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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知白)-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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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嘿嘿一笑,拔开酒囊的塞子灌了一大口,酒顺着他的下颌淌下去很快就打湿了前襟,他抹了抹嘴角,看着李闲哈哈大笑。
“噢!”
罗士信一拍脑门笑道:“只顾着高兴,倒是忘记给你介绍,来来来,这位便是秦大哥,你也见过一面的。只是上次你来去匆匆也没顾得说上几句话,这次咱们兄弟好好相聚!”
李闲其实早已经发现了那黄脸大汉,对于秦琼李闲在前世就十分欣赏,可以说,前世的时候隋唐时期李闲最欣赏的几个人,罗士信和秦琼都在其中。还有一位,便是如今瓦岗寨的军事徐世绩。能与这种传说中的豪杰结交,李闲真心高兴。他大步走过去对秦琼施礼道:“秦大哥,终于再见到你了。”
秦琼连忙回礼道:“李将军多礼了,上次匆匆一别,秦某也颇为遗憾。”
李闲道:“秦大哥何必如此客气,千万莫再叫我什么李将军,如士信一样叫我安之就好。”他一手拉着秦琼一手拉了罗士信笑道:“快,咱们走,到帐中说话,我命人准备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秦琼和罗士信却同时顿住脚步,罗士信看着李闲笑了笑道:“安之你莫心急,还有一位熟人也来了,你倒是真应该迎一迎才是。”秦琼也是微笑点头道:“今日前来我和士信可不是主客,只是陪同前来。”
李闲微微愕然,顺着罗士信的指点去看。只见随行的齐郡骑兵往左右一分,一位身穿深蓝色锦衣常服的老者从后面缓步上来,虎目长须,身形健硕,虽然步伐缓慢但带着一股久经沙场才会有的无惧气势,虽然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然行如猛虎,稳如山岳。李闲仔细看过去吃了一惊,此人正是齐郡通守张须陀!
“不知道老将军亲自远来,还请恕罪!”
李闲连忙上前,以晚辈之礼相见。
张须陀却闪在一边不肯受他一拜,肃然道:“李将军,如今你我还是敌非友,这晚辈之礼恕我实在不敢受。”他抱拳道:“今日冒昧前来,倒是叨扰了李将军。”
李闲见张须陀虽然面有微笑但却一副清冷模样,知道一来是因为双方身份敌对再者便是上次在岱山的时候自己说话可没留客气,张须陀就算是豁达之人,也不可能和自己见面表现的过于热情。毕竟如今他还是朝廷武将,而自己却是已经抢了大隋一个东平郡的大贼。
李闲直起腰身,脸色郑重施了一个平礼。张须陀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受了李闲这平礼,不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也回了一个平礼。
“老将军请!”
李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正说着,达溪长儒举步从后面走来,他身后跟着裴行俨,好奇的大量着罗士信等人。
“安之,有客道?”
达溪长儒问道。
李闲连忙介绍道:“师父,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齐郡通守张须陀张老将军。”
他又张须陀引荐道:“张老将军,这位便是李某的恩师,达溪长儒。”
听到这个名字,张须陀脸色顿时一变。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一下面前这刀疤脸的汉子,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肃然施礼:“见过达溪将军!”
达溪长儒也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张须陀,上前几步将其扶起道:“久闻张将军之名,不想今日方能一见。”
张须陀连忙说道:“将军切莫如此说,折煞张某了!”
说起来,达溪长儒虽然面貌看起来也便是四十岁上下,实则年纪比张须陀还要长几岁。只是张须陀还籍籍无名之时,达溪长儒早已经名动天下了。当年达溪长儒最盛时任荆州总管,三十六州兵马皆归其指挥,隋文帝杨坚对其十分倚重。后来达溪长儒镇守北疆,突厥人闻其名而不敢南下,其威望犹在今日之幽州罗艺之上。只是后来大业皇帝杨广登基后,弘化一战达溪长儒看破朝廷龌龊,愤而辞官隐去。
那个时候的张须陀还无人知晓其姓名,对于达溪长儒,张须陀是发自真心的敬畏。以两千精骑力抗突厥沙钵略可汗四十万大军,双方战于周盘,敌我兵力悬殊,士兵皆惧,唯达溪长儒从容应对面不改色,率两千精骑与突厥大军血战三日,接战十四次,士兵们兵器都打没了便以拳肉搏,人人双手皆可见骨,硬生生杀敌一万多人,逼退沙钵略,以至于后来突厥人闻达溪长儒之名便战栗不已。
张须陀虽然只比达溪长儒小几岁,可对于他来说,达溪长儒便是往日大隋之军神,乃是武将最为崇拜的一座高山。
……
“东平郡之事,就交给我师父去谈,咱们出去走走,不然也是打扰他们说话。”
李闲笑了笑说道。
秦琼笑道:“实在没有想到今日能见到达溪长儒将军,这次算是来对了。我还少年时,便听说过太多关于达溪将军的事迹,现在我还能背得出当年高祖皇帝下旨嘉奖达溪将军的诏书:长儒受任北都,式遏寇贼,所部之内,少将百倍,以尽通宵,四面抗敌,所向必摧!”
