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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贼道)-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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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真真抿了抿嘴唇,含羞带怯道:“少爷取笑小婢。”这有点撒娇味道了,只是这堕民少女自幼丧母,从没被人宠过,所以撒娇也有些生硬,好像狸猫伸爪试探似的,随时就会缩回去。

  可就是这么生硬的撒娇,却让张原心动了一下,问道:“那你方才看我写的这几张小楷,你认得其中几个字?”忽然伸手在鼻边挥动,笑道:“真真去端水来让我洗脚,臭了。”

  穆真真“咯”的一声笑,敏捷地起身,钻出舱门,很快端了一木盆热水进来,放在张原脚边,蹲着身子先用手探了探水温,仰头道:“少爷稍等一会,这水还有些烫。”便用手尖探进水中轻轻划圈,让水凉得快一些。

  张原见穆真真那手尖很快烫得发红,便也伸手过去探了探水,哇,好烫,简直要烫起泡,再看穆真真,若无其事地划着水圈,这堕民少女是雪地敢打赤脚、沸水敢取鸡蛋哪,水火不浸啊,这倒不是她练了武功的缘故,而是手足重茧,善能忍耐——

  “少爷,好了,现在你可以试试了。”穆真真抽回手,想在衣襟上擦拭,低头一看是新衣,便提着手晾着。

  张原放脚入木盆,水依然烫脚,硬是忍住不提脚,起先难忍,过一会就好了,烫得额角见汗,却是浑身舒泰——

  穆真真迟迟疑疑道:“少爷,要婢子为你洗足吗?”据她所知,大户人家的少爷都要婢女或小厮这样服侍的。

  张原笑笑的看着穆真真,他今日遇秦良玉、费尽心机游说钟太监,这是为数年后布局,这很累人的,现在不妨小小调戏一下这个贴身婢女,开个玩笑放松放松,便问:“你愿意吗?”

  穆真真雪白的脸颊绯红起来,低声道:“婢子愿意。”就要过来——

  张原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开玩笑的。”见穆真真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脸又白了,就知道这堕民少女误会了,这少女既敏感又自卑,自幼在堕民街长大,受尽欺凌,天生低人几等的感觉铭心刻骨——

  张原笑道:“别胡思乱想,我可没有嫌你手粗的意思,我怕痒痒,你等下搔到我脚板底我会笑得把水盆踩翻的。”

  穆真真一下子就快活起来,说道:“小婢会很小心的,不碰少爷脚心。”

  张原笑道:“不敢当,真真的手是施展小盘龙棍的手,不是给人搓脚的,就像你爹爹,一身武艺,怎能当一辈子轿夫,我必为你爹爹谋一个到行伍中效力的机会,你爹爹在行伍中定能立下军功出人头地,至于真真你——”

  穆真真眸光盈盈道:“婢子就跟着少爷,保护——”觉得自己没那么大能耐,不好意思说保护少爷。

  张原道:“嗯,跟着我,保护我。”

  穆真真快活极了,端水去倒时差点把木盆也远远的扔到河里去,回到舱室见少爷已经睡下了,她便吹熄了灯,缩进被窝里宽衣解带,待脱得只剩小衣,钻出被窝往少爷那边一看,少爷双眸如星,正看着她呢,顿时羞得叫唤不出声音来,心都快跳出胸膛了,身子都软了,就听少爷道:“睡吧,睡吧,明日去游西湖。”

  第一百三十章 日子也可以这么过

  次日一早,商周德命仆人去雇了两辆马车,与张原一道陪嫂子傅氏还有景兰、景徽小姐妹先去灵隐寺进香随喜,然后登飞来峰看不远处碧波千顷的大湖,景徽道:“要是姑姑在这里就好了,她可以教我们背很多很多西湖的诗。”

  景兰道:“姑姑以前就教过我们西湖的诗词,小徽,我们两个等下坐船游湖时比试背诵西湖的诗词可好?我让你一些,你背诵一首我就背诵两首。”见景徽望向张原,便又道:“你不许求张公子助你,我已经让你很多了。”

  景徽道:“好,现在还没开始游湖对吧,我让张公子哥哥现在就教我背诵五首诗,肯定赢姐姐。”

  景兰瞪起眼睛道:“啊,你这是耍赖,不是真本事。”

  景徽笑眯眯道:“只要我记住了,记在心里了,那就是我的真本事。”

  景兰眸子一转,道:“好,就让张公子哥哥同时教我们两个,谁记得住谁就是真本事。”问:“张公子哥哥,关于西湖的诗词你记得多少?”

