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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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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两银子,十天之内还清,那不是要命吗?若真被梅家抓去做了家奴,没有了衙门典吏身份护身。以自己和他们的血海深仇,不出几日安东县的失踪人口名册上就要多一个名字。
就算梅家不想要他周楠的性命,一通折磨下来,定然会叫自己生不如死。
人到了这个份儿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正惶惑中,云娘温暖的手握住了:“相公,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无论怎么样,我相信你都会平平安安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实在不行我去一趟娘家叫爹爹和兄长想想办法。”她也不明白方才那妇人过来寻周楠究竟为何,不过,显然不是好事。
“找岳丈……我看还是算了,放心好了,没事的。”周楠苦笑,开玩笑,杨六爷也就是普通人家,根本就拿不出那么一笔巨款。再说,这就不是钱的事情。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就算你还了钱又如何,人家依旧会寻你晦气。
“没事就好,我相信相公你能度过这一难关的。男人在外面行走,自然免不了招呼应酬,我也能够理解。”云娘柔柔地安慰。
先前素姐同云娘所说的话,周楠正好在她们身边,自然听到了。顿时大为尴尬:“娘子,我……”
“不用说了,没事的,没事的。我也不是个忌妒的妇人,若是相公看上哪个女子要带回家来,我也不会慢待人家的。”
周楠大窘:“娘子你想哪里去了,我如何会有那种心思,这样的话休要再提。方才那妇人究竟是谁,我也不好同你说清楚。但是你放心,我和她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云娘只微微叹息一声,素姐连床第之事都说,显然和自家相公又过那么一段。她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懂:“好的,不提了。对了,相公,看起来你最近遇到些事,我就暂时不进城了。”
周楠想了想,也对,在周家庄,好歹还有一百多号乡亲。如果有事,喊一声,大家都会过来帮忙。如果进城,自己又不可能一天到晚守着云娘,确实不安全:“好吧,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接你。十天,十天之后。”
十天,十天大限可不是那么好过去的。
告别了云娘回到县城之后,周楠决定不再颓废,无论如何还是要振作起来想想从什么地方弄点钱回来。
于是,我们的周师爷前所未有的勇于任事,主动承担起了收缴百姓所欠的往年税款的重任。要想弄钱,就得搞事。否则,成天坐在承发房里,银子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史知县虽说上了折子主动认领了改农为桑的新政,可朝廷要等到吏部主事来实地核查无误之后才会批准减免往年的积欠。
这事成不成还两说,所以,该催缴的款子还是要催的。
世界上的事情但凡涉及到利益,都免不了有矛盾有冲突。按照国朝的规矩,夏秋两税都会落实到地方里保头上,让他们代为征收。粮食入库之后,还得由乡里的粮长组织人手将皇粮解送到指定地点。比如安东县的夏秋两季的粮食就要送去山东济南府。然后由那边的粮长接手送至京城,这样一站一站接力。
遇到皇粮国税征收不上来的时候,衙门才会启动国家暴力机器,出动衙役,该打的打,该强征的强征,该抓的抓。
历来,清缴积欠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收回欠款本是你应尽之责,收不回来是你无用,等着被知县大老爷训斥吧。因此,这种事情大伙儿都是避之惟恐不及。
这次周楠竟然主动请缨,各房的师爷们都是大喜过望,爽快地将这块烫手热山芋丢过来,还拨了两个快班的衙役给他使唤。