秦琼向往道:“再想当年周盘一战,那是何等壮阔!”
李闲与他一面说话一边往外走,跟在他们后面的裴行俨忽然伸手拉了拉秦琼的衣服问道:“久闻秦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那个……你便是将军所说的武痴?”
秦琼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武痴,武痴是这个才对。”
他指了指罗士信道。
罗士信看着裴行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裴行俨再对罗士信抱了抱拳道:“久闻罗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
罗士信扑哧一声笑道:“你这人难不成只有这一句客套话?”
他抱拳对裴行俨道:“久闻裴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
裴行俨脸红道:“那个……我用锤。”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很快便互相熟络了起来。罗士信听说裴行俨在瓦岗寨万军杀入杀出,顿时对他大为赞赏然后拉起裴行俨的手臂便要出去比试。裴行俨因为被李闲拒绝,早就快憋疯了。只等着李闲口中那武痴到来,好不容易盼来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听罗士信要与他比试立刻点头答应,两个人分别上马,一人用长槊,一人用双锤,很快便战成一团,槊来锤往,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秦琼看着二人比试叹道:“士信已然习武成痴甚至带着几分癫狂,今日一见这裴行俨居然也是一个痴人,他们二人倒是好对手!”
李闲看着二人来回拼斗,渐渐越打越快,一个槊法精奇一往无前,一个双锤沉重动如风雷,两个人很快便交手二十几个回合居然不分胜负。
秦琼叹道:“当真是棋逢对手!”
李闲笑着问道:“秦大哥,你看士信和裴行俨,两个人谁取胜?”
秦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五十个回合内难分胜负,不过再打下去士信必胜无疑。裴行俨虽然天生神力,那一对铜锤也确实使的漂亮,可一来士信占了兵器上的优势,二来裴行俨招式有些死板,久战胜算不大。”
他看向李闲问道:“你觉得呢?”
李闲点了点头道:“裴行俨日后必成大器,实为虎将,可比起士信这等武痴来还是稍逊一筹。我也这样看,五十回合内,士信便当取胜。”
罗士信越战越觉得痛快,一边打一边哈哈大笑,手中一杆长槊真如毒龙般上下翻飞,越使越快,到最后变作一片槊影竟然分不出虚实。有道是一力降十会,裴行俨仗着手中这一对铜锤也不知道胜过多少高手,这一对铜锤若是砸实了,天下少有人能接得住。可今日他这一力却降不住罗士信的长槊了,几个月前他与瓦岗寨马军统领程知节大战两百回合不分胜负,那个时候他还是一日一夜没有吃喝。可这次,酒足饭饱的裴行俨,五十个回合内竟然真的被罗士信一槊砸落马下!
掉在地上的裴行俨晃了晃脑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叫道:“痛快!不服!”
言罢,捡起地上的双锤再次上马,与罗士信战至一处。
又三十个回合,罗士信看了个空挡再次将裴行俨打落马下。裴行俨揉了揉肩膀,抱拳对罗士信道:“裴某不是对手,佩服!”
罗士信连忙下马还礼道:“裴兄弟手下留情,罗某胜的侥幸。”
裴行俨回头看了李闲和秦琼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问罗士信道:“士信兄弟,你与李将军若是交手,谁胜谁负?”
“为什么问这个?”
