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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4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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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又道:“男女之间真的很奇怪,有的女人越是喜煞一个男人,可偏偏装作漫不在意,有的男人就算口若悬河,碰到心仪的女子,也木讷的和木头一样。”

影子听到这话,垂下头来,只关切的望着裴茗翠。徐世绩咳的比裴茗翠还厉害,看起来嗓子都要咳破,只想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塞到萧布衣的嘴里,裴茗翠微微一笑,“原来我对萧兄满不在乎,却是喜欢上了萧兄?”

萧布衣百忙之中做回月老,正洋洋自得的喝口茶水润润喉咙,听到这句话一口茶喷了出来,徐世绩哈哈大笑。

萧布衣瞪了徐世绩一眼问,“不知道徐将军何事发笑?”

徐世绩强自忍住笑,板着脸道:“末将是喝茶呛着了。”他连茶水都没有端起,撒谎的功夫实在不算高明,萧布衣见状,一笑了之,转瞬叹口气道:“我真的好久没有笑过了,裴小姐是我的朋友,世绩也是!那个……”他想说什么,可望了眼影子,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

裴茗翠道:“你的确是太久没有开怀笑过,就算是笑,很多时候也像是佛庙中的弥勒佛,叩拜的百姓看到,虽是尊敬,但有些生疏。”

萧布衣怔怔的想了很久,“有得有失。当初你恭贺我之时,替我忧心之意,我到现在才了解。其实我一直在想,若逢盛世,牧马放羊也是不错。最少不用活在算计之中,可以开开心心。想心忧天下四个字,不在其位,真的难以知道其中的滋味。”

裴茗翠听他感慨,淡然道:“以萧兄之能,凭眼下的时机,极有可能开创一个盛世。可惜的是……你若去放羊,只怕会让百官跪地请回。西梁王……或者是皇帝,也不是随心所欲,更不能放羊的。心怀大志之人,责任是约束,亦是动力。”

萧布衣望向琼雪红墙,仿佛感觉雪中有女子红袖舞动,良久才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沙场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他有感裴茗翠所言,随口念出自己那时记得的四句,似诗似叹,可感慨千万。风霜日侵,想当年那个豪气勃发的马贼,已变成睥睨天下的西梁王,物是人非,直如一醉。

裴茗翠喃喃跟念一遍,轻声道:“这多半又是西梁王那个云游天下的教书郎中所言了?”

萧布衣一笑,“正是如此!”

二人都知道教书郎中的典故,说及起来,会心一笑。

徐世绩偷瞥了裴茗翠一眼,虽还挂记草原之事,可见二人谈笑甚欢,倒不忍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他少见萧布衣如此谈笑风生,亦难见裴茗翠如此欢颜,若是可能,他倒希望一直听着二人谈下去。

裴茗翠却不解徐世绩的心意,问道:“草原是否有事情发生了呢?”

萧布衣收敛笑容,“裴小姐如何得知?”

裴茗翠切入正题,直言不讳,“当初我要寻李玄霸,在草原安插了人手。后来李玄霸没有找到,人手却也没有撤回。”

“原来如此。”萧布衣恍然,遂把草原一事详细和裴茗翠说了一遍。

裴茗翠听人说话的时候,极其的认真,这点倒和萧布衣比较像。二人都是善于倾听,详加分析之人。

听萧布衣说完形势,裴茗翠沉吟着端起茶杯,喝茶整理思路。

她一举一动,缓慢至极,萧、徐都知道她在沉思,不由若有期冀。二人都知道裴茗翠当世奇女子,目光独到,说不定会有什么主意提供。

“虞世南其实是个能言善辩之人。”裴茗翠道:“这人在秘书省多年,博览群书,知晓草原的事物,萧兄派他前往草原,其实是很好的选择。不过想必萧兄已存灭突厥、称帝之意,是以对可敦一直都不算太热。想可敦终究觉得你难以依靠,是以才和颉利联手。萧兄即存远志,已不需要和他们结定什么盟誓,反受约束,可敦遽然和你决裂,短期来看或许不利,但从长远来看,何尝不是萧兄日后出兵的借口?”

徐世绩赞道:“裴小姐说的不错。”

裴茗翠问道:“眼下当然以救人、拖延时间为主,萧兄当然去不了草原,不知可有人选去草原?”

