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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知白)-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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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李闲就想,他自己现在走的路,是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还是……其实在历史上真的有迹可循?

有些事想得越复杂,就越容易使人发疯。

李闲还没有疯狂,是因为他是一个将活下去当成第一目标的人,管他走的是自己的路还是别人的路,都他娘的让别人说去吧。

所以,这些年的生存方式注定了李闲的思想会有一成不变的偏执,也会有狐狸一样的狡猾和狼一样的凶恶。无所谓善恶,全凭一念为之。

救阿史那朵朵,如果真的能阻止突厥狼骑大举南下的话,那么李闲做便做了,没有什么对不起谁的虚伪的负疚。从小就听着岳家将杨家将的评书故事长大的李闲,当发现自己有机会民族英雄一回的时候他又怎么会忍得住不去牛逼一把?这是一种情结,一种在前世憋屈着无法改变什么现状神奇的到了这个时代后却能肆无忌惮释放的情感,这种情感有个听起来极扯淡的名字,不叫爱国,与国无关,叫民族尊严。

生在大隋,即便不认为自己是个隋人,最起码,李闲知道自己还是个汉人。

看起来李闲行事完全没有什么根据可循,其实,在他心里有一个不可逾越的底线。

李闲不是个愤青,他只是个有底线的人。

靠在大树上,李闲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刚才观察的那些白衣人的方位,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猛的从树后弹出来,手里已经赫然多了一张硬弓,就在他腾空而起的那一刻,三个方向的连弩几乎同时扣动了机括,十几支弩箭迅疾而来钉在李闲身后的大树上。如鹰隼般跃起的李闲在半空中一箭射出,箭如流星一般将一名露出行迹的白衣人钉死在地上。

落地之后,李闲猫着腰向前疾驰,连弩突突突的响着,弩箭在他身后不断的擦身而过。李闲的速度快得惊人,冲到下一棵大树前面时猛的蹬在上面,身子高高跃起一个凌空翻身再次一箭射出,羽箭精准的找到一名还在发射连弩的白衣人,箭从左眼窝射了进去又从后脑穿了出来,那人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呼随即向后仰到。

于此同时,洛傅等人则再次开始对因为追击李闲而暴露出来的白衣人展开打击,羽箭精准的飞过去射翻了四五人。

无栾咬着牙,一箭射穿了一名白衣人的喉咙。在那人捂着脖子倒下去的同时,她从树干上滑了下来。几支弩箭钉在她之前藏身的地方,若是再慢半拍只怕已经被人射死。她的脸色惨白,紧紧的咬着嘴唇冲过去,拉着扑倒在地上的阿史那朵朵向树后拖动。几名白衣人看到了她,随即将连弩瞄准了过去。

十几支弩箭接连而来,直奔无栾和阿史那朵朵射去。就在弩箭几乎就要射在她们身上的时候,李闲如一只猎豹一般跃了过来挡在她们身前。向后一脚将无栾踹倒在地,已经换了直刀在手的李闲在自己身前泼出一片刀光。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十几支弩箭竟然被他精准的劈开。接连十几刀,快得不可思议!这一刻,李闲砍到的似乎不是弩箭,而是那些自己练功时候劈开的小木棍。

洛傅等人冲了过来,用羽箭将白衣人压制了下去,护着李闲将阿史那朵朵拖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点子难缠!”

洛傅急促的对李闲说了一句。

李闲点了点头:“你们压制,我过去!”

简短的回答了一句,李闲再次从树后冲了出去。

洛傅等人因为是出来狩猎,所以没带连弩,这种中距离的交锋显然羽箭要比连弩差了一些,七八个人同时发箭将白衣人压制了一下,很快就反被白衣人的弩箭压得抬不起头。而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李闲已经消失在那些白衣人的视线中。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皱了皱眉头,回身低声问道:“那个黑衣少年呢?”

他手下斥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注意。

而此时,李闲蹲在距离他们两个没有多远的一棵大树后面,缓缓而轻柔的将自己的黑色长袍脱了下来,他将身边一名已经毙命的斥候白衣脱下慢慢的穿上。然后将自己的黑袍挂在树后,刻意露出来一角。

他缓缓的退到几米外,忽然指着自己挂黑袍的地方低喝了一声:“在那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几名潜藏在雪地中的白衣人几乎同时对黑袍射出了弩箭。李闲嘴角一抿,顺势滚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白衣人身边。

“射中了吗?”

