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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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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噩耗,不知段玉姝看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凤栖宫,耀华殿。
段玉姝今日总有很不好的预感,说不出为什么,在给唐子睿做荷包时,没动几针就扎破了两次手。
而且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着,索性放下了针线,坐在软榻上出神。
忽然,听到外面来报,竟然浑身一个激灵“皇上驾到——”
从榻上下来时段玉姝竟然踉跄了几步,还是小喜扶住她才不至于跌倒。定了定神,段玉姝迎了出去,“臣妾见过皇上。”
唐景明面沉如水,沉着脸点点头,没有说话,就往里面走去。段玉姝不解何意,只得紧跟上。
到了正厅,唐景明从怀中掏出一本密奏,递给了段玉姝。
段玉姝有些犹疑的接过,在唐景明的示意下打开时,一下子愣住了,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到了是什么,一定是她看错了!程颐怎么可能会死呢?他可是威风凛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皇、皇上。”段玉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敢去求证“大将军他——”
唐景明沉痛的点点头,表情十分哀恸,“护国大将军已经殁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段玉姝犹自是不敢相信,她连连退后了几步“他不会死的。”
“朕也不希望这是事实。”唐景明痛失爱将,以前的恩恩怨怨也都烟消云散了,人死不能复生,怎样的哀痛都换回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不可能,不可能——”段玉姝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伪装,“我不信,我不相信!”
“姝儿!”唐景明抱住她,唤出了这个许久未曾出口的称呼,只感觉到段玉姝在他怀中一颤,继而他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襟湿了。
姝儿在自己怀中无声的哀泣着,为着另一个男人。只是他现在不想再去争什么了。
瓜州一役胜利后,大将军殉国的噩耗也传遍了全国,皇上为表重视,亲自指派与将大军有师生之宜的皇四子安亲王唐子熙亲自去大将军墓前祭奠。并追封程颐为护国侯。
依照大将军的遗愿,将他的尸骨葬在了瓜州,京中仅设衣冠冢。
天佑二十六年。腊月初八。
腊八节这一天,大将军的灵位被迎回京城。
京城中全城缟素,人们自发的来接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回来。
郊外。大将军的遗孀,段挽月一身纯白的丧服,静静的等候着自己丈夫的归来。
年轻美艳的面容上褪尽了粉黛,一张素颜,再也流不出半滴的泪水,心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知觉。
近了,近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快要回来了。
一列白色的仪仗缓缓的过来,打头的是捧着灵位的安亲王唐子熙。
段挽月面无表情的接过自己丈夫的灵位,对着亲王行了一礼,道了谢,才慢慢的转身,往回走。
唐子熙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当看到段挽月不自觉的收紧怀中牌位的那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能读懂她眼中的深深的哀恸和绝望。
将军府已经设好了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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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挽月一身素白,静静的跪在程颐的灵位前,如同一尊泥塑般,谁劝都不起来。
众人皆喟叹,大将军夫妇真是伉俪情深。
在程颐和段挽月成婚后的这四年中,段挽月并无所出,但程颐竟不纳一妾,连个通房丫头也无,众人皆言大将军情深。而段挽月这真是幸运。
冷冷凄凄的白幔帐高悬于将军府,让这个冬天尤为冷清。院中的几株梅树,却在此时花开正盛。
徽明帝亲自携皇贵妃前来祭拜。上一次来将军府时,还是程颐大婚之时。
段玉姝此时已经接受了程颐离开的现实,见到程颐的灵位,只觉得恍若隔世。
遗孀段挽月不失礼数的接待了他们。但谁能看出,段挽月平静之下的悲痛欲绝。
当唐景明说要替程颐过继一个嗣子来继承爵位,将来她也好有个依靠,谁知段挽月竟然拒绝了。
她说她这一生只想守着程颐好好过。程颐曾为她违拗过皇上,而且这四年来对她更是体贴入微。感君情深不已,她愿还以一生相守。
