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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贼道)-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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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原暗暗奇怪,此人是谁,为何对他这般了解?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敢有儒童操选政

  青浦社、拂水山房社诸人听这青年男子这么一说,都觉得这样的解释最是合情合理,同时更震惊于张原的捷才,短短时间内要记住一篇七、八百字的制艺,更要予以发挥修改,而且明显艺高一筹,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范文若显然也不怎么相信张原能有这样的才华,强记不难,强记而能改进则极难,问张原:“《可仪堂时文八百题》,真有此书否?”

  张原淡然道:“《可仪堂时文八百题》这部书到底有没有,范举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当然不会承认没有这本书,模棱两可才是上策。

  范文若早已不敢像先前那般对张原盛气凌人地呵斥了,干笑两声,拱手道:“张公子如此捷才,实为罕有,范某今日是被张公子大大消遣了一番。”

  抄袭的帽子谁愿意戴,范文若当然要承认张原才高了,虽被张原消遣了一番,也只有一笑了之,难不成还能叉张原去见官,这事闹大对他来说绝对是丑闻,范文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先前过于狂傲了,举人并没有什么可依恃的,奇才异士在所多有,骄兵必败啊——

  张原打量了那青年男子两眼,拱手道:“山阴张原,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青年男子还礼道:“华亭翼善见过张公子。”

  张原问:“翼兄如何识得在下?”

  翼善道:“张公子过耳成诵之名、挫折姚复之举,早已遐迩传扬,在下居海滨,也曾耳闻。”

  张原心道:“我有这么大名声吗,连上海人都知道我了,这个翼善有些古怪。”问道:“翼兄从华亭来此何事?”

  翼善道:“路过此地,听说水仙庙有文人雅集,在下最喜附庸风雅,就冒昧前来旁听诸位高论,还请诸位见谅。”

  既然来了,也不好赶这个翼善走,这个翼善其实是替范文若解了围,让范文若尴尬大减,范文若却不认得他,低声问金琅之:“金贤弟在华亭可曾见过此人?”

  金琅之道:“未曾见过,华亭诸生我无人不识,就是有点名声的童生我也应该面熟,此人却是面生,而且华亭似乎没听说有姓翼的人家。”

  杨石香的仆人送来茶点,亭上诸生一边饮茶一边探讨时文墨卷,说些乡闱传闻,气氛反而比初见面时友好,这是因为张原打掉了范文若的骄气,相互平等的以文会友才能进行,不然就只有范文若和拂水山房社唱独角戏。

  这时的张原也一改先前对范文若的尖锐锋利,变得温文尔雅起来,与众人谈艺论文时语气谦和委婉,既夸赞对方的制艺,也婉转地指出瑕疵,旁征博引,有理有据,让人不知不觉倾倒叹服,浑忘了这位张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青衿儒童——

  而张原在与众人的论文较艺中也颇有收获,这些都是廪生,别的学问没有,这时文可是钻研得很透的,而且应试经验丰富,张原也的确需要这样的文会交流。

  众人相谈甚欢,只有那个名叫翼善的不速之客很少说话,只在一边微笑倾听,有时插上一句话,却是很有见地,张原是有心人,便刻意与翼善交谈,却发现此人甚是健谈,而且见闻广博,举凡经史子集、琴棋书画竟似无所不通,谈论起八股文来,竟也有不凡见解,翼善说道:“八股有行文之法,更有御题之法,御题之法在于相其题之轻重缓急,审其题之脉络腠理,而向背往来,起伏呼应,顿挫跌宕,就是行文之法,只是今之诸生,只知学习程文,举业雷同,是不讲究这些的。”

  张原大为赞赏,与翼善谈论甚久,相互皆有惺惺相惜之念,张原问:“翼兄大才,可曾参加过科举?”心想以翼善之才,补生员应该是不在话下的,难道此人运气会这么差,才高命蹇——

  却见翼善摇头道:“在下未曾参加过科举。”

  张原心想这可奇了,读书识字学八股却不参加科举,你以为你是王婴姿啊,可翼善明显是男子,他张原虽然眼力不济,男女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在晚明,一个有才华的男子,无论怎么视功名如粪土,无论是要做世外高人还是红尘隐士,那秀才功名总要一个的,因为这是便利,不然的话出个门就要路引,正采菊东篱下时胥吏上门咆哮摧租,那就太煞风景了,所以大名士陈继儒也是在补了生员后才放弃科考的——

  翼善岔开话题,问张原为何会到青浦来?张原说是为姐夫陆韬祝寿,翼善讶然问:“张兄的姐夫莫非是陆孝廉之子?”

