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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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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是秦国式的变革。”
  “胜绰等人辅佐公子连入秦改革,他们行的路是一种我们必须要警惕的。”
  “秦国的改革,其理论基础,是土地耕种是唯一增加价值的手段,这是我们必须要批判的,而且在这件事上,关于粮食需要气、肥、水而物的总量不变的事实已经可以反驳他们,所以我们应该趁此机会,彻底推翻这种关于财富产生的不正确的言论。”
  “秦国变革的本质,是为了加强集权,这种加强是以胜绰等人的才能、公子连的信任、这几年公子连封地的建设为基础的。”
  “随着吴起入秦、义渠战败、我们进驻南郑等事,秦国的变革将会极为剧烈,其结果很可能就是导致秦国的旧贵被彻底收服,胜绰等人军功授爵、受田的手段,将使得秦国的民众和秦国扩张的利益一致。”
  “不仅如此,秦国的旧贵纵然被击败,但是官吏、将军等职务,依旧可能会把持,他们将会大力支持秦国的扩张。”
  “秦国重农而轻商、土地禁止买卖只能授予、法令严苛,民众除了从军立功之外,并无出路。”
  “秦国也为民众留了这样一条出路,这将使得秦国的民众、旧贵、外客、君侯都热衷于扩张作战。”
  “长期以往,则秦人是秦人、魏人是魏人,天下众生必生隔阂。”
  适顿了顿笔,又写道:“其二,便是除了秦国之外的另一种可能。”
  “譬如齐国。”
  “田氏的统治,依靠的是田氏家族以及众多贵族,田和没有力量进行彻底的变革。”
  “这种不彻底的变革,便可能产生另一种可能。”
  “贵族和君主之间达成一种妥协,君主拥有军权、实权,但是贵族拥有自己的封地,并且可以在自己的封地上保持原本国中之国的态势。”
  “凡将校、大夫、官僚,皆出自同族亲贵。而君主虽然集权,但却又没有能力在大争之世如秦国邀吴起入秦一般来一场彻底的变革,不彻底的变革便是妥协。”
  “到时候,齐国的扩张,便是贵族得益的扩张。”
  “新扩张的土地、人口都会成为齐国贵族的封地,分散封地以确保君主的力量最强。”
  “君主可以认同贵族在自己封地上的统治、税收、对庶农的劳役义务需求等等条件。但是贵族必须要履行自己的军事义务,缴纳军赋。君主依靠火药、铁器等兵器组织一支属于君主的军队。”
  “齐国没有洛水之险,门户大开,不可以如同秦国一样在内部激烈的变革,依靠吴起等人的才能彻底斩断旧贵族,使得秦君成为秦民之君。”
  “但田和手中的力量,又使得贵族很难反抗,南济水一战之后齐国若是变革,也一定会组建新军,到时候贵族不能够反抗君主手中的庶农常备之军,齐君也没有能力彻底放弃贵族亲戚而成为齐民之君,便会达成一种平衡:每一次扩张,便需要更多的官吏,这些官吏都会从贵族子弟中选拔。只有打下更多的土地,才可以分封更多的贵族,贵族们也能得到最多的利益。”
  适停下笔,仔细斟酌着词汇,又道:“看上去,这两种有区别,实际上本质上的区别并不大。”
  “这两种可能都是我们必须要警惕的。”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重新分配土地、取消贵族的封地、撤销贵族对于封地的统治权。”
  “分掉贵族的土地,瓦解的是这两种可能产生的物的基础,这也就决定了我们必须要做好你死我活的准备。”
  “不瓦解土地制度,这种基础便会一直存在,随时可能死灰复燃。”
  “瓦解这种土地制度,将意味着我们要和天下贵族为敌,不可调和。”
  “武城之事,若是巨子签发了诛不义令,那么这些问题就不得不提前考虑。”
  “借此威势,我们可以会盟诸侯,一如当年葵丘齐桓会盟,若有人挖开黄河堤坝天下诸侯共讨之:我们也可以确定我们的义的一小部分,至少做到屠城、焚城事,天下共讨之,天下不讨,我墨家来讨。”
  “但威势之余,我们便做的有些张牙舞爪,身形毕露,天下诸侯、贵族,也定然开始紧张我们其余的义。”
  “将来的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輮以为轮非一曝之功。”
