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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光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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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得好!”刘秀在黑暗中,偷偷握拳。忽然间,觉得少女跟自己很对脾气!
而门外那名浓妆艳抹的少妇,则被问了个目瞪口呆,半晌,才摇着头数落,“你这妮子,还真敢想!你凭什么看不上人家?别人家世好,书读得好,长辈的人脉也极为广阔。学成之后,当年就有可能坐镇一县,成为货真价实的百里侯!”
“那关我何事?”少女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结束交谈。
少妇却又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补充,“怎么不关你的事情呢,你这妮子,真的是啥都不懂。你以为今天来的马贼,是真的马贼么?那分明是新安县令派家丁假冒?可我公爹他,明知道对方是假冒的,也只能将错就错,绝不敢把对方身份拆穿。这还是咱们阴家,公爹和三叔好歹都是官身。若是换了寻常百姓,只有他扮作马贼来杀你的份,你却连还手都不能。否则,他反倒会诬告你无故行凶杀了他的家人,让你有冤无处诉!”
“原来嫂子也知道马贼是假冒的!”少女回头俯视,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和失望。
少妇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却硬着头皮回应,“知,知道又能怎么样?连公爹和你大哥都不敢戳穿,我一介女流那节骨眼上,还能有什么主意?丑奴儿,你听我说,嫂子也是为了你好。咱们阴家不算小门小户,一个新安县令,就能把咱们欺负成这样。你要是将来嫁给了公侯之子,就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全天下都没几家人敢欺负到你头上来!”
“可我不喜欢欺负人!”与对方根本没共同语言,少女摇头,叹气,然后再度甩开对方的手掌,“刚才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哥让你跟我说的。但是,我给你个确定答复,我不喜欢!大哥他想跟谁结交,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是他的堂妹,不是他的亲妹。这次来长安,是奉父母之命来探望祖父和祖母。不是替他来铺路的,他也甭指望踩着我的骸骨,去飞黄腾达!”
几句话,说得虽然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把浓妆少妇给羞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你,你这又是什么话?你大哥和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何必如此,如此埋汰人!”
“我不需要别人为我好!不劳堂哥和嫂子费心了!”少女脚步不停,声音也毫无停顿。“到了长安之后,你们夫妻两个忙你们的,什么以文会友,吟诗做赋的好事情,切莫找我参加。我就是个乡下丫头,少,没见识,可不敢丢了你们夫妻两个的脸!”
“好,说得好!”刘秀今晚被阴家父子的言行,惹了一肚子郁郁之气无处可发。听少女说得干脆,顿时又忍不住连连挥舞双拳。若不是怕人发现自己在偷听,弄得双方尴尬,真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替少女呐喊助威。
眼看着少女一只脚就要返回庄子内,浓妆少妇又急又怒,腆着三个月的孕肚追上前来,连声叫嚷,“你,你怎么如此不知道好歹。你,你大哥的那些同窗好友,学问、长相和家世,哪个不是一等一。甭说你在新野那种穷乡僻壤见不到,就是你在长安城里,也不可能轻易遇上一个!”
“可我不稀罕!”少女懒得跟对方多废口水,果断加快脚步。“我如果喜欢,哪怕他不名一文,也要去嫁。我不喜欢的,哪怕是皇上的儿子,也躲远远的,不去高攀。别在我身上费力气了,谁要是喜欢,你们安排谁去见就是!嫂子,我记得你还有好几个妹妹呢,有了这么大便宜,何必给我一个人留着?多谢了,小妹得回去安歇了。嫂子你慢慢走,小心动了胎气。”
因为年龄她的身材还远远未长开。但即便如此,也比浓妆少妇高出了小半头。双腿迈动,立刻宛若乳鹿跃涧。
浓妆少妇怀着孩子,哪里追得上?转眼间,就落在了后边,双手握着肚子呲牙咧嘴。
“活该!”刘秀抢在少女发现自己之前的刹那,将身体藏在了门板之后。见少妇因为跑得太急,动了胎气,非但不愿给予丝毫同情,反而心中涌起了几分快意!