段挽月神色哀戚又甜蜜的说着这些话时,任谁都不忍让她失望。
唐景明封了段挽月为正一品诰命夫人,保她一生安稳无虞。但她的一生,也从此定下,孤寂而过。
段玉姝倒是对她起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怜惜。常常传她入宫,时不时赏下许多东西,但段玉姝也知道,对于一个心已死的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天佑二十八年,二月初三。
忙过了宫中的年节,段玉姝方才得了闲,这日傍晚,派人去请将军夫人段挽月。
不多时,段挽月就被接了过来。
她已决定为程颐守寡一生,自然是一身的素色,她比前几年消瘦了许多。
段玉姝早已经布下了宴席,今日唐景明不会过来了,她也就正好可以让段挽月留宿,正所谓一醉解千愁,让段挽月只一次的放纵也好。
“见过端妃娘娘。”段挽月恭谨的行礼,被段玉姝拉住了手,“不必多礼,来,坐下罢。”
段玉姝命人拿来了酒和两个酒杯,放到了桌上。“今日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宫且陪你醉这一回,就暂且忘掉那些悲痛罢。”
段挽月对段玉姝一直以来照顾自己很是感激,端起一杯酒,道“谢端妃娘娘,挽月先干为敬。”
说着仰头便喝下。
“好。”段玉姝也饮尽了杯中物。
段挽月有心放纵自己一次,便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段玉姝也没有阻止,只待她醉了便命人扶她去休息。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我、我何必为他伤心呢?反正他又不爱我!”
唯将终夜长开眼(六)
段玉姝愣住了;段挽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是程颐么?程颐怎么可能不爱她?为了她曾抗旨不遵;四年无所出也不纳妾,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样罢?
来不及细想,就听到段挽月趴在桌子上,醉醺醺的敲着酒杯“我为他伤心碎骨,他;他心里何曾有过我!他、不爱我啊!”
段玉姝越听越奇怪,都说是酒后吐真言;难道程颐和段挽月之间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端、端妃娘娘;您知道么;我、我不瞒您。”段挽月醉眼迷离的看着段玉姝;咧开嘴笑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清白的身子,程颐一次都没有碰过我!”
段挽月放声笑着,浑然未觉泪珠已经顺着两腮滑落,“我早就、就知道,他、他不爱我。他肯娶我,也不过是要我答应装装他的妻子而已,他要让那个人安心。”
早在段挽月说出程颐没有碰过她时,段玉姝就已经愣住了,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心里的那个人,早、早就已经嫁为人妻了,可、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他肯娶我,不娶那些世家小姐,不过是因为我不会给他找任何的麻烦,我会乖乖的保守这个秘密。他说会给我荣华富贵的一生,除了夫妻之实和感情,别的都给我!”
“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他,那时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却没想到,四年了,他、他还是只喜欢那个女人!”
“为、为什么,我哪一点比不上她!”段挽月泪流满面,仿佛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倾吐出来,她的眼神变得怨毒“就算死了,他也不肯百年后和我葬在一起!”
“世人皆道大将军情深,是,没错,丁点儿错都没有!只是那深情不是给我的!我不过枉担了虚名而已!”
“呵呵,呵呵——”尖利嘲讽的笑声刺痛的是谁的心。
“可我还是那么爱他!”段挽月醉醺醺的不知道自己语无伦次的说了些什么,就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道,她一直求而不得的答案,就在她面前。
她永远错失了这个机会,因为她趴下后,没有看到段玉姝眼中簌簌而落的泪,错过了那无声的悲痛欲绝。
浑身止不住的痉挛着,双手都握不住一个琉璃盏。喉咙中蛰伏着的嘶吼和悲鸣,最终化作了一声哽咽。
段玉姝不知道绝望哀恸到了深处,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程颐竟然为了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绝望的闭上眼,程颐那双清澈的、真挚的、哀戚、悲伤的双眸,立刻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声声宠溺的、悲伤地呼唤“姝儿、姝儿”在她耳边回响不绝,如同倾覆过耳的浪潮,将她淹没。
所有曾经的画面闪现,一寸寸凌迟着她的心。
喉头一热,粘腻猩红的一口血吐了出来。现在她终于能体会,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最先背信弃义的人是她啊!为什么程颐还要傻傻的守着当初的承诺不肯放开!
