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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贼道)-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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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原答应了到时派人来告知王微,回头见幽兰馆大门偏僻,便随口问了一句:“这门为何不对着街面开?”

    王微听张原问起这大门朝向,蓦然想起一事,脸竟红了起来,仿佛抹了一层淡淡胭脂,月色下犹可见桃花色,支吾道:“是我母让人这么建的门——”

    张原“哦”了一声,一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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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骚卷四 冷风热血一堂友

    第二百八十九章三千里外万言书

    旧院石板路,寒月映照,宛若霜晨,想那人渐行渐远,应是屐痕处处,然而月色如水,将那痕迹都洗净了——

    十月十五,立冬已过,再有几天就是小雪节气了,夜风很冷,时不时有落叶翩飞飘落到脚下,这风露立中宵的女郎轻轻跺了跺冻得冷痛的脚,转身回幽兰馆,进门时右手指尖轻划木门,有木屑零落,心道:“马妈妈三十年前遵照一位江西堪舆术士的指点,将馆门改向,因而脱贫,俗语有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风水已经变了吗?”又想:“极少有客关注这门朝向的事,张介子真是心思极细的男子——”

    三十年前,马湘兰二十多岁,善画兰,能诗词,才名扬于旧院,但因为容貌算不得很美,而且脚大,所以肯花钱的恩客寥寥,与一些穷书生诗画酬唱,反而要倒贴茶酒钱,曲中名妓,以马湘兰为最贫,某日,一位姓舒的江西术士来幽兰馆,这术士曾在一次酒宴上见过马湘兰,欣赏马湘兰之才,怜其贫,登门说:“湘兰,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贫穷吗?”马湘兰羞惭道:“年长色衰,以致门前冷落。”术士说:“非也,你这幽兰馆大门朝向是退财,你照我指点,将门改向偏左,财当大进,年内当有灵验。”马湘兰遵教改门,逾三月,有浙江金华府的虞公子,慕马湘兰的才名,相见欢好,前前后后在幽兰馆花费了银钱数千两,马湘兰以此致富——

    王微没听马妈妈说过这件事,王微是听薛素素薛婆婆说的,王微不怎么相信,她只知道马妈妈一生苦恋苏州名士王穉登,却最终不能在一起,王微认定是王穉登无情薄幸,薛婆婆也是这么认为的——

    ……

    “那张介子若要出资梳拢我,我该答应他吗?”

    马湘兰爱兰花,临终还叮嘱王微要照看好兰圃那三百盆各色品种的兰花,这个冬夜,女郎王微走过兰圃,嗅着寒兰的香气,此情此景,难免会想到被人梳拢这件事上,被夜风吹得冰如寒玉的脸颊霎时火热起来,她想:“我会答应张介子吗?”

    王微不敢确定,她对那些有意梳拢她的男子不自禁的反感,张介子若与其他那些觊觎她美色的男子一般以为凭银钱就能征服她,那就不是她欣赏、爱慕的那个张介子,可若张介子对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她又怅然若失——

    王微心想:“或许是那回在玄武湖船上,那个太监说要出银让张介子梳拢我,当时我羞愤交加,说了些激烈言语,把张介子吓坏了,从此不敢再提那事——”

    一念及此,王微无声地笑了,随即又黯然,心道:“张介子是世间第一等聪明人,岂会不明白我对他的心意,而且,大名鼎鼎的张介子可不是胆小的人,哪会被我吓坏,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又想:“介子相公对我还是极好的,真当我如朋友一般,上次的事若不是介子相公帮忙,我只有被迫离开金陵,这幽兰馆我都保不住,同样一件事,那汪然明只想着纳我为妾,介子相公却没有任何市恩求报的意思,依然彬彬有礼——”

    这个冬夜,这曲中女郎拥衾辗转反侧,一轮寒月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此后半月,王微每日学诗、作画、照看兰花,那些金陵名流公子请她游宴,一律托病不出,冬月初六的这一天傍晚,李雪衣和小妹李蔻儿过来与王微闲话,王微迎她二人到暖阁坐定,蕙湘捧上茶,李雪衣体弱怕冷,王微将手炉递给她捧着,笑问:“姐姐今日怎么得闲来看我?”

    李雪衣道:“栖霞山方山人一帮清客成立什么诗社,送下东道邀我去,天这么冷,我婉拒了。”

    王微道:“姐姐是上厅行首,自然应接不暇了。”

    李雪衣蹙眉不喜道:“修微可是讥讽我?”

