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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知白)-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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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医想将李闲左肩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拆开来看一下,可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被李闲身边背负巨刀的护卫一脚踹翻了出去。那护卫将背后的巨刀解了下来握在手里,遥遥指着跌倒在地的御医冷声道:“再敢靠近一步,立斩不赦!”

裴寂苦笑着摇头,心说这下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护卫手里的环首刀,心说就是这柄大刀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啊。

“御医只是想为燕王检查伤势。”

裴寂上前一步解释道。

斜靠在椅子上支着下颌闭目养神的李闲缓缓睁开眼,摆了摆手示意聂夺不要冲动。

“孤的伤口已经处理过,没必要再拆开来。如果仅仅是为了给孤治疗伤势,那就免了吧。如果是皇帝派你们来检查我是不是装作受伤的样子,那么孤倒是不介意让他看看。”

“臣不敢!”

御医惶恐的说道。

“殿下”

裴寂轻声道:“您知道的,陛下绝不会有这个意思。”

李闲忽然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几具尸体问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那几具尸体不是密谍假扮的,而是真正的刺客。

所以李闲现在其实很开心,他本可以轻易的躲过刺过来的那一刀,但他没有,而是故意让刀子在自己肩膀上划出一道口子。五个刺客配合出手,显然在一起训练了不止一天。而久经战阵的李闲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五个人的配合正是大隋府兵临兵作战的时候经常使用的五人梅花小阵。

长安城里果然有的是傻子。

他在心里笑了笑,格外畅然。

第六百四十四章一个一个去问

李闲的脸色很平静,和裴寂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淡然若水,甚至眸子里也看不到一点愤怒,可他越是这样平静,裴寂心里的担忧就越是强烈。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平静下面有一团爆裂炽热的火焰生在逐渐升腾。

“伍云召,你来向裴寂大人说一下。”

李闲指了指那五具刺客的尸体说道。

伍云召应了一声,缓步走到那些尸体旁边说道:“这五个人,百姓装束,包裹里藏了刀子,不是军队的制式横刀,我查看了下,也不是大唐三大工坊做的兵器。他们身上的衣服普通至极,便是里面的衣衫也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裴寂嗯了一声,心里踏实了一些。只要证据不足以引向大唐的军方,不足以引向朝中某位大人物就好办。

“但是他们出手的时候的配合,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只有真正在沙场上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人,才会做到如他们那样娴熟狠辣。他们的手上都有厚厚的刀茧,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五个人都是军武出身。”

伍云召继续说道:“当然,常年用刀的人未必就是军人。”

他蹲下来将其中一个士兵的裤子扒下来,指着那死尸的两条腿说道:“这是常年骑马的人才会有的痕迹,这人的身上最少有四五处伤势,其中有三处箭伤。如果他不是军武出身,我很难想到为什么身上会有这样多军人才有的痕迹。”

“虽然他们的服饰,兵器都没有留下马脚,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出身军方的事不可否认。”

裴寂只觉得一阵头大,忍不住出言说道:“说不定是军队里遣散回去的老兵,不一定现在还是军人。也有可能是叛军的漏网之鱼,当然,也可能是常年劫掠的马贼。”

伍云召点头道:“大人分析的有道理,但凭借他们五个人的身手和配合,如果没有犯过重罪的话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会舍得将他们遣返回家。至于马贼……长安城里如果出现马贼,那么我觉得有必要问问,方圆二百里之内大唐官军最少清剿过四次,为什么还有漏网之鱼?大人的第二个假设倒是很有道理,他们极有可能是叛军的漏网之鱼。”

“这些不重要。”

李闲摆了摆手道:“孤现在只是在想,长安城里是谁容不下孤?”

“长安城是陛下的长安城,陛下倚重殿下您,这长安城中怎么可能有人敢容不得殿下?”

裴寂语气认真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太恶劣卑劣了些,陛下已经严令刑部的人追查。殿下请放心,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捕获真凶。陛下自然会给您一个公道,绝不会让你在长安城里受了委屈。”

“刑部的人?”

