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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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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他,如果我周楠有这样的家世,十几岁年纪的时候,估计也把持不住。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中枢之人果然了不起(上)
  别人见自己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态度恭敬,这个周楠竟如今大胆端详自己。顾言心中不喜,冷淡地问:“周楠,你又有什么广东公务找我,老夫甚觉奇怪。你不过是道录司右正,广东那边与你何干?”
  周楠道:“学生前一阵子随侍君王,广东那边的事情,还有恩师出人粤闽总督兼巡广西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在此,先恭喜恩师步步高升,前程似锦。其次,恩师这次去广东上任,只怕不会一帆风顺,学生愿助恩师一臂之力。”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索性直奔主题,以免罗嗦半天,顾言心中不耐把自己给撵了。
  闻言,顾言以为周楠是讽刺自己,面色不禁一沉。是的,表面上看来他从户部郎中职位上被提拔为粤闽总督,兼巡广西,简直就是破格提拔。督抚是什么,那可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对文官来说,可说已经是走到职业生涯的顶点,再进一步就是出任六部尚书甚至内阁辅臣。
  当然,这需要天大的机遇。整个中央,部院大臣和内阁相爷加一起也才二十多人,顾言也不会有这样的幻想。
  官员出任巡抚或者总督,一般都会挂个尚书头衔或者都御史,将品级先拿上去。但他这次却怪,竟没有任何荣誉头衔。而且,巡抚广西也只是个兼代,粤闽总督马上就要裁撤。
  这事说穿了,朝廷派他上任就是去救火的,救的是封建前线军费短缺的火。
  简单说来就是叫他通过查催屯田银搞钱。
  广东那边地方宗族势力极大,长期对抗中央,一不小心就会激起民变,最是难缠。这个差事若是办砸了,只怕自己的晚节就会不保。
  周楠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大宗师是个有涵养的人,面上依旧带着微笑,语带讽刺:“周大人说要助本官一臂之力,我这次去广东,幕中正缺人手,难道你辞了官陪我南下?”
  “若国家需要学生,我这个官职要不要也是无妨。毕竟,此事关系到封建前线,我辈自然责无旁贷。恩师此去岭南,道路艰险,一个不慎一世英明毁于一旦不说,耽误了军国大事,岂不令人嗟乎?”
  “又有什么艰难之来日?”顾言心中越发不块,哼了一声。
  周楠:“朝廷这次派恩师去广东,其实就是为谭二华筹措军饷。两广福建民多剽悍,从古到今都不甚安稳,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天上雷公,地上海陆丰。”
  “太祖高皇帝当年在各省屯田以为军用,迄今已百年,军户制度已朽坏。据学生所知,以往的军户的良田大多被地方豪门大族侵吞,本就是一包乱帐。这次查催广东省屯田银,并解三分之一到户部谈何容易?或许,恩师可使雷霆手段强力推行。但若是激起民变,责任谁来负?”
  “又或许,恩师你老人家为国家不计个人成败得失。但别忘记了,粤东北地区尚为倭寇占据。若粤地再起民变,甚至与敌合流,岂不使得倭奴声势更为壮大?所以,猛药是不能下的,但若是下缓药,徐为之图。福建那边军情如火,十万大军等着军饷,又如何能徐徐图之?”
  这说到问题的实质了,也正是顾言现在正担心的事情,缓缓道:“愿闻其祥。”
  周楠:“查催屯田银首先是查,然后再是催。查就是查清广东卫所究竟有多少军户,又有多少官田。只有核实了田亩数,才谈得上催缴他们所积欠的赋税。广东那么大的地方,就卫所来说,有蓬州千户所、海门千户所、靖海千户所、大城所、平海所、捷胜所、碣石卫、南海卫……林林总总,几十家卫所,又如何查得过来?据学生所知道,谭抚台欲于今冬明春对倭寇用兵,最迟不能拖延到来年四月,试问恩师来得及筹备军饷吗?”
  听周楠一口气报出那么多卫所,简直就是如数家珍,顾言也知道他说得在理,忍不住问:“此事依你看来当如何办理?”
