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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猫跳)-第4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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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个誓与奸佞不两立!”江东之、羊可立纷纷大赞,眼中顾宪成的身影瞬间变得高大巍峨。
“哈!哈!哈!”早被正人君子们忘在一边的孙承宗,突然大笑三声,然后问道:“真的只是江南商人才将秦督主视作颜渊?诸位尽管自说自话,学生不奉陪了!”
众位士林君子面面相觑,有的人握拳发狠,有的人面带讥诮,还有人低下头若有所思。
孙承宗拉着徐光启,一边摇头一边笑。
支持秦林的岂止是江浙丝商?两浙福建广东沿海讨生活的渔民、水手,受惠于新政的三晋父老,蓟辽边境军民,长城南北汉蒙两族百姓,云南永昌,湖北兴国……
如果全国百姓都说秦林是颜渊,那视他为盗跖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呢?
第1057章 宣力武臣
秦林府邸的众位弟兄,当然不会像对官场半懂不懂的丝绸商人那样,弄错宣旨大臣的来意。看到手捧黄绫圣旨直趋府前的宣旨大臣,正是徐辛夷的族兄定国公徐文璧,牛大力立刻开启中门,陆远志则屁颠屁颠地跑回府中报喜讯。
徐文璧笑盈盈地捧旨而入,沈鲤、庞保、刘成紧随其后,一起到中堂落座,仆人奉上茶来。
秦林素服自后堂而出,手持折扇轻摇,神情格外潇洒自在,一副赋闲在家修身养性的样子,没有丝毫烟火气,哪看得出是刚把国舅爷郑国泰胖揍一顿的狠人?
徐文璧先笑起来:“秦妹丈,你做下好大事,尚能如此安闲自在也?”
秦林淡然一笑,冲诸位天使作揖:“秦某在家闲居,不知天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此番秦某一时激愤,痛殴当朝贵戚,既获罪于朝廷,又劳烦诸位走一趟,真是惭愧惭愧!”
你还装呢,就不信你不知道这道旨意是什么!徐文璧眯起眼睛严重鄙视秦林,抚着颔下一部花白胡须,呵呵笑道:“妹丈何出此言?且不提郑国泰本就有错,试问当今天子英明神武,郑娘娘亦非嫉妒之辈,岂会因小事加罪南征功臣?这道旨意嘛……哈哈,从今往后,妹丈也和愚兄这般,世受国恩啦!”
啪嗒一声,秦林手中折扇落在地上,登时呆立当场,然后嘴唇哆嗦、眼角直跳,不敢置信、激动难平和意外之喜交缠着出现在他脸上,半晌才平复了心情,先郑重其事地朝紫禁城方向长揖到地,然后正言厉色地道:“君恩深重,秦某将来自当为国尽忠,有进无退、死而后已!”
徐文璧哈哈大笑,将秦林肩膀一拍:“如此年纪便立下不世之功,难道还能抽身退步么?将来为国前驱,你可不要叫苦叫累。”
心头却在腹诽,暗道这个妹夫越来越能演戏了,刚才那番表演,真是丝丝入扣、入木三分,要是秦妹夫登台唱戏,那些南戏班子的名角给他提鞋都不配呀。
庞保、刘成同样哭笑不得,当初郑贵妃为了助秦林掌控东厂,差点就让他俩赤膊上阵了,显然两边早有勾结,这会儿却来做戏。
罢罢罢,我俩还是把观众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做到底吧!庞保、刘成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摆出副感动样子:“秦督主公忠体国,吾等有目共睹。君是明君,妃是贤妃,臣是忠臣,我大明何其有幸!”
然后同时在肚子里骂一句:屁,明明是奸妃加权臣,明君嘛,咱们嘿嘿而已……管他忠不忠,奸不奸,咱们只管讨好主子就行了,懒得理会许多。
秦林这番戏,当然不是做给徐文璧、庞保和刘成看的,这三位其实都是自己人。
礼部尚书沈鲤,才是真正的观众。
这位关洛理学大家,为官正直廉洁,是当年为数不多的赞成江陵新政,却并不阿附张居正的官员之一,深得万历皇帝信重,出任礼部尚书,在朝中颇具声望,并非余懋学、顾宪成等自居清流实则党同伐异之辈。
沈鲤身为文臣集团之一员,其实并不希望看到秦林坐大,但他还算秉承公心,自告奋勇来传旨,便是瞧瞧毁誉参半的秦督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从进府开始,沈鲤就木着张脸不言不语,此刻见秦林这番举动,他终于颔首微笑,神色转和。
如果秦林欢喜得忘乎所以,未免显得太浅薄粗鄙,但他要是表现得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以他这般年纪又实在太过少年老成,沈鲤反而要怀疑他要么提前知道了消息,要么就是个天生的操莽之辈。
可秦林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喜上眉梢,最后强行压抑喜色,感激皇恩浩荡,把一个少年得志的忠臣良将,畏谗避讥的心灰意冷,咋闻喜讯的喜出望外,镇定之后的感念天恩,全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咱们秦督主,那可是心理学高手,当年审讯犯人时又把红脸白脸黑脸通通唱得溜熟,拿来糊弄沈鲤这号老实人,真是一弄一个准。
“原来秦督主并非传言中那么飞扬跋扈,他少年得志,便如昔年寇准寇忠愍一般,稍为不拘小节,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沈鲤是心无阴翳的至诚君子,心头怎么想的,全都写在了脸上,他笑着朝秦林拱拱手:“督主公忠体国自不消说,如今少年得志,已是朝廷重臣,又封爵世袭,与国同休,实在可喜可贺!”