    王微忙道:“没有没有,姐姐是知道我的,王微怎会讥刺姐姐。”

    李雪衣莞尔一笑,伸一根葱管般的食指,在王微吹弹得破的粉颊轻轻点了一下,笑问:“花径留待何人扫,蓬门深锁待谁开?”

    王微娇嗔道:“姐姐可恶,取笑人——”

    一边的李蔻儿“格格”的笑,她听得懂姐姐话里的意思,曲中女孩儿,懂事早啊。

    李雪衣斜了小妹蔻儿一眼,正色问:“修微,那三位张相公近日可曾来过?”

    王微摇头道:“未曾来,也许就是这几日就要离开金陵回绍兴了。”

    李雪衣察言观色,问:“那修微是怎么想的呢?”

    王微面色泛红,道:“当然要为三位张相公送行了。”

    李雪衣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修微这样闭门谢客,不都是为了介子相公吗?”

    “姐姐莫要乱讲。”

    王微赶忙否认:“我一向喜清净,很少见客的,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李雪衣会心微笑,轻言细语道:“修微,你我情同手足,我可是有话直说的哦,介子相公端谨一些,不比燕客相公任性,你既喜欢介子相公,何妨让介子相公知晓,你别瞒我,你对介子相公,很有托终身之意。”

    王微满面羞红,摇头道:“姐姐有所不知,托付终身之事,现在我还真没深想过,嫁人作妾难道还要匆匆忙忙捷足先登吗,张介子未娶妻,不可能先纳一个扬州瘦马回家,而我,也没想过做他的妾——喜欢只是喜欢,没想太多。”最后一句,声音渺然难辨。

    李雪衣点点头,说道:“修微总是很有主意的,倒不须我饶舌,只是你这幽兰馆这样如何能长久支撑下去,好些人是靠着修微吃饭呢。”

    王微却不发愁,含笑道:“多谢姐姐关心,马妈妈还有一些积蓄留存,昨日我让姚叔和薛童将我分株繁植的两盆寒兰抱到府街去卖,卖得其他,单是靠这个兰圃,也能维持幽兰馆十四口人的日常用度呢,无非节俭一些罢了,我亦不是奢侈之人,也没人逼着我要多多挣钱——我可不是说李阿母,李阿母也不会逼姐姐。”李阿母就是李雪衣、李蔻儿的生身母亲。

    李雪衣笑了笑,轻叹一声,说道:“修微和马妈妈一般的痴心呢。”

    王微否认道:“不,我不会象马妈妈那样,王穉登不值得马妈妈那般相待,看马妈妈去世后王穉登写的悼词诗就知道此人薄幸,诗亦不佳,情亦不真——”

    “什么诗?”李雪衣问。

    王微念诵道:“歌舞当年第一流,姓名赢得满青楼。多情未了身先死,化作芙蓉也并头——这诗不见悼亡之痛,只见风流自赏。”

    李雪衣“嗯”了一声,吟诵鱼玄机的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哪里去寻那个肯珍惜我们的人呢?”

    这两个美丽的曲中女郎在灯下默对,各陷入痴想,十三岁的李蔻儿不识愁滋味,自去逗那黑羽八哥说话——

    “微姑,微姑——”

    薛童跑进来道:“小武哥来了。”

    武陵进来向王微见礼,口冒白气,说道:“微姑,我家少爷明日上午动身回乡,让我向你说一声——雪衣姐姐也在这边啊。”

    王微赶紧让惠湘取些糕饼来给武陵吃,问了武陵一些话,打发武陵回去了。

    李雪衣道:“张相公他们虽未告知我还乡之事,可我既已知道了,那明日也与修微一起去相送吧。”

    王微道:“好,那我明日来唤姐姐一起去,姐姐莫要睡懒觉。”

    李雪衣笑道:“知道了,明朝早早起,陪王修微送情郎。”

    嘻笑一阵,李雪衣和李蔻儿回湘真馆去,王微与姚叔几个男仆一道将百余盆畏寒的兰花搬进暖房,然后栉发沐浴,于灯下作了一幅写意画“绝壁垂兰”,三鼓后才歇息——

    ……

    张原听到了三更鼓声,他还没歇息,在灯下给师兄徐光启写回信——

    今日晚边他和大兄、三兄到澹园向焦老师告别,焦竑让侍僮取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他,却是徐光启从天津卫寄来的,今日午后才寄到,焦竑笑道:“这信算赶得及时,张原你先看,看后读给我听。”

