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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贼道)-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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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脸汉子已经跟着钟本华他们去了后园,张原打量周遭环境,进香随喜的人三三两两,或是夫妻,或是主仆,没有单身独行的。并未发现红脸汉子另有同伙——
张原追上那红脸汉子,大声道:“你们把我船上的货物都搬上岸了吗?”
红脸汉子扭过脸来,八字眉,细长眼,脸型窄长,脸色发红,眼珠子发黄,皱眉道:“这位公子说什么。认错人了吧。在下不是码头脚夫。”
张原看到汉子这模样,已认定此人必是女真人,是不是皇太极还不敢断定。女真人是靺鞨人后裔,靺鞨人混杂有白种人血统,到金代时女真人黄发碧睛的都还有不少。陆游诗曰“黄头女真褫魂魄,面缚军门争请死”,到了明代,女真人碧眼黄须的已经很少了,但狭长脸、高鼻梁、黄眼珠是女真男子很明显的相貌特征——
张原心中波澜万丈,面上不动声色,料知这红脸汉子也没认出他是谁,说道:“认错人了吗,那抱歉。”又恼道:“那几个脚夫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嫌工钱少也说一声啊,就把半船货物晾在那里不管了,真是岂有此理!”
那边的钟本华、魏进忠等人听张原这么奇怪地说话,都是一愣,魏进忠见机最快,立即走到朱由校身边,低声道:“哥儿小心。不要说话,等下奴婢背着你跑。”
朱由校刚撒完尿,客印月正帮着他系衣带,听到这话,转头望去。视线被魏忠贤、韩本用挡住,没看到什么。小声问:“出了什么事?”
却听客嬷嬷说道:“哥儿,你先走,嬷嬷到那边解个手。”吩咐魏进忠:“带哥儿出去,立即上车回宫,不用等我,我自会回去,事急,快。”说罢,她自己快步走向后园那个石亭。
魏进忠虽然觉得客印月举动有些奇怪,但这时也不容多想,尽快带着皇长孙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的,假作吃惊道:“少爷怎么崴到了脚,让我来背你吧,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得赶回大兴去。”说着半蹲着身子把朱由校背到背上,向韩本用几人使个眼色,八个内侍还有一个宫娥护着皇长孙往帝妃行宫后门进去,他们先前是从侧门出来的,侧门边这时站着那个红脸汉子——
张原看到红脸汉子站着没动,目光注视的还是客印月,稍稍放心,看来这红脸汉子不知道朱由校的身份,又或者虽知朱由校身份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时若伤害到了皇长孙,对后金有害无益,奴尔哈赤尚未做好与大明为敌的准备,张原心想:“这女真奸细还真是为客印月而来,客印月留下是想与这红脸汉子密谈吗?不对啊,客印月已经知道我提醒示警了。”
客印月绕到石亭后久久没出来,那红脸汉子回头看了张原一眼,张原正与道士说话,这红脸汉子便迈步朝十余外的石亭走去——
正这时,听得不远处的庙门外“砰”的一声响,随即又是半空中“砰”的一声炸响,有人在燃放“二踢脚”,这种爆竹能飞到七、八丈的空中并且炸得很响,所以又名“升天雷”,元宵未过,有人燃放爆竹也不稀奇,但庙会人多处燃放“二踢脚”是会招人骂的,与张原说话的那个道士就骂道:“又不知哪个没教养的猢狲在故意吓唬人!”
张原见那红脸汉子听到“升天雷”响明显吃了一惊,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大步向石亭奔去,一边奔跑一边还喊着一些怪话,料想是女真语,是向客印月说话吗?
那庙外燃放“升天雷”的应是这红脸汉子的同伙,定是事先约好的,同伙在庙前哨探,看到有官差就燃放“升天雷”示警,现在“升天雷”炸响,想必是武陵找的巡捕赶到了,就不知道来了几个巡捕,能不能抓住这红脸汉子?
张原心道:“方才是因为皇长孙在这里,不然可以从容收网抓捕这个疑似皇太极的女真奸细,这次若真能抓到皇太极,那等于斩断了奴尔哈赤一臂,也能把宫中内奸客氏给揪出来。”
所以绝不能任由这红脸汉子跑掉,张原吩咐道:“大锤,追上那红脸汉子,呶,那边有根棍子。”
汪大锤棍子也不及拿,拔腿就追,张原抄起廊庑下那根木棒随后追出,那道士惊道:“庙中不许斗殴厮打——”
张原持棒奔到石亭后,却未看到客印月和那红脸汉子。汪大锤东张西望道:“咦,人哪里去了!”