  张原见翼善神色有异,便问:“怎么,翼兄认得陆孝廉?”

  翼善起身道:“请张公子借一步说话。”

  张原便跟着他走出沧浪亭,来到一株大柏树下,翼善止步拱手道:“在下在华亭曾听闻陆孝廉有一富仆叛逃至董翰林家,可有此事?”

  张原点头道:“是。”

  翼善望着张原道:“张公子可有什么对策?”

  张原不知翼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道:“翼兄,你我一见如故,翼兄有话请直说。”

  翼善道:“我知张公子曾与董翰林次子有些龃龉,而陆孝廉之子是张公子的姐夫却是此时才得知,张公子若想助令姐夫与董翰林为仇,在下以为是不智,张公子前程远大,还是不要早早树此强敌为好。”

  这个翼善虽然说话有些遮遮掩掩,但张原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和真诚,点头道:“多谢翼兄好言提醒,在下一介儒童,无权无势,如何敢与董翰林为仇。”

  翼善心道:“你怎么不敢,董祖常自报家门‘家父董玄宰’你依然一脚踹下,当然,这一脚踢得好,我也想踢。”说道:“那就好,也请张公子代为奉劝陆孝廉一句,这个逃奴案陆家赢不了的,奴契都带走了,空口无凭又势力悬殊如何赢得了官司,而且那个陈明现在很得董翰林器重,托人说情也没用,要不回来的。”说罢,拱手道:“在下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张原猜不透这翼善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董其昌家事如此熟悉,但翼善不肯明说,他自然不好问,道:“今日有意雅集,却无意得晤翼兄,实在是意外之喜,翼兄日后若到山阴,一定要来寒舍过访,寒舍就在府学宫后,一问便知。”

  翼善感张原诚意,点头道:“在下与张公子甚是投缘,对张公子之才也是真心仰慕,日后定要到山阴拜访张公子。”作揖径去,也不说邀张原去华亭访他的客套话。

  张原独自在柏树下站了一会,春日阳光透过柏树的枝丫洒在地上,斑斑闪烁,摇曳不定,张原心道:“这个翼善的身份定有古怪,观其谈吐学养、风仪气度,绝非皂隶奴仆之子,也不像是看破世相、高蹈出尘的人,那他到底是何人,为何不参加科举?”

  这时穆真真走过来叫了一声:“少爷——”

  张原问:“我姐姐呢?”

  穆真真道:“大小姐方才在亭边听你们论文,站得累了就进神祠里歇息去了,杨秀才的女眷也在那里。”

  张原朝沧浪亭看看,诸生还在高谈讲章,说道:“真真陪我姐姐先回去吧,这些秀才说不定要谈论到午后,我看杨秀才还让人去备酒宴了。”

  穆真真道:“那好,婢子去对大小姐说。”

  张若曦也不敢在外面待得太久,便与杨家娘子告别,由穆真真陪着上了庙后小船回家去。

  张原送了姐姐上船转回小园,却见杨石香和陆韬都在找他,便一道入沧浪亭,陆韬问知妻子若曦已回家,也就安心在这里论文谈艺了,这时青浦社和拂水山房社共拟一八股题,由双方十人各作一篇八股文,先不署名,青浦社的五份墨卷由拂水山房社品评高下,排出名次,反之亦然,第一名的有纹银五两作为奖励——

  这篇八股题是“信而后谏”,题出《论语·子张》,这正是展现才华的时候,张原在其他人还在苦思时,援笔立就,不用半个时辰率先写完这篇八股文,出亭闲步,却见穆真真站在那株柏树下,忙问:“怎么回事,不是看着你上船了吗?”