    焦竑担心徐光启劝张原入泰西天主教,所以要张原告知他徐光启信的内容,徐光启之所以会给张原写信,正是焦竑一个多月前写给徐光启的信中提到了张原,说张原也推崇泰西人的学问,张氏镜坊能制昏目镜、近视镜甚至千里镜,所以徐光启就写了信来——

    张原当场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叠书,分别是是六卷本的《泰西水法》和六卷本的《几何原本》,还有一封洋洋万言的长信,徐光启在信里对素昧平生的张原热情而耐心地阐述了他治事功用、重视科技的思想理念、回忆他求学之路以及与泰西人交往的经历,对天文、地理、几何、水利都有表述,徐光启有强烈的济世责任感,识见超卓,对科学作用的认识超过当时的泰西人,他希望师弟张原成为他的同道,推广泰西之学,利益万民,徐光启在信里倒没有劝张原信天主教——

    张原得到徐光启的信,极是振奋,徐光启只是偶闻数千里外的张原仰慕泰西之学,就立即写来热情洋溢的信,这样的努力实在让张原敬佩,张原要找的同道也正是徐光启这样的开明志士,所以他连夜复信,写了近两个时辰犹未停笔,张原在信里表述了自己对科学、道德、财富、时政、外患的看法,相信这封信一定能引起徐光启极大的共鸣和惊喜——

    穆真真端来热水给少爷洗手,张原在写长信,穆真真就在一边陪着,张原不歇息,这堕民少女是不肯先睡的,看少爷写信写得眉飞色舞的样子,穆真真心里也是极快活,嗯,明天就能动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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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章谁是悬崖采兰人?

    曲中旧院的清晨是极安静的,一夜的行酒纠觞、红牙碧串、妙舞轻歌、繁华艳冶,此时都沉淀成秦淮河水面那一层脂粉腻,无声无息流去——

    湘真馆门前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冷凝的静,女郎王微立在门前梅树下,看着薛童敲门,笑语道:“莫敲得太急,难道人家都是等在门后,一听敲门就开的吗。”

    半晌,一个驼背老仆来开门,满面堆笑道:“微姑早,我家姑娘刚起床,还未梳洗呢。”

    王微道:“我进去看她梳妆。”

    往日,上厅行首李雪衣梳妆没有半个多时辰是出不了门的,这回有王微帮着挽发梳髻,稍微快了一些,辰时初,李雪衣盛妆靓服,娉娉婷婷,袅袅娜娜,与王微出了湘真馆,李雪衣的小妹李蔻儿也跟着,在钞库街下船,顺流至通济桥上岸,姚叔早已雇好两顶轿子在桥畔等着,王微和李雪衣上轿,一路到了鸡鸣山下听禅居,却见门庭若市,为张氏兄弟送行的国子监生熙熙攘攘,数十张嘴在同时说话,天冷,一个个口冒白气——

    李雪衣艳如牡丹,王微清丽如白梅,这两个旧院名姬一下轿,听禅居外就是一静,数十团白气消失,数十位监生都闭嘴注视这两个美丽女郎——

    张萼迎了过来,喜道:“雪衣姑娘、王微姑娘,来得好早,还有蔻儿,请进请进。”

    众监生这才哄闹嘻笑起来,旧院李雪衣、王微的名声他们都是听过的,没想到这二姬都会来给张氏兄弟送行,才子名姬,定情佳话吗?

    王微一直很想来看看张原的住所,今日终于看到了,听禅居,很有禅意啊,张原兄弟三人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以后也不可能再来这里住,人去楼空,王微比张原、张萼更惆怅——

    南京国子监从冬月初五始休课,因为那些远在岭南、福建的监生要赶回家过年差不多就应该要上路了,不然年三十前赶不到家乡,张原因为要绕道青浦,所以也尽早启程——

    王微见这里人多嘈杂,对李雪衣低声说了几句,二姝向张氏兄弟施礼道别,祝一路顺风,就出门上轿——

    众监生诧异,这告别也太平淡了吧,竟不来点执手相看语凝咽,是士之薄幸,还是青楼无情,都是逢场作戏吗?