  商周德和傅氏见景兰也跟着小徽一样称呼张原为张公子哥哥了,不禁好笑。

  张原估摸着道:“总有几十首吧,关于西湖的诗太多了,等下我每首诗念诵三遍,然后你们两个人一起背诵,谁记得多、错得少,谁就是真本事。”

  “好。”小姐妹二人都是兴致勃勃。

  下了飞来峰,或乘车、或乘轿,婢仆们则是步行,一行人来到苏堤西端,苏堤春晓是西湖十景之首,此时正是仲春末的天气,堤上新柳如烟、碧桃烂漫,好鸟和鸣,春风骀荡,让人神清气爽,目不暇接。

  仆人已雇好了一条湖船在苏堤靠里湖一侧等着,西湖游船精美华丽,远非绍兴那种乌篷、白篷船能比的,大的湖船有十余丈,可容四、五十人,小的也有四、五丈长,能容二、三十人,商氏仆人雇下的这艘湖船约长六、七丈,还有个雅致的船名——“湖山浪迹”,雇下这样一艘船游湖一日费银六钱,酒食另计——

  张原提议道:“先不忙着乘船,这苏堤数里正是西湖景色绝佳处,不妨先步行到花港那边再乘船。”

  小景徽心很细,问道:“张公子哥哥以前来过这里吗?”

  张原笑道:“是第一次来,可是读西湖诗文,浮想联翩,梦里来游西湖有很多次了。”

  两姐妹嘻嘻的笑,走在苏堤上,便要求张原念诗,她二人要比试谁的记性好,张原便道:“苏东坡的那首‘水光潋滟晴方好’你们肯定都知道了,苏东坡当初筑此堤时还曾写下一首筑堤诗,澹然姑姑教过你们两个吗?”

  两姐妹都说没有。

  张原道:“那就先教你们这首《筑堤》诗——”字字清晰地念诵道:

  “六桥横截天汉上,北山始与南屏通。忽惊二十五万丈,老葑席卷苍烟空。昔日珠楼拥翠钿,女墙犹在草芊芊。东风第六桥边柳,不见黄鹂见杜鹃。”

  张原将此诗接连念诵了三遍,然后让小姐妹二人背诵。

  景兰、景徽在张原念诗时都是凝神倾听、极其专心,聪明其实就是专注,能静得下来、能潜下心去自然就聪明,小姐妹平时活泼,这时一左一右跟在张原身边,竖起耳朵静静地听,听了三遍,二人异口同声背诵,竟然一字不错。

  张原赞道:“才女,两个才女。”

  “三个。”小景徽叫道:“三个才女,还有我姑姑。”

  众人皆笑。

  穆真真在张原念诗时也认真记忆,可商氏两姐妹听了三遍就能朗朗诵出,她却记不住几句,只记得二十五万丈、东风第六桥,还有黄鹂和杜鹃,不禁有些懊丧,认为自己笨,其实穆真真心细聪明,记不住诗太正常了,因为她字都不认得,不知道张原念的诗是什么意思,自然难记数倍——

  张原指着不远处里湖靠西岸的那座桥说:“那是西泠桥,桥下有苏小小墓。”

  景兰道:“我知道唐人李贺写的苏小小诗,小徽不知道,姑姑没教过她这首诗,姑姑也没教过我,我自己看的。”

  景徽道:“那姐姐背诵来听听。”

  景兰便将那首“幽兰露,如啼眼”的李贺名篇背诵了一遍,小徽央求姐姐再背诵一遍,她方才没听清,景兰笑道:“小徽我可知道你,你是想记下这首诗,好吧,姐姐教你。”就又念诵了一遍,小景徽便接口背诵了一遍,一字不错,笑眯眯道:“这个诗很好记。”

  上天偏爱,钟灵毓秀,会稽商氏三个才女都是既美貌又有才,景兰十岁,已有一点婉丽少女的样子,景徽七岁,绝色美人胚子——

  张原道:“江南大名士袁石公也有一首写西泠桥的诗,借鉴了李贺这首‘苏小小诗’,写得颇有意趣——”吟诵道:

  “西泠桥,水长在。松叶细如针,不肯结罗带。莺如衫,燕如钗,油壁车,砍为柴,青骢马,自西来。昨日树头花,今日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

  从古人的诗念到近人的诗,景兰便问:“张公子哥哥可会作诗?”