当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唐景明的温情和孩子们的天伦之乐时,程颐该是怎样的痛苦!
只为了让她安心,他能娶一个不爱的人,最后战死沙场,也不愿回来!他每次见到自己,恭敬的称呼着“皇贵妃”,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还以为自己牺牲最大,为了让所有人都好好的,她放弃了那么多。只是未曾料想,程颐在背地里默默的守护着她!
一直以为都是自己默默的承受着所有的痛苦,只是没想到,程颐承受的只有更多!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你去爱!
段玉姝想要声嘶力竭的把那个笨蛋吼清醒,她不值得、她不值得啊!
最终也发不出声音。段玉姝埋在手臂中,失声痛哭着。她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泪一直没有停,仿佛要把她这一生的泪都要流干。
上天啊,你何其残酷,让我在他死后才知道,我已无法回报他半分!
此后的余生中,我即使倾尽一生之情,也难以回报他一分半点。
同穴窅冥和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段挽月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躺着,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头痛欲裂,昨夜发生了什么,她都已经不记得。她最后的印象是和端妃娘娘在一起喝酒,然后,然后她好像喝多了,好像还说了什么?
自己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罢?
里面方一有动静儿,外面候着的宫女便进来伺候。待服侍她梳洗完毕后,段挽月便随着指引的宫女前去给段玉姝请安。
只见段玉姝端坐在耀华殿的主位上,段挽月进去,觉得段玉姝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却又说不出来。
“给端妃娘娘请安,昨夜挽月失态了,还请娘娘见谅。”
“无妨,头晕不晕?本宫让人熬了醒酒汤。”段玉姝淡淡道“先喝点解解酒。”
“谢娘娘。”段挽月有些惴惴不安的接过宫女递上来的醒酒汤,饮尽后回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挽月改回去了。”
“去罢。”段玉姝仍是没有动,只是吩咐小喜道“好生送了程夫人走。”
段挽月福身行礼后,最后看了一眼段玉姝,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段玉姝的双眸中竟然是死气沉沉平静无波,可以称呼为寂灭?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这也不是她能关心得了的。
自从这日后,凤栖宫的众人都能感受到段玉姝的变化,好像她和任何人任何事,都隔着淡淡的疏离。
虽然她的言行还是与往日无异,但是却带出了一种暮气沉沉心如死灰的感觉,直到一年后小公主的出生,才稍稍的缓解了一些。
琼玉苑。
不过三个月的小公主已经渐渐的长开了,模样越发的好看了。
段玉姝更是非常疼爱这个小女儿,毕竟她已经有了四个儿子,这个女儿的到来,总算让她稍稍展颜。
这日她独自在这里照看着十六公主唐子乐。她给女儿取名子乐,就是希望她这一生平安喜乐。
忽然,帘子一动,有人进来了。
段玉姝抱着小公主去看,来人是唐景明。他也是一个人,谁都没有带。
“臣妾见过皇上。”段玉姝抱着小公主不方便行礼,唐景明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他从段玉姝怀中接过小公主,弄逗着“乐乐,有没有很乖啊。”
段玉姝则是淡淡的笑着,温婉又疏离,她的一切行为似乎都被抽离了感情。
而唐景明自然察觉到了她这一年多以来的变化,只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知道原因,但段玉姝已经不不愿再去揣测,她已经太累了。
能支撑她到现在就是她的孩子们和母亲珂儿,若是没有这些人,她或许早就想法子脱离着尘世的纷扰也不一定。
“姝儿,如果有下辈子,你愿意和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吗?”许久,就在段玉姝想要接过女儿来的那一瞬间,忽然听到唐景明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于帝王来说,这就等于最深情的告白了,他摒弃了自称“朕”,用了“我”这个称呼,若是换了其他妃嫔早就欣喜若狂了罢?
