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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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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绍骇了一跳,见是长孙顺德,脸涨的通红,“长孙先生,我只是随便走走。”
他们早是旧识,如今虽都在唐王手下加官晋爵,私下还是喜欢用旧称。
“真的不进去坐坐?”长孙顺德奇怪问道。
柴绍摇头,退后一步,长孙顺德无奈,缓步回府,入府门的时候,回头望去,见到柴绍还是望着大门,并非望着自己,心中琢磨,柴绍自从到关中后,一直神情恍惚,不过素来都是李采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想到这里的时候,见到厅中坐着李采玉,长孙顺德恍然,明白柴绍为何要守在府门外,却不知道李采玉找自己何事。李采玉身边站着马三宝,倒是器宇轩昂。
长孙顺德目光从马三宝身上掠过,微微一笑。马三宝却是脸色肃然,不苟言笑。
“长孙叔叔,我有事求你。”李采玉开门见山道。
“说吧。”长孙顺德和蔼道。
“我想和裴长史一起出征,解太原的危难。”李采玉道。
长孙顺德端起茶杯,喃喃道:“你是想躲开柴绍吧?”
李采玉俏脸涨红,半晌才道:“元吉危难,我真的想要去救他。”
长孙顺德皱眉道:“采玉,你是女中豪杰,领兵不差,要去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可这种事情,找唐王就好,何必找我?”
“我爹不同意。”李采玉无奈道。
长孙顺德望着茶杯,“其实……柴绍真得很不错。他或许多疑了些……可能有这么个人为你……”
“长孙叔叔,你莫要说了。”李采玉坚定道:“我主意定了,不会改变。”
长孙顺德抬起头来,“我可以替你向唐王说说,但是希望你不会后悔。”
“多谢长孙叔叔,我不会后悔!”李采玉欣喜道。
等李采玉走后,长孙顺德摇摇头,喃喃道:“为什么……后悔一定要在事情发生后呢?”他说的古怪,可脸上的悲凉之意更浓,想起刚才在刘文静府中见到的那幅画,脑海中浮出草原的波澜壮阔,万马奔腾。
长孙顺德眼前迷离,眼前景象陡转,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让他终生后悔的从前。
草原的尽头,有一女子,盛开的花朵般明艳,她眼眸明亮,熠熠光彩,而她眼中只有那个俊朗的男子,“安大哥,我多想和你牧马放羊,终此一生,可是……我不能!”
安大哥有了那么分犹豫,“芳儿,为什么?我们……你听我一次,放开一切,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
女人俏丽的脸庞带有了恨意,“安大哥,我活着,不止为了自己,安大哥,你能不能谅解我?你能不能等着我?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
长孙顺德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流淌过冰冷的脸颊,这世上,又何尝有过公平?
※※※
李采玉走出长孙府邸的时候,抿着双唇,却是难掩眼中的释然。她知道,长孙顺德既然答应了她,肯定会为她做到。
长孙顺德无疑是个有能力的人,对李采玉很难的事情,长孙顺德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可释然不过是片刻,见到柴绍从树后闪身出来的时候,李采玉绷紧了脸。
马三宝见了只能叹息,女人无疑是很感性的动物,她喜欢你的时候,你满脸麻子她都觉得和星星般闪耀,她讨厌你的时候,你就算文曲星下凡,她也觉得你满脸麻子。
马三宝想要退后,他实在不想参与进去,他还能留在这里,不过是想要探明真相,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草原。
马三宝当然就是文宇周,他似乎也有些开始混淆自己的角色。
文宇周一直想杀长孙顺德,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他奇怪的是,他到如今竟然没有下手的打算。每次见到长孙顺德,他都觉得另有一番印象。
他实在不想把那个温文尔雅,又颓唐荒废的长孙顺德和那个残忍的安遂家联系起来,他第一次想要好好的琢磨这个长孙顺德。他虽一直在李采玉身边,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有的时候,一男一女就是一男一女,变幻不出别的花样,文宇周对李采玉一直以礼相持,他甚至有点同情柴绍。
马三宝向后退的时候,却被李采玉一把抓住。素手纤纤,有如苍鹰抓住了兔子,再不肯放松,马三宝只能站立不动。
柴绍目光扫过双手紧握,有了分痛苦,“采玉……”
“或许你叫我李小姐更好一些。”李采玉道。
柴绍想退,可他已无路可退,“采玉……李小姐,我知道做错了,可你总得给我机会改正,好吗?”