  “为了将来的大战,我们现在就必须要做好宣传和准备,有些为了局势不得不隐藏的话,已经不能够再隐藏。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民众知道为何而战、怎么样才能彻底杜绝天下的残暴。”
  “会盟诸侯,如葵丘而定义,那是治标。”
  “瓦解礼法宗法、开阡陌破井田、取消贵族特权和贵族封地,那是治本。”
  “若不然,今日我墨家强,魏人苦于赵中山之乱、楚人迫于陈蔡之变、齐人困于费地之争,或者不得不成盟,遵我墨家不屠城之义。”
  “将来我墨家不取天下,或是魏侯平乱、楚王变革、齐侯修养,盟约便不会有人遵守。一如第一次、第二次弭兵会一般。”
  “既要利天下,便要治本。本固,标自治。”
  “自子墨子创立墨家至今已六十余载。自商丘聚义而定规矩,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我执掌了宣义部将近二十年,一直小心翼翼。”
  “从二十年前聚义定规矩,到彭城公造冶平叛月杀百族,宣义部的口径是:行义。”
  “自潡水之战到前日南济水之战,宣义部的口径是:约天下。”
  “这约天下的说法,可能要一直沿用到此次破齐之后的会盟。”
  “但在会盟之后,宣义部的宣传一定要发生变化。不再是行义、不再是约天下,而是要变成一天下之义。”
  “约天下,最多也就约束到诸侯不屠城、不弑杀、不兴不义之战。这些都是治标。”
  “一天下之义,才可以做到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变革天下的规矩、瓦解贵族封地这种产生残暴不义的基础,才能使得天下大治。这是治本。”
  “宣义部一定要搞清楚我墨家宣义的这三个阶段,并且迅速作出调整,以适应新的天下局势。”
  “若不然,不早作改变,迟早天下会出现泗上族一说,当与齐、楚、秦、晋各族并立,天下何谈兼爱?”
  在最后,适又说道:“签诛不义之令,我赞同。”
  “但是,签发之前,必须要解决今后可能要面对的种种问题,需要整个泗上做好准备,需要墨家自下而上同义统一。”
  “我不是再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这件事还不签发诛不义令,那么墨家又和那些争夺天下问鼎轻重的诸侯有什么区别?”
  “只是如果因为一时的激愤或者愤慨就签发,其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
  “齐国经此一战,五年不能再履泗上。三晋闹翻,魏人五年亦不能南下。楚地新变,贵族多叛,五年亦不能再图淮北。”
  “这一次签发诛不义令,可以用约天下之剑的说法,说与诸侯。”
  “但对于天下民众、对于数万墨者,必须要说清楚:天下纷争残暴事,不在于诸侯是否残暴与不义,其根源是分封天下贵族拥有封田对外扩张扩大封田的制度。要解决,不是依靠约天下之剑就能解决,而是必须要铲除这种纷争存在的土壤。”
  “斩草除根,土壤在,明年春风起,草籽随风复又生。”
  “不斩草亦不除根,将土壤刮走,浇灌铁水,便是柳絮草籽如雪,又岂能发?”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诛不义令(下)
  适写完了这封信,便叫人快马加鞭地送往彭城。
  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副贰巨子和七悟害的身份表达了对于签发诛不义令的支持,这是首先要表明的态度。
  这个态度不表明,墨家内部的一些激进一些人和他之间就会产生一些罅隙。
  表明这个态度,是为了达成墨者内部的团结,以及为了凸显墨家的“义”的重要性和在“大义”这个问题上的不可妥协性。
  但是,这个态度的表达之后,也必须要考虑到今后的一系列影响。
  一旦签发了诛不义令,若今后对垒临淄军团的决战中没有俘获田庆田午,那么战争就算是没有结束,和齐国和谈的条件也必须加上一条:叫出这一次屠城命令的下令者和执行者。
  抓不到的话,就需要做一个击破临淄军团后和齐长期战争甚至攻破临淄以逼迫齐国接受的心理准备。
  外部的局势上,魏国的无力已然可以确定,但是攻破一国都城这样的事,会对诸侯造成多大的影响和震撼?