对于阴固父子和眼前这个少妇,他是半点好印象也欠奉。但对于甩开了嫂子匆匆逃走的少女丑奴儿,他心里却有许多惺惺相惜。
勇敢,善良、真诚、自尊。小小年纪便有了自己的主意,对堂兄攀龙附凤的行为不屑一顾。只可惜不是个男儿身,否则,今晚刘秀真的想拉住对方,找个开阔地方一道开怀痛饮。
他站在门板后对少女欣赏有加,门前的浓妆少妇,却对少女恨得牙根儿都发痒。丝毫想不起就在今天傍晚,少女曾经舍命相救。捂着肚子呻吟了片刻,又在丫鬟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一边磨磨蹭蹭往借住的房屋方向走,一边咬牙切齿,“小妮子,不知道好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早知道如此,还要你来长安何用?等着,咱们走着瞧。就不信,在自己家中,我还拾掇不下一个你!”
“该死”刘秀闻听,立刻怒火中烧,将手迅速摸向了腰间的短剑。然而,毕竟跟对方无冤无仇,且少妇此刻还怀着身孕。牙齿咬了又咬,最终,他没有将短剑拔出鞘,只是目送着对方臃肿的身躯越走越远。
“呼”一阵夜风吹过,带着晚秋时节特有的寒。刘秀的身体打了哆嗦,从门背后走出来,漫无目的走向外边的旷野。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旷野中,秋虫在黑暗处,努力发出最后的吟唱。东一句,西一句,不成调子,却又彼此纠缠,纷乱不堪。正如少年人此刻的心情。
第一次出远门的兴奋,早已消散不见。沿途所见,却罕有什么亮色。外边的天地,远不如当初想象中美好。传说里的太学,也远不如少年当初所期盼。还有。还有将来的个人前途,肩头上所背负的责任,以及,以及马三娘那双热情中带着几分幽怨的眼睛!
千头万绪,刘秀理不清楚,也不知道该从哪块儿开始着手梳理。仿佛预先有过约定般,短短一个月内,以前从未考虑过,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都一窝蜂地涌了出来,一窝蜂地挤满了他的心脏。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沉甸甸地,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坠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今天你一共杀了几个马贼?”正漫无目的的走着,耳畔,忽然传来了好兄弟朱祐的声音。明显是在没话找话,却令刘秀的精神微微一振,嘴角立刻浮现了几分笑意。
声音的距离有点儿远,而今晚的月光,远没有亮到可让人看清楚二十步外的人影的程度。,很显然,朱祐不是在问他,也不需要他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回答。
“三个吧,也可能是四个。”马三娘依旧对朱祐不假辞色,但好歹,没有拒绝做出回应。“都是被你们四个拖累的,否则,我才不会像鹌鹑般躲在别人身后。”
“我,我们不是,不是刚刚,刚刚开始学,学着射箭和厮杀么?”朱祐被说得好生惭愧,摆着双手,大声辩解,“况且,况且我们也没有马。马车再快,也不如马跑得灵活!”
“哼!”马三娘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嘴。
朱祐的自尊心顿时大受打击,举起手臂,用力挥舞,“真的,我说的全是真话。如果有战马,我们四个绝不会落在大哥他们后头。我发誓!”
“那明天呢?”马三娘却不肯相信,歪起头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无赖顽童。
“明天?”朱祐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从马贼手里缴获到了坐骑。并且,大伙今天所缴获的战马不止一匹,绝对能做到人人有份。
“不管别人,明天我肯定骑马走在队伍前头。”绝不愿意在喜欢的人眼前跌了份儿,朱祐咬了咬牙,大声给出答案。“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三姐你看着,我一人一剑,都会来去自如!大不了就一条命,拼呗!哪怕拼没了,也好歹不辜负了生为男儿身!”
“好,好,说得好!”刘秀侧过身,悄悄抚掌。随即,抢在被朱祐和马三娘两个注意到之前,快步躲进了树林。
既然理不出头绪,又何必想那么多?
大不了就一条命,哪怕拼没了,也好歹不辜负了生为男儿身!