    女孩儿李蔻儿悄悄踅回来,对张岱道:“张大相公,微姑和我姐姐在桃叶渡汶老茶肆等你们。”说罢,俏丽一笑,扭着小腰走了——

    张岱看着这女孩儿的背影,心道:“小小年纪就颇有风情,也是个尤物。”

    两辆马车、二十个挑夫,进进出出搬取器物,巳时初,该搬的都搬了,张氏三兄弟连同仆人及送行诸监生五、六十人离开听禅居往通济桥,那姓徐的屋主将房门锁上,喧闹的听禅居顿时一片冷寂——

    经过澹园时,黄尊素、阮大铖与张氏三兄弟一道进去向焦竑拜别,张原将自己写给徐光启的长信交给焦老师,请焦老师转寄徐光启,白发萧然的焦竑勉励了张原几句,送出大门,让儿子焦润生再送一程。

    到了通济桥头,一艘五明瓦白篷船已经等候多时,这是早两日来福以二十六两银子雇好的,随张氏三兄弟一道同船还乡的除了上虞倪元璐外,还有余姚的黄尊素,都是绍兴府的人。

    阮大铖执着张原、张岱的手道:“能结识贤昆仲,阮大铖之幸,明年三月三,山阴社集再见。”

    阮大铖知道张原主盟翰社,决意参加,张原自是热情结纳,现在的阮大铖是东林党魁高攀龙弟子,先祖是竹林七贤的阮咸,同乡是鼎鼎大名的左光斗,根正苗红,交游广泛,才名正佳,而血溅桃花扇的李香君还未出生,论起来阮大铖实在是比较倒霉,天启初年吏科给事中出缺,左光斗召老乡阮大铖入京补缺,但当时东林党人自己也内讧,赵南星等人与左光斗不睦,不用阮大铖,改任高攀龙另一位弟子魏大中为吏科给事中——

    当时魏忠贤听说过阮大铖的才名,本着与东林党人对着干的原则,偏就任命阮大铖为吏科给事中,阮大铖一生从此毁了,背上了背叛师门和阉党的恶名,任给事中还没一个月,就承受不了师门和东林党可怕的压力,弃官逃回桐城老家,两年后,魏忠贤大权独揽,召阮大铖入京任太常寺少卿,阮大铖是高攀龙弟子,崔呈秀等阉党不信任他,东林党人更是唾弃他,阮大铖两面不讨好,没几个月又弃官回乡闲居,崇祯帝继位,阮大铖因名列魏阉逆案,被复社人物当作打击对象,其实阮大铖一直想重归东林,对东林党人都是刻意讨好,奈何东林党人非白即黑,不肯给他机会,终崇祯一朝阮大铖没做过官,南明政权时阮大铖任兵部右侍郎,风光了几天,随即投降了满清,死在仙霞岭上——

    阮大铖的人生悲剧是张原的前车之鉴,张原要游走宦竖内官与东林党人之间实在是险途,稍一不慎就会象阮大铖那样两面不是人,当然,现在阉党尚未形成,各党之争尚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其实所谓阉党,就是依附魏忠贤的浙、楚、齐党,以浙党为大,张原的族叔祖张汝霖就是浙党,看来张原成为阉党很有基础——

    ……

    张氏三兄弟和黄尊素在船头向岸上诸生长揖告别,五明瓦白篷船驶离通济桥,逆秦淮河向上,天阴阴的,北风凛冽,河水沉沉寒碧,近日可能就有大雪——

    张岱吩咐船家到桃叶渡暂泊,笑对张萼、张原道:“李雪衣和王微在汶老茶肆为我们饯行。”

    张萼喜道:“我说呢,她们两个不会与我们就那么草草作别。”

    倪元璐笑道:“还待怎么样,难道临别要恩爱一番,订个百年之约吗?”

    张萼故意问:“汝玉兄,那位一夜洗七次浴的美姬没来送你吗?”

    这事倪元璐已被张萼取笑过多回,说道:“休得取笑,哪有一夜七次浴,最多六次。”

    张萼笑道:“只听说一夜七次郎,没听说一夜六次浴,汝玉兄因这事而名闻金陵旧院珠市,名姬美妓,望倪汝玉而色变。”

    众人皆笑。

    船到桃叶渡,早见薛童和老姚几人候在渡口,张原和大兄、三兄上岸,径赴闵氏茶肆,王微和李雪衣在明窗雅室品茶,闵汶水亲自烹煮,张岱一揖道:“汶老,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品到汶老的茶!”