封爵世袭,与国同休?沈鲤将这四字说出口,陆远志眉飞色舞,牛大力咧嘴直乐,堂上堂下的番役弟兄尽皆喜不自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督主飞黄腾达,大伙儿全都与有荣焉。
更有徐辛夷带着甲乙丙丁这些女兵,在回廊底下偷听得详情,大小姐登时把甲乙丙丁一拍,让她们快快把好消息告诉青黛和张紫萱。
秦林请天使安坐,自回后堂更衣,牛大力领着弟兄们在头进大院里摆设香案,没多久便一一齐备。
秦林蟒袍玉带朝服而出,等众天使下到堂前各自站好,他有条不紊地焚香顶礼——这一套是早就做熟了的。
就这样接旨?沈鲤有些纳罕,朝后堂方向望了一下,见没有家属跟着出来迎接这空前的荣耀,心中颇为不解。不过很快他就释然:秦林新晋封爵,大概是不懂惯例吧。
徐文璧将黄绫包裹的圣旨缓缓展开,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柱国特进荣禄大夫左都督少保秦林,奉旨宣抚南疆诸夷,督帅大军讨伐叛逆,灭敌国、擒巨孽,诚莫大之功,朕不吝佳爵以赐。今特封世袭武昌伯,晋位少傅、特进光禄大夫,加勋左柱国,授金书铁券,曰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钦此!”
“微臣叩谢圣恩!”秦林山呼舞蹈,然后从徐文璧手中接过圣旨,供在香案中间。
沈鲤手捧锦盒,将新鲜出炉的金书铁券交给秦林。
那铁券状如瓦片,上面阴刻文字,填以黄金:“卿五山镇地,一柱擎天,南征北战,克功定难,戮奸能如剪草,除莠更若焚巢,底定南疆,不让武侯之勋,广布王化,尤甚马援之功。皇帝念功赐恩,册封尔为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世袭武昌伯。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除谋逆以外免死罪三次。尔必报效朝廷,尽忠职守,自能长袭宠荣,克保富贵,永将延祚子孙。朕及子孙亦不负尔,如违此誓,天不盖,地不载,国祚倾危。”
庞保、刘成也将诰命等物一一奉上。
秦林又朝紫禁城方向山呼舞蹈,接旨便宣告结束。
四位天使一下子轻松下来,庞保满脸堆笑,大拇指一竖:“妹丈受封,妻兄传旨,真是一时佳话啊!”
刘成也道:“当年魏国公和张江陵把爱女下嫁,我们做奴婢的还纳罕,啧啧,到底是他们做大官大府的眼界广,早晓得秦督主要封爵世袭飞黄腾达。”
徐文璧老脸笑得如同一朵菊花,啐道:“老庞老刘,你们这幅心思瞒不过我,无非是要敲我这妹丈的竹杠!”
庞保刘成都笑,说这趟差使是挤破头才从陛下那里讨来的,自然要找秦林重重拿一份喜钱。
太监要钱是题中应有之义,徐文璧世袭国公、沈鲤部堂大员,当然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这就告辞离开。
沈鲤生怕秦林不懂规矩,临走还专门提醒他,待会儿要去承天门外叩谢皇恩——看得出来,沈尚书对秦督主印象很好。
徐文璧满口老牙都快笑掉,老沈啊老沈,你可被我这妹夫哄得团团转啰!
庞保刘成可不是留下来讨喜钱的,等徐文璧和沈鲤一走,两位大珰立马双膝跪地,朝着秦林磕响头:“恭喜伯爷,贺喜伯爷,今日得封伯爵,明年封侯封公,小的们也欢喜不尽。”
前一刻是天使,下一刻就成了奴才,但凡有外人在这里,怕不惊碎一地眼珠子?