只是她已经木然了。她已经辜负了程颐,她自然是要还上程颐的,至于唐景明,她不敢再答应什么。
其实她本可以敷衍一句欢心的回应,可是她张张口,却是说不出来。自古来都是鼠首两端,不得善终,是不是因为她心中有两个人,才会导致今日的结局?
程颐一世的深情,唐景明一生的温情,都如同两根荆棘,将她越缠越紧,无法呼吸,最后刺破血肉,遍体鳞伤。
哪一个,她都要不起。只是她更对不起的是程颐。
这样又要对不起唐景明。她真的是,心力憔悴,焦头烂额,无能为力了。
正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唐子麒唐子麟这一对双生子跑了进来,才缓解了这一刻的尴尬。
唐景明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段玉姝一眼,就被两个儿子缠上了。
段玉姝松了一口气,把女儿放回了摇篮中。
大概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毁了。
天佑二十九年夏,徽明帝赐婚淳郡王和嘉悦郡主,二人终于喜结连理。
苏楠也在看到自己儿子找到归宿后溘然长逝了,同年逝去的还有太后赵玉。
皇上又得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后宫仍是热闹的,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落魄而改变什么。
日子就是这么偶有波澜又平静的过着,新入宫的妃嫔们,不管是是怎样的心高气傲和得宠都不能撼动段玉姝的半分地位。
段玉姝日子只剩下了维护后宫的平衡和抚养皇子,旁的事,比如皇上今日宠幸谁,比如那个妃子有了龙种了,都不是她太关心的事。
她只要做到那个最合适的,最有用的工具,也就是了。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封闭自己的心,两个人两段感情的纠葛,她已经筋疲力尽。
若这是她最终的宿命,她也只得承受。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时候各种的心力憔悴,写段段时也是在写我那一瞬的感受……
落定尘寰万事安(一)
天佑四十一年。
这一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徽明帝病重;太子之位空悬。
而太子之位的角逐,两个人最有实力,皇六子唐子言,皇七子唐子睿。
唐子言生母是冯贵妃,冯贵妃名下有一个皇子两个公主。这些年来也掌握了后宫的一些势力;其母族在朝中也颇有些影响力,朝中支持六皇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唐子睿生母是端皇贵妃;端皇贵妃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虽然没有母族势力;但是其名下有四个皇子;一个公主其养子四皇子的母族是支持她这一边的;而且其弟淳郡王娶了徽明帝亲妹妹盛阳长公主的女儿,盛阳长公主那一边自然也是支持她的。是以支持七皇子的人最多。
但是六皇子唐子言仍然是他最大的威胁,因为即使唐子睿算是众望所归,可是唐景明也依然没有立他为太子。
就如同唐景明即使给了端皇贵妃许多等同皇后的权力和待遇,但也没有立她为后一样,唐景明对她以及唐子睿都是有顾虑的。
是以段玉姝一日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刻。
十一月十八,正值隆冬时节,天寒地冻,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放晴过,天灰蒙蒙的,阴沉得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阵阵寒风中,皇贵妃的凤辇落在了建章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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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病中,一代铁血帝王唐景明仍然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大意。
宫人皆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出丝毫的差错。
“皇上,端妃娘娘求见。”从唐景明登基起就一直跟随他的福喜,如今也是花甲之年,身边还硬朗,也就一直服侍在唐景明身边。
如今自从唐景明病重后,即使是各个宫妃前来飞龙殿探视也要争得他的同意,不准随意出入,就连皇贵妃也不得例外。
听见是段玉姝,唐景明点点头,“让她进来罢。”
一旁服侍的宫人们连忙给他靠起一个引枕,替他披上了一件外袍,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好。
一生都是强者的唐景明怎么能忍受此时的自己如此的无用,这也是他深居飞龙殿的一个原因,他不想在众人面前示弱。
这里才安置妥当,段玉姝也刚好进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段玉姝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滚边斗篷,福□给唐景明行礼。
“免了。”唐景明淡淡道,说话间又咳嗽了两声,指了指身前的圆凳“坐下罢。”
段玉姝脱了斗篷,依言坐了。二人的关系,这些年来,越发的相敬如宾了,不远不近。
唐景明看着穿着一袭深紫色的段玉姝,看着她依旧窈窕的身形和那张经过岁月洗礼更加沉静雍容的面容,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恍惚间,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嫌隙,仿佛他们还处在那段最温情的时光。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些都已经是太遥远岁月中的记忆了,不知缅怀的,是不是仅有他一个人 ?'…fsktxt'人越老了,却越想起之前的那些日子。
他承认,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岁月了罢。
“皇上的气色今日好了许多。”段玉姝恭谨有礼的声音响起,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朕倒没觉得,还是如往常一般。”唐景明忍不住在心中苦笑,原来念着旧情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么?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皇上,臣妾——”段玉姝突兀的开口,又突然顿住。
面对唐景明投过来疑惑的眼神,段玉姝忍住冲动,有些话终究还是不能说出口。她换了恭敬的神情道“您该好好保重龙体才是天下的福祉,臣妾命人炖了一些补品,您要不要用点?”