缓缓拔出防身用的短剑,他在树林内缓缓舞动。心中的郁郁之气,随着动作的不断流畅,渐渐排出了体外。从灵魂到肢体,都感觉越来越轻盈,越来越轻盈。
寒光乍起,几树落叶潇潇而下。
月色渐明,漫天星斗,汇成璀璨银河。
酒徒注:欠一更,明天或者周二补。
第三十九章 一座灞桥分两界
第三十九章一座灞桥分两界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吃过早饭,结伴继续向西而行。
也许是老天爷存心不给朱祐表现机会,也许是因为各路真假蟊贼,终于意识到小孟尝刘縯是个万人敌,接下来十几天,大伙在路上没有遇到半点儿风浪。平平安安地,就从渑池、谷阳,一路来到了弘农。
弘农大尹、宁始将军孔永,乃为孔子的十四代孙,早年在长安为官时,曾经与阴固的弟弟阴方有过诗赋唱和。因此,将家人安顿下来之后,阴固立刻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故交。顺道将数十颗用白垩粉与盐巴腌制过的“马贼”首级,交于官府处置。
那孔永虽然是孔夫子的后裔,却继承了子路的三分衣钵,绝非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韦编”。数年前,甚至还与王莽的从弟,大司空王邑一道平定过“翟义之乱”,亲手阵斩敌将五名,夺旗十四面。因此,只是用目光朝着马贼的首级粗略一扫,就知道其中必有猫腻。
然而,他能从大汉朝的中郎将一路升迁到大新朝的宁始将军,岂能不明白哪里的浑水不值得一趟?命人将“马贼”首级拿去焚掉之后,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就以“来日还要奉皇命巡视地方秋粮入库情况”为由,着令管家替自己将“贵客”送出了门外。
太学高材生阴虚见此,未免觉得心中好生失落。但司仓庶士阴固,却丝毫不以大尹孔永的冷淡态度为意。见自家儿子神情郁郁,便找了个僻静处,低声指点道:“宁始将军乃陛下心腹,他的府门,岂是随便就可以进的?他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召见我们父子,已经是天大的人情。新安县宰哀牢知道后,想必会在心中掂量掂量,到底应该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跟咱们阴家拼个两败俱伤?再说了,今天孔大尹命人将“马贼”首级一把火烧干净之后,“马贼”身份,就彻底板上钉钉。今后哀氏兄弟即便还想着拿这些“首级”来反咬咱们,也无从下口!”注1
“哦”阴虚在瑟瑟寒风里张大嘴巴,好半晌,都难以合拢。心中,顿时对自家父亲的聪明睿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唯恐其他人比自己愚笨,误以为父子两个此番大尹府之行毫无所获。回到暂时安身的客栈之后,太学高材生阴虚又迫不及待地,将“大尹已经坐实了“马贼”们的身份,不日将出马将其犁庭扫穴”的喜讯,说给了周围的人听。结果,没等大伙再度启程,刘縯、邓晨、刘秀,以及其他参与当日战斗的所有同伴,也都得知了“马贼身份被彻底坐实”的消息,惊诧之余,连日来悬在心中的石头,也终于纷纷落地。
不用再担心被贪官哀牢找茬报复,再赶路时,大伙儿自然也精神抖擞。接下来小半个月,沿着官道继续一路向西,每天从早晨走到傍晚,都丝毫不觉疲惫。途中又遇到了几伙蟊贼,不待刘縯开口,大伙儿就立刻呐喊着一拥而上。把蟊贼们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结果,到了最后,再也没有不开眼的蟊贼,敢再来打众人的主意。连带着刘縯从长安又回到新野后的两个多月内,这段路途上的“江湖好汉”们都战战兢兢。一时间,官道上两侧风平浪静,盗匪绝迹,商贾游人无不轻松。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是这大新朝终于出现新气象了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越往西走,距离长安越近。脚下的官道,变得日渐宽阔。官道两旁的田舍庄园,也变得日渐整齐。终究是天子脚下,多少能得到点儿皇家恩泽。附近的官员,大多数都没胆子公开给圣明天子上眼药。所以,比起华阴县以东,蓝田县以南,渭城县以西,新丰县以北的全国各地,京兆府可谓人间仙境,一草一木,一亭一台,都透着富足与祥和。注2
与此间富足祥之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官道两侧,总能看面有菜色的流民,成群结队,连绵不断。虽然时不时就会遭到郡兵和衙役们的全力驱赶。但郡兵和衙役们一出现,流民立刻四散奔逃,躲得躲,藏得藏,让他们追不过来,更是抓不过来。待郡兵和衙役们收队离开,流民们立刻又像觅食的蚂蚁般,纷纷从田野中冒出,再度扶老携幼,迤逦向西而行。试图能在天子脚下,找到一个栖身之所,哪怕是为奴为婢,也好过最后倒在旷野里无人问津。
这一日,大伙儿终于来到了距离长安只有一水只隔的灞陵县内。眼看着目的地已经遥遥在望,所有人心中都觉得一片轻松。正准备一鼓作气,把剩余的二十几里路走完,耳畔处,却忽然听到一片压抑的悲鸣。
众人诧异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灞水桥头,黑压压不知道堵着多少人。其中九成以上,都是衣衫褴褛,蓬首垢面的流民。而剩余的不到一成人,才是过往的官吏、旅客、商贩,以及外出吟诗怀古的学子。彼此之间,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泾渭分明,仿佛根本就不是同类!