李闲低声问那人道。

那人想也没想的回答道:“应该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李闲也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中了还是没中。因为,在他开口的同时,李闲的匕首已经没入了他的咽喉中。捂着那人的嘴,李闲伏倒在雪地中。很快,雪就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就这样,李闲悄悄的解决掉了三四名白衣人,然后缓缓的接近了那个装束略微有些不同的斥候首领。

就在李闲到了他身后,举起匕首准备刺下去的时候,那人忽然猛的一转身,连弩应声而出射向李闲。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李闲根本没有办法躲闪。而事实上,李闲根本就没有躲闪,任凭几支连弩打在自己的胸口上,李闲一刀刺进了那首领的太阳穴中,抽出匕首,反手一刀再刺进了另一名白衣人的心窝。

连杀两人之后,李闲扑倒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他嘴角挑了挑,心说红佛姑姑送的软猬甲真不赖!

正调整着呼吸准备再次转移,李闲忽然看到,就在十几米外,一名白衣人一脚将无栾踹倒在地,然后举起横刀猛的刺向昏迷在地上的阿史那朵朵!

根本来不及相救!

第一百零一章两不相欠

掷刀!

李闲根本就没有一丝犹豫,将右手的黑色直刀掷了出去!那刀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速度快得肉眼近乎跟不上!仅仅是一个恍惚,李闲那柄长得有些离谱锋利的有些离谱的黑色直刀奔雷般刺在那白衣人的胸口上。黑刀轻而易举的将白衣人的胸膛贯穿,巨大的力度撞击下那白衣人身子被打的弯曲着向后倒飞了出去。黑刀从前胸切入,又从后背上穿了出来,刀锋将后背切开之前将脊椎骨斩断,那人一时间还没死挣扎着想站起来,只是才一动,失去了支撑的上半身软软的垂了下来。断了的脊椎骨从刀口中露出来一截,白森森的挂着血,看起来分外的血腥。

李闲掷刀的同时,四五名射空了弩匣的白衣人抽出背后的横刀冲了过来。李闲本想捡起地上那斥候首领的佩刀,可那些白衣人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两个人几乎同时将横刀掷了出来,试图将李闲钉死在地上。这与李闲钉死那白衣人的想法如出一辙,而且彼此做出来都是那么干脆利落。

李闲是一个从六岁就开始杀人的妖孽,是一个从襁褓中就被追杀的异类,他有层出不穷的杀人手段,而他最擅长的却不是杀人,而是保命。

看似迅疾无比的横刀,在李闲眼里其实要比其他人看到的要慢上几分。他甚至能看清那横刀在半空中的运行轨迹还有角度上的些许偏离,这归功于达溪长儒这两年来近乎于魔鬼般的训练和他自己妖孽一样的修炼。眼力,对于一个追求箭术极致的人来说至关重要。而反应,对于一名追求刀术极致的人来说同样至关重要。而这两点,李闲全都具备。

他侧身闪开一柄横刀,用匕首将另一柄横刀轻巧的一磕挡开飞向一边。那横刀呜呜的旋转着飞出去,咄的一声钉在一棵大树上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看似轻松自如,一闪一挡,这两下普通至极,简单至极的动作其实是李闲这些年苦练的极致发挥,十几米的距离横刀从出手到飞至李闲身前的时间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在几秒钟内李闲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和最正确的动作。

有最正确的判断这只是成功的关键要素之一,另外一个,则是最正确的行动。

磕飞了横刀之后,一名距离最近的白衣人已经到了李闲两米外,他猛的跃起凌空一刀斩向李闲的头颅,刀势竟然带着几分风雷之声。

李闲不退反进,向前跨出一步后肩膀向上一扛。

卡着那人的腋下,横刀顿时失去了力度。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李闲甚至还有心情对那白衣人微微笑了笑。只是他自认为和善可爱的笑容在那白衣人眼里,却变得分外的阴森恐怖。

匕首没入那白衣人的咽喉,然后横着一切。

锋利无匹的匕首切开颈骨和喉管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一划而出,硕大的头颅在脖子上歪了一下,随即缓缓的掉落了下去。

下一秒,一股浓稠的血液喷泉一样从他的颈腔中喷了出来,不身临其境不亲眼所见根本就无法想象这种场景,没了头颅的身子竟然还缓缓的往前走了一步,脖子里喷出来的血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彩虹。