“柴公子,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也请你给我机会改正,好吗?”李采玉目光灼灼。
柴绍怔住,李采玉却已拉住文宇周远走,柴绍想要跟随,可终于还是止步。
他神情空虚,面色清冷,不知凝立多久,这才向长孙府邸走去。
长孙顺德见到柴绍前来,不出意料,只是摆摆手道:“坐吧。”
柴绍没有坐,他径直跪了下来,长孙顺德大惊,霍然站起道:“柴公子,怎么了?”他伸手去搀扶柴绍,柴绍纹丝不动,却抬起头来,含泪道:“长孙先生,都说你能别人所不能,那我求你话于我知,如何让采玉不再恨我?”
长孙顺德坐了回去,摇头道:“我不知道。”
柴绍急了,“长孙先生,你一定知道,你若是不救我,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救我!”他为了这段情,实在心力交瘁,他竭尽心力的做事,可离李采玉只感觉越来越远。
长孙顺德突然挽起了袖口,柴绍吃了一惊,以为他要教训自己。没有想到长孙顺德只是露出一条手臂来,柴绍望过去,陡然目瞪口呆。
在他看来,长孙顺德虽颓废慵懒,但是风度翩翩,是少有的美男子。可柴绍从未想到过,这个美男子的手臂上,竟然有无数道疤痕。
那些疤痕纵横交错,乍一看到,触目惊心。
疤痕看起来有新有旧,一条胳膊也被这些伤疤弄的丑陋狰狞,柴绍长大了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长孙顺德淡淡道:“这些伤疤,是我这些年的痛,是因为一个女人。柴公子,我只能告诉你,我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救你?所以,你请回吧。”
柴绍张张嘴,听出长孙顺德并无虚言。至于长孙顺德为了哪个女人,他并不知情。他能知道的一点是,自己可能就是以后的长孙顺德!
转身走了几步,柴绍声音低沉道:“长孙先生,方才采玉来这里,是不是要请你向唐王说,她要和裴寂一起出征?”
长孙顺德犹豫下,终于点头,“不错。你怎么知道?”
柴绍无声无息的笑笑,满是凄凉,“我当然知道。”他缓步的走出了府邸,再没有回头,长孙顺德皱起眉头,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和柴绍同样凄凉的笑。
※※※
张镇周坐镇中军帐,连笑的功夫都没有。他看起来不比萧布衣悠闲多少!
和徐圆朗转瞬对抗了月余。
这一个月,看似漫长,可又过的极为短暂。白雪飘飘,寒冬降临,五万大军的军需供给绝非简单的事情。
这个时候,本来就不适合出兵。
可西梁军和徐家军对垒,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在徐世绩在萧布衣出发前,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点,能让张镇周觉得欣慰的是,徐家军的十数万大军仓促赶来,肯定不如他们准备充足。
从这点来看,徐圆朗更加难过。鲁郡百姓不足十万,要供给十数万大军,无疑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徐家军将防线扯的很长,几乎遍布了鲁郡,张镇周却号令将攻击点收拢,将大军集中在巨野县。他现在在等机会,等着徐家军崩溃的机会。
张镇周无疑是个老狐狸,很多时候,甚至不想动动爪子,只等猎物送到嘴里。程咬金那面亦有消息传来,他们急攻琅邪,已破费县,就是在这两三天的功夫。
琅邪七县,根据张镇周的消息,费县算是防备最薄弱的一个县城,他和程咬金商议,亦是以这个县城为突破点。
程咬金不负众望,绕路奔袭,悄然从彭城郡路过,等待机会,一举杀到了琅邪,攻破了费县。
费县军民还在歌舞升平之际,知道是西梁骑兵杀入的时候,几乎目瞪口呆。他们徐总管正是前往鲁郡抗拒西梁军,可是西梁军竟然杀到了他们的后方?那前线战情到底如何,难道徐圆朗已经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的时候,琅邪恐惧的情绪继续蔓延,也就让程咬金轻而易举的占领了费县。程咬金攻破费县,趁乱去击其余各县,可均未成行。毕竟琅邪也有数万的徐家军,程咬金一支骑兵,能攻破费县已经算是成功。
费县当然还无法左右大局,可费县西北的颛臾却是徐圆朗的老巢所在。程咬金的攻击范围一下子逼近徐圆朗的心脏,在张镇周看来,徐圆朗必定撤兵回援老巢。
徐圆朗撤兵,西梁军的机会当然会来,所以他就在等鲁郡徐家军的动向,然后考虑下一步如何攻击。
张镇周坐镇中军帐中,就是在等着探子的消息,虽然他将兵力收缩在巨野,可他的探子早就分布在鲁郡的四面八方,甚至已经混入了鲁郡的各大城池。徐圆朗若有何动向,绝对逃不过他的耳目。营寨外时而传来欢呼声,张镇周却是不为所动。萧布衣进来时,带来了股寒意。张镇周微微皱眉,他当然不是对萧布衣不满,而是觉得可能会有些问题。
萧布衣也是锁紧眉头,这些日子,他亦是忙碌非常,始终在东都和东平郡间游走,时而询问军情,时而处理民政,让他忙的不亦乐乎。
前线西梁军知道西梁王时刻和他们在一起,不由勇气大增,信心百倍。
虽然寒冬季节,可西梁王以万金之体和他们并肩作战,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们振奋莫名?
