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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知白)-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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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心中不安又问了几句,曹旦不耐道:“陛下若是不肯信我,也便不要问东问西了!我率军千里迢迢而来救援洛阳,陛下倒是怀疑我大夏皇帝陛下的好心!罢了,我这便率军回去,洛阳城安危与否与我何干?!”

王世充吓了一跳,真怕曹旦就这么离开。此时他的大郑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窦建德是他唯一的强援。若是再得罪了窦建德,那他的大郑国只怕真的就要灭亡了。再说曹旦还带来了粮食,这句话对于洛阳城城里的人来说这简直不亚于天籁之音!

“朕这就让人开门!”

王世充连忙说道:“请曹将军稍等片刻!”

曹旦笑了笑,回头看向身边那人谄媚道:“东方将军,成了。”

他身边那魁梧的汉子,正是达溪长儒麾下的将领东方烈火!

……

就在曹旦在东城等待开门的时候,三五个浑身是血的人骑着马冲到了南城最西面的白虎门外。为首的人仰着头大声喊道:“快开城门,我是单雄信!”

守城的士兵仔细看过去,只看到那人身上被血泡透了全都是红的,根本分辨不出面貌,倒是看身材极像单雄信。守城的郎将王寿不敢大意,派人坐吊篮下去确认。确定是单雄信之后王寿大惊失色,连忙让人开城门将单雄信等人接了进来。

“陛下何在?”

浑身上下全是伤的单雄信急促问道。

“陛下正在东城,刚才来了一队人马打着大夏的旗号,据说领兵的乃是夏国上将军曹旦,攻克了兴洛仓之后赶来驰援。”

“不好!”

单雄信惊呼了一声,急促道:“快去东城告诉陛下,那曹旦是假的!夏军在楚风亭全军覆没,来者必然是燕云军假扮的!”

王寿脸色大变,转身就往城下跑去。

“等下!”

正在这个时候,刚刚被王世充升为尚书右仆射的段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此处,他冷笑着看了单雄信一眼,冷声讥讽道:“单雄信带了一万雄兵出城,怎么自己一个人逃回来了?你说夏军是假的,难道是害怕自己战败被陛下责怪,故意宣扬燕云军势大?”

他冷哼一声道:“单将军!你莫不是忘了,燕云军大部都在东郡和夏主激战,此间哪里来的燕云军大队人马!”

“依我看……你是不是出城之后做了什么龌龊事,损失了人马这才胡言乱语的?单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当日你不是也这样劝我的么?何必编排这谎话来吓唬我们,你居心何在!”

单雄信一窒,猛的抄起长槊刺向段达。

“你这匹夫!”

段达向后急闪,单雄信断了一脚无法追赶,他跌倒在地,仰天大哭道:“小人,匹夫!大郑将毁于你这贼子手里!”

“大郑……”

段达冷冷笑了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也就你这白痴蠢货,还在为王世充那厮卖命!”

宫城中,禁军将军苏茂伦回身看了一眼宫城那巍峨的太极殿,忍不住摇了摇长叹一声:“陛下……非臣不愿尽忠,奈何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段达他数月之前便找过臣,臣不敢也不愿,可是今日……臣必须有所决断了。”

他面容悲切,缓缓的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数百名禁军冲进皇城,没多久,王世充的妻儿后宫嫔妃全都被拿下,捆成了粽子一样。

苏茂伦看着那呼喊之处,喃喃自语道:“段达,你若是骗了我,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第六百九十五章天不在你这边

大明宫的建造速度在李闲来过一次之后又重新恢复了过来,白发苍苍的工部尚书宇文恺颤巍巍的走到已经竣工的含元殿前面,工匠正在做最后的整修,他看着面前这座巍峨的大殿,嘴角上带着满足骄傲的笑意。

扶着仆从的手,他就在大殿前面的高台上席地而坐。

“大人,您今天好像很高兴。”

仆从站在他身边问。

宇文恺笑了笑,将身子缓缓的转过来背对着含元殿:“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长安城,临死之前我能看到大明宫建成,我怎么能不高兴?”