李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独孤学问道:“你既然是刑部尚书,想来断案定然是一流的。那么孤问你,你觉得这些刺客的身份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独孤学沉吟了片刻说道:“下官以为,刚才伍将军分析的极有道理。长安城里不可能有马贼,军队中更不会也更不敢有人对您有这样大的仇恨。所以,下官也觉着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叛军余孽,至于他们为什么行刺殿下您,下官一定会尽快查清楚。”

“那你告诉孤,你查清楚需要多久?”

李闲声音平静的问道。

“下官不敢保证……”

独孤学肃然道:“但下官可以保证的是,务必尽心尽力的侦破此案还殿下您一个公道。下官虽然才刚刚接任刑部尚书,但对刑名上的事也还算擅长。若是殿下信得过下官,给下官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

李闲微微皱眉道:“你用半个月的时间去追查,先不说成功与否。孤只想问你,这半个月间长安城十几座城门会不会关闭不开?如果不会,那么幕后的主使之人会不会逃出城去?孤没时间在长安城里再待上半个月,所以这件事就不劳动刑部的人了。”

他缓缓起身,缓步走向门外:“孤不会嫌麻烦,孤打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问过去。”

“殿下!”

裴寂大惊,连忙上前拦在李闲面前道:“陛下还请您入宫一趟的。”

“等孤问完了事情,自然会进宫里去见皇帝。”

他回身看了一眼然后极认真的说道:“孤身边只有这些侍卫,太少了些,所以孤需要快一点,需要去问的地方又太多了些,所以孤必须抓紧点时间。”

“刀可在?”

他问。

抱着黑刀的青鸢回答道:“刀在”

“剑可在?”

凰鸾立刻回答道:“剑在!”

李闲点了点头道:“那好,孤便用刀剑去问。”

……

“陛下!陛下!”

长安城戍卫将军,谯国公柴绍和郯国公张公谨快步走进御书房,两个人几乎同时躬身行礼,性子稍显急躁的柴绍语速很快的说道:“城北三十几里外的燕云军忽然全军开拔,马步人马不下五万直奔长安而来。其中大约五千精锐轻骑脱离大队人马,全速往西内苑城门方向冲了过来。”

郯国公张公谨道:“臣已经调集城防守军,从各门抽调精锐赶赴西内苑城门助防。”

“臣也抽调了万余人马赶赴西内苑。”

柴绍垂首道。

“怎么会这么快!”

李渊脸色一变,猛的站起来问道:“是谁出城去向燕云军报信的!”

柴绍道:“燕王遇刺之后,他手下十八个青衫刀客立刻便有四人分别从四个城门出去,因为事情太突然,所以城门守的军兵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臣奉了陛下的旨意火速下令不许任何人出城,但还是慢了些许。”

“臣倒是拦住了两个……”

张公谨叹了口气道:“但于事无补。”

“让燕王立刻进宫来,就说朕有要事要找他商议……等下,朕亲自去找他。”

张公谨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如果陛下打算亲自前去的话,倒是应该快些……裴寂大人派人送来急报,燕王带着护卫,让人捧着陛下赐给他的免死金牌,直接往萧瑀大人的府邸去了。”

刚刚猜到御书房里没多久的萧瑀脸色大变,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担心什么来什么!”

李渊咬了咬牙问道:“刺客的身份查明了没有?独孤学怎么说?”

柴绍的脸色极不自然,有些担忧的说道:“独孤大人查看过尸体,可以确定刺客都是军武出身。他怀疑,刺客是藏匿起来的叛军余孽。”

“余孽?”

李渊忍不住大骂道:“三万多颗人头在西内苑城门外砍了足足有六七个时辰,哪里还来的叛军余孽!朕只是想不明白,朝中怎么就那么多白痴!”

“臣请陛下做主。”

萧瑀看了李渊一眼后垂首说道:“这件事,属实与臣没有一丝关系。臣虽然愚钝,却不敢蔑视国法,不敢无视天威,而且臣除了家中护院之外没权利调动一兵一卒。臣请陛下做主,护佑臣家宅安宁。”

“朕知道不关你的事,但朕更想知道是谁惹的事。若是查出来,朕必将其碎尸万段!”