方才萧布衣就是冒着风雪,在营寨外鼓舞兵士的士气。
很多时候,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需要再身先士卒,只要让兵士明白,他是关心军民疾苦,这些足矣。
百姓的要求实在很简单,萧布衣想到这点的时候,抖抖身上的积雪,眉头亦是皱了起来。迎到张镇周的目光,萧布衣已得到了答案,“徐圆朗那面还没有动静?”
张镇周摇摇头,“这人很镇静,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回转,让我们暂时无隙可乘。”
他虽是无奈,却不焦灼,因为他更知道,现在是比拼耐性的时候,徐圆朗能称霸一方,占据山东半数领地,绝非无能之辈。
萧布衣缓缓坐下来,微笑道:“无妨事,他们不得民心,重兵之下,百姓挺不了太久。等到百姓积怨,就是他们崩溃之时,我想他们现在更是期待我们的进攻,因为他们压力比我们要大。张大人,我们可以等。”
张镇周欣慰道:“有西梁王一言,老臣再无压力。”
原来张镇周不怕战,可素来都是选择最佳时机出手。他只怕萧布衣最近连战告捷,一时间头脑发热,催他出兵。那样的话,五万兵士对抗徐家军,并不占任何优势,要添进去也是转瞬的事情。萧布衣虽急,却没有失去冷静,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张镇周,让张镇周如何不心中欣慰?
徐圆朗策略虽是正确,可他的弱点当然就是底气不足,势力太弱。萧布衣现在地域广博,堪称中原第一人,有东都、荆襄两地源源不绝的供给,就算拖,也能拖死徐圆朗!
“西梁王,太原方才有加急军文来告。”
“太原怎么样了?”萧布衣精神一振。
“情况不妙。”张镇周道:“不过这些均是在意料之中。刘武周克榆次,攻平遥,引太原之兵,虽一鼓作气击败窦诞的援军。可窦诞自从大败之后,和宇文歆闭城不出,刘武周急切难下。如今已有近月,刘武周虽攻克太原城附近数县,但是并没有动摇河东的根基。”
“李渊呢,有什么动静?”萧布衣神色平静,这些均在意料之中。
刘武周虽蓄意南下,若能轻易的征服河东,李渊也就不是李渊了。若真的是那种不中用的对手,萧布衣何必如鲠在喉。
“根据关中急报,李渊已派太常卿李仲文为先锋,裴寂统帅大军前往援助太原,如今已过黄河。”张镇周道。
萧布衣皱眉道:“为何派裴寂?不是李世民吗?”
“李世民如今在陇右,一时间无暇分身。”张镇周解释道。
“那为何不是李建成?”萧布衣随意问道。他这么一问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裴寂并没有什么战功,李渊派裴寂解太原之围,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我估计李渊大胜薛举后,对刘武周并没有足够的重视。裴姓是河东大族,李渊估计也想利用这点。”张镇周道:“至于不派李建成,肯定是因为李建成身份重要,眼下不能轻易犯险。”
萧布衣突然笑道:“那李世民呢,李渊就放心他冒险?”
张镇周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有兵士急急进帐,呈上紧急军文。张镇周霍然而起,只以为是徐圆朗大军有了新举动,没想到展开军文一看,脸色突变。
“西梁王,有意外。”
“什么意外?”萧布衣微笑问。
“罗士信突然挥兵西进,如今已过阳谷,攻下寿张、范县两地。一路势如破竹,我军难挡。秦将军现在从郓城出兵阻敌,两军相遇梁山!”