  穆真真福了一福道:“婢子送了大小姐回去,就又过来了。”

  “嗯,好。”张原笑吟吟看着穆真真,直到穆真真红着脸低下头去。

  午前,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都交了卷,杨石香、陆韬、张原、金伯宗、袁昌基五人品评拂水山房社的五份墨卷,杨石香有意考校张原,请张原来点评这五篇制艺,看张原的眼光如何,张原也不推辞,五篇制艺看过一遍就细细说出每篇的优劣,眼光老辣,点评精到,杨石香赞道:“张公子品评时文之眼光绝不下于临川陈际泰,若张公子来操选政,选本当能风行大江南北,不知张公子愿为在下的书坊点评一本时文集子否,在下愿出百金请张公子评一百篇时文。”

  张原笑道:“我还只是个儒童,竟敢操选政,毋乃贻笑大方。”

  杨石香道:“待选本出来,张公子定然已补了生员,那时正是蒸蒸日上之时,选本定然大卖。”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挟妓

  拂水山房社五人品评青浦社的五篇制艺,同一题目作文,高下还是比较好判别的,除范文若保持沉默之外,其他四人都认为那篇破题为“君子慎于谏先,明其谏之心而已”的制艺圆熟淡雅、收放自如,当为第一,范文若也看了这篇制艺,此文八股对仗并不求工,但辨析透彻,虽散而能敛,与先前那篇改动了的“大畏民志”异曲同工,显然是张原所作,范文若不予置评——

  金琅之将五份墨卷递给范文若,说道:“还是范兄来排名次吧。”范文若是拂水山房社的盟主,又是他们当中唯一的举人,当然要征询他的意见。

  范文若摇头道:“你们评定就是了,无须问我。”望着亭边一竿瘦竹,皱着眉头,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金琅之知道范文若心情不佳,也就不多问,与其他三人议定将五篇评好名次的制艺交给杨石香,杨石香也把青浦社评好的五篇金琅之等人的制艺递上,金琅之一看,走到范文若身边道:“范兄请看,你的这篇制艺也被青浦社评为第一。”金琅之当然识得范文若的笔迹。

  范文若看了文末的评语,又看了其他四篇八股文的评语,便请杨石香过来问:“杨兄,这些评语都是杨兄的手笔吗?”

  杨石香刚才也看到张原的制艺被拂水山房社评为第一了,笑道:“岂敢掠美,这都是张公子品评的。”

  范文若点了一下头,又问杨石香:“这位张公子是山阴张肃之先生嫡孙吗?”

  杨石香以为范文若意图报复,赶忙道:“正是,山阴张氏状元第,显赫大族啊,张公子还是江左时文大家王季重先生的弟子,浙江王提学甚是赏识他,还有,张公子与太仆寺少卿商周祚之妹订了亲——”

  范文若笑道:“不须说那些,我也不是来保媒的。”走到张原面前拱手道:“张公子,俗谚有云不打不相识,在下算是见识了张公子大才了。”

  张原不知范文若是何心意,还礼道:“以文会友,书生意气而已。”

  范文若道:“在下诚邀张公子加入拂水山房社,不知张公子意下如何?”紧接着又说:“张公子请勿疑虑,在下方才虽被张公子刀笔所伤,但决不至于怀恨在心,这点气量在下还是有的。”范文若出身书商,商人以利为先,经过一番考虑,范文若决定要结纳张原。

  拂水山房社的金琅之四人纷纷夸赞范文若气度恢宏、热心好义,请张原加入他们的拂水山房社——

  杨石香一看,范文若倒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变得快,刚才还指着张原骂,现在却一脸诚恳地邀请张原入社了,忙道:“范兄,张公子已答应加入我青浦社——”

  范文若道:“青浦社同仁都是本县的,何如我拂水山房社囊括松江、苏州府的才俊,张公子加入我社,可结识到更多文友,于张公子名声大有裨益,还有,我拂水书屋愿为张公子刻印时文专集,并以二百金为酬。”

  拂水书屋财大气粗啊,为张原出时文集子还给张原二百两银子,杨石香气势顿沮,却又硬撑道:“在下也可为张公子出时文选本,酬金按销量分成。”

  范文若和杨石香都看着张原,等待张原的选择。

  张原来参加文会就是结交文友的,先前是看范文若太过狂妄无礼,这才有意捉弄,现在来看,这范文若并非生性狂妄,他的狂妄是一种姿态,是想在气势上压住青浦社的人,在张原面前受挫之后,他立即就改变了策略,这也正中张原下怀,微笑道:“在下还只是一介儒童,无法出外游学交友,这次来为姐夫祝寿都还带着路引,所以这外县文社暂不能参加,总要到明年道试后再说,若侥幸补了生员,那时再议入社之事。”

  范文若立即道:“既张公子如此说,那在下暂不强求,但张公子的时文集子我拂水山房社是一定要刻印的,绍兴府试是下月吧,那么五、六月间,在下定当去山阴拜访,还望张公子莫要因今日的小龃龉而有隔阂。”不愧是书商本色,一旦放下举人的架子,那说话是八面玲珑。