张原抬眼四顾,觑见一片松树林后有扇小门,喝道:“大锤,在那边。”
汪大锤接过张原递过的木棒,朝后园小门疾奔而去,跑得极快,转眼出了小门。
张原奔到小门边。正待跨出。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张先生——”,回头一看,却是客印月。客印月没有出后园小门,而是藏身松树林。
客印月立在一株老松后,向张原招手。问:“哥儿出去了吗?”
蓦闻汪大锤一声大吼,又有棍子急速劈下的啸响,红脸汉子在院墙外,汪大锤已经交上手了。
脚步声杂沓,六、七个军士手持腰刀和包铁水火棍奔到园中,呼喝道:“贼人在哪里?贼人在哪里?”
张原应道:“这边,速来。”应这话时目视客印月,客印月已经摘去帷帽和面纱,那双大大的丹凤眼看着张原。并无惊惶之色。
几个持刀执棒的巡捕大步奔到,张原与巡捕们一起冲出小门,却见汪大锤大叫着在追赶那红脸汉子,红脸汉子手里有柄短刀,张原叫道:“抓住那红脸女真汉子,升官发财,就在此刻。”
六个巡捕军士呼喝着追上去。张原驻足观望,这时客印月从小门走了出来,还没开口说话,听得马蹄声急促,两匹马从东岳庙西头绕过来。一匹有人,一匹没人。风驰电掣从张原、客印月身前不远处掠过——
张原大叫:“拦住这两匹马,拦住这两匹马。”
四个巡捕继续追那红脸汉子,另两个持水火棒的巡捕转身虚张声势要拦马,两匹马丝毫不停,直冲过去,两个持棒的巡捕怕被践踏,不敢阻挡,急忙往边上一让,其中一个就地一滚,手中的包铁水火棍朝一匹马的马腿猛扫,那马跃起躲避,左后蹄被扫中,长嘶一声,这马的缰绳抓在骑着另一匹马的乘客手中,前马不停步,这后马就三蹄着地继续前奔,当然就跑不快,这乘客随即放开后马的缰绳,单骑直冲上去,很快追上那红脸汉子,伸手将红脸汉子拉上马背,二人一骑,很快甩开汪大锤和众巡捕,消失在前方树林后。
巡捕房只负责城中坊厢治安,没有配备马匹,只有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女真奸细逃掉。
张原摇头暗叫可惜,转身看着客印月,问道:“客嬷嬷,你有何话要说?”
后园土墙斑驳,客印月就立在土墙边,把手里捏着的帷帽又戴上,说话时面纱飘飘拂拂:“我不认得这两个人,我爱护哥儿如同亲子。”
张原道:“我知道客嬷嬷爱护皇长孙,方才客嬷嬷让内侍护着皇长孙先走,你自己却走到一边,应该是怕那红脸汉子伤到皇长孙,但客嬷嬷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引开那红脸汉子?”
客印月朝东北方看了看,汪大锤和六名巡捕正往回走,待这些人到了近前,张原想必就会下令把她擒下吧,客印月说道:“张先生,你现在若抓我,无凭无据,只会让哥儿恨你。”
张原道:“我不能让一个女真妇人留在皇长孙身边,至于证据,先把你抓起来,再让锦衣卫去定兴侯家堡细查你的来历,证据自然就有了,你还有弟弟和儿子。”
客印月没说话,襦袄下的胸脯急剧起伏,眼看汪大锤等人走得甚快,越走越近,离这边只有半里路了,这时小门中又跑出几个道士,迭声问:“出了甚事?出了甚事?”
张原没回答,只朝走近的几个巡捕指了指,眼睛注视着客印月——
客印月开口了:“张先生,请到这边我与你说话。”说着,转身走了几步,离那些道士远些。
张原相信客印月会有解释,跟上几步,就听客印月说道:“我是叶赫部的人,张先生博学多才,应该知道扈伦四部中叶赫部与大明关系最好——”
张原心中惊诧万分,问:“你叫什么名?”
客印月道:“我姓叶赫那拉,名布喜娅玛拉。”
“东哥!”
