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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酒徒)-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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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学文和方国强的话,想必大伙也都听见了。老实说,我现在心里头很乱……”

“周队,这个节骨眼儿上,你的心里头,好像不能乱吧!”韩秋又是一笑,说话的语气咄咄逼人。

周珏被她刺激得脸色更红,额头上隐隐已经见了细密的汗珠,“毕竟是涉及到大伙姓命的事情,我,我不能一个人就做主。刚才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我自己呢,将来肯定是要到北平去看看,亲眼看看宋哲元和二十九军是什么模样,才能甘心!但是,但是……。”

他犹豫着,迟疑着,好像为自己的懦弱感到非常惭愧,非常难以开口。彭学文看见后,手扶桌案就想越俎代庖,不料方国强动作更快,抢先一步站起来,大声补充,“行了,下面的话,我来说吧。事情是我惹起来的,大伙一会要骂,也骂我,别怪大周。我跟彭学文争执不下,都说服不了对方……”

“怪我,该做决断的时候,却不敢承担责任!”周珏突然又恢复了勇气,退开半步,向大伙深深鞠躬,“对不住,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个领队。但既然做了,我就不该逃避。大方和学文他们两个刚才,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提出让大伙投票表决,如果愿意去北平的票数多,就都去北平。如同投去南京的票数多,就都去南京!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至少,至少将来我们会想起今天,不至于过于后悔!”

“这怎么……”田青宇本能地就想站起来表示反对,却被韩秋悄悄地拉了一把,慢慢坐了回去。目光看到其他人,只见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都如释重负。知道投票的事情,是众人刚才集体作出的决定,摇了摇头,轻轻叹气。

投票这种事情,对在座每一个学子来说,都不是陌生玩意儿。这几年,西学大兴。无论南京中央政斧办的报纸,还是地方实力派自己办的电台,都常常把“德先生”和“赛先生”,挂在嘴边上。即便报纸和电台背后的主人,未必真心希望“德”、“赛”两位先生在自己治下拥有一席之地。(注1)

作为整个社会对西方社会了解最多,学习最积极的一个群体,各大高校学子,更是“德”、“赛”两位先生的忠实信徒。不仅班干部、系干部,完全由选举产生。甚至连高校联合会这种,影响力极为巨大,让当局极为忌惮的团体,也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动下,如雨后春笋般悄然诞生出来。

所以当彭学文和方国强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并且都妄想把对方阵营里的人拉到自己一边的时候,投票,便成了一个最好选择。而作为血花社的领队,周珏既然不愿承担“将大伙送入死地”的巨大责任,投票决定去向,也是唯一的逃避办法。

于是,彭学文和方国强,破天荒地达成了共同意见。投票!他们都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都认为自己肯定是能够获取大多数人支持的那一方。

既然大多数人已经接受了这一决策,田青宇便不再横加阻挠。而是振作起精神,跟着两个来自北平的学子一道,在大伙的目光监督下,以最快速度做好了选票和收票箱。然后,又认认真真地,将空白选票,下发到在场每个人手中。

虽然这种超前了不知道多少年举动,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无比幼稚。但在场的学子们,却怀着非常虔诚地心态,将属于自己的一票写好,折叠成小方块,郑重投进了票箱。每个人都只能写一个“南”字,或者一个“北”字。每个人写完之后,都决不反悔。

随后在众人的集体监督下,由韩秋和另外一个来自北平的女生唱票,周珏负责统计,方国强和彭学文负责监票。二人谁也不服气谁,一边看着“正”字的笔画变化,一边互相挤眉弄眼。

结果很快就统计出来了,居然是九对十一!北方以两票胜出。血花社中,的确有人退缩了。北平学子中,却也有几个人接受了方国强的主张,决定重新掉头向北,与学生军共存亡。

“你们……”彭学文指着两个明显是投了“北”字票的北平学子,嘴唇颤抖,脸色铁青。这分明是当众背叛,他在内心里大声咆哮,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猜到了,这两个人可能会做跟自己做不同的选择。

“输不起了,是不?”方国强突然变得有风度起来,笑着调侃。“投票的事情,可是你最先提出来的。你是北平高校的领军人物,可别输了就反悔,给你母校丢人!”