“燕王殿下说过,您年纪大了,平日里就在家多休息的好,反正大明宫的建造已经差不多就要结束,剩下的事,有下面人监督着就行了。”

“善始善终”

宇文恺微笑着说道:“建长安城,建洛阳城我都没有如此费心过,这一片宫城可以说耗尽了我一生所学……人生一世有此佳作,我知足。既然这把老骨头还有力气,那就从头至尾看着大明宫建造完成。大明宫建好,我这一辈子也算完满。”

“大人不要总说这样的话,您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呢。”

仆从劝慰道。

“哈哈!”

宇文恺笑道:“你这话说的虽然一点也不漂亮,还虚假,但我爱听……人是越老越怕死,越舍不得死。总觉得多活一日也好,多看一眼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也是满足,可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伦常,人说七十古来稀,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奢求?更何况,别人老了期盼多活一日,是因为他们还有未了的心愿……我建了大明宫,志得意满!”

“好一句志得意满!”

一句赞叹之声从侧面传来,宇文恺转身去看随即连忙起身。从含元殿一侧走过来的接了一句话的,正是燕王李闲。

“坐着别动!”

李闲走过来扶着宇文恺,然后挨着他的身子也在地上坐下来。在他身后跟着的一众燕云军将领互相看了看,随即微笑着走向一边。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大明宫了?”

宇文恺问道。

李闲笑了笑,招了招手要过来两壶清酒,递给宇文恺一壶,自己拔开盖子喝了一口:“前几日你上奏折说含元殿建成,孤便想过来看看,但连着几天大雨,东都那边又有战报送过来,孤不得空,今日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了忽然想起,就带着他们过来看看。”

两个人挨着肩膀坐在地上,背对含元殿,俯视长安城。

“东都……殿下要收复东都了?”

宇文恺有些激动的问道。

“总是要收的。”

李闲笑着说道:“拖的日子已经够久了,东都不平,不好对河北动兵……说到这个,宇文恺……有人说孤穷兵黩武,你以为如何?”

“臣……”

宇文恺张了张嘴,却没有接口继续说下去。

“你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怕什么?”

李闲笑着说道。

“呵呵……是啊,臣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怕什么……臣算是经历过两朝四代君主的老家伙了,看的确实多了些。殿下今日想到问臣这个,臣就把这些年看清的没看清的事都说说……说到穷兵黩武,其实大隋高祖文皇帝在位的时候,有人这样说过,大业皇帝在位的时候,也有人说过。可说这话的人倒是沽名钓誉自作清高的多些,真正在朝中为皇帝所倚重的朝臣,反倒没几个会说说出口。”

“大业末年,杨广三次征伐辽东……第一次惨败,第二次无功而返,第三次根本就是做做样子……可那些重臣没一个说皇帝穷兵黩武的,为什么?”

他不是要李闲回答,所以他很快就给出了回答:“因为帝王对外敌动兵,不管是对谁动兵其实都没什么错可言……错的只是动兵的时机和用兵的策略。如果不是杨广实在太自以为是了些,只怕第一次征辽便会平了高句丽,哪里还会有后面两次?若是第一次便平了高句丽,天下便是又一个局面。”

“多动刀兵,在臣看来不是错,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多动一些,比以后殿下……再动刀兵要好许多。”

他有一句话没有明说,但李闲明白他的意思。

宇文恺自嘲的笑了笑,随即摇头叹道道:“臣还是言不尽实……都这把年纪了,倒是小心怕死的毛病没变。”

李闲哈哈大笑道:“你的意思孤明白了。”

宇文恺笑了笑说道:“若是殿下日后坐在这含元殿里,再整日商议对谁动兵,只怕会有更多的人说殿下穷兵黩武,因为当一些人习惯了安稳,心也就懒了。若是殿下刀兵不停,直到一统天下,日后自然不需要再动什么刀兵,可若是不等一统就坐下来,天下还四分五裂着……时间久了,便是殿下还有雄心,下面的臣子也就都惫懒了,不愿意再动了。他们已经封了高位,得了厚爵,再打也是如此,便没了进取之心。”

“所以,领兵之将……趁着能用的时候多用用,最好。”

宇文恺喝了一口酒,眸子里看似一片模糊却另有深意。

李闲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

“拿下此人!”

