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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光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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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郡兵们哪里还有勇气阻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刚刚搜刮来的钱财,又被摆在了油灯之下,任凭原主认领了回去。连带着先前从别处抢掠所得,藏起来没有上缴的体己,也尽数倒搭,虽然暂时摆在桌子上还没人认领,可想要让其再回到自家腰包,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为可恨的是,那刘縯“抢”走了大家伙儿的兵器和钱财之后,依旧不肯罢手。想了想,扭过头去继续对他身边四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低声吩咐,“伯先,秀峰,若水,还有屈兄弟,烦劳你们四位去把所有官贼都带到院子里,集中看押,顺便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

  “好!”刚刚并肩应对了一场急变,刘植、张峻、许俞、屈杨四个,心中对刘縯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听了他的话,丝毫也不觉得委屈,立刻答应着前去执行。

  “多谢!”刘縯向几位同伴拱手,随即皱着眉头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善后之策。还没等在心中理出一个头绪来,身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略显孱弱的声音,“沛国人朱浮,多谢恩公仗义相救!”

  “你,你没”刘縯的思路被打断,心中微愠。回过头,见说话者是先前被自己救了那个书生,手里还正扶着他的妻子,又赶紧换了幅温和的脸色,低声问候,“你们夫妻两个都没事儿了,伤得重不重?赶紧上楼去找人烧了热水洗洗,明天一早,便可以出门去请郎中。”

  “多谢恩公挂怀!在下和拙荆所受的都是皮肉伤,应该不妨事!”书生朱浮搀着自家妻子,先毕恭毕敬地给刘縯施礼,然后用非常低的声音补充,“若非恩公出手,今晚我夫妻两个恐怕在劫难逃。然这伙官贼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其上司恐怕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之辈。所以,请恕在下冒昧,恩公定要早做安排,以免事后有人颠倒黑白!”

  “的确,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此事!”刘縯眉头一跳,旋即脸上涌出了几分喜色,微微躬身向对方施礼,“朱兄能见微知著,可有良策教我?”

  “不敢,恩公叫在下叔元就好。”书生朱浮,一改先前被众兵痞欺负得无法还手之时的窝囊像。先侧开身体还了个礼,然后稍作斟酌,便低声提出了解决之策,“看这些人的打扮,应该是郡兵。宛城一带的郡兵,俱归前队大夫甄阜统领。甄阜乃是大司空之弟,其家族素有“仁孝相传”之名。所以,今晚之事若想平安了结,只能从“光明磊落”四个字上着手。把一切都做在明处,让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

  “嗯?”刘縯愣了愣,刹那过后,便又笑容满面地拱手。“叔元大才,刘某自愧不如。”

  “不敢当。恩公行的正,走的直,妖魔鬼怪原本就应该退避三舍。”书生朱浮冲着刘縯会心一笑,侧身还礼。“且容在下先去安顿了内子,再来替恩公仔细谋划。”

  刘縯笑了笑,轻轻点头。“有劳叔元了,同舟共济,你也别总是叫我恩公,在下舂陵刘縯,字伯升!”

  “久仰舂陵小孟尝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朱浮停步转身,再度给刘縯施了礼,然后才又扶住自家妻子,缓缓而行。

  “这才是真正的人模样,某些家伙,虽是太学出来的,却把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刘縯目送朱浮的背影进屋,白净的面孔上,赞赏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刘植在一旁看着暗暗纳罕,悄悄地走上前,小声询问:“伯升,这个书呆窝囊废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居然让你对他如此客气?”

  “这人身子骨的确单薄了些,却绝不是一个书呆窝囊废。”刘縯冲着他诡秘一笑,却不直接给出解释。紧跟着,又迈动双腿在院子里走了数步,来到正对着大门半丈远的位置站好,指着脚下,对客栈掌柜吩咐,“老丈,麻烦你派人收拾一桌子酒水,摆到此处!今晚月色正霁,刘某想对月小酌几盏。”

  “这,是,小老儿这就去准备。”客栈掌柜的三魂七魄,早已吓得不知去向。愣愣地点点头,木然答应。

  如果不是刘縯今晚应对得当,他和他的客栈,肯定早已被轮番而来的地痞流氓和郡兵们,抢成了一片白地。然而,如今地痞流氓和郡兵的确都被拿下了,他和自家客栈的命运,却未必比被抢成白地好多少。

