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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光武-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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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他之所以在刘秀面前耀武扬威,一方面是因为初次上阵,兴奋过度。另外一方面,则是嫉妒三叔刘良和大哥刘縯对刘秀过于偏爱。同样是刘家子弟,凭什么别人都去跟新野军拼命,而刘秀却藏在后头白捞好处。说是疑兵之计威慑蔡阳守将,可谁不知道蔡阳县宰是个胆小鬼,听见鼓角声就会吓尿裤子,怎么可能从城墙后冲出来送死?

  然而,现在,刘赐心中的嫉妒,却被感动给驱散了一大半儿。不怪乎三叔和大哥都将刘秀视若刘家未来的顶梁柱。光是这份气度和心胸,刘家年青一辈中,就无人能及。换了刘赐自己与对方易地而处,根本不可能对别人的挑衅逆来顺受,过后还以唯一的坐骑相赠。

  正愣愣地想着,却听见很远处的育水河畔,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如虎啸,似龙吟,吹得人头皮阵阵发乍。紧跟着,便有连绵的战鼓声响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得人心脏狂跳,目眩神摇。

  “快去,别婆婆妈妈,那边已经开战了!”刘秀用力将缰绳塞进刘赐手里,转头奔向山顶。

  “啊!”刘赐像被蝎子蛰了屁股般,一步跳上了马背,抖动缰绳,风一样去远。一边狂奔,一边念念不忘地大声喊道:“文叔,今日我若立功,让给你一半儿!”“照顾好你自己,打仗不是儿戏!” 刘秀小声嘀咕了一句,头也不回地继续加速。

  以他如今的老练,刘赐先前所有小心思,几乎一眼就能看穿。然而,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计较。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而兄弟祸起萧墙,则会平白便宜了敌人。

  此外,他也不太看好刘赐等人能立下什么大功。虽然临战之前,为了鼓舞士气,他跟严光都说了不少贬低敌军的话。然而,内心深处,他却始终觉得,刘家上下的年青人,包括大哥刘縯在内,都把战争想得太简单了。根本没有想到有可能会遭遇挫折,更没去想兄弟们当中,有人今天就会在战死沙场,一去不归!

  土山不高,很快他就跑到了顶!手打凉棚向育水河畔努力眺望,却只能看到沿途树枝摇动,白雾升腾,具体战斗细节和战局走向,一丝一毫都无法瞧见!

  “大哥不会等不及敌军半渡,就提早出击吧?”

  “潘临不会看出了大哥的埋伏,绕路渡河,回头攻他侧翼吧?”

  “水陆混战,弓箭的作用非常大。大哥手里的弓箭太少,用起来肯定捉襟见肘!”

  “如果潘临故意虚晃一枪……”

  不由自主地,刘秀就开始为自家哥哥和族人们担心起来。恨不能立刻插上双翅,飞抵战场,与自家哥哥并肩杀敌。论武艺,他自问在整个柱天都部内,除了大哥和邓奉之外,不在任何第三人之下。论厮杀经验,他可能比大哥还要多一些,并且更懂得把握最佳时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画角和战鼓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分不清哪些来自柱天都部,哪些来自敌军。有几个瞬间,刘秀隐约已经听见了胜利的欢呼。然而,没等他仔细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欢呼声就忽然又消失不见,代之的,则是更剧烈的鼓角争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文叔,文叔!”就在他紧张得心脏都缩成一团之时,身背后,却又响起了严光的呼唤,“刘祉他们也来了,还带来了十辆牛车!”

  “嗯?”刘秀听得满头雾水,愕然回头。果然,看到自家的族人刘祉,和另外二十几名半大小子,赶着十辆牛车,优哉游哉地从后坡小路,爬上了土山。

  “胡闹,这是战场,你们几个半大小子跑来做什么!” 刘秀立刻顾不上再关心大哥那边的战局,板着脸迎向牛车,大声呵斥。

  “是三叔让我们来的,他说等会儿打扫战场,肯定有东西需要搬。我们几个虽然不够资格去作战,但到近处看上几眼,好歹也能练练胆色!”

