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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光武-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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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贾复的“歪理”,马三娘半个字都无法认同,竖起柳眉,厉声反问。

  “他们的确该被扭送官府,明正刑典!但不是被我等用私刑所杀。否则,我们跟他们,就没有了任何区别!”

  贾复虽然年纪不大,脾气却倔强的很,只要认准了某个道理,就没有人能让他回头。

  “不对,我们跟他们,区别如天上地下。他们是滥杀无辜,我们杀他们,是惩恶扬善!”

  马三娘被这武艺超群的书呆子气得七窍生烟,策马绕过他,再度追向踉跄而逃的三名骑兵。

  “三姐,请给我一个薄面!” 贾复哪里肯准许她在自己眼皮底下继续杀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立刻策马从斜刺追上去,死死拦住对方去路,“小弟保证,将此事如实上报朝廷!”

  “你那朝廷,算个狗屁!”马三娘挥刀横扫,逼得贾复不得不策马闪避, “老娘就是要除恶务尽,有本事,你就拔刀!”

  这下,贾复可彻底没了回旋余地,手往刀柄上一按,就准备先将马三娘的兵器打落再说。就在此时,他脑后,却忽然传来了刘秀的声音,“三姐,切莫动手!”

  “呀——” 刹那间,贾复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握在刀上的右手,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刘秀的劝告对象,虽然明确表明是马三娘。然而却发自距离他后心不足五尺的距离,且先前丝毫都没有让他察觉得到。如果他真的敢不顾仗义援手之恩,向马三娘挥刀,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对方准备做什么!

  “唉——” 沉重的叹息声,从更远处传来。却是李通,终于确信自己无法说服贾复成为“同道”,难过得几欲扼腕。

  唯有马三娘,根本没注意刘秀现身的位置有什么玄机,愣了愣,刀子般目光直接转向了对方,“为什么不准我动手?莫非,莫非到了这时候了,你依然认为,这狗屁朝廷,真的还有什么法度可讲?!”


  第十八章 山川壁立水东流



  “我早就不再相信这狗屁朝廷,但是我更不希望跟新结交的朋友刀剑相向。”刘秀早就摸透了马三娘的性子,所以也不生气,笑了笑,轻轻摇头,“至于那几个人渣,骄兵头上必有悍将,这样回去,我相信他们活不过今晚!”

  “你,你总是有道理!”马三娘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却终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让刘秀下不了台,收起钢刀,用力拨转坐骑,“我说不过你,但是会我看着,你们斩蛇不死,如何自受其害!”

  “多谢师兄!” 贾复这才从腹背受敌的窘迫境地摆脱出来,回过头,认认真真地向刘秀施礼。

  刘秀不愿意为了几个人渣跟他刀剑相向,他又何曾想过为了保护几个杀良冒功的鼠辈,跟刘秀一拍两散。只是先前被马三娘逼得下不来台,急火攻心。如今冲突被刘秀强力化解掉,才在瞬间恢复了理智的同时,心中觉得好生后悔。

  “君文不必客气,三姐只是嫉恶如仇,并非有意想让你难堪!”

  刘秀侧了下身子,笑着拱手,“赶紧叫上你的人,赶了盐车走吧!我估计,最先逃走的那几个家伙,回去之后,肯定要颠倒黑白。万一其上司是个专横跋扈的,你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说罢,又向贾复笑了笑,转身去追马三娘。马三娘却不愿意搭理他,气鼓鼓挥动皮鞭,将周围的树木抽得枝叶乱溅。

  站在一旁叹气的李通看到此景,立刻又开心了起来,策动坐骑靠上前,笑着帮刘秀打圆场,“三娘妹子,犯不着跟贾复生气,他是个刚出太学愣头青,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文叔说得对,骄兵头上必有悍将。等贾复向朝廷汇报此事之时,却被人倒打一耙,那种憋屈滋味,才会让他明白到底谁对谁错!”

  “太学卒业的我见过多了,却没见过谁像他一样!”