段达一边向后急退一边大声呵斥道。

他实在没有想到,已经没了一只脚全身上下不止二十处伤势的单雄信竟然还有余威。他低声说的那句话显然是刺激到了这头残虎,跌倒在地的单雄信竟然暴起,一拳砸在段达的面门上,折断了门牙两颗。

他的拳头被段达的门牙磕破,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之前那一场厮杀,他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

单雄信的身子歪斜了一下,没了脚掌的断腿戳在冷硬的地面上疼的他啊的叫了一声,可他却咬着牙稳住了身子,回身让手下残存的三个亲兵将自己的长槊递过来:“看来才走了两日日,洛阳城里果然还是被小人做了什么手脚,既如此,你我只怕再无见到陛下的机会,便是回到这城里也是死路一条。”

他的语气越来越平淡,颤抖着的手也逐渐稳定下来。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几个便陪着我一道赴死吧。身为军人,怎么能引颈待屠?你们扶着我,一路杀到东城去见陛下……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拦我?”

三个也受了伤的亲兵上来,两个人扶着单雄信的肩膀,一个人提了横刀站在他前面,四个血人表情都格外的肃穆。

“王寿!”

满嘴是血的段达暴怒道:“你还在等什么,还不拿下此贼!”

“卑职……”

城门守王寿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单将军苦战归来,便是要见陛下也没有不妥之处……卑职不好阻拦。”

段达恼火道:“此人分明存了异心,你再不动手,休怪我先让人将你拿下!”

王寿被这句话激起了血性,胸脯一挺道:“陛下面前,段大人要说什么便去说就是,卑职无愧于心,也不敢徇私枉法!”

他转身大声吩咐道:“来人!开路!带单将军去见陛下!”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城中一阵大乱,王寿等人连忙往城内看去,只见一条黑龙已经从东城那边涌了过来。顺着大街,黑龙分身无数钻进每一条巷子里,逐渐蔓延向了全城。

“王寿!”

单雄信大声道:“带兵随我下城,给我找一匹马来!”

“喏!”

王寿回身命令道:“以单将军军令为准,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为数不多的郑军士兵答应了一声,也有不少人面露惧色。

“罢了!”

单雄信冷笑一声道:“何必强求他人……有血性的汉子,跟我去救陛下!想活命的人我也不为难你们,只是莫要忘了脱下大郑的军服跪下乞降!”

这话让很多人羞红了脸,也让段达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

大约不足五百人的郑军,跟在单雄信和王寿身后逆着人流直奔东城方向。大街上迎面跑过来的都是在城墙上协防的百姓,看见敌军入城,一个个吓破了胆子往自己家里逃。这五百多人的郑军队伍,便是在这人流中奋力向前。

只行进了不足五百米,前面黑压压的燕云军精兵已经出现在眼前。

单雄信握紧了长槊,看着面前数不清的敌军,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阵厮杀时候的场景,那一战,他杀了数十名官军,声威大震,如今十年过去……自己竟是有了半头白发。

“杀!”

他猛的一催坐骑,率先冲了出去。

五百余身穿土黄色号衣的郑军,迎着那一头狂暴霸气的黑龙冲了过去。以单薄之躯,竟是要逆行屠龙之事。但……不过是忠于他们自己臣子之心的螳臂当车罢了。

很快,这五百郑军就被淹没在黑色的浪潮中。

宇文士及骑着马缓缓而行,进了城门之后便直接上了东城。在东城城墙上,已经被绑了按住跪下的王世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惊惧,有不甘,还有愤怒。

“扶他起来”

宇文士及吩咐了一声后淡然道:“主公曾经说过,让已经战败了的敌人下跪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小家子气了些,得来的那些许骄傲得意只会让人更加轻狂,况且……他虽然败了,但好歹还是一位帝王。可以杀了他,但不能折辱。”

王世充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问道:“此话真是燕王所说?”

宇文士及点了点头道:“主公还说过,可以宽恕的敌人就不要屠杀,因为这样除了带来降臣的仇恨惶恐之外再无所得,不能宽恕的敌人也不要手软……而且还要杀的干脆果决。”

宇文士及看着王世充一字一句问道:“你可知自己属于哪一类?”

