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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歌-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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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大老爷,”那叫玉奴的女子黯然点点头,木然道:“起先还日夜流泪来着,后来泪流干了,也就习惯了……”
  “唉,冤孽啊……”陆问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抬手示意玉奴起身说话道:“当年你和陆仲两情相悦,原本我陆阀该维护你的,可惜阀主非说不能因此坏了与裴阀的关系,所以不许我们插手,只能坐视裴氏对你的迫害啊……”
  听陆问提及往事,玉奴那呆滞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丝丝恨意。“姓裴的贱人好狠毒,我就是有罪,那肚里的孩儿有什么罪?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
  “她已经不在陆阀了。”陆问淡淡说道。
  “她去哪了?死了吗?”玉奴闻言一愣。
  “唉,说来是我陆阀的大不幸。你被送走不久,陆仲羞愤交加,强行突破,结果走火入魔,一身修为付诸东流,变成了个手不能提的药罐子。”陆问满脸悲戚道:“以那裴氏恶毒的品性?焉能守着个废人一辈子?不久便闹着改嫁回了娘家。只留我那可怜的侄儿,带着个儿子艰难度日……”
  “啊?他,他……”玉奴眼圈一红,吧嗒吧嗒掉下泪来,但苍白的脸上,却有了一丝血色。“他一直……一个人吗?”
  “是啊,谁还能看得上他这个废人?”陆问悲伤难抑道:“当初那件事,不光毁了你的一生,更毁了他的一生啊……”
  “那他,现在在哪?”玉奴却像是看到什么希望一般,眼里有了微弱的光彩,巴望着陆问怯生生道:“我,我能见见他吗?”
  小妾闻言,嘴角挂起一丝讥讽。陆问瞪了她一眼,小妾这才变了副嘴脸,放下身段帮着劝说玉奴道:“你不说,老爷也会安排你见他的。”顿一顿,小妾又给玉奴理了理鬓角的白发,柔声道:“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应该有个好结果的……”
  “这,这……”玉奴闻声双膝跪地,激动的给两人不住磕头道:“贱婢不敢奢望什么名分,只要能让我留在仲郎身边,照顾他衣食,就心满意足了。”
  小妾一脸好笑的再度扶起玉奴,安慰她道:“我家老爷既然将你从蜀中救回,自然会帮你到底的。”
  “大老爷,夫人的大恩大德,贱婢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只能来世衔草结环、当牛做马来报答了……”玉奴自是一番感激涕零。
  “用不着来世报答,眼下我家老爷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小妾笑吟吟说道。
  “大老爷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贱婢都不皱眉头。”玉奴赶忙表态。她被忽然从蜀中青楼接回,一路上早就想通了,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京里的大老爷们惦记了。
  “嗯,你是聪明人,聪明人都会有好下场的。”见她十分上道,陆问欣慰的颔首笑道:“后日,我会安排你跟陆仲见面,到时候该说什么,你不妨先跟老夫演练一番……”
  “我自然都听大老爷的,大老爷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玉奴在青楼那种地方呆了八年,要没这点眼力劲儿,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好,很好……”陆问招招手,示意玉奴上前,沉声对她逐字逐句交代起来。
  烛光闪动,映得墙壁上影影绰绰,令人不安。
  ……
  敬信坊,陆信府上,这些天一直风声鹤唳。
  陆信自半月前回京后,只去陆坊中拜会了阀主和陆仙一趟,然后便称病不朝,从此闭门不出。为了防止意外,他还在府中前后都加了双岗,命几十名护卫日夜巡逻,做足了严防死守的架势。
  看着陆信府上两扇禁闭的朱漆大门前,枯叶不扫、尘满石阶的萧索景象,来来往往的陆阀众人不禁感慨万千。今年这京城之中,最煊赫显耀的就是这宅中的父子了,谁想到数月光景,竟已变成如此风声鹤唳、大难临头的模样?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一个陆阀的长辈哀其不幸的叹息道:“夏侯阀是能得罪的吗?得罪了夏侯阀,还能有活路走吗?”
  “是啊,夏侯阀那边早就放出风来了,只要他父子俩敢踏出坊门一步,就叫他们横尸街头。”一个中年的陆阀男子,颇有些幸灾乐祸道:“看来他父子俩,只有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难道我陆阀就不是七阀之一了?”陆阀的年轻人们却大有同仇敌忾之心,闻言愤然反驳道:“难道我陆阀的子弟,就要任凭夏侯阀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还得笑脸相迎?”