一名白衣人不可思议的顿住脚步,看着前一秒还生龙活虎的袍泽这一秒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真正的士兵,因为身手矫健行事冷静而被调入这支只有八百人不到的斥候队伍。而这次来追杀阿史那朵朵的五十名士兵,则是这八百人的队伍中的精锐!他们有一个外人并不知道的名字,叫狩猎者。

本以为追杀两个少女的行动会一如既往的顺利,因为任何猎物在他们眼里最终都会变成尸体。

从狩猎者成立至今,还从来没有一个目标活着逃脱。

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紧张和兴奋到现在杀人的平静,他经历过许多次杀伐。本以为已经杀人如麻的自己,当第一次面对袍泽接二连三战死的情况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心里冒出来几分恐惧。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多久没有恐惧死亡了,而他也明白,当自己恐惧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他看到了袍泽瞬间没了脑袋,然后看到了那凄美如烟花绚烂的血雾。

紧接着,血雾忽然散开,一个白影撞开了血雾撞断了血虹如从地狱中钻出来的夜叉般骤然出现,夜叉的手里有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

下一秒,匕首刺进了这名白衣斥候的心口中。

当匕首刺进自己心口的时候,白衣斥候的恐惧忽然一扫而空。他甚至理智清晰的想到了自己接受训练时候校尉说过的话。

“当匕首刺进敌人心脏的时候不要立刻拔出来,为了确保一击毙敌,匕首刺中之后要在敌人身体内旋转扭动,这样才会彻底的杀死敌人!”

想到这段话的同时,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

一个虽然满身血污脸上也带着血迹的漂亮少年偏偏看起来很干净,而他同样沾满了血的修长而稳定的同样看起来并不肮脏的手里握着一柄匕首,那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然后迅速的转动了几下。

白衣斥候愣住,随即笑了笑。

临死前他想说的并不是什么扯淡的好刀法,而是这样死果然很干脆,校尉教的,是对的。

他在倒地前,就已经死的很透彻。

李闲将匕首抽出来,磕开一柄横切过来的刀子,顺势一脚踹在那白衣人的小腹上,这一脚力度之大爆发力之强,竟然直接将那人小腹中的各种内脏在身体里震成了血糊糊,碎裂开来的绝不仅仅是几根肠子那么简单。

佝偻着好像虾米一样,那白衣人闷哼了一声后向后倒飞了出去。

李闲闪身避开左侧切过来的横刀,再用匕首磕开右侧劈砍下来的刀子,抽空对那个挥刀的白衣人说了一句:“自己人!能不能别逼我赶尽杀绝?”

那白衣人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声怒吼:“操你祖宗!”

李闲皱眉,一边格挡一边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你确定知道我祖宗是谁?”

当然没有回答,因为匕首已经切开了那人的喉管。血瀑布一样涌出来,喷了李闲一身。他换上的白衣如今已经被血涂抹的分外鲜艳,远远的看起来,就好像一片白皑皑的雪地上有一丛腊日梅花盛开的图案。

那人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了下去,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可闻。血从的手指缝隙里不断的冒出来,他拼命吸进嘴里的空气又从断裂的喉管中喷了出来,以至于,涌出来的血冒出一个又一个血泡。

因为连弩都已经射空了弩匣,所以白衣人索性不再刻意隐藏身形,剩余的十几个人抽出兵器涌向李闲,此时此刻,李闲在他们心目中就是头号敌人。任务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了,杀死那个杀死了他们不少袍泽的少年才是他们必须完成的事。他们是骄傲的狩猎者,在燕山上雪地密林中,他们却成了那少年狩猎的对象。杀死那少年,不仅仅是因为袍泽战死的悲愤还有他们不能接受的屈辱。

虽然,在李闲看来这种屈辱不值一文。

他们不知道,那个少年已经在过去十四年的被追杀中悄然间转化成了一个狩猎者,比他们都要合格的狩猎者。

从四岁开始,李闲就没有让自己的生活松懈下来一天。

从六岁开始,杀人已经不再是一件很艰难恐怖的事。

而从襁褓中开始,李闲就知道,杀戮将伴随自己一生。

当猎物变得强大起来,猎人和猎物之间的关系或许在不经意间已经发生了转换。

对于杀人,李闲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当然,他也不嗜杀。在他看来,杀人就是和吃饭喝水拉屎撒尿一样平常的事,他不抗拒,是因为有时候杀人就像有了尿就要撒出去一样,尿液蓄满了就要排出去,敌人来了自然就要杀了。话虽然有些粗糙,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平凡而并不壮阔。而他不嗜杀,同样是这个道理,没有人会撒尿上瘾,没有尿也要没事每天掏出来硬挤三千三百三十三次。