  有道是,灭门的县令,抄家的郡守,郡兵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善罢甘休。如果回去跟其上司颠倒一下黑白,仗义出手的刘縯和其他几位公子哥能远走高飞,他和他的高昇客栈,却在劫难逃。

  “放心,刘某惹出来的祸事,刘某一个人扛。绝不让你受到任何牵连!”将老掌柜脸上的担忧和无奈,尽数看在了心里。刘縯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补充。

  “唉,唉!”听了这句话,掌柜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人色。躬身行了个礼,哆嗦着说道:“这,这哪是什么祸事。恩公,恩公若,若不出手,不光小老儿,客栈里很多人今晚肯定都,都没了活路。小老儿,小老儿只是,只是担心,担心官府不讲。唉,小老儿嘴笨,不知道怎么说。这就去,就去给恩公准备酒菜。恩公有什么需要,也请尽管吩咐!”

  “没有了,你叫伙计们先搬一张大桌来摆在这儿!”

  “唉,唉,就去,就去!”

  虽然此时汉人请客设宴的习俗是一人一案,分桌而食。但那只盛行于豪门大户之家,在寻常客栈酒肆里,却早就流行起了围着大方桌聚餐。因此,掌柜老汉进入客栈内不多时,一张硕大的榆木桌案,就被伙计们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刘縯先前制定的位置。随即,又有人迅速拿来了数个木制的坐墩,摆上了杯盘碗筷和酒水。然后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请贵客入座畅饮。

  “麻烦几位兄弟,帮我把大门打开了!”刘縯冲着伙计们点点头,笑着吩咐。

  “是!”伙计们不知道敞开大门对着街道喝酒是哪地方的习俗,却谁也不敢多问,小跑着过去卸下门闩,将木制大门,合力推开。

  “有劳几位兄弟了!”刘縯从随身荷包中摸出几枚新朝的五十大泉,很随意地摆在了桌子角上。然后,又指了指躺在地上装死的郡兵屯长,笑着补充,“麻烦打桶冷水来,把屯长泼醒。刘某想请他吃杯酒,他一直在地上昏着怎么行?”

  “别,别泼!醒着呢,我真的醒着呢!”话音刚落,死猪般的屯长,立刻像诈尸般坐了起来。双手左右摇摆得像一架风车,“甄某有公务在身,不敢接受刘公子的宴请。这就带着弟兄们离开,咱们双方,后会”

  “呯!”一声巨响,将他的后半截话语直接憋会了嗓子眼儿。刘縯将拍在桌案上的宝剑缓缓握紧,望着郡兵屯长,大声冷笑:“好啊,屯长是想回去告刘某的黑状不是?与其等着被你报复,刘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人”

  “饶命,饶命啊!”话刚说到一半儿,郡兵屯长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手脚并用向前爬了数步,双手抱着刘縯的大腿凄声哀求:“刘公子,刘爷不要误会。小人,小人的确是公务在身。小人,小人发誓,出了这道大门之后,今晚所有事情统统忘掉。绝不告您的黑状,绝不想办法报复!”

  “既然不想报复,就入座跟我一起喝酒!”刘縯抬腿,将其踢出四五尺远,然后继续低声冷笑,“否则”

  “小的这就入座,这就入座!”郡兵屯长激灵灵打了几个冷战,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坐在了刘縯对面,侧脸所向,正是四敞大开的客栈大门。

  大门外,火光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一伙又一伙地痞无赖和散兵游勇,怀里夹着大包小裹,从街道上匆匆而过。看看客栈敞开的大门,再看看持剑而坐的刘縯和他对面毕恭毕敬的郡兵屯长,纷纷愣了愣,绕着圈子跑远。


  第六章 小吏舌上灿莲花

  第六章小吏舌上灿莲花


  “嗯嗯,嗯嗯!”郡兵屯长咳嗽,瞪眼,皱眉,抓耳挠腮,除了不敢起身呼救之外,其余手段全都使了出来,就指望外边过往的同行,能发现自己并非在跟人喝酒,想办法施以援手。然而,外边的同行们却都忙着发财,谁也没功夫多往他老人家已经占好的地盘里,多看一眼。

  “伯先,秀峰,你们俩也过来帮我陪客人喝上几杯。”明知道屯长贼心不死,刘縯却懒得理会,将头迅速转向刘植、张峻、许俞、屈杨四位,笑着发出邀请,“若水,屈兄弟,麻烦你们俩先帮屯长照料他的手下弟兄。等一会儿咱们再换班儿。”

  见过热情好客的,然而热情到拿刀子逼着别人入席的,刘植等人却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心中都觉得好生有趣,于是乎,纷纷笑着点头,“好,多谢伯升兄。我等正口渴得紧!”

