一月初的天气里,冻得直哆嗦。
  秦国战俘们看向他们的眼神,愤慨、同情却又无可奈何。
  季婴朝一起来的同伴们使了眼色,他们分散开来,在不引起楚人注意的情况下,分散到了各个位置。
  季婴则带着三个人,挤开前面拦路的秦卒,摸索到了木桩下方位置,乘着楚卒不注意,捡起一个小石子,往周华的位置弹了出去!
  石子打中了木桩,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周华抬起头,在人堆里看到了朝自己挤眼睛的季婴。
  季婴常跟着黑夫一起护送李由前往大营,所以认识周华,二人还交谈过几句,所以周华对他还有点印象。
  瞧见季婴后,周华干涸开裂的嘴唇露出了一丝笑。
  “终于来了么?”
  那黑夫冒名为“衷”,还在劝降时说了一句只有秦国军吏才懂的话,如今看来,果然是有后招。
  季婴只能看到周华嘴唇微动,他不能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的发髻里,取出了藏匿的刀削,捏在了手中!
  黑夫的这支“奇兵”,已经到位。
  季婴咬着牙,捏铜削手有些颤抖,但心里却兴奋异常,他牢牢记着黑夫交代他的信号,也是每个秦国军吏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军事术语。
  “重鼓,则击!”
  ……
  “县公,秦人上城扔甲了。”
  眼看日上三竿将至,斗然还好,孙奉已经哈欠连天,这时候,终于有人来禀报说,秦军开始按商量好的投降程序,在城头上扔甲胄兵器了。
  孙奉连忙揉了揉眼睛看去,却见鲖阳东墙上,的确有一个个人头攒动的秦军士卒。他们依次来到墙边,将自己的甲衣脱掉,又从城头扔了下来。
  一起落下的还有兵刃,有剑、有弓矢、有戈矛,它们本是战士最值得信赖的袍泽,如今却被弃之如敝屣。
  “不知寝公如何,但我最喜看秦人丢盔弃甲的这一幕了。”
  斗然喝了一口酒,开怀大笑,他很享受胜利,世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昔日强敌落魄地向自己屈膝。
  孙奉则笑眯眯地道:“我倒是更愿看到这些秦人降兵,变成我领邑里的隶臣,为我力田,好补偿此战他们给寝丘带来的损失。”
  与两位主将相同,阵地里的楚人们,也哈哈大笑起来,阵列更乱了。
  而后,鲖阳城门也开了,已丢甲弃兵的秦卒缓缓走了出来,他们都低着头,捏紧了拳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耻辱么?还是不甘?
  因为鲖阳地势更高数尺,所以从斗然和孙奉的角度看去,前排秦人的确是和商量好的一样,只穿着单薄的衣裳,空着手出城,甚至还有光着脚的,但后排情况如何,却看不清楚。
  然而,随着那些秦人慢慢走出,斗然却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这些秦人走的,也太过整齐了!他们站的很密,脚步都按照某个固定的节奏,不断迈动,而且越迈越大,这不像是杂乱无章的受降,而是……
  冲锋前的前奏!
  下一刻,鲖阳城头,一个黑影挥动双臂,开始击鼓,疾噪的轻鼓响起,前排上百秦人由走变成小跑,还亮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剑!
  随着这些人冲下小坡,他们背后的情形也显露无遗,从城门涌出来了三四百秦人,身上披着黝黑的甲胄,手持戈矛,而且在迅速整队,远远望去,就像一片风中晃动的金铁森林。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秦军是诈降!”
  因为黑夫的演的太像,加上派季婴出来献人头,打消了斗然和孙奉最后一点疑心,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此刻事情骤然生变,满脑子都是省粮食,收田奴的孙奉已惊得六神无主。
  斗然倒是更镇定些,大声喝令道:
  “传令,击鼓,列阵,列阵!”
  主将都如此慌乱,普通兵卒更加猝不及防,那些偷懒坐在地上,相互攀谈打发时间的楚卒骤闻鼓点,愣了半晌,而后才忙不迭地站起来,扶正自己的胄,握紧自己的矛,却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说好的受降呢?怎么鼓点四起,搞得像好打仗似的?