当洛傅等人加入战团之后,李闲有些紧张的局面彻底改观。七八个血骑和铁浮屠的悍勇之士,论杀人技巧绝对要强于那些白衣斥候。全天下最强悍的马贼铁浮屠,全天下最精锐的骑兵血骑,能活下来的十八个人,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残余的十几个斥候虽然人数上还占优势,但这种优势在绝对的单兵战斗力面前脆弱的好像一层被风吹了二十年的窗户纸,不捅,都是破的。

当众人将十几个斥候砍翻在地之后,却没有一个人发出胜利的欢呼。血骑的人和铁浮屠的人都一样,杀人对他们来说也同样是家常便饭。相反,他们对这些斥候有着绝对的尊敬,以为……直到战至最后一个人也没人退后一步。

“可惜了。”

李闲叹了口气,缓步走过去将黑刀捡了起来,扫了一眼遍地的死尸,发出一声充满了遗憾的叹息。

洛傅点了点头道:“确实可惜了,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

东方烈火嗯了一声,将一个白衣斥候的眼睛抹的闭上:“杀他们,我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

李闲点了点头道:“他们只怕也一样,会遗憾死在这里。”

李闲指了指长城的方向:“他们应该死在那里的。”

正说着,忽然突起变故!

一个白影猛的从树杈上跃了下来,一刀刺向还在昏迷中的阿史那朵朵!

李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在阿史那朵朵身前。他的刀光骤然间泼了出去,刷的一声将那白衣人的胸膛剖开。而那人居然嘿嘿笑了笑,并没有继续针对阿史那朵朵而是主动硬挨了一刀,随即双臂抱住了李闲。

就在这同时,另一道白影从地上猛的跳起来一刀刺向李闲的咽喉!他们等待着,观察着,知道李闲肯定有软甲护体,所以选择了最脆弱的咽喉!

噗!横刀轻而易举的刺穿了身体,血,缓缓的流了下来。

李闲瞬间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一声不甘而愤怒的咆哮在密林中炸响。

啊!

如猛虎怒咆,震碎了整个世界。

跃起来替李闲挡了一刀的,是无栾。

少女的心口被横刀刺穿,刀冷冽,心冷冽。

她缓缓的倒了下去,回眸凝望,看向李闲的眼神中透着倔强的自豪和释然,她张开嘴,血如泉涌。

“两不相欠”

最后的声音,留在人世间,雪山上,密林中,横刀下,悠悠回荡。

第一百零二章五十人五十命不过是个算计

李闲仰天发出一声怒咆,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这一刻,他的样子恐怖至极。黑发随风而动,血染的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这一刻的李闲,如魔如狂,似冥神降临凡尘。一声怒咆之后,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看着无栾软软倒下去的身躯,眼神冰冷的好像极北万年不化的坚冰。

那胸口裂开了的白衣斥候在看到李闲眼神的那一刻,心跳骤然一停。这一刻,他甚至感觉不到胸口上的痛楚。他本来勒紧了李闲身躯的双臂因为恐惧而颤抖着,第一次,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无法战胜的死神。李闲身上的冰冷气息,让他错觉自己身上流动的血液都已经被冻僵。

嘭的一声。

李闲双臂爆发出一股强悍的力度,将那白衣斥候的双臂挣开。在那个白衣斥候惊恐慌乱的视线中,李闲缓缓的抬起拳头然后轰然一拳砸在他的额头上!李闲没有用右手握着的黑色直刀,而是用左拳直接轰在那斥候的头颅上。拳头砸在那白衣斥候的额头上,竟然直接将那人坚硬的额骨深深的砸出了一个坑!