“这群贱骨头,越来越刁钻了!”作为半个长安人,太学生阴虚对此景见怪不怪。撇撇嘴,主动跟周围的人解释,“知道皇上心怀悲悯,在长安城外开了二十余座粥棚。所以这群贱骨头就争先恐后跑去吃白食。若不是官府全力维持秩序,每年入冬之前,光挤下灞桥淹死的,就不知道有多少。别管他们了,咱们从左边走。左尊右卑,我等犯不着跟那群贱人往一块挤。”
“嗯?”刘縯等人闻声细看,这才发现,灞桥被人用栏杆,分成了左右两半儿。左侧大概占了八成桥面儿,以供官吏、旅人、商贩和其他衣衫齐整,路引清楚的人通行。右侧那两成,才提供给前往长安,以求几顿热粥果腹的流民。桥下无形的墙,实际上是桥上那道栏杆的延伸。从人的眼前,一直戳入心窝。
注1:大尹,即郡守。王莽的新朝力行复古,所以郡守的名字,改用了周朝旧称,大尹。
注2:京兆,长安周边地区,相当于如今的大北京市。
昨天的章节编号又写错了,将三十八写成了二十八,晕。
第四十章 桥左莫问桥右哭
第四十章桥左莫问桥右哭
刘氏和邓氏,在地方上虽然都算大族,但家道却俱已经中落多时。各自的族中子弟,也没资格不问稼穑。往年遇到农忙时节,刘秀、邓晨、朱祐等人,甚至都要暂且放下书卷,跟在长辈们身后一起下田干活,顺便监督庄客、佃户和奴仆们,以防有人偷懒。
因此,几个少年心中,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尊卑贵贱,分辨得并不那么清晰。至少,对此刻灞陵桥头的哀哭声,做不到无动于衷!
当即,脾气最急的邓奉,便皱起的眉头,低声骂道:“这群狗官,纯属没事找事儿!既然皇上已经命人在长安城外开了多座粥棚,他们何必要故意把过桥的通道弄得那么窄?莫非粮食都是从他们家出的?还是唯恐别人不会被活活饿死?”
“非也,非也,朱贤弟此言大谬!”阴虚早已知道了刘秀等人即将入太学就读,本能地就以同乡学长自居,摆了摆手中马鞭,大声纠正,“左尊右卑,乃为周礼。圣上力行复古,以期重现三代之治。这尊卑贵贱分明,乃是第一要务。你等现在如果心中还不留神,还把在新野时那种与奴仆一道耕田扶梨的荒唐行径当作日常,将来进了太学之后,肯定得有大苦头吃!”
“不过是过个桥,至于么?!”邓奉被说得心里头发堵,然而,毕竟马上就将来到长安城外,他不敢公开菲薄朝廷的政令。忍了又忍,咬着牙道:“就算是朝廷要复周礼,也没必要非把右边弄得那么窄。你没见到么,左侧的人还不及右侧的一成多,却把桥面占了八成!”
“非也,非也!”话音未落,阴虚再度用力摆动马鞭,做出一幅高深莫测模样,继续大声“教诲”:“自古以来,就是上位者稀,而碌碌者众。但上位者偶发一语,便可辅佐圣上定天下安危。碌碌者每日万言,终离不开柴米酱醋。是以圣明天子,虚席位以待天下英才,施米粮以养碌碌万民。此乃王道也!非无知者可枉自品评!”