  说着话,刘植和张峻两个先提着血淋淋的宝剑走到桌案旁,一南一北,正对而坐。恰恰把正在偷偷转动鬼心思的郡兵屯长,给看了个死死。

  刘縯先冲着二人笑了笑,示意二人自便。随即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满脸是汗的郡兵屯长,笑着开口,“敢问这位屯长尊姓大名?是哪里人,在哪位大人帐下高就?”

  郡兵屯长又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拱起手,小心翼翼地回应,“不敢,不敢,小人姓李,单名一个妙字。乃,乃前队大夫帐下棘水部第六曲第四屯的屯长,实际隶属于都尉梁大人管辖。都尉大人是属正大人的从侄儿,也曾经在长安进过学,跟棘阳县宰岑大人乃是同窗。跟你们新野县的张县宰”

  正云山雾罩地绕着弯子,尝试能不能通过新野县宰为中介,跟眼前这个姓刘的狠人攀上关系,降低其对自己的警惕性。客栈一楼门口,却猛地跑出了一个半大小子,仰着满是沾满血迹的面孔,大声喊道:“哥,不好了,我的房间里头”

  “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刘縯手握剑柄,长身而起,拔腿就要冲进客栈里替自家弟弟讨还公道。

  “不,不是,是,是鼻血。我鼻子刚才出血了,天热,太热了!”半大小子刘秀抬手在自己鼻子上揉了几把,脸上的血迹瞬间变得更浓,“我刚才在房间里头鼻子出血,把被褥全都弄脏了。你能不能上楼帮我”

  一边重新组织言辞,他一边用目光在屯长李妙和刘植、张峻二人身上逡巡,双手还不停地在胸前摆动。然而,素来光明磊落的刘縯,却没感觉的到自家弟弟的举止有异,把眼睛竖起来,低声打断,“些许鼻血能耐着什么事情,自己找东西擦一擦,过会就干了!没看见我正在陪着李屯长喝酒么?赶紧上楼温书,别以为有了出鼻血为借口,你可以趁机偷懒”

  “是!大哥!”刘秀无奈,只能怏怏地给自家哥哥行了个礼,转身小跑着离开。

  “小家伙,马上就要进太学的人了,居然还安不下的心思。”望着自家弟弟的背影,刘縯带着几分炫耀轻轻摇头。

  “小兄弟马上,马上要去长安了?哎呀呀,那可真不得了!”郡兵屯长正愁无法跟他套近乎,立刻满脸堆笑地接过话头,“能进太学的,可都是文曲星转世。像这棘阳的县宰岑大人,便是从太学出来的大才。不过二十出头,便做了一县之尊。过不了几年,恐怕就能坐拥一府,穿朱服紫了!”

  “舍弟顽劣,怎么能跟岑县宰比?”刘縯心中看不起岑彭今日所做之事,耸耸肩,冷笑着道。

  “比得上,比得上,绝对比得上!”郡兵屯长李妙没听出他话语里的不屑,继续哑着嗓子吹捧,“如今的太学,不比往年,都是天子亲自授业。出来之后,便是天子门生,走到哪里,别人胆敢怠慢。”

  “你倒是会说!每届一万多人呢,天子怎么可能照顾过得来?”听他如此善祈善颂,刘縯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摇摇头,低声反驳。

  古今第一贤能,大新朝皇帝王莽接受了自家外孙的禅让之后,新政迭出。最得天下人感激的便是,太学扩招。将原本只容纳两百人左右的太学,一举扩招到了每届万人上下。四海之内,凡能熟读经、传者,差不多都可以入学就读。

  只可惜,此政虽“善”好,却被心怀叵测之辈“诬陷”为收买人心,四方学士非但响应者聊聊,反而“多怀协图书,遁逃林薮”。注1

  贤明天子闻讯,勃然大怒。立刻给地方牧守们下令,勒令他们,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并通过有司,颁布了对太学生的优惠:求学期间,其本人免除一切徭役和赋税,衣食住行皆有国家供应。