萧布衣心道裴茗翠果然不差,一语中的。要知道他和可敦虚与委蛇,就是在争取时间。萧布衣清楚的知道,可敦对隋室一直很忠,断然不会接受他称帝一事。但他若一统天下,称帝势在必行。可敦已明白这点,是以早早翻脸,他现在已毋庸多谈,救下虞世南,保全蒙陈族是第一要事。突厥要战,他当倾力一战!

“去突厥的人选暂时没有,要救他们也非易事。”萧布衣凝望裴茗翠,不知道她询问何意。

“若是萧兄不嫌唐突,我倒想去草原营救他们。”裴茗翠道。

徐世绩、影子齐声问,“这不行!”

裴茗翠不理,只是等待萧布衣的决定。

萧布衣沉吟道:“现在草原可用人手太少,我很难掌控,再加上河东、幽州都被李唐控制,前往草原的道路很多不通。”

“但是还有通的路。”裴茗翠微笑道:“虞世南也是我的朋友,无论为你,为世南,我都应该走一趟。”

萧布衣心中热血激荡,赞道:“裴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我萧布衣得遇裴小姐,此生无憾!”

裴茗翠笑中带泪,很显然,萧布衣就是在回答当初洛水所问,一种情谊充斥心中,裴茗翠道:“我裴茗翠这生很多憾事,可对遇到萧兄一事,亦从无抱怨。”

萧布衣道:“不过路途险恶,我会竭尽全力提供便利,只怕帮助不多。”

裴茗翠道:“我知道,不过不妨事。我来见西梁王,却想借一个人使用。”

“是谁?”萧布衣满是诧异。

徐世绩若非职责重大,几乎想要毛遂自荐,裴茗翠微笑道:“我想借奥射设一用。”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借他做什么?”

“你对处罗父子都有救命之恩,他若回去劝说,我想虞世南当无性命之忧。”裴茗翠道。

奥射设是处罗可汗之子,当初萧布衣救处罗可汗的性命,处罗知道处境不好,是以求萧布衣将奥射设带在身边。可敦嫁给处罗后,和东都维持和睦,处罗可说是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奥射设自从跟随萧布衣到了中原后,遍历大江南北,学习中原的文化,眼下可算是能文能武。萧布衣有暇,还会找他谈论几句,奥射设一直慕仰中原文化,留恋不归,处罗也希望儿子平平安安,亦是没有招他回转。

萧布衣考虑许久,“我还是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裴茗翠道:“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奥射设既然学习中原的文化,当亦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萧布衣点头,召奥射设进见,奥射设前来时,披雪浴风,看起来长的极壮,虽还年轻,但混合了草原的霜雪、中原的风雨,端有奇特的魅力。

听萧布衣将事情说了遍,奥射设立刻道:“西梁王,你救我父子的性命,又不计和草原的恩怨,带我在身边多年,眼下正是我报答你的时候。我想父亲没有反对可敦,或许是因为误听谗言,或许因为体弱多病,管不了太多。我若回去,当竭尽全力说服父亲和西梁王重归于好,最不济,也要让他放了虞尚书。”

萧布衣望了他良久,起身拍拍他的肩头,和声道:“本王知道你们父子都是不差,中原向来以和为贵,朋友来了,我们好酒招待,若是有人来侵犯中原,本王当挺起脊梁,毫不犹豫的还击。”

奥射设以手加胸,“西梁王,我会劝父亲、可敦和东都和好,世世代代,永不为敌。”

萧布衣心中暗叹,知道永不为敌不过是个梦想。这次让奥射设回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裴小姐,何时出发?”

“救人如救火,现在就好。”裴茗翠毫不犹豫道。

萧布衣叹道:“我和世南有你这个知己,三生有幸。好……我这就给你准备。你就一个人吗?”

“我陪小姐一起去。”影子突然道,声音清脆。

萧布衣又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那有劳你了。”

徐世绩道:“我命蚂蚁沿途探路。”

裴茗翠本想拒绝,转念一想,正色道:“多谢徐将军了。”她告辞起身离去,徐世绩若有所失,将裴茗翠一直送了出去。萧布衣却望着影子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没有送裴茗翠,并非自恃身份,只是想给徐世绩和裴茗翠点空间。他当然看出来徐世绩喜欢裴茗翠,但他却不知道,裴茗翠怎样的想法。

徐世绩办事效率极高,让奥射设和裴茗翠分路而行,到草原汇合。和裴茗翠并肩走到东都喜宁门的时候,一路无言,临别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塞外苦寒,裴小姐珍重。”

裴茗翠望着徐世绩,轻声道:“多谢,东都公务繁忙,你也注意身体。”她登上马车,马鞭脆响,不解情意的催马而行,徐世绩一直凝望马车,直到马车消失不见,这才抖抖身上的积雪,缓缓的回转。

路上只是想,徐世绩不能跟随照顾裴茗翠,只求上苍保佑裴小姐草原一行,平平安安!