罗士信心生警惕问道。
裴行俨怅然道:“前几日我欲与李将军比试,可惜他偏不与我打。”
罗士信闻言笑了笑低声道:“实话实说,若是我与安之只是比武切磋,我和他胜负在五五之数,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若是以命相博的话,我必败无疑!”
“当真?!”
裴行俨惊讶问道。
罗士信点了点头:“我从不说谎。”
裴行俨惊惧,他心中本来还有着些许得意心思,总觉得李将军不与自己交手是怕打输了,谁想到竟然连罗士信都自认不是李将军的对手,他立刻便羞臊的红了脸。回头再看李闲时,一脸崇敬。
第二百五十四章且当是酒后狂言
“我都不得不佩服张须陀!”
李闲由衷的赞叹道:“若是换做我的话,可不敢只带十几个亲随就到敌人营地里谈判,就算身边有秦叔宝罗士信这样的虎将,我还是不敢。”
达溪长儒笑了笑道:“安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闲嗯了一声道:“您问吧。”
达溪长儒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措辞:“你日后是不是要取齐鲁两郡?”
李闲想了想点头道:“齐鲁富庶,是为根基之地。日后等燕云寨人马再壮大一些,自然是会取齐鲁两地。”
达溪长儒叹道:“那你不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李闲笑了笑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拿下张须陀?”
达溪长儒点头道:“齐鲁两地之所以显得富庶,便是因为有张须陀坐镇,远近绿林道上的队伍没人能攻进去,不夸张的说张须陀是齐鲁两地的守护神。只要除掉他,齐鲁之地再无良将,若燕云寨人马全力而击的话拿下这两个郡应该没有问题。如此好机会,你为什么不把握住?”
李闲看着达溪长儒认真道:“师父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何故还要问我?”
达溪长儒哑然失笑道:“不听你说说,终究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李闲想了想说道:“为时过早。”
“齐鲁富庶,我确实看着眼馋,若是经营的好那便是真正的立足之地,可现在就想去齐鲁两地确实太早了些。大隋虽然已经如腐朽的巨树即将倾倒,可其兵威还是不可小觑。如今大隋的百万大军还在辽东,趁此机会拿下齐鲁两地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旦咱们杀了张须陀继而拿下齐郡鲁郡,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朝廷必然会调集兵马倾力来攻,以咱们燕云寨如今的实力还扛不住大隋全力一击。”
“以前那些打齐郡主意的,如王薄,孙宣雅,郝建德,石河子,裴长才之流无非是想劫掠一番,也并不敢有占据这两地的打算。一旦有人真的占据这两地,除了朝廷调集来的大军之外还要应付其他各路义军的挑战。”
“现在占齐鲁,还是太早了些。再等等吧,等大隋的根基烂的再彻底一些,到时候莫说绿林道,就算是各卫的大将军,各地的总管,甚至各郡的郡守只怕也会趁乱而起,隋失其鹿,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待那个时候,各路人马谁拳头硬谁说了算,不必再担心朝廷的打击,咱们占着东平郡紧挨着齐鲁两地,不急。”
他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闪烁认真道:“而且,我不想因此而与罗士信和秦叔宝交恶。他们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将才,若是日后能得到他们二人相助,咱们燕云寨将如虎添翼。”
达溪长儒笑道:“说来说去,最后这句才是真正的理由!”