  如此一番折腾,像刘秀这种,原本属于前朝刘氏旁支的普通人家子弟,才有了入太学深造的机会。与朝中公卿之家的晚辈,一道享受天子亲自解惑的恩德。只是,对于进入太学之后究竟能学到多少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如何,前途能多出一份光明,终究是件好事。否则,光是凭“刘”这个姓氏,刘秀就得跟哥哥刘縯一样,做一辈子布衣之侠。而刘縯虽然自己素有舂陵小孟尝之名,往来皆为英雄好汉,内心深处,却不希望弟弟将来也跟自己一样,这辈子都困在乡野间,随便见到一个里正,都得毕恭毕敬地行礼。弟弟聪明,好学,又善良机变,他理应有更好的前途,更好的选择。

  “伯升有所不知,天子未必能照顾到每个门生。但天子门生,却不是谁都欺负得!”看到“大恶人”刘縯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几分温柔之色。郡兵屯长李妙心中一动,赶紧继续跟此人拉关系,“你看就这棘阳县宰岑彭,他也不是出身于什么高门大户。可到任以来,全郡上下,谁人见了他敢摆上官架子。无他,天子在岑县宰背后站着。扫了岑大人脸面,就等同于心中没有天子!”

  “哈哈,如此,就借李屯长吉言了!”刘縯被说得心中大慰,微笑着拍打桌案。

  他的父母早亡,几个妹妹和弟弟,全赖他这个大不了几岁哥哥,抚养照顾成人。所以在血缘关系上是长兄,实际上行的却是父亲之责。每当听见别人夸自家弟弟刘秀前途无量,远远比夸赞自己还要心中舒坦一万倍。

  那郡兵屯长李妙,原本就是靠拍马屁才爬上的位。此刻急着脱身,便毫不吝啬将各种好话,成车成车地往外送。把个刘縯,听得红光满面。不知不觉中,宾主双方之间的气氛,就变得融洽了起来。

  “实不相瞒,今天李某并非有意得罪刘兄。”又拍了一会儿,看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郡兵屯长李妙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实在是属正梁将军催得紧,而县宰岑大人又”

  “来,李屯长,你我一见如故,且饮了此杯润润嗓子!”刘縯已经温柔如水的目光,瞬间又变成了一把雪亮的钢刀。越过高高举起酒盏,笔直地刺向了李妙,刺得他瞬间亡魂大冒,冷汗淋漓。

  “不敢,不敢!”屯长李妙苦着脸,将酒盏举到嘴边,哆哆嗦嗦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干掉。心中“来,李屯长,在下也敬你一杯!”刘植在旁边看着暗暗好笑,也跟着举起酒盏,向屯长李妙发出邀请。

  “山谷张峻,敬李屯长。祝屯长大人步步高升!”张峻也跟着举盏相劝,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戏谑。

  从姓李的一开始满嘴跑舌头,他们就已经提高的警惕,就准备在适当机会,提醒刘縯不要被此人的花言巧语过骗。却没想到,刘縯把吉祥话照单全收,心中根本不为所动。令姓李的屯长除了将他自己累得口干舌燥之外,一无所获。

  “干,干了!”屯长李妙欲哭无泪,欲逃无胆,只能继续举着酒盏相陪。

  不时有新的郡兵,从被火光照亮的街道上快速跑过。见到客栈里边正在有个屯长打扮的上官,正陪着三个衣着整齐的公子哥儿喝酒,还以为李妙是在对所有人公开表明,他对高昇客栈的袒护之意。纷纷侧开身子,将脚步远离大门,唯恐与客栈里头的郡兵同行起了冲突,耽误了彼此的发财大计。

  那客栈里头的其他游子,先前还因为担忧郡兵大举前来报复,而忐忑不安。到了此刻,终于明白了刘縯打开了大门与屯长对坐喝酒的玄妙,佩服之余,纷纷慷慨解囊,让掌柜吩咐后厨,把拿手的好菜尽可能地往院子里头端。巴不得这场酒宴,能喝到天光大亮才好。天光大亮之后,郡兵和蟊贼们抢累了,自然回去休息。大家伙儿也能平安逃离生天!