可惜,周楠在外面跑了几日,最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幼稚了。在这农业社会的大明朝,嘉靖嘉靖,家家皆尽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四十章 外快不是那么好找的(求推荐票)
两个快班的衙役一个叫阿大,一个叫阿二,姓林,乃是亲兄弟。这二人祖孙四代都在衙门里当差,简直就是公务员世家,祖传贱役。只见他们两人身上打扮得整齐,不但腰挂大刀、铁尺,各人还在手上缠了一圈细麻绳,说是如果遇到刁民,就捆了拇指带回牢房里关上几日。
周楠也随手拿了一把劣质雁翎铁刃,一行三人昂然出衙,倒是威风凛凛。
下乡之后,当地里长和粮长倒是配合,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老赖。这人已经欠了四年皇粮国税,算下来应补交六石五斗黄谷。来的时候,周楠也想好对这种不愿意做光荣纳税人的弄户用强,实在不行,家里有什么拿什么。
结果这家人到地方一看,周楠等人傻了眼。这家人也是命苦,家中本有七口人,可在一年时间内先后有四口人患病罹世,只剩下老妇、儿媳和一个三岁幼童。家中没有劳动力,别说交税,只怕来年这三口人都要变成饿殍。再说,为了埋葬去世亲人,四台葬礼一搞,这家人穷得都没有睡觉的床,晚上胡乱在稻草堆里一缩了事。
看到周楠等人,两个妇人同时跪到周师爷面前号啕大哭。她们一哭,小孩子也跟着哭,直吵得人脑袋就要炸了。
看到这家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抵帐的,林阿大就建议索性拆了这家房子,好歹也能拣几根木梁、檩子什么的卖几钱银子。
这天天上正下着雨,看到这衣衫褴褛的一家人,这房子一拆,岂不是要冻死他们?周楠又不是禽兽,如何下得了手。到最后,他不但没有收回一文钱一两黄谷,心一软,反递给那三岁孩子一串钱,安慰了两个妇人半天才满怀伤感而去。
下一家,周楠留了个心眼,预先看了资料。欠税这家虽穷,家里倒有十来亩地,也不是揭不开锅的那种。最妙的是,这户人家归岳父杨六爷那一里管辖。看在六爷的面子上,这家人还不乖乖把钱交出来。
可人刚到那家人,坐下喝了一杯茶,还没等周楠开口说税款的事,户主就领着大舅子过来吃讲茶。三方理了半天关系,欠税户竟然和杨家扯成了亲戚。既然是亲戚,周楠也不好翻脸。所谓乖姐夫,蛮舅子。今天既然大舅哥到了,周楠说不得请他去五渡口镇吃了一台酒。
到第三家,这家人更是不好对付。家中只一个八十岁的老娘和三十出头的见了人只知道憨笑的傻儿子,一言不合,那傻儿子就嗷嗷叫着一拳打来,打了阿二一个趔趄。阿二也是恼了,手中铁尺一挥,鬼使神差打中过来的老太婆头上,顿时鲜血直流。看到老娘受伤,傻子也是怕了,抱住母亲咧嘴就哭:“俺娘要死了,俺娘要死了。娘你别死,你答应多要给我娶媳妇儿的。”
儿子一哭,老娘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楠心中不忍,就找了个郎中过来给老太太上了金疮药,包了头,这才抑郁而去。
他这次下乡,本打算从欠税户那里拿些东西变卖了抵帐。现在可好,税款一文钱没收回来。自己又是包红包给困难户慰问,又是请大舅子吃饭,又是陪汤药费,几日下来,倒是陪进去了几钱。
林家兄弟平日里的工食银子本低,全靠出门办差的外水。见周楠一无所获,他们也急了。阿二道:“周先生,这样下去不成,不能再手软了。这些刁民最是能装穷,不下狠手,榨不出钱来的。必要的时候打几个,关几个,他们就老实了,先生却不要被他们给哄了。”
周楠摇头苦笑:“不能这么做呀!”是啊,道理他都懂。公门是什么地方,国家暴力机关,是一个阶级用来统治另外一个阶级的武器。身为衙门中人,必要的时候就得心狠手辣。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小白领,还做不到这一点。
林阿大:“兄弟别说了,我算是看出来,周先生是个好人,下不了手的。”
这次不能大展拳脚,令弟兄二人大感失落。
见他们情绪不高,周楠安慰道:“这乡下的丁口和田亩能有多少,忙上几日也收不上多少,不值得费这个劲。”他看了看前方的淮河以及来来往往的商船,心中一动:“阿大,阿二,这水上商家又没有偷税逃税的?”
依靠着淮河水运之利,不少人都靠这个行当赚得偌大身家,比如梅员外。只需找几家欠税户的晦气,再罚他们一笔滞纳金,就有不小的油水到手。
林阿二:“回师爷的话,我县倒是有不少人操水上营生,他们也是有地的,有不少人还欠了几年的赋税。不过,却收不上来,先生你也别动这个脑筋。”
周楠奇道:“什么缘故?”