唐景明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他知道,段玉姝原本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一句。
今日的段玉姝很奇怪,几次欲言又止,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而且她竟然失礼的盯着唐景明发愣,发觉唐景明看过来时,目光又慌忙的躲开。
这根本不是素日那个端庄持重的皇贵妃。
“玉姝,你今日是怎么了?”唐景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恍惚?”
“臣妾无事。”段玉姝慌忙站起来,对着唐景明行了一礼道“皇上,您保重,臣妾先行告退了。”
说完深深的看了唐景明一眼,竟然没等到唐景明的回话,就兀自离开了。
那目光后,有着眷恋缱绻,有着愧疚难舍,有着哀痛悲伤,千般万般的情意,都掩在垂下的眼睑中。可是他还来不及读懂,一刹那已经收回。
这太反常了,福喜抱着段玉姝的斗篷进来,却发现她已经出去了。到底她是在慌什么,连斗篷都没有带上就离开了。
唐景明若有所思的看着段玉姝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好像要抓住那一闪而现的灵感了,却被宫人的一声通报打断了“冯贵妃求见。”
冯欣悦这些日来跑得勤,唐景明心知肚明,无非是想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无论是客观还是心中的偏爱,唐景明更看好的人一直都是唐子睿。只是他对段玉姝一直不放心罢了,段玉姝已经不是当日那个无权无势的宫妃了,她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他不想他的百年之后,这江山基业被一个女人影响着。虽然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就是段玉姝,但是与江山社稷想必,孰轻孰重自然显露无疑。
是以他一直都没有立唐子睿为太子,也就让唐子言母子一直都存有非分之想。
唐子言虽然小聪明也是有的,但他较之唐子睿少了那么几分为君者的胸襟和气度。几次在自己安排的考验下,唐子言的容人之量远不如唐子睿。
他的刚愎自用,绝对不适合继承着江山基业。
但为了不让段玉姝独大,一直以来唐景明都用冯欣悦牵制着她。这件事上,唐景明也是态度故意暧昧不明,就是不立太子。
冯欣悦自觉还有希望,日日都来请安问候,各种补品源源不断的送过。唐景明也不表态,任由她折腾去了。
“宣。”唐景明为表示一视同仁,见了段玉姝自然也会见冯欣悦。
但冯欣悦,他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
凤栖宫,耀辉殿。
冬日天黑得早,更别提今日本就是阴沉沉的了,酉时三刻,天已经全暗了。
段玉姝阖着眼,斜倚在贵妃榻上小憩,一旁伺候的宫人们都是静悄悄的,不敢打扰她。
忽然外面传来声音,是唐子熙过来了。
唐子熙进门后发现整个偏殿都是静悄悄的,故而也压低了声音问守在外面的宫人道“母妃在吗?”
“回安亲王的话,娘娘她正在休息,要不您先等等?”秋歌同样低声回着。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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