王世充怔住,随即冷笑道:“不过还是想羞辱朕罢了,你不必得意,待夏主大军所至,你必然会被碾为齑粉!”

“呵呵……”

宇文士及笑了笑说道:“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但可悲,还很可笑。你应该说,上天会打雷劈死我的,岂不比等着窦建德来更爽快些?”

他指了指天空道:“可惜……老天也没站在你这边。”

第六百九十六章无憾可死

宇文士及指天的时候,恰好在长安城大明宫里的李闲也在指天。

“天是什么?”

坐在地上的李闲忽然问道。

宇文恺怔住,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该如何回答。李闲这句话问的太过突兀了些,也太过深奥了些。若他再年轻二十岁,哪怕十岁,一定会笃定的回答燕王您就是天。可现在的他已经足够老了,没几日好活,所以他没有必要去做这等溜须拍马的事。可也正因为他足够老了,所以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天,其实不过是百姓的敬畏之心。”

李闲笑了笑道:“对于未知的事物,对于不可控制的东西,百姓们便会心生畏惧,所以才会敬仰。”

“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天是令人敬畏的存在。”

李闲指了指身后的含元殿赞叹道:“你建造的这片宫殿也是。”

宇文恺心中一震,连忙说道:“臣不敢当殿下如此夸赞。”

“不是夸赞,也没什么道理在里面,只是偶然有所感罢了。”

李闲笑着说道:“我应该感谢你,你造了一座让人心生敬畏的宫殿。”

他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宇文恺惶恐的脸色笑道:“你刚才说的没错,你这人啊……一把年纪了还是改不了小心怕死的毛病,孤不是杨广,也没打算试探你什么,只是看着这片巍峨的宫城心中感触。”

“跟我说说杨广这个人。”

李闲岔开话题道:“你在他手下做事的时间不短,对他的了解应该比孤要多一些,深一些。说起来,当初你可也是杨广身边的馋臣……”

宇文恺老脸一红,叹了口气道:“杨广……是个可怜可恨的人。”

提到这个人,宇文恺的脸色有些难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闲想起自己没能亲手杀了杨广为铁浮屠的兄长们报仇,心里的愧疚就再一次不可抑制的钻了出来。

“孤有机会亲手杀了他,却放弃了。”

这句话里的愧疚自责,只有李闲自己知道。

“天下想杀杨广的人太多了,殿下不必感怀什么。除了毫无心机其蠢如驴的宇文化及之外,造大隋反的那么多人,谁都想杀杨广,但谁也不会第一个冲过去举起刀子。宇文化及以为杀了杨广就能站在天下大义这边……他哪里知道,天下始乱以后,人心里哪里还有什么大义在?”

这话说的大胆透彻的多,李闲很喜欢。

“只有大利所趋,没有大义所在。”

李闲笑了笑道:“你这事倒是看得透彻。”

“臣老了,放在十年前这话绝对不敢乱说。”

“老是阻挡不住的,但你还不能死。”

李闲接口说了一句。

宇文恺微微一怔,随即问道:“殿下莫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老臣去做?”

“帮孤建一座陵园!”

“陵园?”

“陵园!”

“在哪儿建?”

“就在长安城里。”

“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思虑这身后事?”

宇文恺道:“这事不能急的,而且城内的好地势都没了,臣虽然老迈但还走得动,愿意为殿下四处走走看看,选一处风水宝地。”

“不是孤自己的陵墓。”

李闲站起来,俯瞰整座长安城,语气有些伤感的说道:“孤能有今日之地位成就,多亏了很多挚友兄长的帮助护佑,没有他们,便没有孤之今日。曾经有人说过,孤是个没有敬畏之心的人……其实错了,孤所敬畏之事,便是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你不必去四处行走,也不必去看什么名川大山……就在长安城里建,这是孤答应了的事。”

“城中建造陵园倒不是不可,只是得容臣细细的查看推演。”

“东都城就要破了,王世充皇宫里的财物运过来之后孤一并拨给你,以作建造陵园所需,孤要记住的不仅仅是活人的功劳,更要记住死人的恩德。”

“臣遵命。”

宇文恺垂首道。

李闲笑了笑,似乎是在自语的说道:“孤心里也有一片天,他们都在天上。”

含元殿门前站立的这个黑袍青年,这一刻如此巍峨。

……

回到天策上将军府,却发现张小狄在书房外面等着。李闲走过去笑了笑说道:“怎么不去屋子里坐着,干嘛非得站在外面等。”

张小狄笑了笑说道:“叶姐姐说,书房是男人的禁地,尤其是一个地位尊崇的男人,他的禁地更不容侵犯。除非是安之哥哥你允许的,否则不能随便进去的。”

“傻丫头!”