  正期盼间,二楼上,却又传来了几个半大小子整齐的声,“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注2

  虽然稚嫩,却令半城烟火之下,平添几分宁静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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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经传,诗经,左转。这两本都是古代太学的必修课程。

  注2:原文出自诗经有客,此处为刘秀借该诗,向外边的哥哥刘縯表达暗示。

  活动开始,感谢各位读者支持,今天会根据读者支持力度不断加更。请各位读者互相转告。


  第七章 有客入室非所请 (盟主加更)

  第一章有客入室非所请为第一个出现的盟主姜和晨加更


  “小秀才,又在憋什么坏水?莫非你真的活腻烦了不成?”一个蚊蚋般的声音陡然响起,隔着窗子,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听见。却让屋子内的郎朗声,嘎然而止。

  说话的是一名少女,目光明澈如秋水,手中的钢刀也亮若秋水。被压在刀刃下的刘秀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无可奈何地将平摊在桌案上的绢册举起来,端到少女的眼前低声解释,“这是诗经,考试必考的部分。上面的每一个字的都清清楚楚,不信你自己看!”

  绢是上好的白绢,上面每一个字,都有婴儿拳头大小。只是,少女能分辨出字的数量多寡,却分辨不出其中任何一个所代表的意思。顿时,原本粉白色的面孔,恼得鲜红欲滴。抬手对着刘秀的脑门儿先拍了一巴掌,然后咬着牙低声怒叱,“拿远点儿,我嫌墨臭。有钱买绢书了不起是么?要不是你们这些豪门大户拼命搜刮,四下里也不至于到处都有人活活饿死!”

  “呀,你怎么打人?!”刘秀的脑门上,立刻出现了五根纤细的手指头印儿。愣了愣,满脸愤怒,“你没看见,我们四个人合用一本绢书么。况且这绢是我家自己纺的,字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借了书,一笔一画抄下来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立刻成了为富不仁了?”

  “这!”少女被问得理屈词穷,却不肯认错。将好看的杏仁眼一竖,继续胡搅蛮缠,“你说是你抄的就是你抄的?小小年纪,就会吹牛?这上面的字好看的紧,即便是县城里专门给人写讼状的教书先生”

  “写字好坏,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刘秀撇撇嘴,伸出手指在桌上的水碗里蘸了蘸,随即指走龙蛇,”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无论大风格和骨架,都与绢册上的文字毫厘不差。

  这下,少女的脸面,可有些挂不住了。将未握刀的左手往起一抬,就准备以“理”服人。旁边的瓜子脸严光见势不妙,赶紧低声出言提醒,“马三娘,你是不是不想救你哥了。我们这声一断,楼下肯定要问个究竟。万一”

  话音未落,楼下已经响起了邓晨不满的质问声,“刘秀,邓奉,朱祐,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几个怎么突然哑巴了?”

  “没事,没事儿!”位置靠近窗口的朱祐赶紧转头,探出半个脑袋,大声解释:“刚才,刚才,刚才飞来一只母蚊子,在刘秀额头上咬了一口。我几个,正在满屋里对付那只母蚊子呢!”

  “打开窗子,把它轰出去不就行了么?吓了我一大跳!如果读累了,就赶紧熄了灯睡觉。别熬夜,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邓晨将信将疑,不满地提醒。

  “哎,哎!”朱祐连声答应着,关好窗子,重新展开绢册。”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严光、刘秀、邓奉三个将身体向前凑了凑,再度齐声诵读。“”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一张张年少的面孔上,充满了促狭之意。

  “你说谁是母蚊子?”少女马三娘侧着耳朵听了片刻,忽然明白过味道来,从刘秀脖颈后收起钢刀,快步来到朱祐身边,抬手拧住此人的一只耳朵,“你有种再说一遍?”

  “哎呀,哎呀”朱祐疼得呲牙咧嘴,却连连摆着手提醒,“这离窗口近,你不要命了?万一被人看见,你和你哥都走不了!”

  “那我就先杀了你们四个坏蛋!”马三娘被吓了一跳,松开朱祐的耳朵,迅速后退。一不小心,碰得桌案晃了晃,灯油飞溅,顿时将雪白的绢册污掉了大半边。

  “你,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刘秀心疼绢书,一把抄在手里,娶了擦脸的葛布用力擦拭,“刚才要不是我们四个机警,帮了你们兄妹一把。郡兵早就杀进来,把你们兄妹两个儿剁成肉泥了!你,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尽管带着你哥离开便是,怎么能又想求人忙,又拼命找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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