※※※

裴茗翠人在马车里,却没有回头观看,反倒是影子频频回头,有了不忍,“裴小姐,徐将军对你真的是情深意重,我听说……他至今未娶。”

裴茗翠轻咳几声,回了一句,“走吧。”

马车一路北行,过了冰封的黄河,到了交战的河内长平地带。这里裴行俨正和李神通的大军僵持。马车绕开大军,捡小径而行,崎崎岖岖,昼夜兼程。裴茗翠尚有助手,再加上萧布衣派人沿途护送,一路有惊无险的北上,这一日过了楼烦,已到马邑境内。

相对而言,马邑反倒平静了很多,这里早是李唐的地界,不过突厥兵亦有驻扎。只是眼下正值严冬,风雪飘零,突厥兵倒也不出来生事。

裴茗翠稍作休息,就再次启程赶往草原。孤单单的路上,只有孤零零的马车,世间万物,在天地眼中,不过是刍狗而已。裴茗翠想到这里,目光透过车窗望过去,见到远方突然出现道车辙。

裴茗翠满是诧异问,“这时候,还有和我们一样赶路的人 ?”

影子露出戒备之意,“会是谁?”

裴茗翠望向前方,自嘲道:“或许是和我一样,落寞的人。”

北风萧萧,雪花飘飘,裴茗翠虽好奇前方是谁,却也不着急赶路。前方的车辙,竟然也是向北而去。

过马邑、经长城,就是突厥的地域,那车辙竟然也是赶往突厥!

裴茗翠跟了半天,皱了下眉头,终于道:“老胡,快些。”老胡就是赶车的车夫,跟随裴茗翠多年,听到小姐吩咐,催马加快的速度。

马车轻快,驾辕的马儿又是千里挑一的骏马,陡然加快速度,激起一路轻雪。追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前面马车已现行踪。车夫不得裴茗翠的吩咐,径直追过去,道路狭窄,那辆马车见后面有车奔来,竟然停到路旁,让裴茗翠的马车先走。

“这倒是个客气的人。”裴茗翠道。

影子小心翼翼道:“他们不会是为了我们吧?”影子功夫不差,车夫更是个高手,除了这二人外,这个车厢可说也是防御颇佳,若是不怀好意的靠近,绝对接近不到丈内,裴茗翠到哪里都要坐着马车,一来是身子不适,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起保护作用。

两辆马车渐渐靠近,裴茗翠有事在身,不再想多事,说道:“不用停留,直接过去吧。”两辆马车交错的功夫,裴茗翠瞥去,见前方的那辆马车破旧,可驾辕的马儿亦是良马,心中微动。才要离去,那辆马车里突然传来个声音,带着深切、落花飘雪一样的倦意,“可是裴小姐吗?”

那人声音一响,裴茗翠已道:“停车。”

老胡毫不犹豫的勒马,裴茗翠沉吟片刻才道:“长孙顺德?”她声音不大,那辆马车的人却听的清清楚楚,倦意中带了微笑,“正是在下。如此的天气,裴小姐急急赶路,不知所为何来?”

“我身子不适,有事相商,还请长孙先生过来一叙。”裴茗翠道。

长孙顺德道:“恭敬不如从命。”他走下马车,到了裴茗翠的车前。车帘卷开,长孙顺德跺跺脚上的积雪,抖落身上的雪花,这才登车,坐在裴茗翠的对面。

这辆马车内部设计绝佳,长孙顺德坐下,也不嫌拥挤。裴茗翠道:“既然你我一路,不如让车夫先行,以免耽误长孙先生的行程?”

长孙顺德点头道:“有劳。”他事事看起来漫不经心,可举止的风雅,是从骨头里面出来。马车启动,裴茗翠第一句就问,“我的马车并没有标记,长孙先生如何肯定是我?”

长孙顺德微笑道:“车子没有,可车夫却有。当初我在京城得罪权贵,就是胡大侠送我躲避,是以识得。我知道他和裴小姐一起,所以冒昧猜测一次。”

裴茗翠道:“都说长孙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长孙顺德笑着摇头,“我这算不上什么。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赫赫有名的明月之子斛律世雄我若都不识得,可真的枉费这双眼了。”

马车微震,裴茗翠脸色微变道:“你说什么?”