李闲笑了笑道:“那我便允许你,以后可以随意进出书房。”

张小狄又道:“也不行的……叶姐姐说,以后你的书房更是女人不能轻易进出的地方。不管你的女人地位有多高,终究是只能站在男人身后的女人,不能想着去你决策国事的地方找你……找你……卿卿我我,更不能想着去插手什么。她说国家之乱,倒是有一部分缘故便在后宫。”

李闲哈哈大笑:“她倒是教了你不少东西!”

张小狄却神色一黯道:“我倒是觉着,最近叶姐姐有些异样,她教我的越多这异样的感觉就越是强烈,我心中总有一种预感,叶姐姐是要走了的。”

李闲的笑容一敛,脸色也微微有了变化:“她说过,想回江南草庐去。”

“她应该留在安之哥哥身边。”

进了书房之后,张小狄给李闲倒了一杯茶说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我越想越是担忧,所以才来找安之哥哥,叶姐姐帮了安之哥哥如此之多,如今天下即将大定,正是她留下来享受休息的时候了……可她为什么偏偏想要离开?”

“她是个心思太细的女子,而且骄傲。”

李闲捧着热茶,看着茶杯里飘起来的缭绕热气叹道:“她经历的事情太多,本来心中的美好全都毁了,或许现在她想离开,便是想保存住这难得的另一份美好。”

“安之哥哥你舍得叶姐姐走吗?”

张小狄问。

“你问这句话,说明你学到的东西还不够。”

李闲握着张小狄的手说道:“其实她之所以离开,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因为考虑到了你……她不是那种被困宫城几乎不能外出的性子,更不想和你来争什么抢什么。这段日子我也一直在想,我到底是该劝说她留下,还是赞同她回到江南去。”

“安之哥哥,如果你不留下叶姐姐,你会想她的吧?”

“会!”

李闲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她之所以选择离开,便是让我对她念念不忘。”

想到叶怀袖前阵子说过的那些话,李闲心里就忍不住一酸。

“我不是一个能耐得住性子,看着自己在你面前逐渐衰老的女人……我更不能耐着性子,在人老珠黄之后苦守寒宫,却等不来你多看我一眼。以后你身边的女人会很多会很美,我又没有小狄跟你的青梅竹马之情,谁知道你会不会将我丢在一个角落里渐渐淡忘遗弃?”

“每日坐在苦寒孤寂的宫城小院里,看梅花开梅花落,看浮云起浮云散……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让我觉着害怕。与其如此,还不如我回到江南草庐去,找个根骨不错的传人,将叶家草庐的手艺传了也算对得起家父。在草庐篱笆墙下种两排蔷薇,浇水养花,垂钓作画,有兴致的时候再去大江南北走走,总比守着空房寂寞清苦要来的舒服。”

当时的叶怀袖骄傲的说道:“我若不走,他日是我在一处苦等你来见我一面。而我若离开,换做是你来想,什么时候再能见我一面?”

她是个骄傲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是。

“安之哥哥你打算让叶姐姐离开?”

张小狄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放心吧。”

李闲笑了笑,紧了紧拳头说道:“她逃不掉的,无论在哪儿她都逃不掉。”

……

“大将军,城中郑国重臣的住所,臣和苏茂伦都派人封了,王世充的家眷也一个都没能走脱,全都捆绑了就在外面候着,若是您想清点一下人数,下官这就领着您过去。”

掉了两颗门牙的段达说话有些漏风显得口齿不清,可脸上的谦卑之色倒是做的极足。垂着身子,低着头,哪里有一点大郑重臣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家养的包衣奴才。

“段达”

“下官在。”

“是你和苏茂伦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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