  张原笑道:“不会作诗,只会背诗。”

  景徽眨巴着晶晶亮的眼睛道:“我要学会作诗,要写出能让后人传诵的好诗。”

  张原赞道:“小徽有志气,以后胜过东晋谢道韫、宋朝李清照。”

  景兰皱鼻子道:“小徽就爱说大话。”

  景徽不服气道:“我还小,谁能知道我以后怎么样呢。”

  景兰道:“拭目以待。”

  小景徽道:“定让姐姐刮目相看。”

  商夫人傅氏都被两个女儿逗笑了,不许她二人斗嘴。

  一路背诵诗词说说笑笑,到了花溪注入西湖处,张原等人连同婢仆一共二十来人上了“湖山浪迹”船,至三潭印月、再至湖心亭,遥望雷峰、保淑二塔,游白公堤,在湖船上,看近处碧波荡漾,远处水波如镜,春风拂面,美景如画,真是让人百忧俱消,那穆敬岩劳苦半辈子,第一次这般悠闲地乘船游湖,喜得合不拢嘴,心想原来日子也能这么过——

  小奚奴武陵更是快活,对这次随少爷去松江真是窃喜,简直是一路玩啊,而且少爷有真真姐服侍,他清闲得很——

  黄昏时分,众人在断桥上岸,景兰、景徽姐妹少不得要说许仙、白蛇在这断桥相会的传说——

  在西湖北岸寻了一处洁净的酒楼用晚餐,回到运河埠口天已经黑了下来,张原去红头樟船问讯,秦良玉是苗女,不像汉人官宦女眷那般不敢抛头露面,她大大方方出来回话,说秦民屏去余杭未归,又道:“邱太监已从芜湖登岸,五日前就过了宣城,估计再有五日会到杭州。”

  张原心道:“秦良玉应该派了不少人一路跟踪哨探,对邱太监的行踪了如指掌啊,这女子很厉害,她等在杭州不见得就是要去京城告御状与邱太监对质吧?可邱太监既是押解数十万两矿银入京,自是警卫森严,秦良玉又敢怎样?”

  张原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秦良玉既不是想杀邱太监更不是想夺银,秦良玉深明大义、行事稳健,不会铤而走险做这种事,她一路跟踪邱太监到此,是要盯着邱太监的银子,不让邱太监秘密转移那吞没的五万两白银,邱太监诬陷马千乘劫走了五万两白银,自然就要从解送去京城的矿银中私藏起五万两,邱太监不可能把银子藏在重庆府,一定会带着上路,也不可能一直带入京城,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一张支票,没那么好掩藏的,所以邱太监必会在杭州停留时将银子交给邱家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张原对秦良玉的谋略颇为佩服,但这绝非上策,因为这其中存在很大变数,你如何去告发邱太监?就算秦良玉当场抓住邱太监交银给邱家人又如何,官府是信你土司夫人还是信皇帝宠幸的矿税太监?这样大闹起来,秦良玉不见得有多少胜算——

  张原微笑道:“夫人派人盯着邱太监是对的,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这样钟太监到时说服邱乘云就更有把握了。”

  秦良玉心下凛然,这少年洞察了她的心思,诚然,她的计策是无奈之举,张原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之计才是目下解救她丈夫马千乘的最佳策略,秦良玉不是想不到这些,而是不认识人,无人引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原的意外出现,一切豁然开朗——

  秦良玉既敬佩又感激道:“张公子是我夫君和石柱土民的福星,此次事成后,我将在石柱为公子建生祠。”

  “生祠!”

  张原吓了一跳,太监不能传宗接代,才爱建生祠,二十年后的魏忠贤最喜欢别人给他建生祠,全国各地都建,连辽东的袁崇焕都要随大流——

  “夫人,万万不可如此,建生祠是折福折寿的,在下是敬马将军和夫人忠义,这才出力相助,绝非为求报答。”

  秦良玉大为感动,对这位少年公子由衷敬佩,又把儿子马祥麟叫过来向张原磕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就像商景徽

  秦民屏带着八个土兵从余杭赶回来已经是四更天,那些土兵脚步重,上船时动静不小,把邻船的张原给吵醒了,绷紧身子侧耳一听,随即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侧身向里想再睡一会,却看到里铺的穆真真被窝里拱起一大团,还一动一动,这让张原愕然——