  楚人军吏快步跑过,催促这些松松散散的楚卒站得密集一些,却不防一个马趴倒在地上,也顾不上被石头磕掉的断牙,连忙起身继续往后跑,大声疾呼道:
  “列阵,列阵!敌军要来了!”
  “敌军在哪?”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楚人重新列阵的时候,鲖阳城头上,鼓声徒然一变,从点点轻鼓变成了沉沉重鼓!
  每一下重鼓,似乎都敲打在斗然、孙奉和楚人的心头,击破他们轻松受降的妄想。
  每一下重鼓,又好似铁锤,敲碎了束缚秦卒许久的枷锁,那些无甲无胄,赤身徒裼,只持着一柄短剑的秦人,纷纷抬起头来,发出了压抑多时的山呼!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这一刻,已不止是回家的渴求,不止是生还的欲望,自项城大败以来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炸开了。
  巨大的咆哮掩盖了楚军的战鼓,惊得斗然的骖马和服马躁动不安,也让楚人好不容易重列好的阵型又一阵混乱。楚人张大了嘴,目瞪口呆,这还是一路狼狈奔逃,不断投降被俘的秦人么?
  他们不顾自己身无寸甲,不顾阵型,不顾生死地向前狂奔了起来,目标直指楚阵!
  楚人弓手匆匆射出的零散箭矢阻挡不了这群红了眼的狰狞猛兽,即便有人身上中了箭血流不止,也熟视无睹,依然甩开了步伐朝楚人狂奔而来,面容狰狞,直欲噬人!
  “山东之士被甲蒙胄,而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
  斗然面色惨白,记起了父辈对战场上秦军的描述,以为没了甲胄,他们就不能作战了么?真是天真。他开始知道,自己遇上的是怎样的对手了……
  他们是虎,他们是狼!
  他们是让六国军队闻风丧胆的噩梦!
  他们是笼罩了山东贵族上百年的黑影!
  他们是真正的秦军!
  下一瞬,斗然便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秦军陷队之士嗷嗷大叫着,一股脑冲入楚人阵中!


第0190章 一鼓作气
  槐木身无片甲,武器只是一把剑和一面蒙皮的小圆盾,但他无所畏惧,带着身边嗷嗷叫的数十名秦卒,一鼓作气,冲进了楚人那阵而不整的队列里。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陷队之士”了。
  那还是五年前吧,他还是个隶臣之时,被征召到前线,参加了伐韩之战。开战时,他和十八个隶臣、犯死罪的人被编到了一起,屯长说,他们是陷队之士,没有甲胄,只有短兵,要站在全军前面,对着敌阵发动冲锋。
  “汝等十八个人,若能斩获敌人五颗首级,之前该处死的,免除死罪,之前是隶臣的,恢复身份自由。若有人畏缩不前,就在千人围观之下,处以黥面、劓鼻的重刑!”
  那一战,十八个人里,只活下来八个,他们站在敌人尸体堆里,拎着五颗首级,沐浴在鲜血中。那之后,槐木便从一介隶臣,恢复了自由身,他第一次可以无所顾忌地行走在街道上,不必戴着木钳,受人白眼。
  但还不够,他的母亲还在做城旦舂,还有两个弟弟,依然是县里的小隶臣。秦国律令规定,若能斩首得爵,可以为家人赎身。于是在之后的几次战役里,槐木英勇作战,只为砍首级,换取母亲和弟弟们的自由。
  只可惜他母亲没来得及获释,便已经死去了,于是那两级爵位,又回到了槐木身上,他没能等到下一年可以申请以爵换人的时间,便再度被征召,以屯长身份伐魏。
  这就是他在外黄之战里,不要命地做先登死士的原因。
  爵位是得到了,他也因为黑夫协助包扎,活了下来。但战争却遥遥无期,大王才刚打完了魏国,又要打楚国。好在黑夫百将爱护士卒,不但为他们写信寄回家,还在秦军大溃败时,让众人保持完整的建制跟着撤退,这是很难得的事情。
  经历了那么多战事,槐木也隐约明白了,败仗,比胜仗更容易看出一个军吏的能力。
  顺风追击容易,全师而退很难。
  如今他们退守孤城,已经陷入绝境死地,黑夫那一番激励士卒的演说,再度让惶恐不安的秦卒们团结起来。大家都憋了一口气,归师勿遏,谁若敢阻止他们回家,就等着看看秦军拼起命来的样子吧!