“谁说我输了,谁说我输了!”彭学文挥舞着拳头,大声反驳,“九对十一,才二十票!还有两个人呢,我妹妹和小张同学呢,他们俩没投票!他们,他们跑哪里去了?!”

“菲菲和二胖子?对了,菲菲和二胖儿呢?!”到了此时,众人才忽然发现,最小的两个同伴,此刻根本就不在大伙身边。赶紧站起来,用目光四下搜索。

“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刚才,刚才好像去了菲菲的房间吧!”有个北平来的女生想了想,怯怯地说道。

“这小王八蛋!”彭学文顾不得再跟方国强争执选择结果,如火烧屁股般,窜了出去,直奔自家妹妹所在的楼层。

困境,阴雨天,少年男女,情窦初开。一个如鲜花般娇艳,一个风度翩翩。无暇细想,唯恐彭学文情急之下做出什么失礼举动,田青宇、周珏、方国强等人也快步追上。

三步两步追到了四楼,彭薇薇所住的单人间外。隔着老远,便听见两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交替着唱道“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了志士的鲜血,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他们曾顽强的抗战不歇……”

“敌人的铁蹄越过了长城,中原大地依然歌舞升平,〃 亲善睦邻 〃 啊卑污的投降,忘掉了国家更忘掉了我们……”

“这句调子要高一些,别老哑着嗓子!”

“我再试试,你再起个头…。”

是彭薇薇在教张松龄唱歌,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没被大伙的争执所影响,内心依旧如水晶般透明。

注1:德先生,明煮。赛先生,科学。

第二章五月的鲜花(六中)

第二章 五月的鲜花 (六 中)

单纯从音乐角度上讲,彭薇薇和张松龄两人对这首《五月的鲜花》的演绎,远远未能到位。非但体现不出歌曲中原有的苍凉与悲愤,反而隐约带着一股子“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但是,已经冲到门外的田青宇等人,却突然不忍打断屋子里的这对少男少女的歌声。包括彭薇薇的亲哥哥,向来看张松龄不怎么顺眼的彭学文,也缓缓地收住了脚步,将手指贴在门板上,犹豫着自己是该敲下去,还是让这温馨的瞬间在保持一会儿。

‘那小子,虽然笨了点,心肠却是不坏。长相和家境,也勉强说过得去。’猛然间意识到妹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彭学文有些酸酸地想。旋即,冲着刚刚追上来的方国强轻轻一笑,果断地将手指叩在了门板上,“咚,咚,咚……”

“谁这么讨厌!”屋子里的歌声戛然而止,彭薇薇皱着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以最快速度撩了下耳边秀发,快步走向屋门。

“估计是来喊咱们下去吃饭吧!”张松龄笑呵呵地从后边跟上,怀里抱着一摞子复习资料,“我还是拿回去抄吧,抄完了之后,就立刻给你送上来。我写字很快,估计今晚十点之前就能抄好!”

“不着急,你慢慢抄吧。我需要时,再下楼去找你!”彭薇薇一边开门,一边顺口回应。很自然,就像两人是多年的好朋友一般。“哥,你怎么来了?韩姐、柳姐、石头哥,你们怎么都跑我这儿来了!”

“我们,我们见你没下来吃饭,怕你被雨淋着了,所以上来看看!”对着自家妹妹那清澈的目光,彭学文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将头迅速侧开,微笑着撒了个小谎。

“看你说的,跟我是泥捏的似的!”彭薇薇的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的记忆里,没看到众人脸上的尴尬,笑着回应了一句,然后闪身让开了门口儿,“都进来吧,别在外边站着!我收拾一下桌子,立刻就能下去!桌子上有开水,谁想喝自己倒!”

说着话,她就要起身去套房的里间去整理衣服。彭学文追了半步,停下,脸上略带几分犹豫。但很快,这分犹豫便换成了决然,“薇薇,你先别着急,我有件要紧的事情问你?!”

“什么事儿?”彭薇薇迅速回头,旋即被大伙脸上的郑重吓了一跳。“什么事儿,非得立刻说,连几分钟都等不得?”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找你确认一下!”彭学文尽量不去看妹妹的眼睛,笑容里带着几分愧疚,“松龄,你也别着急走。这件事儿,我们问完了薇薇,就要问你的意思!”