  过了一会,穆真真探出脑袋,正与张原面对面,吓了一跳,轻呼一声:“少爷。”随即坐起身来,却是在被窝里穿好衣裳了。

  张原笑了笑:“天才蒙蒙亮,又没什么事,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穆真真道:“醒了就躺不住,婢子去帮船娘烧火做饭。”

  张原道:“还早,陪我说一会话,我醒了也睡不着了,却又不想就起床,我们说说话。”

  穆真真有些害羞,离少爷这么近,相隔不过三尺,还并排卧着,真羞人啊,还好现在天还黑着,只能模模糊糊看个轮廓,能看到少爷的眼睛还有说话时白齿的微光——

  “少爷要说什么?”

  “我想想,你先说。”

  “少爷要婢子说什么呢,说故事?婢子不会说故事。”

  “随便说。”

  穆真真抿了嘴唇,随便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既然少爷叫她说,她若沉默着可不大好,一件想了很久的念头就突然说了出来:“少爷教婢子认字可好?”话一出口,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要求过分了。

  张原笑道:“行,有空就教你——”

  穆真真的快活简直压抑不住,差点呜咽起来,她不敢企求太多,少爷却总是让她喜出望外,就听少爷说道:“我看你记性怎么样,先教你背诵诸葛亮的《前出师表》,诸葛亮知道吧?”

  穆真真赶紧点头道:“小婢知道,摇羽毛扇的,蜀国军师,足智多谋,会唱空城计。”

  张原“嘿”的一笑:“没错,就是他,这是诸葛亮在北伐魏国之前写给蜀国皇帝刘禅的奏章,写得很有感情,听仔细了——‘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张原念罢一长句,就将句中意思解释给穆真真听,然后再念几遍,让穆真真跟着念,穆真真全神贯注地听着,双手紧紧揪着被衾,似乎要帮着脑袋使劲记似的,这一长句连解释一共念了六遍,穆真真记下了,背诵一遍——

  张原道:“嗯,记性还不错。”又教下一长句,渐渐的,曦光透入船舱,相隔不过三尺的堕民少女那张脸眉目清晰起来,脸型略长,高挺的鼻梁,睫毛又密又长,掩映得眸光幽蓝,这时光线尚不明亮,穆真真雪白脸颊就显得柔腻如白瓷,唇线丰满,肉肉腴腴的给人娇嫩的感觉——

  穆真真背诵道:“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禆补阙漏,有所文广益。”等了好一会,少爷却不念下一句了,便问:“少爷,下面是什么?”

  张原“哦”的一声道:“我口渴了,等下再教你吧。”

  “婢子去倒茶。”穆真真撩被起身,趿上鞋就要出舱室,听得少爷说道:“温水就好,不用太烫,不要茶水。”穆真真应了一声,到船尾小篷舱端了水来。

  张原这时已经起身着衣了,武陵也已起来,笑嘻嘻道:“少爷,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少爷拿个竹尺在打姚讼棍还有那个杨尚源,说他们为非作歹不好好念书。”

  张原失笑,接过穆真真递上的茶盏,漱口吐出篷窗外,却见那边的五明瓦白篷船的船舷过道上,露出小景徽的半个脑袋,齐眉的刘海,一跳,就露出了整个脑袋,两个人眼睛对上了,小景徽唤道:“张公子哥哥过来,我们今天要去京城了。”

  张原心里微微一空,应道:“好,马上过来。”匆匆洗漱就要过船去,回头对穆真真道:“你会背诵《前出师表》前面两百来个字了,虽然有些是重复的字,却也够你认一阵子的了,你没事就对照着我写的那几张小楷《前出师表》,对号入座,一个个认。”

  穆真真问:“少爷,对号入座是什么意思?”

  张原笑道:“就是要一个个对准了认,别这句认到那句去。”

  张原来到商周德这边大白篷船上,就见小景徽迎上来有些难过的样子说:“张公子哥哥,叔父说用罢早饭就启程,张公子哥哥却又不能与我们同行。”

  婢女芳华跟在小景徽身后,用五色丝给她结辫发,叫她“别动别动”——

  张原半蹲着身子,拉着景徽的小手摇了摇,说道:“过两年我也要进京的,你在京中可要好好读书学诗哦,三年后让我刮目相看。”

  小景徽笑了起来,晶亮的双眸眯成月牙形,脆声道:“人家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都要三年,真是太不长进了。”