  吾等不是落水狗,而是虎狼之师!
  故而,当黑夫要挑选一人率领陷队之士时,槐木和东门豹一齐起身应命,争夺这个位置!
  “我曾先登外黄,斩敌首三级!”东门豹如此炫耀自己的功绩,脸上胎记发红。
  但槐木的资历,立刻就将这个年轻人比下去了。
  “我曾三次做陷队之士!一次先登之士,先后斩首五级!”他掀开衣襟,用自己的伤疤傲视众人。
  思索之后,黑夫决定让经验更足的槐木来担此重任。带着他的手下,以及另一屯短兵亲卫共百人,先在城头抛下甲胄迷惑楚军,再出城列队,当鼓点敲响时,向着楚阵发动无畏冲锋!
  “如果说全军是一把剑的话,那陷队之士,就是剑尖!只有汝等破开了敌人的甲胄,剑刃才能随着而入!”黑夫对槐木说,陷队之士是这次突围成败的关键。
  槐木欣然应诺,在他看来,陷队之士,其实要做的事是最简单的。战术?根本没有必要,就一句话,别怕死,冲!
  而且,这恐怕是槐木担任陷阵之士以来,阻碍最少的一次冲锋吧?
  楚人根本没有作战的准备,阵列前的沟壑也没挖,弓箭手也没有待命,匆忙间射出的箭松松散散,只有倒霉的人,才会一头撞上被射翻在地,毕竟他们都没有甲胄,一旦被击中,便是重伤。
  但很快,不穿沉重甲胄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前方那个屯冲锋速度很快,径直杀入忙着抽箭拉弓的楚人弓手里。
  这群弓手同样没有甲胄,被陷队之士冲入,简直像是虎入羊圈。弓手们一旦被近身,就完全是被屠杀的对象,他们或仓皇逃溃,或掏出腰上的短匕抵抗,举起弓来妄图挡下利剑,很快就被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大片……
  槐木带领的屯也一样,他们脚步迅捷,瞄准的是弓手旁边的持矛楚卒。楚人还来不及举矛,还来不及举盾,就被冲的七荤八素,前排本来就不缜密的阵列,瞬间就被撞得更乱。
  槐木纵然无甲,也毫无畏惧,手持长剑大杀四方,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有个楚兵愚蠢地朝槐木直冲过来,挥戈啄向他。结果被他剑一刺正中胸膛,穿透皮甲、肌肉和肺,那人顿时毙命。
  但剑刃卡在对手胸膛肋骨里拔不出来,一旁又有两个楚卒朝他攻来。槐木没有慌,立刻低头捡起那根戈,把敌人的矛荡开,又猛地抽出还在尸体里的剑来,踹开一面顶到他背后的盾牌,将藏在后面的楚人一剑破喉。
  周围的场面同样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打斗,陷队之士战果辉煌,片刻之间,一队弓兵、一队戈矛手已被击溃。
  只可惜,尽管先溃两阵,但陷队之士毕竟只有百人,冲击力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且没有甲胄保护,死伤不少。楚人太多了,左右的阵列在慢慢合拢过来,试图将其包围,但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却让楚人的阵型更加混乱。
  至此,众人的使命已经完成了,那就是冲乱敌军阵势,让后面的袍泽杀进来!
  厮杀的间隙,槐木看向后方,紧随陷队之士的,是六百名迈着整齐步伐,持长矛小步跑来的秦人主力,已到十余步外……
  ……
  “破开了!”
  当看到槐木带领的陷队之士已经冲溃了楚人两个百人卒伍,撕开了一个缺口后,行在阵中的黑夫激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一次,他不再像做屯长时那样身先士卒,大喊“二三子随我上”。
  也不再像做短兵百将一样,寸步不离主将……
  因为,他就是这场战役的秦军主将!