并非庞保、刘成自甘下贱,他俩在别人面前把谱摆得多大,可秦督主面前,又怎么敢乱说乱动。
宫中太监凡是做到高位,心头都跟明镜似的,庞保、刘成很清楚,秦林是和他们主子郑贵妃互相勾结的,怒打国舅爷的事情,其实里头颇多蹊跷,就连这次充任传旨中使,也不是他们找万历讨的,而是郑贵妃让他们来的。
“两位请起,请起!”秦林笑盈盈地扶起庞保刘成,伸手招了招,陆远志捧着两叠银票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塞到两个太监手里。
太监见银子如苍蝇见血,这是除了权力之外最让他们着迷的东西了,庞保刘成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更加真诚。
“嗨,今天早朝御门听政,那才叫个热闹!”庞保咋巴咋巴嘴,又摇摇头,似乎在回忆那值得玩味的一幕。
刘成朝紫禁城方向拱拱手:“陛下讲了个故事,余大嘴巴、顾宪成他们全都傻了眼,哈哈,咱们郑娘娘是天生要做中宫的,要不怎么能想到呢?”
朝堂之上,万历将昨夜郑桢讲的绝缨会故事复述了一遍。
楚庄王宴群臣,日暮酒酣,灯烛灭。有人引美人之衣。美人援绝其冠缨,以告王,命上火,欲得绝缨之人。王不从,令群臣尽绝缨而上火,尽欢而罢。后三年,晋与楚战,有楚将奋死赴敌,卒胜晋军。王问之,始知即前之绝缨者。
这个故事,群臣早已耳熟能详,楚庄王是贤王,万历拿绝缨会打比,隐然以楚庄王自居,而郑桢识大体、顾大局,不顾亲哥被打,令他赴秦府负荆请罪,俨然贤妃形象,又远远超过了那位楚国美人。
熟读经史子集的文臣们知道还有一层,“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也是这位楚庄王的故事,他登基之后三年间浑浑噩噩,实际上默默积蓄力量,等到羽翼丰满再大刀阔斧的兴利除弊,正暗合万历前十年在张居正阴影之下,十年后才亲政的一段经历。
文臣们如果加以反驳,岂不是说万历并不英明,实为昏君吗?
而且绝缨会也是君贤臣忠的一段佳话,要反驳也殊为不易。
众多清流言官本来气势汹汹地指摘秦林,给他安上任用私人、结党营私、交结外藩等等罪名,可现在他们非常郁闷地发现,因为秦林痛打郑国泰,万历又把郑桢的原话说了出来,谁如果在这时候继续攻讦秦林,反倒像是在替郑国泰出气、辩护似的。
不论汉朝的强项令,还是本朝的海笔架,都是以不畏权贵著称,清流们对郑国泰这号非常拉仇恨的草包,平时攻讦也不遗余力,现在他和秦林作对,在这节骨眼上,谁攻讦秦林,谁就有和郑国泰勾结的嫌疑。
郑国泰欺男霸女,在京师民间和士林之中名声很差,谁要是被扣上阿附权贵,谀从郑国舅的帽子,试问他将来还好意思打清流的金字招牌吗?
硬生生被塞了个草包队友,清流言官们都想哭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还有不识时务的人站出来说了两句,指责秦林这呀那的,结果感觉到众位同僚异样的目光,自己都觉得尴尬,只好缩了回去。
申时行、赵锦不失时机地大赞圣君贤臣,于是朝局势如破竹一挥而就,秦林加官晋爵的圣旨登时颁下。
将种种内情与秦林一一言明,尤其提到了郑贵妃所起的作用,庞保刘成这才告辞离去,临走不忘告诉秦林:“督主心愿,娘娘自有道理;明日午门献捷之后,恐怕那群酸丁要提立国本之事,到时候还望督主鼎力相助。”
秦林送走两位,心头不禁纳罕:我还有什么心愿?就算将来封侯封公乃至……那也不是郑桢能做主的,打铁还得自身硬嘛。
殊不知,郑娘娘指的是另外一回事,奸妃的魔爪,已经渐渐伸向了可怜的小姑子永宁……
第1058章 谁给谁交待
“喂,你这个笨蛋!”徐辛夷带着娘子军从后宅一阵风似的跑出来,青黛和张紫萱拦都拦不住,冲到秦林身前,双手叉着小蛮腰:“怎么不让我们也来接旨?切……嫌我们丢脸啊?”