  步出舱来的商周德和商景兰都笑了起来。

  商周德道:“船娘做好匾食了,介子一起来吃。”

  匾食就是饺子,这种重罗精面裹以肉馅虾仁做成的匾食很是鲜美,是景兰、景徽两姐妹最爱吃的食物,不过今日她二人都吃得不多,都感依依惜别。

  张原去向商夫人傅氏施礼道别,傅氏道:“祝张妹婿科考连捷,三年后能在京师相见。”又道:“有暇可以去探望澹然,暑天到白马山竹舍读书最好。”

  商周德道:“那艘三明瓦船介子就留着用,船工夫妇都是我商氏家仆,诚朴可靠,到了嘉兴运河码头就让他们在那里等你从松江回程。”又命仆人抬出一个大礼盒,内有苏绣两匹、蜀锦两匹、纹银六两和其他一些礼品,这是以姻亲的身份送给张原姐夫陆韬三十岁寿诞的贺礼。

  商周德让仆人先把礼盒抬到三明瓦船上,又和张原说了一会话,无非是叮嘱张原要及时赶回去参加府试,说服邱太监的事量力而行,莫要得罪人,张原自是点头受教。

  商周德道:“我现在要启程,也须和那秦先生说一声,不然有些失礼。”

  那边秦民屏已经知道消息,正走到岸上向这边过来,商周德上岸去与之道别,秦民屏现在知道会稽商氏乃是官宦世家,又是张原的姻亲,自是非常热情,说道:“别无所赠,有些土仪,务请笑纳。”让土兵搬来几筐银杏果、冬笋、两大瓦罐蜂蜜送上船去。

  商周德谢过收了,拱手道别,张原送商周德上船,向景兰、景徽姐妹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便回身走过踏板上岸,再回头,发现小景徽跟了上来,忙问何事?

  小景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五色丝交缠的发辫非常可爱,水灵灵的双眸却很严肃,问:“张公子哥哥,三年后相见你会不会不认得我?”

  张原笑道:“怎么会不认得,孙悟空有七十二变,难道你也会?”

  小景徽道:“我不会变,但我会长大啊。”

  张原道:“长大了也认得你,你会很像你姑姑。”

  小景徽摇头道:“我不要像姑姑,我要像我自己,像商景徽。”

  张原笑了起来,点头道:“好,就像商景徽,大才女,好吧。”

  小景徽眯眯笑,说道:“张公子哥哥你可不要变得太多哦,还是这样子最好,不过张公子哥哥也别担心,我是肯定认得你的,只是变化太大的话会让我觉得陌生,不习惯。”

  张原笑道:“那好,尽量不变,长生不老。”

  婢女芳华过来拉起小景徽的手道:“要开船了,和张公子挥手道别吧。”

  小景徽摇着小手,五明瓦白篷船解缆离岸,缓缓驶去。

  张原与武陵、穆真真等人都立在岸上挥手相送,张原心道:“这一别,至少三年,三年后的商景徽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娇憨稚气了,人都会长大的,长大的商景徽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

  京杭大运河往来的船只几乎塞满了河面,那艘五明瓦白篷船很快就混迹难辩了,张原转身向秦民屏拱手道:“秦兄昨夜奔波辛苦。”

  秦民屏笑道:“打扰张公子睡眠了——请到船上说话。”

  张原随秦民屏到红头樟船前舱,秦良玉也出来相见,秦民屏向张原说了昨日去余杭见邱太监父亲和族人之事,邱太监的老父六十多岁了,还勉强算得通情达理,倒是邱太监那些兄弟、族兄弟,一个个仗着邱太监的势,在本乡颇为霸道,名声不佳,秦民屏先让一个土兵寻衅痛打了邱太监一个兄弟,围观百姓竟是纷纷叫好,然后秦民屏施苦肉计,挥鞭狠抽那土兵,打得土兵衣裳尽裂、血迹斑斑,那土兵个头比秦民屏还高大,不绑不缚,不逃不避,只叫着早晚杀邱太监全家为马将军报仇,然后秦民屏去见邱太监老父,血迹斑斑铁塔一般的土兵也跟着,邱老汉触目惊心,秦民屏又卑词厚礼,恳求再三,邱老汉已答应到时向太监儿子说情——

  此后数日,张原都在运河埠口等候邱太监来杭州的消息,眼看临近月底,那陆大有都着急了,从杭州赶到青浦,总也要五、六天时间,这何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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