  贵族之间相互厮杀,韩侯杀郑伯,在诸侯看来这不过是家族之间的私仇,可以理解,最多指责。
  但若是墨家这些喊着庶贵平等的人,以大义的名义攻破齐国都城,枪决田庆田午,想来各国诸侯就不是指责那么简单了。
  今后最多五年的时间,或许就是墨家可以安心发展的最后机会了,可能这就需要这一次对齐战争之后进行广泛的动员和先军体制,以及彻底宣传墨家的真正一天下的目的口号。
  实力数百人的时候,可以喊以行义。
  实力数县两郡的时候,可以喊以约天下。
  这约天下之剑的提法,本来也是适之前劝说墨子的口号,他自己都没当真,也根本不想让墨家做天下诸侯的监察者。
  本来他的计划是想要趁着对齐一战的胜利,稳固北方,趁着楚国集权和分权之争,借着最多几年楚王将死的历史趋势,在楚国搞一次大事,到那时候再彻底露出墨家想要一天下的野心。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诛不义令必然会签发的前提下,这几年要在楚国做的事就要困难的多。
  不把古典军国扩张的本质说出来,不能够教育民众使得民众仍旧确信天下人兼爱的可能,这一次屠城之后宣义部的宣传必然要定下这样的基调。
  但把本质说出来,就算不说墨家的目的,一些读了墨家文章的人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既然墨家说残暴战争的本质是土地所有权的问题,那么以墨家治标治本的做事方式,肯定是要解决这个本质问题的。
  他写这封信,不只是为宣义部定下宣传的基调,让民众明白战争的“本质”——虽然本质上私有制之下战争仍旧会发生,只不过战争的发起者从土地贵族变为了此时尚未产生的大资产者——但于这个时代的局限之下,仍旧可以让民众很容易理解这些仇恨、天下的纷争产生的原因是贵族们想要得到利益、君主想要得到利益,而非是齐人恨费人、秦人恨晋人。
  更是为了让墨家高层想到这件事的后果,以及要为这些后果做的准备:泗上至今还未全面动员,歌照唱、酒照饮,此令一签,就要做好万一不能阵中俘获田庆田午而彻底攻破临淄的可能,那就需要更多的军队、补给、给养、后勤;将原本准备今年全部用到淮北、东海等原越国地区的干部调到齐国进行长期对抗和土改;将对越国方向的注意力全部拿到齐国这边……等等等等,这还只是今年要考虑的,还不算是今年之后的数年要做的。
  大义为先。
  有可以妥协的事,又不能够妥协的。墨家走到了这一步,在这件事上已经无法妥协,本身大量的激进年轻人已然对墨家这些年略微保守闷声发财的战略有些不满。
  传令兵已经离开,适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完全说清楚,便又重写了一封,铺张笔墨,尽可能把问题说清楚。
  ……
  武城。
  这座鲁襄公十九年便已经筑好的重要城邑,如今已如地狱。
  昔年仲尼路过此地,其弟子子游当时为武城邑宰,仲尼见城中歌舞升平、庶民弹琴唱歌,如同君子,便开玩笑道:“杀鸡焉用牛刀?”
  杀鸡用牛刀的典故,便出于武城,事后喜欢和弟子开玩笑的仲尼也告诉身边的弟子:二三子,我之前和你们开玩笑呢,子游这么做是对的啊。
  武城的地理位置险要,昔年吴国北上干涉鲁国内政,也是攻下了武城之后便可直扑曲阜。
  隳三都之后,季孙氏放弃费邑,最终僭越立国,武城也从鲁国的南大门变为了费国的北大门。
  自仲尼看到武城文化昌盛开玩笑说杀鸡焉用牛刀到现在已经几十年,历经了季孙氏僭越、鲁侯迁民、墨家潡水之战破武城等一系列的战乱变故,武城在几日前依旧是以作人口众多的繁华城邑。
  只是如今,哭声一片,血臭冲天,漫天飞舞的苍蝇和尸体上白色蠕动的蛆虫,都让这座城邑一片鬼森。
  全城万四千多人被屠,六千多房屋被烧,上千女子被强暴,许多孩童的尸体和那些茅草一同化为灰烬。
  城中剩余的女子老弱,已经不能够将自己家人的尸体挑拣出来安葬。
  当公造冶所部的义师和费国的都城之师步入武城的时候,已经是武城被屠的几日之后。