张原脱口叫出“东哥”二字,东哥是布喜娅玛拉的小名,东哥是叶赫部首领布斋之女,号称女真族第一美女,史称“叶赫老女”,又称绝代美女,所谓绝代是凡是与她有婚姻之约的部落首领,无不灭族亡身,张原以前猜测过客印月的身份,但万万没想到客印月会是海西女真叶赫部的东哥,这太匪夷所思了,东哥不是嫁给了东蒙古的一个首领之子,并且已经病逝了吗,怎么会在十二年前就到了大明国都成了皇长孙朱由校的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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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坦白
客印月听张原叫出“东哥”二字,吃惊地撩起面纱,细长的黑眉扬起,清亮的丹凤眼瞪着张原,讶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
张原微微一笑,说道:“扈伦四部第一美女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岂能不知。”
客印月很少见地脸现羞红,将面纱放下一些,只露出嘴和下巴,红唇微动,轻声道:“张先生定是心中暗笑,什么女真族第一美女,不过如此吧。”
客印月身量与张原差不多高,臀圆腿长,修颀硕美,容貌虽算不得十分美丽精致,但皮肤光洁白皙,映着午后的阳光,尤显光彩,那细眉大眼,高鼻小嘴,广额明净,下巴尖尖,五官搭配颇为媚惑,而且未经修饰、未施脂粉,若能精心打扮一下,想必艳光四射,还有就是客印月隐瞒了年龄,客印月若是叶赫族的东哥,那现在就不止二十九岁,应该是三十出头了,大明朝的女子可没有那么好的美容养颜化妆品,三十多岁的东哥还能有这般美貌真是很难得了——
张原道:“客嬷嬷也不要自谦,你当然是大美女,但我要问一句,你为何要来大明,还做了皇长孙的乳母,你想要干什么?”
“少爷,少爷——”
汪大锤握着半截木棒牵着那匹瘸马回来了,大声道:“贼人有马,逃了。”
张原见汪大锤手里的木棒被刀削去了半截,心想这是那两个女真奸细怕被纠缠住急于逃跑,不然的话他们有刀,马又快,真要死拼,汪大锤和六个巡捕凶多吉少,说道:“速去报告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加强警戒,派快马追截。”这话是对那几个巡捕说的。
其中一个巡捕打量了一下张原,叉手问:“这位是张状元?”
张原“嗯”了一声:“是我让家人持腰牌向你们报案的。可惜你们人手少,还是让女真奸细逃了。”
六个巡捕一齐向张原施礼,一人道:“年前兵马司和锦衣卫都在追索这个红脸贼人,以为早逃往建州了,所以放松了巡逻,没想到还敢留在京城,真是狗胆包天。”
张原道:“以后建州奸细只怕会越来越多,诸位还得多留心才是。”
这时。武陵和皇长孙的伴读高起潜从东岳庙后园小门里探了一下头。然后跑了出来,武陵问:“少爷,奸细没抓到吗?”
高起潜对客印月道:“嬷嬷你在这里呀。哥——少爷他正找你呢,嬷嬷快跟我去吧。”又向张原施了一礼。
客印月透过面纱,望着张原。心里很紧张,不知张原会不会揭露她的身份?
张原道:“等一下,嬷嬷,我有话与你边走边说。”
汪大锤抓着那匹马的缰绳嚷道:“少爷,这马归我们了吧,贼人是我们发现的,也是我第一个冲上去的,这马应该归我们。”
有两个巡捕已经去向东城兵马司报信,另四个巡捕陪着笑。没说什么,这马左后蹄挨了一棒,伤得并不重,能卖好几十两银子呢,巡捕们也很想要啊。
张原打量了一下这匹马,他虽不懂相马,但眼前这匹栗色皮毛的高头大马看样子就很精神。这是女真奸细准备着逃命的坐骑,当然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当下对那几个巡捕铺的军士道:“等下我见到东城兵马司的樊指挥,为你们请功,你们六人及时赶到。虽未能抓获女真奸细,但奋不顾身。让贼人丧胆而逃,避免了进香民众的伤亡,这也是有功的。”
几个巡捕大喜,赶紧谢过张状元,对这匹伤马归属的事自然更不敢提了。
武陵道:“少爷,码头那边就有间兽医铺子,专治牛马疾病,牵去那边给这马治一下伤吧。”见张原答应了,武陵便与汪大锤牵了马绕到运河边去了。
张原和客印月并肩进了东岳庙后园,高起潜很知趣地落在后边,道士和巡捕们当然也不会跟得太近,张原左右看看,道:“客嬷嬷,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客印月听张原的口气似乎不大想揭穿她,当即低声道:“佟奴儿是我杀父仇人,我不想嫁给佟奴儿,在哈达部被佟奴儿灭亡后,我就逃出来了,至于怎么成了哥儿的乳娘,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佟奴儿就是奴尔哈赤,奴尔哈赤在以爱新觉罗为姓氏之前以佟为姓,东哥之父叶赫部首领布斋是在万历二十一年的古勒山九部联军对抗建州女真时战死的,所以客印月会说奴尔哈赤是她的杀父仇人——
张原虽然觉得叶赫部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东哥竟会成为大明皇长孙的乳娘这实在是离奇,但这世间让人匪夷所思的奇事甚多,问:“你处深宫中,还知道扈伦四部的近况吗?”