  这是在问周楠要解决方案。
  这个方案周楠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跑这里来自讨没趣。
  周楠:“这事根本就办不了,就算勉强去办,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开玩笑,丈量田亩不知道要触及多少人的利益。以往他在查缉京城隐匿皇产的时候就闹出偌大风波,最后朝廷索性来了个不了了之。
  广东比京城可大多了,地方势力更是顽强,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种事情也只有后来张居正这种强力人物才能做成,顾言可能吗?
  周楠继续说道:“其实,朝廷这次之所以派恩师去广州,还不是因为户部集边臣议边饷十二事,派恩师你去筹款。只要能为福建筹到军饷,至于钱从何而来,倒不要紧。”
  所谓边军饷十二事,就是朝廷刚拿出的一个增加军费开支的决议:一、增河南、山东民兵工食银,每人银三两。二、恢复两广预备银,每年以十万两济边。三、杭州北新关商税解部。四、江淮、济川二卫空役银,每年以二万五千两解部。五、查催各省屯田银,并以三分之一解部。六、河南兑小滩漕余米,每年以一万两解部。七、扣江西机兵工食银二万两解部。八、查核长江芦州税。九、吏承班银。十、查核缺官俸粮。十一、催征契税、商税、引税银。十二、开例贡纳援。
  嘉靖一看都是从地方政府那里打主意,不用动用国库,很爽快地批了红。
  顾言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派去广东,对口衔接谭纶的抗倭行辕。
  “不从屯田银查,又该从何着手?”顾言心中大动。
  周楠:“开银矿。”
  顾言:“此话怎么讲?”
  周楠:“户部曾请在云南就地开矿铸钱,乃令巡抚以盐课银三万两为工本。数年后,云南巡抚王昺、巡按王诤,俱以费多人少请求罢铸。后,又民间奸商收钱铸铜谋利。国家有鉴于此,铸造新钱。里面混进去铜铅和铜铁比例进一步下调,民间制钱阻滞不行,钱法遂坏。于是,朝廷现在通行白银,以银为各项开支的储备。银价腾贵,各地以前因成本高昂的银矿纷纷重开。恩师此去广东,不妨从户部拿到批文,开几个矿,福建那边的军饷不就凑够了?”
  说罢,他就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递过去:“恩师,此乃是粤东北山区的银矿名称和地址,不妨按图索骥。”
  没错,他这个灵感自空明用磁铁钓功德箱铜钱。
  现在刚出品的嘉靖通宝质量实在太差,老百姓都不希得用。如今市面大笔交易都是白银,遇到小额支付怎么办?
  好办,用碎银子呀!
  反正都是称重,大不了用银剪子不停剪下去,剪到米粒大小为止。
  顾言接过去一看,上面写满了地名,什么嵩溪、富湾、凤凰山……大大小小十来家,就连每年能出产多少两银子都写得清清楚楚,显然是查了以往的老档的。
  大概计算了一下,如果招集齐人手,每月可都银五万,扣除各项开支,二三万两还是看得到的。如此,福建那边就有一笔稳定的军饷来源。
  顾大宗师心中欢喜,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中不妥,道:“重开银矿,利国利民,原本是好事,户部那边也好商量。但本朝开矿山自有制度章法,总得要有个名义,哪有那么容易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矿山一开,那就是坐在家里数钱,这种好处,地方上的缙绅早就想自己干了,还能轮得上中央?这事要想办成,助力不小。
  这事要做成,中央好办,反正和朝堂大老没有利益纠葛,大家乐得送个人情,关键是地方上的官吏。
  “恩师说得对,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总得要有个理由安抚粤地人心。”周楠抽出扇子,想唰一身打开。想了想,此举甚是无礼,就收了起来,道:“恩师可记得粤督招抚广东和平县民李文彪做乱一事。”
  “以安置李文彪部名义开矿?”顾言眼睛大亮,赞道:“妙,太妙!”