  刘祉等人立刻梗起脖颈,义正辞严地回应。

  “嘶——”

  刘秀恼恨得指想以头抢地。刚才他心里还在嘀咕,说大哥刘縯太不把战争当一回事儿,万万没想到,三叔刘良先前那么持重的一个人,事到临头,居然也把第一场战斗看得像儿戏般简单。如果站在战场外旁观,就能练出胆色,那天下恐怕遍地都是孙武、吴起了。更何况自己这边,最多只能听见声音,对场景半点儿都看不见。

  “文叔,不要急,三叔也是怕一会儿咱们大获全胜,缴获的粮草辎重无法颗粒归仓!”

  严光素来懂得刘秀的心思,见到他脸色难看,立刻在旁边小声开解。

  “嗯——!”听好朋友如此解释,刘秀立刻意识到了自家三叔的“良苦用心”。打了胜仗,就要论功行赏。今天是柱天都部的第一战,赏格自然不能太低,并且意义非同寻常。如果功劳都被傅俊、王霸、许俞等人及其带来的下属捞了去,今后刘家子弟在柱天都部的影响力就会越来越弱。而刘家子弟越远离柱天都部的决策核心,势必能为刘縯提供的支持就越少,万一哪天刘縯大权旁落,舂陵刘氏,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如此深谋远虑,不由得人不暗中惊叹!然而,看刘祉一个个风尘仆仆模样,想必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第一场战斗还没开打,三叔心里就已经锱铢必较,这,又怎么是能成大事的模样,若是让傅俊、王霸等人听到了,又怎么可能不会心寒!

  “呜——” 一声高亢的画角,忽然打断了刘秀的所有思绪,让他寒毛倒竖,手按刀柄迅速扭头。

  不是来自远方,而是近在咫尺!有人趁着他不注意,已经悄悄地将兵马开到了附近,正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恩公,恩公快走!敌军,敌军杀过来了,人数多得数不清!”

  临时担任斥候的流民头领赵四,顶着一脑袋汗水和白雾跑上了山坡,气急败坏地向刘秀汇报。

  “三叔,三叔,李安,李安那老家伙竟然,竟然偷偷杀出来了!”

  另外一名来自刘氏的斥候,刘秀的侄儿刘双,也踉跄着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向他示警。

  不用他们示警,刘秀站在高处,也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支兵马,忽然从不远处另外一座丘陵后杀出,潮水般向他脚下的山头涌了过来。整个队伍的正前方,高高挑着主将的认旗,旗面上,一个斗大的“李”字,迎风飘摇!


  第六十章 长剑出鞘九州寒 (三)


  “蔡阳兵!” 先前还跃跃欲试的刘祉,带着几分哭腔低声叫嚷,“不是说他们不敢出城么?他们怎么都杀到山脚下了?!”

  “文叔,我谋划失误,拖累全军!你快走,快去河畔向大将军示警。我带人马拖住他们!”

  严光被问了个面红耳赤,果断抄起一根长矛,准备以死雪耻。

  “且慢!”刘秀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果断摇头,“未必是你的谋划失误,李县宰来得太蹊跷?我先前根本没看见他带着人马出城!”

  “什么?你说什么?” 严光楞了楞,心脏像绑了铅块一样迅速下沉。

  刘秀说的没错,蔡阳县宰李安来得太蹊跷,胆子也大得与其先前的表现判若两人。并且,此人竟然“神机妙算”,提前一步将兵马隐藏在了城外,距离刘秀等人布置疑兵的山坡,连两里都不到。

  在儒家子弟眼中,神机妙算这种本事,根本不可能存在。事物反常必然为妖,蔡阳县宰李安的性格可以变化,爱好可以变化,麾下兵马数量也可以变化,唯独胆子这东西,却不可能说变就变。他先前面对王霸所部几百山贼,就吓得紧闭城门,遇到刘秀所部一千两百余众,却敢主动发起进攻,并且提前将兵马埋伏到了城外,表现判若两人。究其原因,答案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柱天都部内,藏着内奸!抢先一步,将大伙的作战谋划送到了蔡阳县城!

  这个内奸级别恐怕非常高,否则,根本不可能对整个作战计划了如指掌。这个内奸,肯定跟地方官府早有往来,否则,仓促之中,他不可能那么快,那么准,就搭上了蔡阳县令李安的线儿!

  而跟官府打过交道,并且不是仇人的,恐怕既不可能是傅俊、王霸、陈俊这些江湖大豪,也不可能是刚刚被官府杀了全家老小的李秩,那么,内奸的范围,就会缩减到非常小的一个范围,不是刘縯自己,就是刘家几个族老之一!