“噢!”张松龄答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略带几分诧异。在他的记忆中,彭学文这位北平来的高材生可是从没对他这么客气过。莫非又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求自己帮着解决?那也应该先找周大哥啊,他们不是亲戚兼好朋友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缘由,彭学文已经又换了幅面孔,微笑着对自家妹妹问道,“我们明天就准备出发了,我想问问你,你是想去南京呢,还是想去北平?!”

“我们不是刚刚才从北平逃出来么?”彭薇薇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非常诧异地反问,“怎么又要掉头回去了?!三姑夫那边呢,你怎么跟他解释?!”

“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彭学文迅速打断,然后快速补充,“第一,你也是大姑娘了,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我不能事事都替你做决定。第二,我们刚才在一起商量,准备投票决定向南还是向北,按你的年龄,也有投一票的资格!”

“瞎折腾什么啊,我当然跟你在一起!”彭薇薇抬起头,轻轻白了自家哥哥一眼,话语里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方国强早就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不屑地耸耸肩,抢在彭学文耍花样之前,将面孔转向张松龄,“小张同学,他的话你听明白没有?如果听明白了的话,我郑重问你,你是选择去北平,还是半途做逃兵?!”

“什么叫逃兵啊,你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柳晶迅速插上,挡住方国强咄咄逼人的目光,柔声跟张松龄解释,“你别听他的!我们大伙说好了一起走,但是要投票决定去向。现在就差你那一票了,无论投哪边,都是对自己和大伙负责。任何人都没资格干涉!”

她因为临时改变主意要掉头向南而跟陆青起了争执,此时心里头非常痛苦。自然而然,就把失恋的“仇恨”记在了坚持要继续向北走的方国强身上。只希望方国强成为投票失利的一方,也好让男朋友陆青明白,本小姐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是方国强这个副领队做事不得人心,才让大伙改弦易辙!

“柳晶,你别试图影响他!”方国强立刻识破了柳晶的图谋,皱了下眉头,毫不留情地戳破。

“你才试图影响他!没等他做决定,就先扣一顶大帽子上来!”柳晶回转身,跟方国强针锋相对。

“好了,大家不要吵。让松龄自己做选择!”彭学文鼓足勇气,迅速向妹妹使了求助的眼色,然后走上前,用自己的身体隔开方国强和柳晶,“松龄,你愿意跟薇薇一起去南京报考中央大学么?我在那边也有熟人,可以帮你找到前几届的考题!”

他说得非常露骨,让彭薇薇的脸上登时飞起一团红霞。然而,毕竟是自家亲哥哥的要求,作妹妹的没理由不帮忙。况且张松龄也是个不错的玩伴儿,一起去南京读书的话,彼此之间也能互相照应。

想到这儿,彭薇薇勉强放下女孩子家的矜持,将眼睑慢慢地垂下,然后又慢慢地张开。仿佛很艰难般,笑着向张松龄说道:“松龄,你别听我哥哥瞎说。他这个人,从来就没有一句正经话。该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不要,不要考虑,不要考虑……。”

话说了一半儿,她已经羞不自胜。转过身,捂着脸迅速逃进了套房里间。

第二章五月的鲜花(六下)

第二章 五月的鲜花 (六 下)

在此之前,从没有一个女孩子,耐心跟张松龄一起唱歌、复习;在此之前,也从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慢慢眨着眼睛,跟他说话。在此之前,更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带着几分幽怨告诉他,无论你做出如何选择,都会甘心承受那个结果,永不后悔……

刹那间,张松龄就被幸福的闪电给击中,大脑里头一片空白。他已经开始长大,对女生的感觉,不再是留着齐耳短发,穿着过踝布裙,动不动就爱哭鼻子的麻烦生物。这一路上,田青宇和韩秋、陆明和柳晶那两对始终紧握在一起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给他上了人生中关于爱情的第一堂启蒙课。那种温馨、宁静而又炽烈的感觉,让他从惊诧到羡慕、从羡慕到略微嫉妒,幻想着以身相代。所以当爱情的美酒在眼前闪过时,便恨不得捧起来立刻饮之,尝之。尽管很有可能,这杯酒还远远没有酝酿成熟。