这句话太狠了些,御书房中的几个人都是脸上变色。也不知道怎么了,张公谨忽然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柴绍,随即发现柴绍的脸色似乎显得尤为惨白。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但又注意到了柴绍的眼神一直看着御书房门外,张公谨顺着柴绍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脸色憔悴依然还穿着素服的平阳公主李慧宁。

“父皇,是不是有人要杀安之!”

李慧宁跑进来急切的问道。

“朕正在与朝廷重臣商议国事,谁让你随意闯进来的?!出去!”

李渊皱着眉头说道。

“父皇……”

“出去!”

李渊手指着门外低声嘶吼了一句。

李慧宁咬了咬嘴唇,转身往门外跑了出去。

“成何体统!”

李渊看着她的背影骂了四个字,然后看向张公谨道:“你亲自带兵出城,将燕云军的人马拦住。若是他们敢硬闯,那就下令放箭!就算李闲被人行刺,国法家规,也轮不到他们来出头!柴绍,你带兵守住玄武门,但凡有人没有旨意进宫的,杀无赦!”

“这样……”

张公谨犹豫了一下,本想劝说几句见李渊的脸色实在吓人,所以便没有说出口。他心中担忧,这样会不会将燕王李闲的怒火彻底激发出来?

……

“萧瑀可在?”

萧瑀府邸门口,李闲脸色平静的看着守在门前的几个萧家仆从问道。

“我家大人不在。”

虽然不认识李闲,但那几个仆从也知道来的是大人物不敢怠慢,看起来这人极没有礼貌,他们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虽说宰相管家,天子近侍,这样的人比起身上有功名的人还要跋扈些,可那要看他们面对的是谁。李闲虽然没有穿王服,但他身边可站着一个穿紫衣的朝廷大员!而且这穿紫衣的几个仆从还都认识,分明就是纳言大人裴寂!

“萧大人在宫里,我已经跟您说过了。”

裴寂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总要亲眼看过。”

李闲举步往上走,几个仆从连忙拦住客气的说道:“府里出了事,不方便见客。”

“孤不是客。”

李闲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那几个仆从就都往两边飞了出去。聂夺出手如电,三两下便将那几人全都击倒在地。皇甫无奇正在院子里,听见响动急忙往外赶,才到门口就看见李闲硬闯,连忙迎上去施礼道:“下官皇甫无奇见过殿下。”

“原来你便是皇甫无奇?”

“下官是。”

“萧瑀可在家里。”

“不在。”

“嗯……斩了。”

李闲丢下两个字,扭头就走。

“不要!”

裴寂急切大喊,哪里还来得及。以皇甫无奇的身手竟然没做出反应,被聂夺手起刀落斩了头颅!若是真要交手,聂夺虽然稍胜一筹,但绝不会如此轻易简单的杀了他,奈何皇甫无奇根本没有想到李闲会明目张胆的下令杀人!

李闲看都没看一眼,缓步走向远处:“去兵部。”

第六百四十五章原来是你

毫无理由,毫无借口,毫无根据,粗暴简单野蛮的杀了一个朝廷正四品大员,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显得太荒谬也太让人震撼了些。谁也没有想到李闲会如此的不懂规矩,就好像一头从深山老林中出来冲进城里的猛虎,将规矩制度全都撕扯成了碎片,根本就不顾及城中有不少人拿着刀枪擎着硬弓,似乎算定了那些渺小的人根本就不敢举起刀枪拉开弓弦。

李闲缓步而行,身后十几个青衫刀客跟在后面。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换了一身衣服看不出来身上有伤。他的脸色平静,步伐平稳,也看不出来有怒意。但毫无疑问,此时的李闲在很多人眼里就是那头进了城依然带着狂傲野性的猛虎。

裴寂早就让人赶去皇宫和兵部报信,李闲走的并不快似乎不介意裴寂让人通报消息。而此时从太极宫冲冲出来大队的禁军已经赶到了兵部大门口,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几排。但皇帝特意吩咐过,这些禁军士兵身上都没有带着兵器,而是每个人手里都擎着一面巨盾,犹如在兵部门口建起来一道厚重的城墙。