李闲笑了笑,喝一口酒后叹道:“一城一地易得,一良将难求。”
他低声道:“若是将齐郡和罗士信秦叔宝相比较让我选择,我宁愿不要齐郡也不想与他们二人失之交臂。”
达溪长儒点了点头道:“如今咱们燕云寨不缺精兵但缺强将,说起来铁獠狼,洛傅,东方烈火他们几个,领一营兵马已经是其最大的能力了,论武艺,他们几个人勉强上得了台面,可论兵法战阵称不上将才。说起来,如今咱们燕云寨可堪大用的倒是只有雄阔海,牛进达,刘黑闼三个,你虽然让陈雀儿为水军之主将,可按我来看,陈雀儿其才也不足以当此重任。”
李闲没有说话,但他心里知道达溪长儒说的没错。现在五行大营的五个都尉,除了雄阔海之外其他四人都出自血骑和铁浮屠马贼。当时之所以如此任命,是因为那个时候李闲麾下确实没有将才,而且这四个人也都是心腹。可从能力上来说,铁獠狼还好些,东方烈火,朝求歌,还有洛傅三人大局观都差了些。倒是如今陈雀儿手下的牛进达和刘黑闼两个人,颇有见地。
算来算去,五行大营五个都尉,倒是只有雄阔海确实算得上将才。
达溪长儒笑道:“那裴行俨虽然看起来有些憨傻,但从小就随其父征战,见多识广而且勇武过人,可堪一用。”
李闲点了点头,笑了笑像是自语般说道:“会有的,都会有的。”
……
当夜张须陀等人并没有急着离去,虽然这次来见李闲极有可能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给他按上一个私通反贼的罪名,可因为罗士信的缘故张须陀却不得不来。按理说,罗士信不过是他的下属,他没有道理因为一个下属而犯这样的错误。即便罗士信再坚持他也无需妥协,可他知道即便自己不来也拦不住罗士信。拦得住人也拦不住心,就算他下令将罗士信绑起来,那也不过是让两个人离心离德再也不复以前的情义。
整个齐郡,只有张须陀自己知道罗士信的身份,就连秦琼也一直以为罗士信是个放牛出身的苦孩子,因为以秦琼之仁义不会怀疑罗士信亲口所说的话,虽然这谎话漏洞百出,单单是一样就已经让人生疑。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整日放牛,哪里能练得出这样一身本事?普通百姓家根本就用不起那一条长槊,也请不起善于使槊的师父。
但秦琼从来没有问过罗士信,因为他知道,等到了时候罗士信自然会告诉自己,他如今刻意隐瞒也必然是逼不得已。
正因为张须陀知道罗士信的身份,他才会冒着被人弹劾的危险与其一路来见李闲。他怕的是万一罗士信受到那燕云寨贼人的蛊惑留下不肯回去,那就真的不好交代了。罗士信为人重义,但凡被他认做是兄弟便会倾心相交。张须陀还真怕万一李闲强留下罗士信,那样的话他与罗士信的父亲就没办法解释了。幸好他与齐郡郡守裴操之关系很好,裴操之也深知齐郡离不开张须陀的道理,而且齐郡百姓官员都对张须陀敬重有加,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有人借此机会向朝廷告密。
而张须陀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在燕云寨的人马中见到达溪长儒。
两个人相谈半夜,慢慢的话题从弘化当年那一战便转移到了如今大隋的腐朽。在达溪长儒面前,张须陀也没必要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半夜畅谈,他总算也将这几年来淤积在心中的怨气都抒发了出去。
能见到达溪长儒,这是这次与李闲会面最大的收获。
这是令他欣慰的事,令他心忧的则是,连达溪长儒这样真正的名将都愿意辅佐那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愿意忘记自己之前的辉煌甘愿在幕后出谋划策,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是如何让达溪长儒这样的人都能甘心追随的?若说他义气,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理由。
少年人重义,确实会被人尊敬。
可达溪长儒这样的人,已经看透了世间沉浮怎么会如此肤浅?
他心忧于大隋这座大厦将倾,心忧于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守护齐郡,心忧于这天下百姓何日才能安稳太平。
与达溪长儒一番深谈后,虽然说出了心中一些淤积的烦恼,可那种短暂的畅然却无法遮挡住他心中深深的忧虑。
这一夜,张须陀彻夜无眠。
后半夜的时候,见他帐中的灯火还亮着,秦琼披了件衣服出了自己住的军帐打算去看看,才出门,就看见罗士信也拎着一袋子酒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同进了张须陀的军帐。
……
“将军怎么还不休息?”
罗士信在胡凳上坐下来,将手中的酒袋子递给张须陀笑着问道:“要不,我和秦大哥再陪您喝几杯?”