萧布衣不动声色,“寿张、范县眼下好像是我们的地盘?”
张镇周哭笑不得,“可以这么说吧,齐郡和东平相隔济北郡,那里是孟海公、窦建德和徐圆朗三方的势力缓冲地带,亦被这三方瓜分。窦建德取的是济北郡的长平、东阿两地。孟海公进占肥城。寿张、范县本来是徐圆朗的地盘,我们取东平后,已派兵驻扎两地。三方默认以阳谷为界,我们按照西梁王的意思,并不主动对窦建德开战,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忍耐不住,主动过阳谷进攻我们!”
“好事情呀。”萧布衣突然笑道。
张镇周愣住,“好事情?”他实在无法理解萧布衣的思维,萧布衣道:“我等仁义之师,定不会师出无名。打徐圆朗缘由简单,这是个贼,打就是。可要打窦建德,一方面要防备李渊暗中作祟,联合窦建德,还要说服东都百官,又要等东南平定。眼下罗士信给我们求之不得的借口,岂非好事情?”
张镇周明白过来,只能道:“西梁王总能绝境逢生,固然与众不同。可罗士信兴兵来犯,连取两地,气势汹汹,我们总不能任由他来犯。”
“张大人不必担心,罗士信急攻之下,或许能逼秦将军百里之地,可罗士信极刚,秦将军却韧,我想用不了几日,秦将军必定能扳回先手。眼下我们需要做的事情,不必慌张,给秦将军强有力的支援,我想罗士信虽勇,必不能久!”萧布衣断言道。
※※※
朔风急,雪花飘,梁山脚下,两队大军遥遥相望,长枪林立,甲泛寒光。
山风过后,旗帜‘哗啦啦’的响彻,给空气中带来冰冷之气,可大军均是鸦雀无声,可见双方统领都是治军严格之辈。
罗士信铁盔铁甲,手持铁枪,坐在马上,有如铁铸般,双眸森冷,望着他从未想到过的敌手。痛苦激出他的战意,戾气磨出他的锋锐,罗士信虽是凝立,却宛若硬弩之箭,只待惊天一击。
可他并没有迫不及待,因为他知道对手绝不会一击就溃,他或许对西梁军并不了解,可对于眼前这人,却是知根知底。
他真的没有想到过,张将军帐下三虎还有刀兵相见的那一刻。
他从齐郡陡然分兵来攻济北,剑指东平,本以为可偷袭东平,乱张镇周的后路,到时候和徐圆朗兵合一处,大破西梁军。没想到萧布衣早派人手防备,而防备他的却是曾经生死与共的铁血弟兄!
秦叔宝脸色蜡黄,背负铜锏,手持长枪,人在马上,双眸闪着火焰般的光芒。他看起来又消瘦几分,双颊凹陷,瘦骨嶙峋,可人在马上,渊渟岳峙,宛若千军中的定海神针!
北风吹来,秦叔宝脸上微现痛苦之意,可双眸战意却浓。
秦、罗二人所率之部均不过万人,二人又曾并肩作战,熟悉非常,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沉默之下的爆发,当可说惊天动地。
二人知根知底,罗士信征战多年,秦叔宝更是不差,罗士信见西梁军杀到,并不退却,依山布下偃月大阵,以步兵为刃,以轻骑为锋,以弓箭手为萼,以盾牌手、长枪手为干,若是从梁山一观,当会发现,河北军宛若一把偃月弯刀,透着股杀气,透着股煞气,只等将军一声令下,荡平敌手!
第四五三节 斗阵
河北军气势逼人,罗士信人在马上,牵一发而动全身,随时可以发出惊天动地的攻击。秦叔宝望见,却是全然不惧。
他身经百战,当然见过这种阵仗,偃月阵以攻击为主,以气势取胜,罗士信摆出这种阵仗,攻击意图极其明显。
可偃月阵气势虽盛,但是若一攻不克,锋锐速减,很难保持连续、有摧毁性的攻击。若是遇到针对性的反攻,偃月阵很可能损失惨重。
这种阵法,对付普通的兵阵,出乎不易,极为有效。可要想对付秦叔宝,效果却差了很多。
秦叔宝有备而来,在他号令下,西梁军简简单单的列方阵而行。
有时候,复杂的,并不见得一定是有效的,跟随张须陀征战多年,秦叔宝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命盾牌兵先行,弓箭手、硬弩兵压住阵脚,骑兵远远的散开,随时准备迂回攻击河北军的腹背。偃月阵锋锐难挡,可腹背显然是偃月的弱处所在。
秦叔宝就是瞄准了大阵最薄弱之处!