第五六六节 苦命鸳鸯

裴茗翠伊始成立影子盟的时候,是为了维系大隋江山稳定。她受到姨母喜爱,得到杨广器重,心下感激。士为知己者死,裴茗翠虽是个女流,但为杨广可说是鞠躬尽瘁,不让男儿。

起名影子盟,就暗示在杨广的光照下,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影子跟随着杨广。从本质上来说,影子盟是萧布衣现在组建的蚂蚁和刺客的雏形,规模虽比萧布衣现在的排场要小很多,但这些人均是裴茗翠精心选拔和培养,每个人都得到裴茗翠的绝对信任。

裴家败落后,裴茗翠想要解散影子盟,但很多人不忍离去,还是跟随着裴茗翠。眼下的这个车夫姓胡,叫做胡不归,已年过半百,当年曾有个名头,叫长安大侠。当然此长安非彼长安,比起河北被水淹死的那个长安大侠史万宝,胡不归无论武功、声望都要远胜。但他在裴茗翠幼时就在裴府,一直照顾着裴茗翠十数年,裴茗翠对他从未有过半分怀疑,可听长孙顺德的意思,跟随自己多年的车夫胡不归竟然是斛律世雄,难免心中骇然。

裴茗翠当然知道斛律世雄是哪个!

斛律明月共有五子,斛律世雄就是斛律明月的第三子!

而斛律明月威名赫赫,当称那时百年来第一英雄!

斛律明月身为北齐第一将,带兵数十年,不曾一败。周武帝虽雄才伟略,灭佛毁寺,手下能将无数,却在斛律明月一人面前吃瘪,迟迟不能攻陷北齐。当初天涯,也就是裴茗翠的父亲裴矩都不敢正撄其锋,便出一计策,以儿歌‘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两句使齐后主猜忌斛律明月,派数百高手诱杀了斛律明月,北齐本来一直和北周僵持不下,可斛律明月死后,五年后就被周武帝灭国,齐后主可说是自毁长城。

斛律明月的五子,听说都在那一事件中被齐后主诛杀,裴茗翠却没有想到过,跟随自己十数年的马车夫,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斛律世雄!

虎父无犬子,斛律世雄武功这般,为何要做车夫?为何来到裴家?他到底知道自己父亲是天涯吗?想到这里,裴茗翠心乱如麻。

她心虽乱,可脸色不变。长孙顺德拿起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告声歉,喝了几口,似乎无意间揭开一个秘密的是旁人,却非自己。

马车前行,压在白雪上,‘咯咯’作响。

车厢内无言,车厢外似乎也没有动静,胡不归、抑或是斛律世雄,好像已睡着了一般。

裴茗翠终于打破了僵局,问道:“胡伯伯……”她心中一动,暗想这胡通斛,长孙顺德所言,不见得是妄言。

车夫突然长笑起来,声可洞天。积雪被他笑声震荡,舞的更急。

长孙顺德莫名的叹口气,裴茗翠问道:“长孙先生,你又叹息什么?”

“其实你我都是自负聪明之人。”长孙顺德淡淡都:“斛律明月、斛律世雄亦是英雄。可这世上,聪明人、英雄都不快乐,这岂非是莫大的嘲讽?”

车夫声音传来,“长孙顺德,我非英雄。英雄不会数十载当个车夫,落魄无闻。”

长孙顺德轻声道:“英雄在于一颗心,而非你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伟业。”

车夫沉默半晌,“你知道多少?”

“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长孙顺德道:“不过很多是在郎山一役后才知。”

车夫冷哼一声,“裴矩欺瞒天下,端是用心奇诡……”他说完话后,沉寂下来,裴茗翠没有害怕,只有内疚,说道:“胡伯伯,你若真的是斛律世雄,我父女对不起你!”

车夫叹道:“往日恩怨,与你何关?”

长孙无忌喝了口酒,喝道:“好男儿,就当恩怨分明。”

车夫声音转为低沉,“茗翠,我知道……裴矩将你这个女儿也蒙在鼓中,你心中,比我还要苦。”

裴茗翠垂下头来,想要滴泪,可转瞬昂首道:“父债女还,胡伯伯若是找我报仇,我不会反抗。”

车夫又是一阵笑,声音却是甚为凄恻。笑声良久才歇,在漫天飞雪中,有着说不出的悲壮。

“我若找你复仇,何必等到今日?”车夫道:“长孙……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长孙顺德也不隐瞒,“当初我伤心之下,落魄惹祸,你救过我一次。事后我听家主所言,才知道你是斛律世雄。不过家主告诫我,不要泄露你的身份,在下守口如瓶,可到今日……已没有隐瞒的必要。”

“长孙晟?”车夫叹道:“他亦是个豪杰!当年他帮我逃脱性命,我再救你一命,端是因果循环。”

长孙顺德也露出诧异之色,“原来家主救过你的性命?那你投身裴府,难道是早知道裴矩的底细,这才伺机报仇吗?”