  马三娘耸耸肩膀,冷笑着撇嘴。但心里的气,终究还是消了许多,扭头瞥了一眼满脸涩然的刘秀,低声道:“你也不用这样,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把太学当作另外一个家。他叫你一声师兄,你就想把他当作亲弟弟来维护。可太学子弟每年一万多,你个个都当弟弟,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

  一番话说得虽然僵硬,但其中关切之意,却如假包换。刘秀听了,脸上的尴尬顿时变成了感动,点点头,大声道:“也不是个个都顾,只是跟君文特别投缘而已。他做事有自己的坚持,其实并不算错。只是,只是这世道,恐怕容不下他这种直心肠。”

  “哼!”马三娘扭头扫了一眼贾复,不置可否。

  “在文叔眼里,君文就是当年的他。不吃上几次大亏,怎么可能彻底对朝廷死心。不说这些了,赶紧走吧,走得越晚,麻烦越多!咱们这边,毕竟只有四个人,万一等会儿有大队兵马前来报复,这荒山野岭的,可真没地方说理去!”

  李通在旁边越看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又低声帮腔。

  后半句话,说得可是一点都没错。饶是四人本事再高,也不可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当即,刘秀赶紧拉起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盆子,将其硬推上马背。然后又将自己的随身荷包塞给了此人,命其带着钱财赶紧找地方藏身。随即,自己也翻身跳上坐骑,催促贾复带着民壮们立刻启程。

  几名民壮早就被地上的尸体,吓得头皮发麻。听刘秀招呼大伙上路,立刻将所有无主的坐骑全都收拢了起来,一股脑地拴到了盐车前充当挽马。自身也能骑马的骑马,能赶车的赶车,唯恐跑得不够风驰电掣。

  官兵杀良冒功的地点,距离新郑城其实没多远。盐车重新上路之后,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大伙就已经看到了城墙的轮廓。又快马加鞭走了半刻钟左右,便来到了西门附近。路上的行人瞬间增多,城门口向百姓收进城费用的税丁身影,也清晰可见。

  贾复官职虽然不算高,但好歹也是个均输下士,又属于升迁最快的京官,按照道理,谁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截杀于他。顿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拉紧了马缰绳,以免因为速度过快,冲撞了正在排队缴纳入城费用的行人。

  就在此时,大伙儿身背后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紧跟着,就是数声激昂的号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如冬夜里的狼嚎,刹那间,就“刺”透了所有人的心脏。

  “赤眉军,赤眉军来了!”

  门口排队的百姓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担子、推车,撒腿就跑。正在收取入城费用的税丁,也顾不上再继续盘剥百姓,迅速丢下手里刀枪,扛起装满了铜钱的箩筐,与慌不择路的百姓一道,连滚带爬地朝城里冲这么多人,一道窄窄的城门怎么容纳得下。眨眼间,大伙就堵成了一团,谁也无法再往里挪动分毫。

  “你们几个,尽量把盐车往城墙根儿下拉!”贾复不肯放弃盐车,朝着民壮们吩咐了一声,抬手从车厢上抽出一根长朔,主动断后。刘秀、李通和马三娘则不愿在危急时刻抛弃同伴,也分别取了角弓、铁锏和钢刀在手,与贾复站成了一个简单的人字阵,随时准备为彼此提供支援。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刚刚排好阵形,“赤眉军”已经近在咫尺。足足有两三千骑,个个都盔明甲亮。队伍正前方,有一面大纛随风飘舞,“祈”。

  “是官兵!”

  “是祈队大夫帐下的官兵!”

  “不是赤眉军!”

  “不是!”

  ……

  城头上,原本已经吓得两股战战的守军,立刻又恢复了几分精神。探出脖子,七嘴八舌地叫喊。

  祈队大夫的兵,乃是属于朝廷主力部队之一,当然不可能进攻朝廷的城池!堵在门洞子里的百姓和税丁们,齐齐松了口气,动作瞬间就慢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将一口气松完,军阵中,却猛然传来一声怒吼,响亮宛若霹雳,“是谁伤了我巨毋霸的兵,自己出来受死!否则,休怪某家辣手无情!”


  第十九章 策马横槊当门立



  “果然是骄兵头上必有悍将,不知道此人跟那傻子巨毋嚣,又是什么关系?” 刘秀等人听得微微一愣,立刻凝神向声音来源处张望。

  只见猩红色的大纛下,一名身高丈二,肩宽六尺的武将,冲着大伙怒目而视。相貌与傻子巨毋嚣一样丑陋,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凭空多出了三分威严。其胯下坐骑也生得极为壮硕,跟周围其他战马相比,宛若羊群里忽然冒出了一只骆驼。

  “是他们,就是他们!将军,就是他们包庇赤眉匪徒,突然跳出来杀了胡队长和李屯长。”

  “将军,就是他们,一点都没错。这马车,这几张面孔,小人化成灰都记得!”