若说河北军是一把锋锐尽显的长刀,西梁军就如一块无缝可循的铁板。以钝迎锐,以厚重对轻灵,这无疑是秦叔宝的迎敌策略。几次撞击或许会惨烈无比,火花四射,可这把长刀若是劈不开铁板,就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更何况秦叔宝还准备抡起大锤子砸过去。那这把长刀不但是豁口的问题,还可能一折数段。
寒风凛冽,秦叔宝不动,西梁军不动,河北军亦是如同和山岳凝结在一起。两军寒风中对峙,已很有些时候。
秦叔宝不动,因为他要磨掉对手的锐气,因为他想后发制人。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阵法针对性极强,却少了偃月阵的灵活所在,他不能主动进攻,他虽是布置的攻击大阵,却采用了守势。
有得有失,两军交战,他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弱点,他不急,他在这附近等了月余,当然不在乎多等个一天两天,更何况,他的身后,是有萧布衣和张镇周的强力支持,而罗士信身后,只有一座山。
空山孤寂,是否有如罗士信此刻的心情?秦叔宝人在马上,心思飞转,往事一幕幕的划过,从三虎相识,到归顺张将军,然后三虎并肩、离心、背叛到如今的两虎相争!可秦叔宝一直思考着几个问题,罗士信是否和自己一样的痛苦,罗士信如此执着,又是为了什么?窦建德一直隐忍退让,应该不会主动挑衅,罗士信此次兴兵过阳谷,攻击西梁军,可是得到了窦建德允许?
秦叔宝不语,罗士信亦是沉默,他眼眸如鹰,盯着西梁军的阵型,他希望能找出对手最脆弱的地方,然后毫不留情的碾碎对手!
可他找了许久,还是叹口气,罗士信并没有必胜的把握!秦叔宝不但对他了解,对他的阵型也是非常了解,秦叔宝布下这阵法,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攻还是撤,这是个难题!
※※※
罗士信终于动了,可他骑马而出,河北军还是如风中山岳,纹丝不动。罗士信孤孤单单一人出了大阵,离西梁军两箭之地的时候,勒马不前。
“秦将军,不知可否出来一叙。”
两军交战,对方的主将既然敢孤身出阵,那亦是一种勇气和挑衅。秦叔宝并不犹豫,催动黄骠马上前,离罗士信一箭之地勒马,沉声道:“罗将军,不知有何赐教?”
二人神色冰冷,以官职相称,当然是意味着今日只讲大势,不讲私事。
罗士信抿着嘴唇,半晌才道:“长乐王仁义过人,深得民心,秦将军,你若投靠,我管保你官位在我之上。”
秦叔宝微愕,转瞬放声大笑,满是凄凉,“罗士信,这是我识你之后,听到的最有趣的一句话。”
罗士信脸色不变,“秦叔宝,我和你相争,并非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其实不想和你作战,你可知道为什么?”
秦叔宝道:“是什么原因?”
“张将军大隋第一名将,世人敬仰,却被人暗算而死。我不想和刺张将军一刀的叛徒作战,可我又不能不战。”罗士信冰冷道。他找不到西梁军的弱处所在,却一语击在秦叔宝最脆弱的地方。
山风呼啸,两军肃然。
秦叔宝眉毛拧成一团,脸现痛苦之意,“不错,我是个叛徒,可我在改过,这总比一路错下去要好。张将军世人敬仰,不求名利,唯一所求就是个天下太平!秦叔宝只想改过完成他的遗愿,罗士信,西梁王一统天下,大势所趋,窦建德盗匪出身,迟早败亡。你若真还记挂张将军一分,也应该和我一样,投奔过来。我想张将军在天若是有灵,终会欣慰。”
罗士信放声长笑道:“秦叔宝,你以为说一番假仁假义的话语,就能让世人谅解?你只以为装作悔改,就能抹杀你的滔天的罪恶?”
“我本就没有准备让世人谅解,我也没有准备抹杀自己的良心。”秦叔宝淡然道:“我所作所为,只为减少罪孽。天下太平之日,就是秦叔宝自裁以谢张将军之时。”
罗士信怔住,良久无语,他心中有了分尊敬之意。他理解秦叔宝的苦,他后悔方才说的那些话。他只想击溃秦叔宝,却没有想到,自己反倒先动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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