  刘縯义薄云天,不可能为了自保,去主动出首。几个族老当中,原来就有人极力反对起兵……,到这,严光心中愈发惊惶,正准备再度催刘秀去向刘縯示警。却看到对方快步走到一辆牛车前,挥刀割断了车辕上的挽绳。

  “三叔,你这是干什么? 敌军马上冲上来了,你快点发号施令啊!”

  刘秀的族侄刘双被自家叔叔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红着眼睛大声提醒。

  “恩公,你快走,我们几个来替你挡住官军!” 话音刚落,临时担任斥候的流民头领赵四,和另外十几个身体还算强壮的流民,拎着竹子削成的长矛跑来,大声催促。

  “诸君,听我一言!”

  刘秀感激地回过头,向着赵四等流民拱手。他当初不过是给了这些人一碗稀粥,几十个铜钱,这些人,今天却宁愿以性命相报。两相比较,刘家那个主动向官府出首的族老,简直就是一堆灰渣!而众人愿意舍命相待于他,他刘秀又怎么可能闭上眼睛真的独自逃生。既然大伙都悍不畏死,何不干脆死中求活?

  猛地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度扫过所有紧张却忠诚的面孔:“当初刘某让尔等去舂陵觅食,原本是打算带着大伙找一条生路。谁料,今日初临战场,就遇到了强敌。此战若败,非但我舂陵刘氏,将灰飞烟灭,诸位和诸位的家人,恐怕也是在劫难逃!尔等既然不怕死,可愿意将性命交给刘某,与刘某一道,去为了自己,为了老婆孩子,重新杀出一条生路来?!”

  “愿意!” “愿意!” “愿意!” 赵四等流民红着眼睛,将竹矛刺向了天空,大声高呼。

  “好!”

  刘秀也不多废话,刷刷几刀,将牛车上的绳索全部割断。然后再度深深吸气,挺胸喝令,“来九个身体最壮的,跟我上牛。子陵,你带领庄丁,紧随我身后。刘双,你带麾下斥候,去约束其他将士,让他们整队原地不动。等我砍了李安老贼的认旗,再让他们自己决定各自的去留!”

  说罢,也不管众人到底如何回应,牵过一头最高最壮的青牛,翻身跳了上去,一手持矛,一手持刀,仰天高呼,“杀贼!”

  “杀贼!” 流民头目赵四大叫着拉过一头牛,翻身而上。

  “杀贼!” “杀贼” “杀贼!”

  其余存了必死之心的流民头目们,也呐喊着相继跨上了牛背。转眼之间,就在刘秀身后,排成了一列横阵。

  剩下没捞到牛骑的流民头目,则主动加入了庄丁的队伍,跟着严光一道,在骑兵身后列阵整军。而刘秀的族侄刘双,带着七八名红了眼睛的斥候,冲向了剩余的流民,先挥刀砍倒了带头逃走的三个胆小鬼,然后挥舞着血淋淋的刀刃高声叫喊:“不准逃,谁敢逃走,就以此为例。我刘家不敢要求尔等去跟官兵拼命,但在我们没死光之前,至少尔等要在旁边喊上几嗓子。否则,今日逃走之后,天底下谁还会给尔等便宜饭吃?!”

  “啊——”

  众流民都被带头逃命者的尸体吓住,纷纷惨白着脸停下了脚步。早就料到天下没有白吃的米饭,果然,刘家的饭,要拿性命去换。

  “我三叔已经带头冲下山去了,他是太学卒业的秀才,他都不怕死!尔等的性命,莫非比他的还要值钱?!”刘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浆,继续挥刀高呼,“跟我喊,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流民们听不懂太学是什么东西,却能看得见,舂陵刘家庄庄主的亲弟弟,骑着一头青牛冲向了官军。顿时,心中的钦佩压住了畏惧,扯开嗓子,将“杀贼”两个字,一遍遍重复!

  “杀贼,杀贼,杀贼 !”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刘秀双腿夹紧青牛的脊背,脚跟不停地上下磕打牛腹。牛跑得很慢,远远慢于他平时所骑的战马,但是,胜在稳健。他胯下的这一头,和身后的另外九头,根本不用训练,步伐就一模一样!