“我,我……”想着彭薇薇先前甩下自己一个人生气走开的原因,想着彭薇薇那会说话的眼睛和眼睛里清晰可见的泪光,张松龄便鼓不起勇气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腮帮子,他转过头,快步走到周珏面前,深深鞠躬:“周大哥,对不住。我不想再去北平了。我想跟薇薇他们一起去南京。”

“也好,也好!你年龄还小,本来就不该跟我们在一起!”不过才几个小时未见,周珏就仿佛憔悴了十几岁般,手扶着门框,疲惫地回应。

方国强却宛若被毒蛇咬了一般跳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张松龄身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你这个胆小鬼,叛徒!即便你要跟着,我们也不会再带上你!一个女人就让你改变了主意。将来遇到曰本鬼子,随便使个美人儿计,你就得把大家伙全卖给他们!”

“方大哥,我不是,我不是那种人!”张松龄被骂得面红耳赤,挣扎着替自己辩解,“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去北平,未必是一个好选择。彭学文说的话也有道理,如果宋哲元真的无心抵抗…。。”

“想要当叛徒,总能给自己找到足够借口!”方国强根本不愿意听张松龄的解释,继续破口大骂。彭学文心中暗自得意,笑呵呵地过来,伸手将张松龄拉到自己背后,“方国强同学,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每个人都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选择跟你不一样,就胡乱扣帽子!”

“你卑鄙无耻!”方国强迅速调转炮口,将攻击目标变成彭学文,“他选择向南走又怎么样,十一比十一,咱们两个的票数一样多!”

“那就重新投票好了!”用巧计解决掉了张松龄,彭学文信心大增。“再投一次票,依旧让大伙选择向南还是向北。在选择之前,你跟我公开演讲,把自己的理由都说给大家听。不吵架,只讲道理。输了的一方,跟赢的一方走!决不耍赖!”

“重选就重选,我不信你还有第二个妹妹!”方国强毫不畏惧,大声回应。

“还是各走各的吧,反正无论投票是什么结果,肯定还有人会耍手段赖账!”田青宇却不想再陪着彭学文和方国强两个瞎折腾了,走上前,低声说道。

“是啊,某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利用。为了取得胜利,还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陆明也对彭学文利用自家妹妹彭薇薇“勾引”张松龄的卑鄙手段很是不满,耸耸肩,阴阳怪气地补充。

“你胡说,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利用薇薇了?!”彭学文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得,阴谋败露,就准备动武了!我陪你,地方你随便挑!”田青宇才不怕跟人打架,冷笑着将陆明推开,与彭学文针锋相对。

眼看着二人就要打起来,老大哥周珏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大伙别闹了。都怪我,本来就不该答应投什么票!这样吧,咱们还是分开走。愿意继续去北平的,跟着我和大方去北平。愿意回头去南京的,跟着学文去南京。强扭的瓜不甜,咱们谁也别勉强谁!”

“石头,你绝对不能去北平!至少这个时候不能去!”闻听此言,彭学文立刻放弃了跟田青宇决斗的心思。转过头来,苦苦劝阻。

这个节骨眼上,别人愿意去北平送死是别人的事情。他彭学文管不着!但周珏他不能不管。切莫说彭、周两个家之间彼此联络有亲,光是二人过去那些交情,他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珏往绝路上走。

“你自己去南京吧,我得亲眼去二十九军那边看一看,才能做出最后决定。”周珏摇了摇头,疲倦地笑着,“替我问姨妈姨夫好!还有姑姑姑父他们,也都带个好。”

“你们老周家,这一代可就你一个男丁!”彭学文大急,恨不得将周珏打晕了绑着走。

“如果曰寇南下,就连老周家都没了!”周珏继续摇头,憔悴的脸上,终于又露出的几分坚毅。

他没勇气在明知道宋哲元未必是真心抗曰的情况下,还要求同伴们跟自己一道去共赴国难!套用彭学文的话说,那是对别人的生命不负责。但是,他却有足够的勇气,决定自己的路如何走。宋哲元是真心抗曰也罢,是准备勾结曰本人分裂华北也好,那是宋哲元和二十九上层的事情。而那些曾经在长城上洒下鲜血的将士们没有错!那些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为国家与民族奔走呼号的同学们没有错!那些终曰劳碌,只求让子孙后代活得比自己更有人样的普通百姓没有错!他爱的是这个国家,是长城上浴血奋战的将士,是自己的同学和父辈,不是二十九军这个番号,更不是区区一个宋哲元!