  “将军,您可得为弟兄们做主啊!”

  “将军,胡队长根本没有招惹他们,却被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杀了。将军,小的忍辱负重回来找您,就是为了让您能……”

  “将军,胡队长死不瞑目……”

  没等刘秀等人看得更仔细,武将身后,已经跳出来几名盔斜甲歪的兵卒。扯开嗓子,大声控诉,唯恐喊得不够响亮,令城墙上的郡兵和城门口的闲杂人等无法听见。

  “你们到底要不要脸?!” 听到官兵们的公然颠倒黑白,马三娘的鼻子几乎都被气歪,拔刀在手,指着几个无耻的家伙厉声怒叱。

  “的的的的……”

  回答她的,是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五十余名全身披甲的骑兵,忽然从巨无霸身侧越阵而出,在疾驰中,组成一个锥形阵列。锥尖所指,正是她的胸口。

  “哪来的野娘们,敢对本将军举刀。下马,受缚,否则杀无赦!” 巨毋霸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如假包换的嚣张。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杀死自己手下的“大胆狂徒”争论谁是谁非。让自己麾下的兵卒出来叫嚷一番,只是想通过他们的嘴巴,告诉城头上的郡兵,自己杀人杀得有道理而已。如果早在荒郊野外追上一众“大胆狂徒,他甚至会直接下令将这伙人乱乱刃分尸,连理由都懒得对外宣告。

  “想得美!”

  没等他声音落下,马三娘已经从马鞍后的皮袋中,摸了石块在手。看准锥形阵列最前方的骑兵屯长,迎头就砸。“去死,驱使手下杀良冒功,你早晚被天打雷劈!”

  “啊!”

  原本为可以轻松将对方生擒活捉,却没想到凌空忽然飞来了一块石头。带队冲锋的骑兵屯长连躲都没来得及躲,被砸得惨叫一声,立刻栽下了马背。

  “嗖,嗖嗖!”三支雕翎羽箭结伴飞来,将此人的坐骑和跟在此人身后的两匹坐骑,相继射杀。泥浆四溅,血肉横飞。三匹战马悲鸣着倒地,带着巨大的惯性滑出老远。骑兵屯长和他身后两名跟得最紧的爪牙先被摔了个筋断骨折,随即又被勒马不及的自家弟兄踩于蹄下,转眼之间全都变成了肉酱。

  严整锐利的锥形攻击小阵,瞬间四分五裂。有战马被地上的战马尸体绊倒,将背上的骑兵狠狠摔了出去,奄奄一息。也有骑兵为了避免踩中自家同伴,拼命拉住了坐骑,却被后面冲过来的其他弟兄撞了个正着,横飞出去,生死难料。还有个别骑术相对精良的兵卒,拉着坐骑腾空而起,既没踩中落马的袍泽,又避开了位于自己背后弟兄,然而,他们却彻底失去了继续向对手发起攻击的可能,重新落地之后,一个个两眼望着地上的尸骸,茫然不知所措。

  “纳言卿门下均输贾复在此,尔等攻击朝廷命官,是想造反么?”

  贾复这才挥舞着长朔冲到了马三娘身侧,怒吼声中透着无法掩饰的愧疚。

  先前之所以拼命赶路,他就是想及时进入新郑守军的视线,让那些杀良冒功之辈的上司有所忌惮,不敢当着这么多旁观者的面儿公然挑起事端。却万万没有想到,新郑守军的存在,只是让巨毋霸多浪费了几滴口水。对方根本没将大新朝的军法放在眼里,更不在乎今后会不会遭到弹劾。

  “君文,闪开些,别阻挡我的视线!” 刘秀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令贾复愈发无地自容。

  以他的身手和眼力,原本不至于反应得如此之慢。然而,就是因为对大新朝廷心里还存着最后一点儿希望,才被巨毋霸抢了先机。好在马三娘和刘秀两个本领高强,且配合默契,用飞石和连珠箭,让骑兵的偷袭无功而溃。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猛然加快速度,贾复策动坐骑跃过马三娘,又迅速带住战马,举朔遥指巨毋霸鼻梁,“纳言卿门下,正七品均输官贾复在此,巨毋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就发起进攻,是想抢了朝廷的赈灾物资,然后扯旗造反么?”