林阿二:“这敢在水上讨生活的谁不是人精,不然,这江上又是巡检司的人设卡,又是大河卫的操江将士,甚至河道、盐道衙门都会插手,一般人下水,早就被人连皮带骨吃光抹尽。能够或到现在的,大凡都有背膊,衙门也不想惹这个麻烦,睁一眼闭一眼得了。真要去讨,说不定什么人过来说情。实在逼急了,人家把田地往有功名的举人名下一寄,你也没道理去收不是?”
“又是士绅免除一切赋税徭役?”周楠皱起了眉头,心中道:他年我若为首辅,当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
想了想,自己只不过一个吏员,这辈子别说入阁,只怕连个七品知县也当不成。
眼见着梅家十日的期限就要到了,三百两银子还没有任何着落,周楠每次到衙门都有心惊肉跳的感觉,生怕一进承发房就看到梅家人一脸不善地等在那里。
再如此下去,他都快得神经病了。
这一日清晨,周楠正在屋中琢磨着下一步去那里生发,就看到史知县从承发房门口经过忙站起来施礼:“见过县尊。”
承发房是县衙的办公室,机要室,外带传达室和信访办职能,冲锋在衙门接待的第一线。所以,进衙门的仪门,转过照壁,靠东的第一间房就是,可见其地位的重要性。
只是这地方位于大庭广众的眼皮子底下,别人还好,县令、县丞等高职人员进进出出,他都要起身施礼,一天下来腰都鞠酸了,真是烦不胜烦。
安东是个上线,县中的主要领导按照位置排序分别是知县、县丞、县尉和主薄,此乃县中的BIG5。除了这五人,下面还有巡检,再下面再轮到周楠,如果他转正的话。
周楠的位置只能算是第七,上头六人,以面前打两次照面计算,就得行十次礼,陪十次小心。
看到周楠,史知县突然停了下来,走进承发房里,呵斥道:“周典吏,昨日你是不是抢了西门书院街车记杂货店的两盒胭脂?方才本县出门公干,被人拦轿喊冤,告你凌虐百姓,此事可真?”
“正有此事,那车记杂货谱欠了不少税款,每次去收都推说生意艰难。皇粮国税,天经地义。卑职就征收了她四盒胭脂抵款,已入库登记了。”周楠心中大怒,这车记也是可恶,听说生意好得不得了,每月都有四五十量银子的流水,按照二成利计算,至少十两银子的利润。直娘贼,每月才多少税?六十文。对,明朝没有商业税一说。因为士大夫阶层都在经商,自然不会制订商税给自己找不自在。这才是,有背叛阶级的人,却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他年我若为首辅,抽税……算了,我也当不成首辅。
周楠这几日心中忧虑,急火攻心,浑身都不舒服。此刻,更是邪火上拱。立即道:“县尊,这车记杂货好大胆子,竟然拦轿喊冤,视我衙门视我国法为何物?我县每月三六九才放牌,他不依规矩来办事,当索拿回衙,杖三十。”
他已经下了狠心要把那混蛋东西打成半残。
史知县:“本官也已经将他喝退了,让他过几日再来上告。对了,那首‘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是你的写的?”