  明朝的广东地区经过两千多开发,珠江三角洲乃是鱼米之乡,自然富饶。可粤北、粤东北却极为贫困。和平县位于广东省东北部、东江上游、粤赣边境的九连山区,更是穷山恶水之所在。
  这些年,倭寇连连入侵,和平做为前线,百姓负担沉重,终于忍不住裹胁了流民揭竿而起。
  他们在和平一乡绅李问彪的率领下攻州掠县,声势极大。
  明朝卫所制已然糜烂,广东的军队自然会被这些剽悍的农民军按在地上摩擦。
  地方官丢城失地,那可是死罪。既然没办法剿灭乱匪,那只有招抚了。
  于是,张臬,以李匪部所据地险,难以用兵进剿,倡议招抚李文彪。又道,李文彪也有意接受招安,愿意为国家效力。
  奏折递到京城,嘉靖在折子上写了一个“可”字,命内阁拿个决议,着地方官妥善安置流民。
  在历史上,明朝的皇帝中除了太祖和成祖还有武宗皇帝之外,其他人都是非常厌恶打仗的,道理很简单,这事儿实在太花钱。内阁也觉得流民做乱年年都有,安抚就是了,现在福建打成一锅粥,实在没有必要再另开一条战线。就拟了票,还授了农民军的首领官职,并给流民在广东落了籍。
  这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可在廷议的时候却出了鬼。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中枢之人果然了不起(下)
  于是给事中陈懋劾广东一干官员其纵寇殃民,又道,若是遇到地方寇乱,便一味招抚,并许与官爵,岂不是宋时宣和旧事重演?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当重处一干地方官吏,为后者戒。
  一篇弹劾折子洋洋洒洒三千来字,简直就是杀气腾腾。
  这个陈给事中折子中大概意思是说,李文彪谋逆作乱,乃是诛三族的大罪,朝廷自该派大军征剿。岭南民不服王化,当给他们一点教训,如此,畏威才能怀德。
  现在广东那边的官员倒好,竟提议招抚,还许于高官,这简直就是开了个极其恶劣的先例。
  试想,如果造反都可以被原谅,甚至封官。天下郁郁不得志的人何其之多,如果他们一想当官了就起兵造反,反正朝廷最后都会招抚了事。这就是所谓的“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那么,我大明和宋朝又有什么区别?
  依陈给事中看来,不但不能招安李文彪,朝廷还得追究广东地方官员丢城失地之罪。
  内阁收到陈懋的弹劾折子之后抽了一口冷气,丢城失地这个罪名好大,按照《大明律》这个可是死罪。别说丢掉城池了,当初的蓟辽总督因为在外敌入寇的时候,为避敌人锋芒固守城池,都被关在天牢里一年多,差点丢了性命。南粤的事情如果严格按照律法来办,也不知道要杀多少官吏。
  广东位于抗倭第一线,在浙南一片糜烂的形势下,粤东北乃是前线物资的运输通道。如果将当地官员一网打尽,谭纶那边还怎么打?
  况且,若说是丢城失地,自倭寇入侵以来,丢掉城池的人多了。追究下去,岂不是要杀得人头滚滚,岂不是要将东南的官吏换个遍?
  内阁的阁老们协理阴阳,着眼全局,考虑问题的思维方式和一般人自然不同,也知道如果都依陈给事中的,东南局势立即就会不可收拾,自然不肯叫陈给事中乱来。
  问题是,科道言官是独立于行政的一套系统,阁老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陈懋一心要把事情搞大捞取政绩和名声,你又如之奈何?
  廷议了几次,大老们拿陈懋也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关键就是皇帝的态度了。
  大明朝的皇帝就起地位来说,相当于后世的宪法,是一个仲裁者,并不插手实际的政务。
  嘉靖也觉得陈给事中此举颇为偏激,若放任他在朝堂上乱闹也不是办法。毕竟,福建战局才是当今最重要的大事,便下旨说一切为大局为重。东南一地已然糜烂,当镇之以静。地方流匪作乱,固然要以王霸之道剿杀,但也要辅之以教化。不教而诛,谓之虐。
  既然皇帝也有意招抚,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不甘心的陈给事中这个时候将了天子一军:据臣所知,李文彪裹胁了上万百姓,若要招抚,都需妥善安置。臣大约估算了一下,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以每人每天五十文钱的消耗计算,每月就得用银两万,一年二十万。请问,这笔钱谁来掏?还请陛下发内帑宣抚之。
  嘉靖一听,心中直想骂娘。绕了半天,怎么绕到朕头上来了。合着国家一有事,你们就打我内库银子的主意,朕又要你等何用?