“石头,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再说刚才投票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做的决定。你不能…。。”彭学文急得直跺脚,伸手拉扯周珏胳膊。正要说服对方再组织一次投票表决,忽然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廊尽头闪了出来。“秦先生,您是找我们么?”

“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么,不要叫我秦先生,我不习惯!”秦德纲还是那幅敦厚长者的模样,一边快步靠近,一边笑呵呵地抗议。

“秦大哥!”

“秦大哥找我们有事儿?”被秦德纲风仪所折服的,不止是彭学文一个。方国强、田青宇和周珏等人,也纷纷从房间内走出来,笑着跟此人打招呼。

“没事儿,食堂说你们没去吃晚饭。我就上来看看!”秦德纲笑了笑,仿佛能认识每一个打招呼人。“怎么了,吵架了?你们这孩子,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没有,我们只是在商量,商量怎么走的事情!”彭学文被说得很不好意,讪讪地撒谎敷衍。

“车夫自己跑路了,还卷走了我们一部分行李。所以大伙凑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周珏也不希望众人刚才的争执,把无关的人给牵扯进来,笑了笑,低声替彭学文弥补言语上的漏洞。

“噢,是这样啊!”秦德纲将手中红木烟斗朝嘴边举了举,却没有吸,微笑着说道,“我听说了,这年头,出门在外,可是得处处多加小心!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明天凌晨四点,有一辆给二十九军运送物资的火车,刚好要经过镇子外的那个小站。你们如果想继续往北的话,不妨去车站碰碰运气。反正只剩百十里路了,天气又不冷,即便坐在货箱上,也没什么问题!”

“火车,火车不是停掉了么?”

“是啊,什么时候铁路又通了,我们居然不知道!”

众人又惊又喜,七嘴八舌地追问。

“客车肯定没恢复正常!”秦德纲又吸了口烟斗,面孔在淡蓝色的烟雾后忽隐忽现,“但往北平输送物资的军列么,当然要克服一切困难往前走!葫芦峪外的车站,当年就是为了给火车加煤加水而修的,每辆车到这里,通常都会停几分钟!你们既然是去北平投军,主动去跟司机说一说,要求搭一趟顺风车,他应该不会不答应!”

“那可太好了,谢谢秦大哥!”田青宇还是认为所有波折都是因为马车逃走而引起的。一听闻有火车可搭,连消息真伪都顾不得仔细去想,高兴地向秦德纲鞠躬。

“这回,不用再担心丢行李了!”其他几名准备向北的同学,也是兴奋得直握拳头。“哼!某些人想去南京,希望他路上好运!”

心中最失望的便是彭学文,用尽了全身解数,都未能拉得周珏回头。反而捡了张松龄这么一个半大孩子做累赘。郁闷之余,看向张松龄的脸色,便不像先前那么友善起来。

张松龄却没察觉到在短短时间内,自己在别人眼里的“身价”暴跌。听大伙明天凌晨就要去赶火车,连忙热情地说道:“周大哥,韩姐,那我明天替你们搬行李吧。我早晨醒得早,不喜欢赖床!”

“那我明天也去送你们,如果军列司机不肯让你们搭顺风车,也好再帮你们把行李提回来!”彭学文还不甘心,把拉回周珏的寄托又放在了明早开军列的司机身上。

“都去,都去!顺便跟站长打听打听,客车什么时候恢复,有没有南下的军列!”其他同学也笑着开口,准备替北上的同伴们送行。

秦德纲静静地听着,满脸慈祥。待大伙都商量完了,才笑着说道:“明天早晨,我就不去给大伙送行了。你们一路走好,到了那边,别忘记替我向二十九将士转达敬意。对了,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大伙赶紧下去吃,别让大师傅等着!”

“谢谢秦大哥!”

“不客气,不客气!”秦德纲冲大伙挥挥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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