张须陀一脸慈祥的看了看罗士信又看了看秦琼,笑着点了点头:“可惜,有酒无菜。”
罗士信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何须跟那燕云寨的大当家客气,咱们三个人就算在这里白吃白喝再白拿,难道还能吃穷了他?”他也不问张须陀是否同意,直接到了外面找来巡逻的李闲特意派来的亲兵,让其帮忙去弄一些酒肉来。李闲安排的亲兵是为了防范自己手下士兵和张须陀等人有所冲突,也是为了方便罗士信他们有什么需求。
很快,李闲的亲兵便端着满满的一大托盘肉食走了进来,笑着对罗士信等人道:“将军吩咐过,所以这酒肉一直备着。肉还是热乎的,刚好下酒。”
罗士信笑道:“我就说,安之不是个小气人。”
李闲的亲兵将酒肉放下后便转身离去,一直到了距离军帐几十米外才站住按刀戒备,张须陀点了点头道:“这燕云寨的大当家倒也是个磊落之人,不然只需让他的亲兵在门口不远处站了,咱们三人想说什么也都要顾忌着。”
秦琼笑道:“依我看,那李闲倒是做不出这般小家子气的事。”
张须陀喝了一口酒,沉默了一会儿问秦琼道:“叔宝,好像你对这燕云寨的大当家也颇为推崇?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你嫉恶如仇,这几年来死在你手里的反贼多如牛毛,从不曾见你对一个反贼的首领有什么好感。”
秦琼微微怔住,自嘲的叹了口气道:“或许是因为这一年来见过太多让人无话可说的龌龊事,什么是贼,我已经难以分清了。况且这燕云寨的大当家也不是和王薄张金称那些人一样的,他不侵扰百姓,不屠害良善,我听说还在东平郡分良田给百姓,由他们燕云寨来出粮食种子,而且收的赋极低。说起来……倒是第一次让我觉得反贼也有仁义之人。”
张须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凄苦。
“大隋,这是怎么了?”
他抹了一把下颌上流下来的酒,感觉满嘴都是苦涩:“这才三十年啊,短短的三十年,大隋怎么腐朽到了这个地步?”
罗士信默然,喝了一大口酒,看着那一大盘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肉食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秦琼叹道:“若是一年前,我自己或许都不会相信,我会和一伙反贼坐下来吃酒,而且心中居然没有几分负罪。”
接下来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三个人喝酒,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直到所有的酒都被他们三人喝完之后,罗士信起身打算再去要酒却被张须陀拦住,他看着自己最欣赏最爱护的两个手下,忽然说了一句让他们二人心惊不已的话。
“若有一日我身死,朝廷不仁,你们两个……就自己寻个好出路吧,这大隋……已经无力回天了。”
秦琼和罗士信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张须陀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须陀看着两人惊诧的样子,笑了笑摆手道:“我老了,你们还年轻,这天下再乱终究还是要太平下来的,你们两个跟着我这么久,心性如何我还能不清楚?叔宝忠厚仁义,士信直爽,你们两个都不是心狠手辣能用阴谋诡计的人,所以无法自己成就大事,大隋就要完了,真的要完了,你们两个记住,要选,就要选一个真正能成就大事的人来辅佐,以你们的本事将来封侯拜将轻而易举,说不得能再创一个世家出来!待我死后,你们也不必再守着这腐朽的大隋。”
他忽然笑了笑,一脸苍凉:“且当我酒后发狂吧,我这一生,从没有如今日这般轻狂过,我能看着大隋一统天下,想不到或许还能看到它消亡无形……”
第二百五十五章神棍(一)
黄河两岸四月间,正是天气最舒爽的时候。三月间还有几分倒春寒,偶尔一夜春风还能如刀子一般吹过让人缩进被窝中瑟瑟发抖。四月里阳光明媚野花遍地,富户中人脱去厚厚的冬衣换了一身飒爽春装还能在离家不远处踏春游玩,远处是不敢去的,万一遇到哪个山寨的强人说不得就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富人有富人的享受,穷人也有穷人可怜的欢乐,就因为天气转暖他们的心情也能变得好一些,毕竟没有冬衣御寒的他们能熬过冬天已经实属不易,如今最起码暂时不必发愁身上的破衣烂衫挡不住北方席卷而来的白毛风。
至于如何填饱肚子,如今荒野中的野菜放进水里煮一煮热乎乎的喝下去便能扛半日,比起冬天的时候一块讨来的冷硬馒头也要啃三天要强的太多了。只是遍地的杂草中也说不得有几棵看起来翠绿馋人的野菜带着毒,所以这个春天究竟有多少人因为误食毒草而死谁也说不清,可是官道两侧的尸骸就摆在哪里,慢慢的腐烂变臭。
济北郡是黄河南岸最荒凉的一个郡了,原因无他,因为知世郎王薄在这里,他的队伍经过任何地方都会如蝗虫过境一般,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随着知世郎手下的人马越来越多,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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