  他严重怀疑这事是科道和朝臣联合起来给自己设的一个圈套,想的就是骗他的钱。
  气急败坏之下,嘉靖就说了一句,陈给事中言之有理,李文彪不能招抚,广州一应官吏丢城之地也要追究,朕准了,批红吧!
  这下,内阁傻了眼,广东一干官员急了眼。
  在前一段时间,广东那边的陈情表雪片一样飞来京城,求情的求情,走门路的走门路。
  科道也知道陈懋惹了大祸,如果这事真办成铁案,六科和御史台可就是犯众怒了。
  于是,各部公卿联手将皇帝所批的折子压下来。
  这就是此事的背景,周楠当初在西苑随驾的时候也知道其中的详情。
  在他看来,这事其实不大。表面上看来,陈懋站在道德和祖宗家法的高度上,挥着大棍打人。可规矩是人定的,要改也不难,关键是皇帝态度。
  现在嘉靖可不敢站出来,一出头,那就是要花钱的。只要安置流寇的经费想到辙,这事也不难解决。
  周楠这个法子说穿了就是以工代赈,招抚李文彪流寇之后,可将他们转为矿工去开银矿。工人们一应衣食皆从工食中开支,开采的白银可解送福建以为军资,解决谭纶军费匮乏问题。
  这事若是在以前办,因为广东地方豪强势力极大,人人都想分上一杯羹,阻力巨大,自然无法实行。
  可现在,地方官因为要被朝廷追究丢城失地之罪恶,脑袋都要掉了。如果朝廷以国家经营银矿为他们的保命条件,想来地方势力会妥协的。
  此事若做成,广东官员地方势力保住身家、福建前线得了军费、李文彪部得到妥善安置、顾言顺利完成朝廷的派遣,一举四得,何了而不为?
  想不到如此复杂的局势竟被周楠用这么一个简单的办法给解决了,顾言眼睛大亮,心中感慨:这周楠果然了得,中枢之人果然了不起。随侍驾前,果然锻炼人啊!王世贞收得一个好弟子,我和他斗了一辈子,想不到却在收徒一事上输于他。
  心中不觉生起强烈的嫉妒。
  可转念一想,不觉失笑:王世贞是周楠的老师不假,老夫不也是周子木的座师?
  听到顾大宗师这个“妙”字,感受到他慈祥的目光,周楠知道自己拜师的事情成了。忙道:“学生惭愧,当不起恩师谬赞。”
  顾言:“子木果然是个人才,早知如此,为师乡试的时候就不该取你。”
  周楠骇然。
  顾言:“为师此去广州,路阻且长,手下也没有得用之人。潮州府同知出缺,若子木里落第,为师倒是要奏报朝廷举荐你出任此职,干上一任有了军功,一个知府是跑不掉的。到了东南,当有你我师生一道为东南前线效力,当施展胸中抱负。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明年开春就是会试,难不成为师还能阻你上进的路?”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
  周楠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就算我随你去广东混到正四品知府,不也是杂流?没有文凭,在官场上也抬不起头来,怎么比得上进士尊贵?再说了,潮州那地方是倭寇和明军的拉锯区,这十来年死在任上以身殉国的官吏多了去。我若是过去,鬼知道会不会走霉运。是的,战争时期升官是快,可你也得有命去戴那顶乌纱。倒不是俺胆小,实在是术业也专精。打仗的事情有戚继光这种专业人士,外行人就别去添乱了。
  两人越说越入巷,不觉到了中午,周楠才想起外面还有许多同年正等着拜师呢,就起身告辞。
  顾言道:“明日下午鹿鸣宴顺天府府尹、学政还有地方缙绅都要出席,尤其是段提学与老夫交情不浅。段提学道德文章了得,你是我得意门生,为师离开京城之后,你可去他府上讨教学问,春闱要紧。你早些过来,老夫介绍你和段提学认识。”
  至此,顾大宗师算是正式收周楠入门。
  笼罩在周楠头上的身份认证危机得以解除。
  周楠:“是,学生记住了,不敢耽搁恩师,告辞!”心中却感觉怪怪的,顾老师大概还不知道我和段提学的关系密切到何等程度。我和老段那可是睡过同一个女人的同情兄,到时候怕是有点尴尬。
  顾言点点头,对王长随说:“送送子木。”
  且说,这一期中举人的顺天府考生中除了徐养大,都对周楠颇有好感,也同情他的遭遇。
  这次顾大宗师死活不肯收周子木入门,那可是士林中的一大丑闻,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大家都有些担心。
  此刻,却见周楠笑嘻嘻地从里面出来,前面领路的王长随态度恭敬,更是亲自送出大门,心中都是惊讶,然后又猛地醒悟。子木进去这么长工夫,想来恩师和他言谈甚欢。阿弥陀佛,周子木总算被大宗室收入门墙了。
  出了贡院大门,周楠又朝王长随一施礼,道:“今日多谢先生从中斡旋,感激不尽,日后若有事,周楠若力所能及,绝不推脱。”
  毕竟是从现代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穿越过来的,周楠对等级身份并不十分在意,对地位低于自己的人也很客气。在他看来,像王长随这种幕僚扈从有的时候未必就不能结交,朋友多了路好走,中国从古到今,说穿了都是一个人情社会。
  顾言为人刚正,御下极严,顾长随什么时候被别的官员如此温柔对待过,心中对周楠大生好感,道:“司正,我是大宗师长随,你是他的门生,说起来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对了,按说,以司正的文章,上榜当不在话下,知道你是怎么落到拾遗榜中去的?”