  手下只有六七百人,没有大军作战时那种繁杂的指挥,通讯基本靠吼,黑夫便亲自指挥着两个百人队,东门豹、翟冲、屠驷、满各指挥百人。他们出了城邑,列队完毕后,就在城头由利咸敲击的鼓点声里,小跑着前行。
  黑夫让屠驷和满各在左右,翟冲殿后,他的两百人行在中间。
  最靠前的一百人则由东门豹所率,均着厚实甲胄,五人一列,二十人一排,前面的两排手持酋矛。
  酋矛,这是一种步兵使用的冲击长矛,长度虽然达不到最长的“夷矛”两丈四尺,将近六米!但也有20尺,四米半的长度,得由两个人一起持着才能保证快速移动。
  这些酋矛都是在邑中武库找到的,作为步兵手里的“重型”武器,当二十柄酋矛放平快速前行时,气势极其可怖!
  能与长矛对抗的,也只有相同长度的长矛,以及巨大的橹盾,大家相互推攮,看谁能扎垮谁,这就是这年头战争开打后,重步兵方阵较量的常态。
  然而楚人已经被陷队之士冲得乱了阵脚,一队长矛兵已遭击溃,另一队被阻隔在后调不过来,斗然只能指派两百剑盾兵来凑数。
  秦人甲士,也就在陷队之士身后十多步,这短短的距离瞬息便至,随着东门豹一声大吼,秦卒们举着酋矛,以横队前击,正好与那些飞快横向移动,专门过来阻拦他们的楚人剑盾兵撞到了一起!
  锋利的矛尖从盾牌缝隙插入,刺穿了一个倒霉楚人的皮甲,透过的他肚肠,又破背而出,染血的矛尖再度插进了后面一人胸腹中……
  不止是两个人持矛的人在用力,每一列后面三人也在不断推攮,就这样,靠着酋矛的长度和冲击力,东门豹等人如同一根锐利的铁锥般,不一会,竟将这支两百人的楚人卒伍扎穿扎溃……
  这时候,酋矛上已经如同糖葫芦般,扎了两三个人,上面有的人还没死透,凄厉地惨叫着。但秦人也再也无法靠长矛前进一步了,秦卒们直接抛弃了它们,抽出了身上的二尺剑,嚎叫着继续往前冲,与敌人短兵相接。
  如果说楚阵本来只被陷队之士扎开了一个小口,那么现如今,在酋矛的猛烈推攮下,已经破开了一个大窟窿。更别提东门豹他们身后,还有数百秦卒,也在黑夫的指挥下,通过这个窟窿,不断杀进来,一时间,楚人只剩下补漏的功夫。
  虽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至少有五百人被先后冲垮,但因为人数太多,楚人远没到全军溃败的程度,在斗然的指挥下,他们开始了反击。
  首先是左右不断有人往中央移动,试图阻止秦人的突进。此外,仅剩的一百弓手也终于调过来了,弓箭手们纷纷将箭搭上弓弦,朝着秦人后方的阵列,洒出一阵阵箭雨。
  嗖嗖嗖,箭矢如冰雹一般朝后方的秦卒身上招呼,十枝,百枝。在黑夫身边,不少为他举着盾牌挡箭的人中矢倒地,呐喊转为哀嚎,甚至连他头顶的铜兜胄,也挨了一下,叮当脆响,吓了黑夫一大跳。
  与此同时,马蹄声从侧面响起,虽然楚人的三十辆战车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好,此刻已经卡在兵卒中尴尬地出不来,只能当做指挥车用。
  但那一百骑手却是机动灵活的,他们已经集中了起来,从两翼绕过来,停在数十步外驻马,那些骑手纷纷下了马背,取下弓弩上弦,朝秦人射箭……
  后面的翟冲冒着箭雨凑过来道:“黑夫,箭矢太多,有些挡不住,要不要派左右两翼的人去将其驱散?”
  黑夫道:“让小陶带着数十弓弩材士反击即可!”
  “若是那些骑手冲击过来呢!”
  “不是还有汝等保护着左右后方么?”
  黑夫目不斜视,这年头的骑兵,除非数量太多,或者己方已经溃散,否则不值得太担忧。因为这个兵种尚不成熟,更别说楚国的骑兵了,马又矮小,骑手也骑术不精,一般是当做侦骑用的,连在奔马上开弓都做不到,必须停下,甚至下马来步射,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至于冲击陷阵?但这是连秦国北地、上郡精骑都很少做的事情,楚骑敢么?把突击骑兵发扬光大的西楚霸王项羽,还是个小娃娃,没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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