兵部衙门里的官员一个个胆颤心惊,燕王遇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刺客是军方的人,暴怒的燕王已经斩了一位刑部侍郎。没有人怀疑,如果他到了兵部得不到一个想要的消息的话,他也会在兵部留下一片血迹。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急匆匆出门进了太极宫,躲进宫城里心里还在打鼓。

兵部里留下的一群员外郎,郎中全都人心惶惶,就算外面堵了一道兵墙他们心里依然无法平静下来。正四品的朝廷大员说斩就斩了,这燕王到底多大的胆子?根本无视皇权国法,谁也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真就敢想到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谁拦着就杀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皇帝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裴寂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皇甫无奇的被斩说实话真把他给吓坏了。李渊自太原起兵,裴寂也是领过兵的人,杀人的事也见的多了,可毕竟那是在战场上厮杀,你不杀敌人,敌人必要杀你。但这可是在大唐的都城长安,大唐的一位领兵王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一位正四品的官员。

他不是很了解李闲,之前李闲给他的印象是个淡然平静的年轻人,写得一手好字,也能做一手好文章。看起来有些书卷气,比身上的杀伐之气似乎还要浓一些。但今天裴寂总算是看到了这书卷气遮掩下的另一面,那是一种沉默中却让人不敢逼视的森冷杀意。

太极宫里应该已经做出了决定,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几位高官也躲了出去。刚刚回到裴寂身边的亲信低声对他说了一遍,告诉他皇帝已经动身准备亲自去兵部门口等着,这让裴寂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前面李闲的背影,心说任何人的脸面都可以不给,但皇帝的脸面你总是要顾及一下的吧。

可就在他刚想到这里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李闲忽然顿住脚步,然后扭头拐进一条小巷子。

“去城防军兵备衙门。”

裴寂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我的祖宗唉,赶紧吩咐亲信赶去兵部那边报信。只是此处距离城防军兵备衙门已经没多远了,拐过前面的小巷子再走半条街就是兵备府的正门。李闲闲来无事整日在长安城中漫步,对道路的熟悉情况就连裴寂都有些汗颜。

裴寂看着李闲轻车熟路的走向兵备府衙门,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燕王每日在大街上闲逛,真的是闲逛吗?他是不是从进城那天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如果一个人连闲逛都带着这样令人窒息的目的,那么他真的仅仅是想杀几个人立威?

想到这里,裴寂立刻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急匆匆赶到兵部门口的李渊才站稳,裴寂的亲信就赶到了这里。听说李闲带着人转去兵备府衙门,李渊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张公谨,带三百骑兵去拦着他,朕倒是要问问,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郯国公张公谨连忙应了一声,带着三百骑兵风一样冲了出去。虽然从出事到现在才过去短短的两个多时辰,但朝中百官全都知道了这件事。凡是身上有军职的人全都急了,纷纷派人去查手下是否缺了士兵,尤其是身手极好的老兵,极有可能是旅率校尉一级的军官!万一刺杀燕王那五个人是出自自己军中,他们不敢想象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

城外有数万燕云军精锐,燕王麾下还有二十几万百战雄兵,为了平复他的怒火,陛下必然是要大开杀戒的。现在这个时期,就连陛下也不敢真的对燕王怎么样。谁要是摊上这件事,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做什么?

……

长安城防兵备衙门乱了套,两位掌兵的国公都不在,下面的几个郎将全都急了,派人去军营中调查有没有缺了人手的亲信还没有赶回来,万一李闲带着人前来问责他们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各营兵马都在集结清点人数,就连急匆匆从各门抽调出来往玄武门方向赶路的军队,也是一变跑一边清点士兵。李闲往兵部走的时候,各营中早就开始忙乱起来。等李闲缓步走到兵备府衙门门前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文案官员火烧火燎的从门外站着的士兵人缝里挤了进去。李闲看着兵备府衙门戒备森严的样子,心里忍不住觉着好笑。