客印月道:“我兄弟客光先会打听了来告诉我,我知道女真诸部现在只剩我叶赫部独存,其余都被佟奴儿吞并了,我也知道张先生力主帮助叶赫对抗建州,小妇人很是感激——”
张原问:“客光先真是你弟弟?”
客印月道:“是我舅父之子。”
客印月应该说的是实话了,张原问:“你千方百计入宫是想能有机会帮助叶赫部?”
客印月道:“当然,我誓杀佟奴儿为父报仇。”这句话从齿间迸出,显示客印月的刻骨恨意。
张原道:“奴尔哈赤垂涎你美色,誓要娶你,你要报仇,何不假作嫁他,然后伺机杀他?”
客印月“哼”了一声,说道:“佟奴儿武艺高强,我身入虎口哪能杀得了他,杀而不死,叶赫部必亡——而且女人若被男人占有过了,心思或许会变,我姑母便是。”
这话深刻,可以解释为什么从刘邦、曹操直到朱元璋这些强者纳了很多战败者的妻女为妾侍却没被枕边人复仇的原因,东哥的姑母孟古哲哲就嫁给了奴尔哈赤,奴尔哈赤杀孟古哲哲的兄长布斋,孟古哲哲又能有什么话说,皇太极的生母便是孟古哲哲——
张原心道:“奴尔哈赤对东哥是念念不忘,宣布七大恨时还把未能娶到东哥也作为对大明的仇恨之一,简直是无理取闹。若按历史进展,客印月根本等不到她能影响大明朝政的时候,叶赫部就已经灭亡了,萨尔浒之战的后一年,那时大明已经无力保住叶赫部,奴尔哈赤杀死了东哥之兄布扬古,吞并了叶赫部,统一了海西女真。从此毫无顾忌地南下侵略大明。”
但疑点还是很多。张原问:“既然十三年前你就已离开叶赫部,为何汝兄布扬古还把你忽而许配给这个忽而许配给那个,而且前年你不是终于嫁出去了吗。嫁给了东蒙古的一个部落首领之子,出嫁的又是谁?”
客印月轻笑道:“张先生的博学多闻让人惊讶,小妇人的事你好象全知道。”
张原道:“也有不知道的。需要嬷嬷向我解释,比如方才那红脸汉子用女真话说的是些什么?”