  还未入城,许多年轻的义师士兵便捂着嘴冲出了行进的队伍,蹲在地上干呕。
  那种血腥的人肉腐烂的味道,就像是多年没有挖过的茅厕,忽然有一人被人破开了表皮那一层干枯的壳,让里面的味道散发了出来一样。
  正是夏日,城中苍蝇的嗡嗡声甚至都掩过了那些女人的哭声,刚一入城便激起了一片苍蝇。
  义师的士兵们忍不住那种味道翻腾上来的味道,呕吐了许久,才让鼻子习惯了这种恶臭。
  他们都是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是墨家在泗上站住脚之后成长起来的第一批年轻人。
  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兼爱,至少他们知道屠城是错的。
  可当他们真正步入了战场,真正看到了这一幕幕惨剧,才明白泗上之地的义对于天下,不过是下流。
  从小接受了兼爱是对的教育的年轻人,看到这屠城的惨剧,就像是自小习惯了太阳东升西落的人忽然有一日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在东边落下。
  他们认为,人应该尊重生命,至少那样才算是个人。
  人性如素丝,他们长于墨家在泗上之后的二十年,他们对于“人”的认知和天下贵族对于人的认知完全不同。
  如今这一座诞生过澹台灭明、曾点;曾让孔夫子感叹这里文化昌盛开玩笑说杀鸡焉用牛刀的城中,死尸遍地,却少有披麻戴孝之人,因为他们的房屋大部被烧,已然连麻布都弄不到。
  公造冶忍住那种万余人死后腐烂的恶臭,伫立在道路的中央,让几名士兵去一旁的一处房屋残垣处去看看那里是否还有人。
  几名士兵走过去,砰的一声怪响传来,就像是沉闷的葫芦被人踩碎一样,一股黑乎乎的、恶绿色的汁水从怪响处喷出。
  公造冶知道,那是人腐烂后的尸体被踩爆的声音,人的体内有腔,腔内会先发霉发酵大量的气体会让死尸膨大爆裂。他这些年走遍河北江南,大荒之年、大战之后常常能听到这种砰砰的爆裂声。
  一名经历过许多次大战的老兵翻开了一具尸体,尸体的脸部还能看的清楚,肉还没有完全烂掉,但是已经生出了黑褐色的霉菌,就像是自己家的馒头干粮放久了长毛一般。
  双手轻轻一拿那人的尸身想要挪开,已经腐烂的肉和骨头分开,手里黏黏的都是烂掉的肉,几条蛆虫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手上的烂肉中落下,晃动着肥大的身子钻入尸体之中。
  这是个死掉的女人。
  看样子在死前还在往前面的房屋里爬,老兵在旁边的灰堆里擦了擦手,眼睛却盯着那些已经化为灰烬的茅草,心想,或许她的孩子就在房子里吧?若不然为什么要临死还要往房子里爬呢?
  目光所至,老兵终于找到了他心中的答案,一个已经被烧成焦黑的婴孩,双手死死地抱着一块土块,大概是焚烧的时候太疼,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着。
  老兵咽了口因为恶臭而不断涌出的唾沫,有点想吐,自己曾经吃过一道美味,就是泗水河边的蛤蟆,先把泗水边的禽鸟蛋扔到沸水中做成荷包蛋,接着把活的蛤蟆扔下去,这些壮硕的蛤蟆因为剧痛会死死地抱住那些变成荷包蛋的禽鸟蛋,融为一体。
  如今那被烧死的婴孩,就像是那些被煮熟的蛤蟆一样,双手环抱着房中不能燃烧的、似乎总比火焰要冰凉的土块。
  老兵走过去,用力掰开那婴孩的双手,蹭了一手的腐烂的肉,可是怎么也掰不开。
  许是力气用的大了,被烧死腐烂的手臂被这老兵掰断,老兵拿着半条婴孩的手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出征之前,他最小的孩子在家中玩弄自己的军功章不肯撒手,他也是用力地掰开了孩子的手,当时还笑着和妻子说这孩子真有劲儿,将来服役定是个好兵。
  可现在,他拿着被自己掰断的死去婴孩的手臂,哭道:“你咋这么有劲,为啥要抱得这么紧?”