  张原道:“范举人若来山阴,在下自当扫榻相迎。”见杨石香脸有不豫之色,便又道:“杨兄备好五百篇时文,我从中挑选一百篇来点评,过了四月,空闲时间总有。”

  杨石香大喜,拱手道:“那就有劳张公子了,过两个月待我收集好了制艺就请陆兄相陪,来山阴拜访张公子,陆兄,万勿推辞哦。”

  陆韬笑道:“到时一定陪杨兄去。”他正好去看望妻儿。

  一场文会、一场风波,最终皆大欢喜,也许范文若依然对张原心存芥蒂,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这些都可以包容忍耐,并不是有一点矛盾就都会发展成势不两立的死结——

  范文若要请沧浪亭上诸人都去庙外酒楼赴宴,杨石香道:“诸位拂水山房社仁兄既至青浦,当然由在下做东道主,下次我们若去苏州,再叨扰范兄吧。”便请众人随他去青龙河畔醉仙楼赴宴,他早已命仆人去订好了酒席——

  张原出了沧浪亭,见穆真真还等在柏树下,陆大有也在,便吩咐道:“真真,你和陆叔回去吧,我要和姐夫去醉仙楼赴宴。”

  穆真真道:“婢子要跟着少爷,离开山阴时太太吩咐过婢子,要跟紧少爷。”

  张原笑道:“没事的,这是去喝酒不是去打架。”凑近低声问:“真真,小盘龙棍带在身边没有?”在穆真真身上一瞄,不等穆真真回答,哈哈大笑,随陆韬、杨石香等人去了。

  穆真真羞红了脸,心想:“难道少爷看到我把小盘龙棍缚在小腿上了?”低头看,及踝的长裙,裙里还有裈裤,看不出腿边小盘龙棍的痕迹啊。

  陆大有过来道:“真真姑娘,我们先回去,等用了饭再去醉仙楼下等着。”

  穆真真便和陆大有回陆府,匆匆用了午饭,与陆大有还有她爹爹穆敬岩来到醉仙楼下等着,听到楼上有丝竹之声,还有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在唱——

  陆大有笑道:“诸生饮宴总要挟妓歌唱,这有得等呢。”

  穆真真心道:“少爷他们喝酒还叫了妓家啊,少爷怀里也坐着一个妓女吗?”三埭街有不少乐户、娼户,官府开宴饮酒有时也要传她们去陪,穆真真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害羞——

  陆大有等了一会,对穆敬岩道:“老穆,你父女在这里等着,我还有事,少奶奶后日要随介子少爷回山阴,有不少器物要准备,我先回去。”说罢便走了。

  醉仙楼离水仙庙不远,前临青龙河,算是青浦县比较豪华的酒家,生员们在此饮酒,别的民众都不敢进来了,生怕惹到这些酒后放荡的秀才,被秀才打了那真是白打——

  穆敬岩和穆真真父女立在河边垂柳下,看河里往来的船只,说些闲话,忽有一艘小船泊下,船舱中钻出一人向穆敬岩作揖道:“穆老哥请了。”

  穆敬岩赶忙还礼道:“这位大哥何事吩咐?”这人面生,以前没有见过,却如何认得他?

  那人道:“请上船,在下有事相商。”

  虽有一身武艺但却是身份卑贱的轿夫,穆敬岩从来都是被人使唤惯了的,见这人这般客气,不知有什么事,不敢怠慢,吩咐女儿道:“真真你在这里等着,爹爹去去就来。”轻轻跃上船头,那人将他迎进小舱坐定,船娘摆上几样酒菜,那人为穆敬岩斟了一杯酒,说道:“请。”

  穆敬岩惶恐道:“怎敢叨扰,这位大哥有什么吩咐请直说。”

  那人道:“先喝几杯,再谈正事。”

  穆敬岩不是糊涂人,说道:“这位大哥有事就先说,小人是陪我家少爷来此的,不敢饮酒误事。”

  那人笑道:“这我岂有不知,张少爷嘛,来这里为他姐夫祝寿的,是不是?”

  穆敬岩点头称是,又问此人找他何事?