  “就是,我们陆阀男儿秉天地正气,大不了一起和他们拼了!”年轻人们群情激昂的嚷嚷起来。
  “唉,你们这些毛孩子,懂什么?”长者们纷纷叹气,显然在夏侯阀的淫威下乖顺太久,已经没了反抗的勇气。
  “哼,一群怂包,夏侯阀有什么好怕的?”高高的院墙隔断了视线,却挡不住外头的风言风语。这让在院中活动筋骨的陆向,气得胡子直翘,朝着护卫跳脚喝道:“开门开门,把大门敞开,老夫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杀上门来!”
  护卫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去开门。


第四百五十八章 陈年旧事
  “爷爷消消气。”还是陆云闻声出来,劝住了暴跳如雷的老太爷。他接过陆向手中的石锁,轻轻搁在地上道:“咱们闭门不出,不是怕了谁,只是要紧时候,不能多生事端。”
  “什么要紧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陆向还在那吹胡子瞪眼道:“就看见你爹整天躲在屋里不敢出门,是不是真让人家吓破胆了?”
  “怎么会呢?”陆云苦笑道:“不是跟爷爷说过了吗?父亲那天和师父交谈,忽有所得,这才要闭关静修,以求突破啊。”
  “突破个屁!他都多大年纪了,还做什么白日梦?”陆向啐一口,愤愤道:“莫非还想进阶大宗师不成?”
  “一切皆有可能啊。爷爷你想,要是父亲成了大宗师,谁还敢动咱们家一根汗毛?”不知不觉,陆云已经把陆向拉进了花厅,亲自帮老头子脱下靴子,又拿过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拭双手道:“所以嘛,爷爷还是忍忍吧。”
  “唉……”让陆云这一番安抚,陆向总算是消了气,他反握住陆云的手,满脸心疼道:“好孩子,其实爷爷早就习惯了,爷爷就是替你难过啊。你说怎么大好的前程,转眼就落到这般田地了?”
  “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现在沉下来,风就吹不到我了,别提心里多安生呢。”陆云一副已然认命的样子,让陆向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爷爷,阿弟,吃早饭吧。”那边,陆瑛张罗好了早餐,招呼两人赶紧就坐。
  ……
  早饭后,陆云说要读书,便独自回房去了。房门一关,便见保叔从房梁上落下。
  陆云轻轻挥手,拂去保叔带下的灰尘,苦笑道:“叔,哪有一大早就摸上门的梁上君子?”
  保叔嘿然一笑,嘶声道:“有要事禀报殿下,实在等不到天黑了。”
  “哦?什么事这么着急?”陆云走到几前坐下,从炭炉上拎起铜壶,给保叔斟了杯茶。
  保叔顾不上喝茶,从怀中掏出一份折页,恭敬的双手递给陆云。“左延庆派人送来的密报。”
  陆云闻言神情一动,接过折页展开细看起来。
  “缉事府的眼线发现,陆问前些天,从蜀中秘密接回了一个女人,然后便开始频繁串联阀中长老,似乎要有大动作。”保叔从旁低声解说道:“左延庆命人火速去蜀中查证,昨日有消息传回,那女人与陆阀八年前的一桩桃色事件有关。”
  “哦?”陆云皱眉细看,折页上附了那名叫玉奴的女子的详细资料。
  “那玉奴原是陆阀一名叫陆仲的子弟,金屋藏娇的外室。”保叔又沉声道:“当年属下在先帝身边当差时,还跟陆仲较量过。他也算天才横溢,仅在陆仙之下,被认为是陆阀当世,能成就大宗师的第二人。以我当时所见,他最多五年,就可以突破地阶了。但这些年,再没听过此人的名号,就像陆阀从没此人一般。”
  “我倒是听说过他。”陆云轻叹一声道:“大概是八年前,有一天我父亲忽然很沮丧,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喃喃自语,说陆阀没有照顾好陆仲,毁了一个天才,也冷了阀中的人心……”
  “嗯。”保叔点点头道:“陆阀的功法虽然进境慢,但根基最牢,几乎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偏偏就在他突破前夕,玉奴的事情被他的前妻裴氏发现。说起来,裴阀的人比夏侯阀还要野蛮暴力,裴氏又是裴邱钟爱的小女儿,自然更加肆无忌惮。她马上带人抓到了玉奴,当着陆仲的面,将已经身怀六甲的玉奴生生打成流产,又直接卖去蜀中青楼。陆仲羞愤交加,阀中又不愿为他出头,当晚回去便要强行突破,想进阶大宗师后,找裴氏算账。谁知心情激荡之下,不慎走火入魔,结果筋脉具断,成了废人。对此,缉事府当年进行了秘密调查,都有详细记录。”
  陆云也看完了折页的内容,收回目光幽幽一叹道:“缉事府怀疑,当年的桃色事件,是陆尚一手策划的?”