第一百六十四章 规矩最大
  这一声哭,引来了许多第一次看到这样惨剧的、以为天底下的“人”应该是“人”的样子的年轻士兵齐声的嚎叫。
  公造冶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下意识地碰了碰腰间的剑,似乎这时候只有十步杀一人方能解开心中的怒气。
  天空中飞过一群乌鸦,嚎叫的士兵将火枪握在胸前,骂道:“滚啊!滚!”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枪,那些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
  乒乓的枪声,在鬼寂的城邑中格外响亮。
  可在枪声的回荡中,前面灰烬堆中一个在那里用手刨着灰烬的女人却仿佛根本听不到这震撼的枪声,依旧跪在那里,缓慢而又无力地用手挖掘着灰烬。
  公造冶走到前面,看到那个女人的手指已经完全被磨破了,可能都已经露出了骨头,血水将那些灰烬凝成一团。
  女人跪在地上,衣衫残破,双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那样一下又一下地挖着。
  嘴里喃喃有词,公造冶俯下身,就听到那女人在那重复一句话。
  “死了……都死了。”
  “死了……都死了。”
  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
  几名警卫靠前,将那女人拉开,女人的身体僵硬的就像是一块石头,被拉开之后警卫撒开了手,女人很自然地躺在了地上,把腿分开,灰蒙蒙的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块木雕。
  警卫这才注意到女人的下裳被人撕碎过,赶紧脱下了身上的军装给女人盖上,可女人依旧保持着这种木然的、岔开双腿的姿势,嘴里依旧喃喃道:“死了,都死了……死了,都死了……”
  公造冶叹了口气,腮部的肌肉抖动着,沉默地继续向前。
  前面的街市旁,一个额头上缠着一条撕开了自己裙裳当做麻布戴孝的女子低着头,愕然地看了一眼穿着奇怪军装的义师,忽然弯下腰拿起一块石头冲过来,朝着站在前面的公造冶狠狠地投掷了过去。
  这女子显然数日不曾进食,力气虚弱,以公造冶的手段便是这女子康健之时也不能用石头伤到他,况于现在。
  可公造冶没有躲开,而是任由那石头砸向了自己的面前,在地上滚了几滚轻轻地压在了他的靴子上。
  女人扔过了石头,冲将过来,警卫急忙拦住那女人,脸色木然虚弱的女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那哭。
  他认得这是墨家的义师。
  因为她的儿子在几个月前被贵族们在这里车裂而死,临死之前告诉众人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不是怕死才双腿颤抖。
  因为她的丈夫、父亲、兄弟、剩余的儿子,在几日前被那些贵族在城墙下全部斩杀,只说要修筑城墙便挖了个大坑,然后将所有人都杀死在坑里。
  女人哭的疯狂,直到眼泪已经流不出,只剩下了沙哑的嗓音,挣扎的动作也日益无力,双腿终于支撑不住,一软倒在地上,说出了这几天来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你们为什么才来?为什么才来?”
  公造冶原本愤怒而坚强的心,被这一句简单的提问荡的粉碎,他用着此时的礼仪跪在地上,拜了一拜,沉声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警卫撒开了女人,女人无力地半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
  将夜,大军已经入城,开始组织残余的女人生火、吃饭、挖掘尸体,原本鬼寂的城邑发出了一阵阵震天的哭声。
  义师入城并不是很顺利,很多女人拿着石头投掷义师的士兵,宣泄着怒气。
  义师规矩严苛,不能反抗,士卒们低着头,知道那只是一种发泄,并无恶意。
  随军一同前来的徐弱问及孟胜道:“如今民众有怒气,那些贵族临走之前,说因我们行义,他们才杀的人……”
  孟胜沉吟许久,缓缓说道:“这是好事。”
  “民众不被组织起来,是没有力量的。民众喜欢对坏人宽容,因为他们觉得或许祈求那些恶人,便不会施暴。但却总对善者严苛,因为他们知道,即便向义师投掷石块,义师终究有义,不会对他们做任何的报复。”
  “她们认得这是义师,所以才向我们投掷石块。民众并不愚昧,她们分得清善恶。”
  “贵族们以为民众愚昧,想用这些话来欺骗民众,但终究徒劳。去吧,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徐弱仔细品着这句话,琢磨出了其中的味道,点点头离开。
  临死的指挥所内,随军出征担任这一次公造冶部随军医者主官的芦花眼睛哭的红红的,用沙哑的声音算是建议、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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