听史知县问起,周楠心中得意。
这几天下来之后,他也思考过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以及自己有什么特长,相对与古人来说又有什么优势,足以令自己在这个世界出人头地。
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叫他灰心的结论: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现在秀才功名再身,估计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首先,他不会八股文,根本不可能考中举人甚至进士,更何况他身为吏员,又有罪案在身,科举这条路已经断了。
至于才干,以前在现代社会他就是个坐办公室的,又不是一线工作人员,基本算是没有一技之长。
至于现代人对历史的先知先觉,那种所谓的大历史视野,你得到一定的位置才谈得上,至少也应该是个正七品。否则,就算你知道大礼议的来龙去脉,知道嘉靖皇帝什么时候死,严嵩什么时候垮台,下一任首辅是谁也没有任何用处。
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只剩下可以抄袭抄袭清朝的龚自珍、纳兰性德,混得小才子,进而进入文学界,成为一代词宗。
穿越到明朝之后,他总共写了一首诗和一首词。给史知县献上的那首也就是普通货色,姑且不算。在梅二小姐诗会上的那阕《临江仙》就厉害了,纳兰容若的代表作之一。将来说不好要成为明朝诗词的标志性作品,他周楠也要将要载入文学史的。
第四十一章 只能如此了(求推荐票)
本以为这首《临江仙》一出,当一举奠定自己在大明朝文学界的地位。和杨慎一时瑜亮,并称为帝国词宗双壁。
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世人崇拜的目光和络绎不绝前来拜望的才子佳人,甚至是挑战。
可是事情过去都好几个月了,却没有任何动静。这首“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就好象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点涟漪。搞得周楠不禁怀疑是不是明人的审美品味发生的改变,不喜欢这种婉约到极至的柔美凄清。
后来他大约才明白了些,这词语是自己在梅二小姐所谓的“比文招亲”雅集所作。作为梅家的大仇人,人家可没有替自己扬名的道理。而且,县中的书生们欲要讨好大美女梅二小姐,也自然不会在人面前提起这事。
就这样,这首可以比肩“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作品被安东县文化界联手封杀了。
说不失望也是假话,不过周楠这人最擅长调整心态。转念一想,也好,自己肚子里记得的可用的明清诗词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十首,用一首少一首,自然要用到最要紧的地方。这首《临江仙》作出来没有任何动静,以后却可以再用一次,岂不美哉?
周楠:“正是拙作,不堪入县尊这样的大方家之眼。”他谦虚了一句,接着道:“周楠虽然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吏员,不算是正经读书人。可在县尊治下,感念大老爷教化,逐渐明白了做人做事的道理,无时无刻不以圣人之道约束自己严行,此皆老父母之恩德。卑职有一诗献上,还请县尊斧正。”
封建社会,一个地方官的政绩从何而来,不外三点:赋税、文教和守土。
守土就是治安,创造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乐的和谐社会。太平年月,除了东南有倭寇为患,明朝其他地方大体平靖,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赋税,安东县积欠实在太多,对于国库的贡献根本就拿不出手。那么,史知县要想捞政绩,只能从教化二字着手。
教化说穿了就是意识形态领域,这玩意儿就是务虚,就看你自己给自己脸上抹金,怎么发动宣传机器为自己扬名。
既然县尊你有这个需求,我周楠又有文笔写得一首好诗词,自然当仁不让。看我赋诗一首把你夸成管、乐转世,不二名臣。
“写得不错。”史知县打断了周楠欲要进一步讨好自己的打算,抚须缓缓道:“就在方才,本官听到有人来报,王若虚大人的官船已经到了宿迁,知府已经过去迎接,大约后日就能到安东县,说不好等下就有传牌递到你们承发房。”
“王若虚大人是谁?”
史知县:“乃是朝廷吏部山东清吏司主事。”
周楠一楞:“王主事远在山东,说是要十来天才到,缘何来得这么快?”