  “啊——” 先前因为队伍崩溃而进退两难的骑兵们,终于听清楚了贾复的声音,愣了愣,本能地拉动战马让开去路。

  替自家郎将砍杀几个大胆百姓,他们肯定不怕。即便过后旁观者将此事捅到掌管天下武事的大司马耳朵中,也有自家将军巨毋霸顶在前头,谁也不会处置他们这些奉命行事的兵卒。况且眼下烽烟四起,朝廷正缺像巨毋霸这种无敌猛将,更不可能会为了还几名百姓的公道,就自断爪牙!

  然而,砍杀百姓是一回事,当众砍死七品均输官和他身边的女人,则是另外一回事。两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特别是在均输官身后还摆着一大车物资情况下,更是自己找死!万一过后被有心人诬陷,说是想抢劫了朝廷的物资聚众谋反,甚至连各自的家人都逃不掉,全都得被官府抓了去一刀砍做两段!

  “他说什么?什么官?”

  与众兵卒的表现截然相反,两度听到贾复自报身份,巨毋霸却忽然变成了聋子,“真是吃了豹子胆,在光天化日之下包庇赤眉反贼不说,居然还有人敢冒充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把他拿下,押回军营中,严加审问!”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战术,在出去收集“赤眉贼”人头的兵卒逃回来哭诉情况时,就想得清清楚楚。均输不算什么大官儿,远比不上他这个实权郎将。而只要他不将贾复的官职告诉属下人知晓,就可以装糊涂到底,最后来个死无对证。

  有存心装糊涂的上司,就有“善解人意”的手下。看到巨毋霸装聋,两名曲长互相看了看,大声答应着策动了坐骑。

  “呼啦啦!”整整两个曲的骑兵,轰然出列。弯弓的弯弓,举矛的举矛,就准备将贾复乱刃分尸。

  好贾复,面对着近千虎狼,居然不闪不避。策动坐骑,逆流而上,“纳言卿门下,正七品均输官贾复在此,尔等想跟着巨毋霸一起造反么,还不速速退下!”

  “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两名曲长以目互视,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之色。

  本领再高的武夫,也不可能在近千骑兵的围殴下,冲出一条血路。更何况,他们这边,还藏着大量的骑弓和投矛!除非,除非此人生着一身铜筋铁骨,可以做到刀枪不入。或者,或者此人背后还站着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可以拉着大伙一起跟他殉葬!

  “君文,你又何必如此!” 只有被贾复落在身后越来越远的刘秀,心里明白师弟此刻的痛苦,叹了口气,将一支破甲锥搭上了弓臂。

  他没本事从近千骑兵中护住贾复,却有五成以上把握,在关键时刻,给巨毋霸致命一击。只要将自己与巨毋霸之间距离,再拉近十几步,只要巨毋霸身边的侍卫稍微放松精神。

  “这小子,跟你当年一样!”

  马三娘策动坐骑,缓缓跟上刘秀脚步,与他并辔而行。巨毋霸如果受伤,敌军肯定会瞬间大乱。这是唯一可以营救贾复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可以让四人结伴脱身。

  “小子,有种!”

  巨毋霸根本没注意到一百余步外,刘秀正准备用角弓偷袭他。两眼盯着与自家骑兵越来越近的贾复,放声大笑,“你莫非以为,老子真的不敢杀你?告诉你,姓贾的,老子保证,你今天肯定是白死,不会有任何人替你出头!”

  笑罢,他高高地举起手里的熟铜大棍,就准备命令麾下两个曲长,将贾复剁成肉泥。然而,城墙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咣,当!”

  “住手,巨毋霸,住手!巨毋霸,速速让你的人住手。否则,全都本官一定灭你九族!”锣声未尽,二十几个看热闹的郡兵,已经从城垛口处探出半截身体,扯开嗓子齐声呐喊。

  “哪个王八蛋,敢管老子闲事!!” 巨毋霸心中的杀气,顿时就是一滞。抬起头,朝着城墙上大声咆哮。

  以他对新郑县宰的了解,对方这会儿肯定躲在衙门里头瑟瑟发抖。敢这当口强行替姓贾的撑腰,并且敢威胁灭自己九族的,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绣衣御史李通!”