像这种册封世袭爵位,乃是光宗耀祖之事,往往是全家一起接旨,徐辛夷世受国恩,对此非常清楚。
“笨!”秦林在徐大小姐额角敲了个爆栗子:“你老爹都做到国公了,我一个伯爵有什么稀奇,等将来做得更大些再说吧。”
哎呀!徐辛夷捂着头,她心思粗疏,听到秦林口气里志向远大,她立马呵呵傻笑,抱着他胳膊直摇:“好女不穿嫁时衣嘛,爹是爹的,你是你的。”
青黛也把白嫩嫩的巴掌一拍,咯咯笑道:“好哦,将来秦哥哥也做国公,就和徐姐姐的爹爹一样大了。”
张紫萱却眉梢微挑,只是国公吗?恐怕未必……
新近出炉的武昌伯秦林,接旨后不久就去承天门外叩谢皇恩浩荡,万历将他召入宫中,谈及平定南疆经过,君臣奏对十分相得,命秦林自禁中乘马而出,沿街夸官。
当然君臣相得了,秦林自不消说,万历经此一番波折,自己戴顶明君的帽子倒不稀罕,关键是郑桢礼敬功臣、屈己从人,已得了贤妃之名,离万历希望达成的目标更近了一步,他能不高兴吗?就算原本对秦林有七分戒心,此时只剩下了三分。
秦林穿伯爵朝服,头戴金蝉雉尾七梁冠,腰系九龙玉带,跨照夜玉狮子马自承天门出,沿西长安街夸官而回,沿途百姓尽皆欢欣,赞一声好个平南疆的武昌伯!
“秦督主……封伯爵了?”丝绸商人们高兴得跳起来,招呼掌柜、伙计和雇工们:“走走走,今晚打牙祭,酒肉管饱都算我的!不醉不归啊!”
“苍天有眼,好人好报!”正运送瓷器过来的一群漕帮苦力,同样欢欣鼓舞。
经过三晋会馆、福建会馆、广东会馆时,无论学子、行商还是游人,全都出来沿街欢呼,更有流寓京师的蓟镇边民,口中高颂秦伯爷高侯万代,朵朵鲜花掷向马前。
遗爱在民,信哉斯言。
第二天一早,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卫、十二团营、腾骧四卫早早在午门内外分次排班,万历皇帝朱翊钧驾临午门,众文武大臣依次站班,会同馆的外国使节随驾,更有京师百姓从广场南边一直站到了棋盘街,等着看扬国威、长志气的午门献捷。
南面棋盘街方向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和盔甲武器摩擦碰撞的金属声,身穿鸳鸯战袄的明军将士,押着俘虏走向午门广场,人人面色庄重,仿佛还带着南疆的征战气息。
见此情形,无论午门上的君臣,还是广场东西两侧摆列的京营将士,抑或看热闹的京师百姓,全都精神为之一振。更有那热血男儿,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恨不能成为凯旋将士中的一员。
当先一杆大旗,高书“钦差巡抚云南提点兵备宣抚诸夷秦”,大旗之下秦林蟒袍玉带,甲胄在身,腰挎七星宝剑,乘照夜玉狮子马,神情严肃,紧紧抿着嘴唇,双目神光锐利,一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好个灭敌国、定南疆的督师之臣!
秦林从马背上回头,大喝一声:“跪!”
明军将士两个收拾一个,将莽应里、岳凤等大小俘虏摁在地上。
秦林下马,朝午门上行军礼,朗声道:“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臣奉皇命督师云南,大小三十余战,诛戮敌寇六万有奇,招降、俘虏十余万众,赖皇天后土庇佑,吾皇洪福齐天,朝臣运筹机宜,将士血战用命,追亡逐北、犁庭扫穴,灭东吁伪朝,布我汉家天威,擒敌酋莽应里、汉奸岳凤等贼献于阙下!”
秦林年纪轻轻自有一股气势,说话时整个午门广场鸦雀无声,清朗的语声远远传开,直叩每个人的心头。
“好!”午门之上,高踞九重丹陛的万历皇帝朱翊钧,同样是个年轻人,亲政以来首次获得如此大捷,他也激动得脸色微微发红,此时此刻,帝王心术暂时抛到了脑后,大声道:“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此是皇考嘉靖爷赠毛襄懋所作,朕无诗才,以此相赠。卿不负朕,朕不负卿!”