如果不这样逼一逼长安城里的人,包括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那些人真的看不清楚现在什么局面,现在也有必然让所有人都清晰的认知到大唐的皇帝并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虽然他在李闲面前表现的足够强势,但他做的戏在李闲眼里显得格外拙劣不堪。如果李闲不是先见过老甄,不是先知道那个故事,不是先知道自己长相与她有七八分相似,说不得对李渊的谎话就信了几成。

但可惜的是,李闲知道自己的长相就说明了太多问题,李渊从看见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只怕就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派人赶去陇右调查。他对李闲表现出来的种种,都不过是因为李闲现在的实力太强。就算李渊再装腔作势,大唐现在兵力捉襟见肘的局面也不可能改变。他除了以一位父亲的身份来压李闲,还能如何?

往兵备府衙门赶过去的李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便将那件事说明。就算李闲并不是如他最初时候预料的身份也没关系,因为他以为李闲不知道。他以为,李闲只知道是他的儿子,却并不知道这个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分量。李渊以为李闲不知道而他自己知道,所以到了现在还在打算用父子之名和许一个极大好处来约束住李闲。

只是这件事一旦公开,皇帝的名声必然受到影响。一个嫡子出现,代表着将来皇位的继承人选又有了新的选择,秦王造反是事实,燕王功劳巨大也事实,只要这事李渊不得不公开,朝臣立刻就会变得不安起来。

但现在李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想不到如何去安抚李闲。如果大唐现在兵力雄厚,如果不是李世民造反更加削弱了国力,李渊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妥协。

他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如果真的是军队中大将策划了刺杀李闲的事,自己该如何决断?杀大将平熄李闲的愤怒,这样做似乎无可厚非,毕竟局面所迫不得不如此。可这样一来皇帝的颜面何存?如果不杀大将,不杀重臣,如何能将这件事解决?

只能用认亲的事来拖住李闲发泄杀意,然后再给他一个名分地位,就如对待李世民那样将他抬起来,甚至可以抬到继承人那个高度去。只要过一二年,大唐的局面缓和下来,东都王世充解决掉,南边荆襄的萧铣解决掉,河北的窦建德解决掉,大唐能抽调出来的军队就能充分应对危局。

李闲!

在李渊心中早就是一个必然要杀的人!

但现在不能杀,只能拖着。拖到大唐将所有外敌都踩死,然后再来想办法对付李闲。这个过程不会太长,快则一二年,长则三五年……大不了让他做二三太子,这已经是李渊最坏的打算了。

这打算就在李渊自己心里,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告诉。

他需要的是世间,他不知道的是,李闲也需要世间,而且李闲需要的时间似乎比他需要的时间要短一些。李闲亲自进入长安城,就是来争取这个时间的。如果李渊不是打算将他调往荆襄,他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如果李渊老老实实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李闲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

张公谨带着三百骑兵赶往兵备衙门,半路上忽然想到,此时整个长安城的所有军方的人都被李闲调动了起来,只怕就算是兵部下令清查士兵人数,下面人办事的速度也没有今日这般快。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出不少吃空饷的蛀虫来,一念至此张公谨竟是哑然失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自己怎么还有心情想到这个。

他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些许,等他赶到兵备衙门门前的时候,李闲已经到了。几个长安城防军的郎将躲在士兵组成的人墙后面正在愁眉苦脸的对李闲说着好话,一个个死了爹似的满脸惶恐不安。

之前跑进衙门的文案带回来一个极不好的消息,谁也没想到漏子真的就出在了兵备衙门里。

看到张公谨赶到,一个郎将急忙迎过去在张公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公谨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下意识的看向李闲竟是吓得手都抖了起来。他害怕的不是李闲,而是震撼于怎么会是这个人!

瞬间,张公谨的心里就好像坍塌了一座大山般。

“殿下……”

他举步走向李闲,躬身施礼道:“请给末将一点时间,最多一个时辰必然给您一个答复。”

“一个时辰?”

李闲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道:“好,孤就等你一个时辰。”

恰在此时,忽然从街口转过来一队人马,为首那人穿了一身银甲,手持一条长槊带着数百精骑风一样卷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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