“你,你,你好,你学富五车,你有远见卓识,行了吧!我笨,我不懂!”邓奉被说得两眼冒火,咬着牙讥讽。
阴虚却早已把他自己当成了需要被皇家虚席以待的“英才”之一,丝毫不觉得是邓奉的话中有刺。鞭指灞陵桥头,继续振振有词地说道:“你看,那走在桥左的君子,即便再行色匆匆,哪个不是彬彬有礼,不争不抢?你再看那桥右群氓,为了早日抢到一口热粥,便你推我挤,恨不能打个头破血流。京兆府的官兵,当然要全力控制右边群氓的数量,免得他们一窝蜂全挤到产长安城下,把个首善之地,弄得乌烟瘴气!”
“我看,这不是为了什么尊卑秩序,而是要依靠此等手段,控制流民数量,免得长安城外流民太多,丢了大新朝脸面吧!”实在受不了阴虚闭着眼睛说瞎话,严光策马上前,一针见血戳破虚伪的牛皮。
长安乃大新朝的首善之地!首善之地,岂容“下等贱民”玷污。所以,天子的粥棚,不过是做做样子。流民哭号哀求也好,饿死路边也罢,只要将其堵在灞桥之东,皇帝和文武百官就可以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完全装作没有这回事儿!
大实话,向来都是不受欢迎的,即便在“广开言路”的大新朝,也是一样。当即,不光太学高材生阴虚脸色大变,就连临近的队伍中,也有几个看上去好似颇有身份的人,扭过头来,对着严光怒目而视。
好在众人先前在“马贼”手中所缴获的坐骑,都颇为神骏。而刘縯又生得肩宽背阔,不怒自威。才避免了临近的“英才”们,主动冲过来,替朝廷维护尊严。但是,大家伙儿也彻底失去了继续谈论的兴趣,一个个侧着头,跟着前面人流,快步走向灞桥左侧的通道。努力不往右侧流民那边看,努力不去听那压抑的哭声!
然而,有些人间惨祸,岂是装看不见,就不会发生?就在阴府女眷的马车,刚刚驶上桥头的当口,忽然间,右侧的流民队伍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娘,娘你怎么了,娘”紧跟着,周围一片大乱,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伙同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跪在一名女子的尸体旁,放声嚎啕。
“闪开,闪开。人死没有?死了就抬一边去,别挡道!”立刻有一群饿狼般的兵丁冲上,用棍子朝着周围的流民一通乱打,将其赶回自家队伍之内。随即,用棍子指着丧妻男子的鼻梁,大声命令。
那男子没力气反抗,只能跪到妻子尸体旁,将其背上肩头,缓缓向路边爬去。三个孩子一边放声大哭,一边踉跄着跟在自家爷娘身后,不敢多做任何停留。
“该死!”马三娘看得心如刀绞,跳下坐骑,红着眼走过去,帮男子扶住肩膀上的尸骸。
朱祐向来跟在马三娘身后亦步亦趋,也快速跑过去,拉住男子的手臂,努力帮他从地上站起来,站稳身体。
刘秀,严光和邓奉三个,则下马举步,一道上前拉住三名幼儿,在桥左众人诧异或者嘲弄的目光中,将三名幼儿送到了其父母身侧。顺道朝三名幼儿手中各自悄悄塞了一块干粮。
三个孩子也是饿得狠了,闻见了久违的食物味道,立刻忘记了丧母之痛。张开嘴巴,冲着各自手中干粮就是一大口。不料,却吃得太急,登时,一个个被噎得直翻白眼。
刘秀等人大惊,赶紧用手拍打后背,给三个孩子顺气。刘縯和邓晨两个看得好生不忍,心想反正已经离长安没多远,索性将行囊中的干粮,全都取了出来。一股脑送到了三名孩子面前。
这下,可是惹了大麻烦。只听“轰”的一声,数以百计的流民脱离队伍,冲着三名孩子眼前的干粮口袋一拥而上。好在刘縯和邓晨二人,身手高明且反应迅速。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挥动剑鞘,将冲得最快的数名流民挨个打倒在地。而二十二名同行旅伴,也与刘縯和邓晨两个早就配合出了默契,发现情况不妙,第一时间跳下战马冲上前,组成了一道人墙,才避免了兄弟几人连同被他们好心救助的三名幼儿,被蜂拥而至的流民活活踩死!
“叫你等多管闲事儿,活该!”负责维持桥头秩序的兵丁,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骂骂咧咧地上前,先将流民们用棍子驱散,然后对刘縯和邓晨等一众“乡巴佬儿”,嗤之以鼻。
刘縯和邓晨两个,好心救人,却差点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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