史人杰:“王主事是个急性子。”
其实说起来从山东到淮安不远,坐船顺着大运河南下,一天走上一两百里也是很容易的事情,王主事这次来想必是为了检查安东改农为桑一事。
周楠一惊:“县尊,糟糕了,归县丞去南京购买桑苗还未回来,改桑一事尚无眉目,如何能够给上司看?”别说没有桑苗,就算买回来,他对此事也不甚热心。实际证明这就是一桩乱政,不到一年就被朝廷废止。所以,他抱定的对策就是一个拖字。到现在,先期改桑的人户名单和土地数目都还没有统计出来。
这会王主事突然杀到,倒是不好应付。
“本官也是大意,耽搁了这些天才知道这位王主事的来历。”史知县忧心忡忡:“王若虚乃是言官出身。”
“言官出身?”周楠不明就里。
史知县解释说,这个王大人乃是嘉靖二十六年的乙榜第十六名同进士出身。中式之后在刑部做过给事中,换上几年说不定就是都察院佥事。待到熬够资历,下派到地方,那就是一省巡抚,前程一片。后来因为弹劾朝中大老,被下派到吏部做了主事。
言官是做什么的,就是给人挑错的。反正朝中官员从为政为人,到衣事住行无一不可弹劾,鸡蛋里也能给你挑出骨头来。不如此,不能显示他的存在感。
这个王若虚当年之所以被贬乃是干了一件叫人哭笑不得的大事,这厮也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不对,上折子弹劾当朝首辅严嵩说老严每天睡觉都要用四个美少女暖床,不成体统。
其实,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这属于人家的私生活,外人也不好废话的。可这个严阁老你找女人暖床也就罢了,可这些女子中竟然有姑嫂和姐妹,简直就是人伦颠倒。
还有,你找女人就找女人吧,却不碰,仅仅把人家当电热毯使用。等到背窝一热,就赶走,使得妇人心生怨望,非君子治家之道,请朝廷以予惩处,以正人心。
严嵩被王若虚这一弹劾,真是毕了狗了。合辙我不碰府中的女子还错了,老夫都快八十的人了,就算有贼心也有贼胆,可贼却没有了,真和年轻人一样雨露均粘,那不是要老命吗?于是,就把这个王大人送去吏部,赶出了纪律检查官的队伍。
听他说完,周楠恍然大悟。大明朝言官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更何况这个王若虚又是个变态人物。他这次来安东核查改田为桑,史知县如何应付得下来?
不但史杰人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就连周楠也如有身受。
周楠现在的身家性命都安全依附在史知县身上,如果史杰人因为欺瞒朝廷被罢官免职,自己这个典吏也当不成。接下来,就要面临梅家疯狂的报复。
梅家,梅家。一想起梅家,周楠就怒火攻心,道:“县尊,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小的这就这手去办,先选几家大户勒令他们将秧苗拔了,改种桑苗。若有反抗者,请县尊发下拘牌,一一索拿。”对,第一个就拿梅员外开刀。
“混帐东西,你嫌事还不够多吗?本县今日找你可不是叫人去抓人毁苗的。”史知县呵斥道。
开玩笑,这次要想应付上头的检查,得县中士绅一体同心欺瞒。真若激怒了士绅们,人家直接在王主事那里告刁状,把事情捅上去,他史杰人可就完了:“本官也是糊涂,听信了你的疯言,上了这个改田为桑的折子。”
周楠听得想翻白眼,好你个史杰人,当初之所以要这么干,还不是想揣摩上意,想升官财。不然,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的提议,现在却要怨天尤人,好没道理。
当然这话自然不能史知县讲,周楠想了想,问:“县尊,这个王主事来安东几日?”
史知县:“三日,按照王若虚的行程,他在徐州另有要务,经行安东,不克久留。”
“这就好办了,三天时间不长,咱们只需找些事来让他没工夫去查就行。”周楠笑道:“县尊勿虑,卑职已有计较。王主事不是要看桑苗吗?咱们先搞几百亩地做做样子,引他过去看上一眼。然后,就领着他饮酒做乐,游戏山水,只需熬过这三日就好。另外,这三日期间,不但王大人,就连他的随从咱们也要派出专门的人员盯着,不能叫他们随意乱走。”
“这个法子……倒可是试试,真能瞒得过去?”史知县还是担心:“不过,接待王主事一行人的事情还得准备。听人说王若虚大人乃是福建人士,当年也是有名的风流人物,诗词了得。周楠你诗词也是写得极好的,本官今日来你这里,就是想让你负责应酬。”
周楠这才明白史知县方才问那首《临江仙》是否是他所作的缘故,原来是让他负责陪同王主事。毕竟,明朝官员都是书生出身,平时官场应酬免不了要诗酒唱和,他既有这方面的特长,正好物尽其用。
当即就非常干脆地应道:“县尊放心,此事就交给卑职去办。”
很快,户房的师爷就送过来这次接待王主事的活动经费,通共五两银子。
周楠一看手头可怜巴巴的几粒散碎银子楞了半天,气得想骂娘。这才四千多块钱,就想将一个中央的司局级官员接待得妥帖,开什么玩笑?
他本打算通过这次盛大的接待任务弄点灰色收入,现在好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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