  不是骗子,也不是疯子,却是原本该站在城门外,跟刘秀、贾复共同进退的李通。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城墙上,身侧摆着一张床弩,横眉怒目。“巨毋霸,你先无故驱使属下攻击贾均输,又当众侮辱本官,到底意欲何为?”


  第二十章 哪个熊貔敢出头



  “哗啦啦——” 话音未落,两个曲的骑兵,已经如潮水般纷纷退后。去的速度,比来之时还要迅捷三倍。

  “绣衣”两个字,在大新朝向来可以止小儿夜啼。甭说巨毋霸今日所行已经严重违背了军法,就算巨毋霸今日一举一动都合乎规矩,只要绣衣使者想要坑他,都可以鸡蛋里挑骨头,然后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今日在“绣衣”两个字之后,还又加上御史。这意味着,巨毋霸的生死,从现在起,已经不受其自己意志左右。据传持有绣衣御史印信者,可以不向任何人请示,直接将四品以下官员抄家灭族。对于四品以上官员,只要查明实据,也有权命令其交出官印,自我囚禁于官衙等候朝廷处置。

  巨毋霸的郎将官职不高不低,刚好就是五品。一个五品郎将,再有实权,也捋不动绣衣御史的虎须。迅速估计一下挥军攻破新郑,将李通擒杀同时将今天所有目击者全部灭口的可能性,他非常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策动坐骑,缓缓走向城门,“祁队大夫帐下,猛兽营郎将巨毋霸,参见御史。事关重大,还请李御史将印信赐予末将过目,以防有宵小之辈今后打着您的旗号浑水摸鱼!”

  “理应如此!”

  李通毫不犹豫地从贴身口袋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盒,随手交给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郡兵,“烦劳你把这个给巨毋霸将军送过去,李某若是亲自下去迎接他,怕他承受不起!”

  “应该的,应该的!小的愿意为御史爷效力!为您老效力,小人求之不得”

  正被吓得两腿打哆嗦的郡兵张三,连忙双手接过玉盒,不停地打躬作揖。

  替一位绣衣御史摇旗呐喊,欺负的还是一名五品将军,这资历,足够他吹上三年的牛!并且过后还不怕巨毋霸敢报复!如果后者胆敢找他张老三的茬儿,就等同于对绣衣御史心怀不满,届时,有的是人会主动出头,将姓巨毋的收拾得服服帖帖。

  “快去,别耽误功夫,没看到巨毋将军很忙么?”

  李通久处官场,对底层爪牙的心思,把握的极为清楚。从郡兵张三的动作和表情上,就能猜出此刻其所念所想。抬腿赏了对方一脚,大声催促。

  “唉,唉,御史老爷您稍等!”

  郡兵张三大腿根儿上挨了一脚,却比得了二十万赏钱还要高兴。一边大声答应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沿着马道跑下城墙。无论自己在沿途被摔得多狠,手中的玉盒,却始终没沾上半点儿泥土。

  “三姐,把刀收了吧,没咱们的事情了!”敌我双方的动静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刘秀笑了笑,缓缓收起了角弓。

  “姓李的不是好人!”

  马三娘用力点了下头,一边将刀向皮鞘中插,一边低声回应,“你以后尽可能躲他远点儿。这厮,心思阴得狠!”

  “嗯!” 刘秀笑了笑,对马三娘的话语深表赞同。

  刚才危急关头,他光忙着要营救贾复,没顾得上多想。而此刻,当形势终于出现了缓和,他的头脑,也立刻变得敏锐了起来。

  如果李通在今天早晨看到官兵杀良冒功之时,就立刻亮出绣衣御史的身份,官兵们有可能根本鼓不起勇气杀人灭口。而如果刚才李通抢先一步,不待巨毋霸发起试探性攻击,就将官印亮出,双方之间的冲突也可能立刻就嘎然而止。但是,李通却早不亮,晚不亮,偏偏等到巨毋霸下令骑兵们发动大举进攻之后,才忽然跑到城墙上,将绣衣御史的身份公之于众,其居心,恐怕就不止是想逼着巨毋霸收手那么简单了!

  “巨毋将军,这是御史老爷的印信,请您过目!”

  还没等他将李通为何要这样做的原因全部梳理清楚,郡兵张三,已经捧着玉盒冲到了巨毋霸面前。鼻孔朝天,腰杆笔直,说出的话来也干脆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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