  那人道:“我有一批棉布,想请穆老哥帮忙护送至绍兴,反正是顺路,我愿付你四两银子的工钱。”

  四两银子,穆敬岩一年也挣不到,却还是摇头道:“这不行,小人只是张家的奴仆,怎好答应为别人护送棉布。”

  那人絮絮叨叨央求了好一阵,说了很多请穆敬岩转求一下张公子之类的话,穆敬岩虽然身份低贱,但主意拿得很定,他不肯做的事任怎么求也不会心软,那人说得口干舌燥,终于不耐烦道:“罢了,空费口舌,你自上岸去吧。”

  穆敬岩作了一揖,走出船舱,却见小船已经顺流划出很远,高高的醉仙楼都看不到了,醉仙楼在青龙河南岸,而这时小船却泊在北岸,穆敬岩抬眼一看,下游不远处有座大拱桥,便也不求小船渡他回南岸,跃上河岸,大步赶至石桥,从石桥过河,再往醉仙楼方向赶回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裙底盘龙棍

  醉仙楼外的穆真真看着爹爹上了那条小船,小船随即顺流而下,穆真真也没在意,爹爹在外的时间多,在家的时间少,倒是这次随少爷来青浦,父女二人相处的时间才多一些——

  楼上的妓女不知在唱什么曲子,引来哄堂大笑,穆真真仔细听,好像没听到少爷的笑声,穆真真心道:“太太若知道少爷在外饮花酒,定要责怪少爷。”轻声一笑,心想姑爷也在上面呢,大小姐知道了会骂姑爷吗?

  拂水山房社范文若、金琅之的几个仆人在楼下用了午饭,这时出来站在河边闲聊,见这么个身材高挑的美婢立在垂柳下,便都上前搭讪,他们知道这美婢是那山阴张公子的人,但只是搭讪闲聊,又不是调戏,一个婢女而已,这不犯王法吧。

  穆真真没理睬这些人,那几个男仆讨了个没趣,便走开几步,相互嬉笑着说些各自府中有婢女如何的风骚、如何的勾引他们,穆真真听得发恼,走远一些。

  正这时,忽见一个健壮仆妇急急奔至,一眼看到穆真真,赶忙上前道:“哎呀不好了,你爹爹下船时踩空落水了,正在捞救呢,你快随我来。”拉着穆真真便跑。

  穆真真起先也慌了,跟着那仆妇撒腿就跑,她跑得快,那仆妇跟不上,却拽着她的手不放,说道:“别急,别急,我带你去,你自己寻不到的。”拽着穆真真沿着河岸跑出半里多远,就听河边一艘船上有人叫道:“这边,这边——”

  那仆妇就拽着穆真真要上船,穆真真感觉不对劲,停住身子问:“我爹爹在哪里?”

  那仆妇道:“就在河对岸,都快断气了,再不去就见不到你爹最后一面了。”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拽穆真真,要拖穆真真上船——

  穆真真立知有诈,她爹爹生长绍兴水乡,陆上如虎,水里如蛟,眼前这又不是什么大江大河,就算失足落水也很快能游上岸,但穆真真又怕万一爹爹落水时撞到了头,这是很难说的,所以心慌慌跟着跑到这里,但见这里有船等着,这仆妇言语夸张,先前说是捞救,这时又说快断气了,而且死命要拖她上船,船头那个船娘神色也颇古怪,便定住身子不肯上船,锐声大叫:“爹——爹——”

  穆真真不肯挪步,那仆妇如何拖得动,便朝船头那个仆妇使个眼色,船头那仆妇跺了跺脚,船板“砰砰”响,舱中便蹿出两个恶仆,扑上岸来,就来抓穆真真——

  穆真真再不迟疑,一脚横踹,将那拖她的仆妇踢翻在地,弯腰伸手在裙底一探,裂帛轻响,小盘龙棍已经在手,也不直起身来,长棍霍地甩出,正扫在那个抢先扑上来的恶仆左膝上,“啪” 的一声闷响,那恶仆惨呼一声,登时就倒地捧膝翻滚叫痛,后面那个恶仆还没回过神来,穆真真已经站直身子,长、短棍交换,短棍如龙蛇夭矫,抽在后面恶仆的脑门上,这恶仆栽倒在地——

  兔起鹘落,眨眼的功夫,两恶仆和一仆妇被穆真真打翻在地,穆真真心中着急,这些人引开了她爹爹,又把她引到这里来要捉拿,肯定是想要对付少爷,当即拔足往醉仙楼奔去,奔出两步,又跑回来揪住那个倒在地上还没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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