秦林面露感激涕零之色,山呼谢恩。
百姓们个个喜悦,都觉这一幕便如说书先生口中刘备和诸葛亮的君臣相得,秦伯爷真是老天派来扶保大明江山的。
卿不负朕,朕不负卿?秦林听到这八个字,心头却是冷笑不迭,别忘了“尔为盐梅”、“汝作舟楫”是谁写给张居正的,又是谁口口声声直叫“元辅太师张先生”,等到张居正死后,又说他“诬蔑亲藩,侵夺王府宅邸,箝制言官,蔽塞朕聪。私占废辽地亩,假以丈量,庶希骚动海内。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
老泰山殷鉴不远,只除非秦林是傻子,才会对万历信以为真呢!
但是在如今的午门献捷仪式上,他当然要陪万历把戏演到十足十,看着午门之上热泪盈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装了半天的忠臣,这才大声道:“臣擒莽应里、岳凤阖家三族在此,此二人寇我疆土、杀我军民,法无可恕,请陛下准臣将其押赴市曹凌迟处死,男丁尽数处斩,妻女发守边将士为奴!其余俘虏,罪孽深重者一同处斩,胁从者发边塞牧马。”
万历帝朱翊钧点点头,极为威严地喝道:“拿去!”
天子的金口玉言为近旁的徐文璧和朱应桢两位国公传达下来,接下来是刘守有等都督衔头的武将,二人传四人,而后八人、十六人、三十二人相次联声传喝,最后三百二十位大汉将军齐声高喝“拿去”,声震屋瓦,旁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在这浩大的呼喝声里,秦林把手一挥,明军将士押着俘虏直奔菜市口而去。
“成王败寇而已,死有何惧!”莽应里大声吼着,他的眼睛因布满血丝而变得通红,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冲着岳凤吐出一口浓痰:“呸,叛徒,你出卖我,也有今日!”
岳凤默默无语,他勾结莽应里入寇,后来大势已去,又抓住莽应里献给明朝,自以为能逃得一死,不成想竹篮打水一场空。想起当初利欲熏心,撺掇缅甸侵略祖国,最后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这又是何苦来哉?
莽应里倒是咬牙切齿,摆出一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架势。
“莽应里,看来你兴致很高啊?”骑在马背上的秦林,阴恻恻地笑起来:“放心,我答应你的会办到,叛徒岳凤会死在你前面,让你心满意足。”
莽应里斜着眼睛瞥了秦林一眼,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怎么,不信吗?”秦林摸了摸鼻子,然后笑容不改,目光转冷,语带金石之音:“你会是最后一个被处死的,不仅岳凤,你的所有儿子、侄儿和兄弟,全都会死在你前面,你可以尽情欣赏他们的死状,聆听他们的惨叫——大概你会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吧。”
啊啊啊啊……莽应里发出了野兽受伤之后的惨嚎,但很快被明军将士掐住了脖子,只能从嗓子眼传出嗬嗬的声音。
“施甸百姓在九泉之下等着找你算账呢!”秦林桀桀冷笑,毫不留情地直视莽应里的眼睛,目光森冷仿佛来自地狱。
这个时代可不存在什么人权之类的说法,更何况莽应里大肆屠戮无辜百姓,所行实在禽兽不如,他根本不配为人!再严酷的惩罚,对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来说,都是罪有应得!
终于,在秦林逼视之下,莽应里颓然垂下了眼睑,片刻之后,曾经不可一世的缅甸统治者,以南疆征服者自命的金楼白象王,像疟疾发作似的剧烈颤抖起来,浑身如同筛糠。
当一切心防都被击碎之后,他终于感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想到即将惨死刀下的儿子、兄弟和侄儿,他再也控制不了心底的寒意……
莽应里和岳凤为他们的血腥罪行,在菜市口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九世复仇春秋之义,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血还血,本来就是我们这个民族绵延数千年的钢铁信条,只有后世少数不成器的子孙,才会把卑贱的软弱当成高贵的宽恕,以遗忘作为懦弱的借口。
秦林获封,莽应里岳凤伏诛,南疆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桩事情,思忘忧的封典。
思忘忧送到朝廷的表章,一改当年莽应龙莽应里父子的嚣张跋扈,词句格外谦虚自抑,以孟养宣慰使身份自居臣节,尽显忠贞本色。
本来缅甸老挝等地曾设宣慰司,但现在局势早已改变,南疆称王者不知几许,各自取得了相对独立的地位,就连安南莫氏降明之后接受都统使之职,关起门来仍自称帝王。
思家为国尽忠,只余下思忘忧一个孤女,在孟养累年为国血战,这次又几乎是独力攻克缅甸,朝廷便有让她独当一面之意。
虽然余懋学、顾宪成等辈攻讦思忘忧与秦林有私,但朝廷对化外之地鞭长莫及,又接到了诸土司、诸番国和缅甸各族首领拥立思忘忧的表章,于是干脆就坡下驴,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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