……
“嬷嬷——”
朱由校站在东岳庙大殿的右庑门,见张原和客印月走过来,便挣脱了魏进忠的手,跑过来抱住客印月的腰大哭起来,抽噎抽噎道:“嬷嬷,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皇长孙对客印月的依赖无人能够替代。
客印月赶忙俯身安慰,在皇长孙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皇长孙顿时破啼为笑,客印月为他擦拭泪痕,斜睨着张原,说道:“张先生,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这话有点示威的意味。
揭穿客印月的身份对张原没有半点益处,客印月若被逐出宫中甚至被严惩,就会把他和皇长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完全破坏掉。若不能得到皇长孙的信任,那他书生救国将成泡影——
张原道:“我送你们上马车吧。”跟在朱由校和客印月等人往庙外走去,客印月微微一笑,牵着朱由校的手,行步款段。步履从容。
魏进忠暗暗打量张原和客印月,先前他就觉得张原能识破红脸汉子是女真奸细就有些奇怪。而客印月得张原示警反而独自走到一边就更奇怪了,现在看客印月和张原的神态,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隐情,魏进忠很想知道这其中隐情,当然,他知道现在得罪张原或者客印月绝没有他的好下场,但既然发现了这个苗头,他就想逐渐深挖,看有没有对他有利的东西——
张原等人出了东岳庙大门,还没走到松林边马车前,就见东城兵马司指使挥樊尔成领着一队马弓手急驰而来,女真奸细再次现身,事关重大啊。
张原让客印月领着朱由校赶紧上车,莫泄露了行踪,他自己在道旁向樊尔成拱手迎候,樊尔成翻身下马,向张原略一问讯,便带人追了下去。
钟本华心有余悸,对张原道:“今日真是凶险,若那贼人是冲哥儿来的,那我等百死莫赎。”
张原道:“两个女真奸细并不知你们身份,应该是偶然遇到,你们回宫也不要提起今日之事。”
钟本华、韩本用、魏朝等内官一头称是,虽然皇长孙没受到伤害,但与女真奸细擦肩而过这等危险也会让随皇长孙出宫的这些人受惩罚,马车里的客印月也在低声叮嘱朱由校不许说在东岳庙遇险之事,客印月道:“哥儿,你若对别人说了遭遇女真奸细之事,那嬷嬷定会被赶出宫去,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嬷嬷了。”
朱由校道:“我不说,我绝不说,我根本没看到什么女真奸细。”
客印月微笑道:“那就好。”把朱由校的脑袋抱在她胸前,撩开窗帷一角,看着立在松林边的张原,心想:“张原这时没揭穿我,以后想揭穿我也难,张原是聪明人,揭穿我对他没有好处,嗯,这样也好,我对他倒可以开诚布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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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慕少艾
日头西斜,已经是申时初刻,慈庆宫的三辆马车辚辚驶动,就要离开东岳庙,张原在路旁拱手相送,中间那辆马车里的皇长孙朱由校突然探头道:“张先生——”
张原赶紧趋步上前,马车停下,就见朱由校伸手出窗,递出个木偶:“这是我制作的,送给张先生的小公子玩耍。”
张原双手接过,见是个四寸长的木偶,五官四肢俱全,还上了漆,雕刻精致,四肢有小丝绦操纵,稍一牵动,木偶就举手划脚,还能点头眨眼睛,表情生动——
张原心想若是换了张居正在此,只怕当场就会斥责十三岁的朱由校吧,尊贵的皇长孙怎么能如此不务正业呢,当年万历皇帝十来岁时酷爱书法,练字比较勤,有一次写了“弼予一人永保天命”八个字赐给张居正,张居正就批评说皇帝不应该在书法上花费过多精力,帝王之学当务其大者,所谓其大者就是四书五经和治国的学问了,不然的话象隋炀帝、宋徽宗皆能诗善画,却无救于灭亡——
张居正这么一说,就把万历皇帝的一点文雅的爱好给掐灭了,大明臣子对皇帝的要求往往比对自己的要求高,宽于待己严于责人,他们要求皇帝做圣人,动辄弹劾,从这个方面来看,大明的皇帝也可怜,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道德虚伪和心理扭曲也就很难避免——
张原手捧木偶,面露笑意,说道:“殿下心灵手巧,真是让人佩服,读书写字之余,有些其他爱好也无妨,就是不要误了读书。”
朱由校听张原夸赞他,很是快活,说道:“钟师傅每日督促我读书写字呢。早晚还练了太极拳强身健体。”
后面一辆马车的钟本华听到了。心道:“你每日读书、写字、练拳加起来不足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全是做木工活或者玩游戏。”
这时,从朝阳门方向驶来两辆马车,有几个仆人跟在马车边快步走,走在前面的一个仆人见到张原,喜道:“姑爷在这里,正好遇上了。”
张原扭头看时,见是内兄商周祚的仆人,行在前面那辆马车缓缓停下。窗帷一掀,露出商景徽满月般的笑脸,声音脆如黄莺:“姑父,我们都来了。”
张原朝小徽点了一下头,向朱由校作揖道:“殿下赶紧回宫吧,多谢赏赐。”
朱由校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马车的那个前发齐额的美丽女孩儿,马车驶离了还探着着头往后面看,客印月“嗤”的一笑。说道:“看不到了。快坐好吧。”拉着朱由校坐好,放下窗帷。
“嬷嬷,那女孩儿是谁?”
“不是称呼张先生为姑父吗,那就是张先生夫人的侄女了。”
朱由校“哦”的一声,说道:“宫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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