  此外,顺着山坡往下跑,再慢,也超过了徒步上冲。而青牛的身躯,远比人类粗壮,甚至比敌军的战马,都粗上几重!

  “杀贼,杀贼,杀贼 !”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

  严光带领着两百名脸色发白的庄丁,迈步紧跟在自家“骑兵”之后。一边跑,一边带头大声高呼。

  他武艺远不如刘秀,胆色和对形势的判断能力,却跟后者不相上下。山下的敌军,数量足足有三千。而自家这边,庄丁却只有两百。两百名庄丁,贸然冲进十五倍于己,且装备精良的敌人当中,肯定顷刻之间,就会被杀得溃不成军。然而如果紧跟在“骑兵”之后,借助“骑兵”从敌军中撕开的豁口向里冲,却能将自身攻击力发挥出数倍,并且随时都可以对“骑兵”提供支援!

  “杀贼,杀贼,杀贼 !”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

  连绵不断的呼喝声,迅速传下了山坡,传进了蔡阳县宰李安的耳朵。后者心里一哆嗦,本能地就放缓了战马速度。

  情况不对,非常不对!从刘家某个族老的出首密报中,他已经清楚地得知,城外小黄梁上叫嚣的这支队伍,乃是反贼派出的疑兵。规模只有一千二百出头,并且其中一千人,都是根本没受过任何训练,甚至连跑步的体力都不具备的流民!而带领这群疑兵的,也不是什么成名已久的英雄豪杰,仅仅是刘家刚刚从外地归来的晚辈刘秀。在家时没学过武艺,读书时拜的老师是个大儒许子威,平白荒废了四年光阴和铜钱无数,最后却连个官职都没捞到,直接被太学给扫地出门!

  兵不像兵,将不像将,如此弱旅,蔡阳县宰李安,岂会还选择再度委曲求全?!听完送信人的汇报之后,他立刻派心腹去迎头阻拦新野县宰潘临,要求对方务必将计就计,在育水河畔拖住叛军主力。待自己先收拾了城外的疑兵,前后夹击,一战而竟全功!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尽在掌握。潘临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敌军主力,也如他所愿,被潘县宰拖在另外一个战场,无法顾及这边。只是,只是,山坡上的那群流民,为何不立刻四散奔逃?那些刘氏家丁,面对十倍于其规模的官军,为何还有胆子发起迎头对攻?!

  “不可能,一定哪里出了问题!”谨慎了半辈子的蔡阳县宰李安,越听心里越发虚,干脆直接带住了战马缰绳。努力仰起头,他定神再度细细查看。目光透过自家队伍踩起的滚滚浓烟,忽然隐约看到,数只头上长者犄角的怪兽,迎面碾压了过来!

  “不可能!”刹那间,李安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接掉下马背。“绝对不可能!”

  刘家小子是太学弃徒,怎么可能请来妖兽助阵?他若是真有招神引怪的本事,皇上早就封他做将军了,怎么可能任其流落江湖?!

  然而,他越觉得难以置信,怪兽的身影,在滚滚烟尘中,却越发清晰。锐利的犄角,肥硕的身躯,每头恐怕都有两三千斤重,与蔡阳县的兵丁迎面相遇,刹那间,就将后者撞得倒飞而起,筋断骨折。(注1:湖北水牛成年雄性,大概七百公斤左右。在胆小的贪官李安眼里,肯定是庞然大物!)


  第六十一章 牛角所指敌胆丧


  也难怪李安眼拙,时值寒冬,草木凋零,地面上干燥异常。数千人马跑起来之后,带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而他本人,向来又是一个非常惜命的,下令全军进攻之后,就放慢了坐骑速度,悄悄躲进了自家队伍深处。结果,大部分视线都被前方的弟兄和腾空而起的烟尘所遮挡,根本看不到对手的动静。等发现有“妖兽”

  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想要再调整部署,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当先那头巨大的“妖兽”踏过了三名蔡阳郡兵的尸体之后,脚步丝毫不停,举着犄角就朝第四名蔡阳兵胸口挑去。而紧跟在第一头“妖兽”之后的另外数头精怪,也齐齐低下了头,犄角宛若一排移动的钢刀。

  “保持队形!”