车夫沉默半晌,“事到如今,的确没有隐瞒的必要。长孙顺德,我当初救你,是还你大哥的恩情,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当年斛律家遭逢大难,我爹被杀,朝廷为斩草除根,又派大军围剿斛律家,我拼命死战,冲出重围,伤痕累累。当时大仇不报,还是不想就死。后来路上得长孙晟相助,逃亡草原避祸,苦练多年武功伺机复仇。可不等我回转,北齐已被周武帝所灭。长孙晟不让你泄露我的身份,却是怕为我惹祸上身。”

往事如潮,起起伏伏,裴茗翠听到,也是感慨万分。

长孙顺德心中却想,自己责怪兄长多年,不想当初的性命,还是借长孙晟的关系才得以保存。

斛律世雄又道:“北齐被灭,我大仇可说已报,但后来又打听到,当初用离间计害我父亲的是天涯,这才去寻他。经过一番苦寻,终于在西域见到他,和他出手一搏。不想技不如人,反被他所败。”

长孙顺德皱眉道:“天涯武学奇才,又是计谋过人……”他感激斛律世雄的救命,想为他开解,斛律世雄惨然笑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我和他公平出手,技不如人落败,并不抱怨。当初我和他比武之际,定下条件,我若胜了,当取他性命,他若胜了,我就答应他个条件。”

“所以你才到了我家当了马夫?”裴茗翠蕙质兰心,已隐约猜到。长孙顺德也恍然道:“家兄对你舍却又闯下的名声,入裴府一事疑惑不解,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你们只猜对了一半。”斛律世雄道:“裴矩提出的条件并非要我为奴,而是请我照顾他的女儿二十年,无论何时开始,二十年满后,就可找他复仇雪恨。他说纵横天下,本了无牵挂,但后来放心不下的却是女儿。他远图大志,不能照顾女儿,只请我代为照顾。他又说,害死家父,亦是情不得已。疆场无情,他本也钦佩家父的威名。”

裴茗翠鼻梁微酸,眼中含泪,想起父亲的种种,才知道裴矩纵是万般错处,可对于这个女儿,是真心的疼爱。

长孙顺德叹道:“阁下重诺轻身,为守一诺,竟然甘隐多年,在仇人身边甘愿照顾仇人的女儿,端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裴茗翠掐指暗算,想起一事,“如今已近二十年,胡伯伯,你会离开我吗?”

斛律世雄长叹一声,再无言语。

马车落落而行,车内车外都是静寂无声,裴茗翠心潮起伏,被斛律世雄的一诺千金所震撼,亦为父亲的用心良苦所感动。

裴茗翠、长孙顺德都是极为聪明之人,听斛律世雄提及往事,不由想起裴矩、长孙晟的悠悠雄风,用心深远,均兴起钦佩的感觉。

过了良久,长孙顺德才道:“裴小姐,不知道你找我何事?”

裴茗翠道:“其实我有些冒昧,找先生过来,是想问你和宇文芳一事。”

宇文芳三个字出口,长孙顺德的手剧烈的抖动下,显示心情极为激动。酒水洒出来,浑然不觉。紧盯着裴茗翠道:“我和宇文芳何事?”

影子见到他嘴角肌肉抽搐,本来风度翩翩的神色略显狰狞,不由暗自防备。

裴茗翠道:“我知道长孙先生当年遭人陷害……”

长孙顺德舒了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抬头望着车顶,不知过了多久才道:“谢谢你!”

“谢什么?”

“这些年来,只有你才说我是被人陷害,其余人都说我是负心薄幸之人。”长孙顺德落寞道:“我当年自诩聪明,不过是自作聪明,在很多人眼中,不足一道。”

“包括长孙家的家主?”裴茗翠低声问。

长孙顺德嘴角抽搐,“当年在家兄眼中,我不过是个不知轻重的孩子。往事悠悠……可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苦……”

“我愿意。”裴茗翠毫不犹豫道。

长孙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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