那白衣斥候的身躯被砸得向后翻了过去,几乎爆开的头颅狠狠的撞进了雪地中。厚厚的白雪被他向后弯折的身子砸出一个坑,砰的一下地上的白雪四下里炸开。雪星满天飞舞,沾在人的脸上分外的冰冷。

那个人的额头整个塌陷了下去,巨大的压力下两颗眼珠子迸发了出来。鼻梁骨也断了,脸都被砸得血肉模糊。两颗眼珠子在雪地上滚出去很远,沾满了已经被污了的残雪。李闲的身子前倾着,以为用力过猛双臂好像断了一样的垂着。他抬着下颌,眼神冰冷的盯着那个一刀刺死了无栾的白衣斥候。

此时他的样子,真的好像从地狱钻出来的恶鬼一样。

垂着的手臂上还在往下滴血,向前弯着的身子好像随时都能折断一样却偏偏看起来那么诡异的挺拔。看起来,他的双腿上好像绑着千斤巨石一样,向前行走的步伐缓慢而沉重。他的脸白的吓人,看不到一丝血色。因为垂着头,他看着那白衣斥候的时候眼睛有些向上翻,所以几乎不能看到他的黑眼球,阴森的如同一具活生生的僵尸。

弯腰,垂臂,缓步而行,气息如厉鬼,眼神如夜叉。

那白衣斥候竟然吓得向后跌倒,爬着想要站起来逃走。或许是因为被李闲那恐怖的样子吓坏了,又或许是被李闲那一拳打碎头颅的狠劲吓傻了,他向后逃,可是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一样,蹬着雪就是站不起来。

李闲一步一步走到那白衣斥候的身前,忽然阴寒的笑了笑。

他咧着嘴,牙齿上竟然有血丝。

“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白衣斥候恐惧的看着李闲,他听到那个魔鬼一样的少年沙哑着嗓子问自己。就连洛傅等人都吓了一跳,李闲的嗓音在这一刻变得那么沙哑难听,就好像凄厉的北风吹过戈壁沙石的声音,就好像烈火烧尽森林时火焰冲天而起抖动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久在地狱的人第一次开口说话般艰涩。

白衣斥候当然不能回答出李闲的问题,而李闲显然也没想让他回答。

噗!

他依然没有用刀,而是直接将左手插进了那白衣斥候的心口!手掌触碰到温热的还在跳动着的心脏,然后缓缓握住。

“我来告诉你……”

李闲的脸色白的好像这燕山上的雪,嘴唇是一种诡异的近乎于蓝的颜色。

“我怕死……但我最怕的,是有人因我而死。”

他的手猛的攥紧,随即感觉到一股腻滑。

那是心脏被捏碎的感觉,李闲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奇异的感觉,事实上,这种感觉并不好。当愤怒渐渐从身体里剥离出去的时候,恶心欲呕的感觉开始让他的胃里一阵翻腾。他说的没错,他怕死,很怕很怕,这种怕没有死过一次的人不会感受得到。但他更怕的是,有人为了保护他死。从小到大,为了保护他而死的人太多了。多到李闲没有麻木反而越发的心惊胆战,每一次他回想起这些年为了保护自己而战死的兄长们,他都彻夜难眠,每一次看到陈雀儿身上那七道狰狞恐怖的伤口他都会心痛。

而无栾的死,将这种心痛无限度的放大了。

因为,无栾不是他的亲人,不是他的兄长朋友,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他的仇人。她曾经两次刺杀李闲,曾经发誓要在此生将李闲杀死。她看着李闲的眼神就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般阴毒,李闲甚至相信只要能杀死自己,无栾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为了两不相欠这四个字,她宁愿为自己挡一刀。

一刀,两断。

断开的不只是心,还有两个人之间那种病态的关系。

心脏在李闲手里破裂的那一刻,他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快意。这一刻,似乎他自己的心也被撕裂了。

一个敌人,一个女人,就为了能骄傲的说出两不相欠这四个字,甘愿死,她的骄傲又是多么凄凉悲壮?李闲忽然想起了,无栾哀求自己救救阿史那朵朵的话。

“求求你,只要能救小姐,要杀要刮随你怎么样都行。”

“我知道你恨我,只要你救了小姐,我愿意把命给你!”

“小姐比我的命重要!”

李闲在无栾的身边蹲下来,看着那张有些肿所以看起来已经不再漂亮的脸。看着她凌乱的发丝,还有几乎被血泡透了的身躯。那柄横刀还插在她的心口上,血还顺着刀锋溪流一样涌出来。只是,为什么,她的嘴角挂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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