  刘秀挥刀,将青牛左侧的一名敌军砍倒,紧跟着,将长矛掷向远处一名骑在战马上的校尉。那名校尉正在五丈之外试图组织人手结成枪阵,没想到刘秀居然瞄上了自己。看到长矛忽然凌空而至,赶紧挥刀去格挡,耳畔只听“当啷”一声巨响,紧跟着,整条右胳膊都失去了感觉。随即,胸口处又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低头细看,却发现那把凌空而至的长矛已经戳进了自己小腹,麻线绑成的矛缨,被鲜血喷得倒竖而起,红得像一团火。

  “啊——”倒霉的校尉嘴里发出一声惨叫,落马而死。他麾下的亲信立刻失去了主心骨,拎着长矛两股战战,不知道是该继续结阵向前,还是转身向后。而隔空击毙了蔡阳军校尉的刘秀,却根本不给他们思考时间,再度于牛背上挥舞环首刀,直扑下一名拦路者。

  那名拦在他去路之前的人,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之所以没有立刻转身逃命,是由于两腿发软,而不是因为胆气过人。看到牛角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此子猛地嘴里发出一声惨嚎,双手将长枪高高地地举起,闭着眼睛奋力上刺。

  “当啷!” 刘枪在长枪刺中自己之前,将其一刀撩上了半空。胯下的青牛被金铁交鸣声吓了一大跳,四蹄忽然放慢,头颅猛然前挑。

  锐利的犄角,瞬间将失去兵器的敌兵开肠破肚,然后远远地摔了出去。所过之处,破碎的内脏和热气腾腾的血浆洒了满地。

  “该死!”

  刘秀去长安求学之前,经常替家族照看牲畜,对牛马的脾性极为熟悉。发觉胯下的青牛胆怯,立刻倒转钢尖儿,扭头刺向了牛的屁股。

  “哞——”

  可怜的青牛,几曾受过如此剧痛。顿时被折磨得两眼发红,嘴里发出一声惊叫,再度开始加速。两个牛角如同西域弯刀一般,左挑右刺,遇到拦路的人是一下,遇到战马堵在前面也是一下,沾死碰亡,锐不可挡。

  尚未成型的枪阵,瞬间支离破碎。刘秀骑着青牛从枪阵中央趟过,刀光闪动,砍落数颗惊恐的头颅。

  “跟上,跟上!” 赵四等人看到刘秀单人独牛,越冲越远。也纷纷调转兵器,刺向胯下坐骑的屁股。“哞——” “哞——” “哞——”

  悲鸣声,此起彼伏,所有公牛,都被眼前红色的血浆和臀部剧烈的疼痛,刺激得发了疯。再也不畏惧周围的兵器寒光和人喊马嘶,沿着青牛趟开的血路,长驱直入。

  剩余的长矛兵,要么被牛角挑飞,要么被牛背上的赵四等人砍刀,彻底溃不成军。而赵四等人,却对自己造成的战果看都不看,继续催动坐骑,紧随刘秀身后。

  牛背颠簸,但对于以前终日摆弄农活的他们来说,根本不算回事儿。流矢呼啸,对于早已决定要舍命报答一饭之恩的他们来说,也宛若夏日傍晚的蝉鸣。此时此刻,他们眼睛里只有一个背影,那就是恩公刘秀。此时此刻,他们心中也只在乎一件事情,那就是,千万别从牛背上掉下来,被恩公和同伴们甩开太远。

  至于能不能取得胜利,会不会下一刻就战死沙场,他们根本来不及,也不会去考虑。他们只管策动坐骑,向前,向前,继续向前,紧随着前面那个骄傲的身影,挥刀砍翻沿途所有能够得到了敌人,不论其是普通士卒还是领兵的将军。

  不知不觉间,赵四等人也把腰直了起来,骄傲得宛如百战名将。有人身体上多处受伤,却咬着牙不肯掉队。有的人手中兵器已经断裂,却拎着半截刀身,继续呼喝冲杀,宛若疯虎。

  九头牛一字排开的宽度,足足有四丈半,沿着山坡一路前冲,角如刀,身如电!沿途蔡阳官兵无论骑在马上还是徒步,都如同草扎的一般,被轻松碾翻。而牛头偶尔向上一挑,就会抛起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不仅肠穿肚烂,大多数时候,内脏也被牛角瞬间搅得稀烂,在半空中变成肉块纷纷落下,砸在其他士兵头上,脸上,令他们瞬间魂飞胆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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