  周楠心中正疑惑这事:“还请教。”
  这事老周也觉得奇怪,实在太反常了。如果不能拿到谜底,他估计自己会被憋死。


第四百一十五章 恍然大悟
  王长随:“在下一直侍侯在大宗师的身边,也被关在这贡院里一个多月,自然知道这次考试从头到尾的情形。其实,司正的卷虽然糊了名,又誊录了,大宗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王元美教出来的学生。毕竟,大宗师和元美公都是苏州人氏,可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的行文风格,文章脉理都极是熟悉。”
  周楠:“啊!”
  王长随:“大宗师嗜读《论语》,也有意在这本书上出题,世人也都这么猜。可他老人家听说司正要参加这次顺天府乡试,又是元美公的弟子,就笃定王元美会在那书上打题,有意给司正一个教训。”
  “事先放出风声说要在《论语》上出题,但最后却换成《大学》《中庸》《论语》各一。”
  周楠:“原来如此……”这个顾言心理的弯弯绕绕还真多,少年时和王世贞的过节竟然记了一辈子,气性还真大啊!
  王长随又道:“正因为大宗师实在对王元美的文章太熟悉了,司正的卷子一交上去,他就认出来,直接扔到废纸篓子里去。为此,副主考和荐卷的房师还同我家大老爷理论了半天,说如此好卷,当为解元。大宗师不但不定为案首,连个举人功名也不给,是何道理?”
  “既然大宗师不取我,为何又搜遗?”周楠又问。
  也对,那两篇文章自己做过之后可是让王世贞修改过的,已经带着恩师强烈的个人风格,要被顾言认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心中有点遗憾,我本来该中解元的,现在却变成了拾遗。就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反便宜了徐养大那小子,奈何!
  王长随:“发榜那天,因为还剩二十一个搜遗名额,按制度改在淘汰的卷子挑。大宗师就吩咐让人将司正的卷子找出来,写了判词,录为拾遗头名。当时,在下也不理解,问大老爷这是何故。”
  “何故?”周楠心中大奇,忍不住问。
  王长随:“大宗师说,国家纶才大典乃是公器,自己和王世贞乃是私怨。科举何等要紧,怎么能因公废私,该取则取。”
  周楠:“大宗师德行高洁,在下心中感激。”
  “不然。”王长随摇头笑道:“我家老爷这是有心给王元美难堪,只不过,现在大老爷已经收你入了门,咱们都是一家人,倒是不妨告诉你。”
  周楠一想,立即明白顾言这么做是想干什么。他取了自己,可搏得一个外举不避仇的美名。然后,死活不收他入门,又可狠狠地打太仓王氏一门的脸,以泻心头之恨,一举两得。
  太仓王氏一门都是考试机器,他们的能力顾老头自然是清楚的。今年就算他周楠刷下去了,过得两年再来考,一样能中举,如此意义何在?
  相反,取了他,又不收其入门,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是伴随一生的羞辱,将来不但会在士林抬不起头来,还会影响到仕途。
  这比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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