    闵汶水须发如雪,执壶为张岱斟上一盏热茶,说道:“三位张公子前程远大,日后路过金陵,能再来老朽茶肆一坐,老朽当大欣喜。”

    张氏三兄弟齐声道:“一定,一定,一定来再访汶老。”

    这里虽不似先前在听禅居人多嘈杂,但归船就在渡口等着,张原三人也不能久待,啜了一盏茶,与王微、李雪衣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李雪衣有礼物送给三位张相公,送给张岱的是佳茶和洞箫,送给张萼的是名酒和折扇,送给张原的是端砚和湖笔,女郎赠遗,都无俗物——

    王微给张岱的礼物是一盆名品寒兰,乃是她手植,张岱甚喜,给张萼的礼物是王微手抄《忘忧清乐集》二卷,这是围棋谱,张萼也很高兴,给张原的是一幅画,卷着没打开,不知画的是什么?

    张氏三兄弟也有礼物回赠,张原给王微、李雪衣的是每人西洋布、倭缎各三匹,俗就俗点,好在实用,张原给王微的还有应王微之请写的“论公安、竟陵与前后七子诗”的长文——

    王微扶着李雪衣到桃叶渡口送张原三人上船,李雪衣道:“三位张相公,明年是秋风桂子之年,三位相公必是高中的,那就要进京会试,请一定来金陵,妾身与修微为三位相公祝酒饯行。”

    张萼道:“我肯定是不中的,我大兄和介子弟志在必得,到时他二人与你二人两两相配,少我一个正好。”

    李雪衣掩面娇笑,说道:“燕客相公大才,也能中的。”

    张萼道:“不管中没中,到时也跟着一起进京看热闹,不能让他二人独乐乐。”

    王微只说了一句“三位相公珍重”,目视张原,美眸盈盈,别无他话。

    兄弟三人上船,五明瓦白篷船离岸溯驶,桃叶渡、桃叶亭、岸上并立双姝,渐渐都远了,苍山寒水,天阴欲雪,就连整日快活的张萼也感到惆怅了,叹道:“这次在南京半年,真是一事无成啊!”

    张岱道:“燕客你说什么?”

    张萼道:“今日看到李雪衣娇艳无比的样子,我是心头火热,我第一次见到李雪衣就大为心动了,却一直没机会一芳泽,在南京半年只中秋夜喝了一回花酒,真是太拘束了。”

    张岱、张原嘿然而笑。

    却听张萼又道:“那王微更是可惜,介子你要后悔死,装什么道学,钟太监出资让你梳拢王微,你就笑纳便是,王微虽然骂你,那也是假骂,心里定是暗喜,王微早已芳心许你,你却辜负人家,以后这俏生生、水嫩嫩的名姬便宜了什么茅止生、汪汝谦,你就是连中六元又有何意思!”

    一边的黄尊素、倪元璐听得大摇其头,多少读书人为求科举及第白了少年头,谁见过为一名妓放弃科举的,张燕客这种没有长性的人要他痴心对一个女子也绝无可能,说这话也只是一时兴之所至,反正他不爱读书——

    张原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望着船头的流水,心道:“由着自己性子来,怎么爽快怎么来,这是只有涉世未深、做事一厢情愿的人才会这么想,人世充满了种种规矩、拘束、矛盾和妥协,你要由着自己性子来只会处处碰壁,只会惹下诸多麻烦,就说这王微,她似是对我有情意,那我就应该一拍即合梳拢她吗,不要说王微这种有个性的女郎不见得肯,就算愿意,梳拢了她之后又怎么相处呢,丢在一边不管,还是带回山阴做妾,嗯,带回山阴那事情就多了,老父定要责骂我、澹然又会怎么想呢,家宅都不宁我还救国,救个屁啊——”

    张岱将王微送他的那盆寒兰摆在舱门口,欣赏不尽,道:“王修微,雅人深致,送的礼物也比李雪衣用心,对了介子,看看她送你的画?”

    倪元璐听说有画,就凑过来看了,见画的是绝壁断崖,崖上寒兰倒垂,疏疏几笔,意态生动,忍不住赞一句:“好笔致!”

    张岱念诵画上题诗:“绝壁悬崖喷异香,垂液空惹路人忙;若非位置高千仞,难免朱门伴晚妆。”抬眼望着张原,笑道:“介子,王修微兰心蕙质,这是借诗借画向你表露心迹呢——”

    张萼不大明白,张岱解释道:“王微把自己比作悬崖孤兰,喻身世孤苦之意,兰生野外,路人皆可望见,但因为置身悬崖,也不是谁都能亵玩采摘的,自喻身虽下贱,心气高洁,王修微让人肃然起敬啊——谁是悬崖采兰人,舍介子其谁。”

    ……

    张原一行冬月初七午前离开金陵,由秦淮河入句容河,再由句容河转大运河,于冬月十七日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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