  “嗯。当时陆阀的情形,是陆仙虽然早晋天阶,却不问俗务,明言不会接任阀主。所以下任阀主就是在陆修、陆仲、陆俭这一帮执事中产生。很显然,一班堂兄弟都在暗暗较劲,谁能先晋级天阶,就是无可争议的下任阀主了。”保叔又道:“缉事府说,当时最有希望的是陆仲,其次便是陆尚之子陆修。陆尚有理由设法拖延陆仲的修行,给自己儿子争取时间。”
  陆云微微颔首,他修炼《天地正法》也有经年,自然知道陆阀这门功法,最讲‘中正平和’四个字,一旦乱了心境,想要大成便是难于登天。这也是陆云一直未曾精修《天地正法》的原因,以他复仇心切、恨意滔天的心境,怕是下辈子也修炼不到天阶。
  如果那叫玉奴的女子,真如缉事府所言,是陆尚暗中安排给陆仲的,那位堂堂陆阀阀主,真就是其心可诛了。
  联想到之前,夏侯雳和陆问在养寿园的密会,陆云忽然有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之感。
  “怪不得这阵子,夏侯阀一直按兵不动呢,原来他们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啊。”
  “嗯,左延庆也是这么分析的。他认为以夏侯霸睚眦必报的性格,洛水仓之事后,一定会对陆信动手的。之所以迟迟没见行动,是因为陆信毕竟是陆阀的执事。眼下夏侯阀最大的敌人是皇甫彧,没必要因为一个陆信,将整个陆阀推倒敌对的一方。所以他们才会和陆问勾结,想要先搬倒陆尚,换一个听话的阀主上来。到那时,陆信的执事自然不保,他再动手自然就没有顾忌了。”
  “应该是这样,还真是好算计。”陆云将折页往炭炉中一丢,看着欢快跳动的橘色火焰,不无幸灾乐祸道:“看来这一关,老阀主是难过喽。”
  “那当然。”保叔嘿嘿一笑道:“谁让他当年作孽来着,如今报应来了,怎么能逃得掉?”
  “可惜,我们还有倚仗他的地方,”陆云有些苦恼的挠挠头道:“真要是让陆问那厮得逞,咱们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刮得窗纸呼呼作响。嘈杂的风声,盖住了书房中两人的谈话声。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关键人物
  书房中,陆云一时有些头大如斗。不说眼下,他父子根基太浅,还需要借助阀主一系的影响力,才能在陆阀站住脚。单说陆问已经和夏侯阀勾结,早将他父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绝对不能让陆问得逞。
  “要不,将属下从秦州搞回的账册,交给阀主?”保叔出主意道。
  当初陆云从谢敏口中,得知陆俭将可以扳倒大长老的证据,交给了在秦州当官的兄弟保管,并命其一旦自己出事便公诸于众。但陆俭死后经月,那位秦州刺史却迟迟没有动静,陆云判断他应该是怕了,便派保叔去了趟秦州,扮作陆问的使者,稍一恐吓,果然就让对方乖乖交出了账册。
  上个月,账册便到了陆云手中,他曾和陆信一起参详过。结果却有些失望,那账册上确实把陆俭和陆问的肮脏的交易,且将每一笔交易的时间,以及金额多寡,都记载的十分详细,却缺少决定性的证据——譬如陆问亲笔签名的收条之类。
  公开这本账册,固然可以掀起轩然大波,让大长老遭受阀中上下的严重质疑。但拿不出可以一锤定音的证据,大长老就可以厚着脸皮死不认账。哪怕陆尚借机发难,命人查清此事,却也不是几个月内能水落石出的。
  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大长老暗中转移财产,毁灭证据了。而且以陆云和陆信眼下的处境,根本等不了那么久……所以为从长计议,他暂时没将那账册交给任何人。
  听了保叔的提议,陆云沉吟片刻,忽然莞尔道:“想必老阀主此刻,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了,且再让他老人家急上两天,咱们再去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保叔一脸不信的看着陆云。
  “好吧,是趁火打劫。”陆云举起茶盏,和保叔轻轻碰杯道:“这次,我们要毕其功于一役。”
  ……
  一条洛河将洛都城分为南北,比起街道宽敞、朱门高墙、屋舍俨然的洛北来,洛南各坊就要逼仄拥挤的多了。这种情况越是往南就越严重。到了城西南角的恭安坊中,原本还算宽阔的大街,被各家各户私搭乱建的窝棚草庐、猪圈鸡窝占据了大半,整条街上污水横流、臭不可闻。
  一个身穿青色湖绸棉袄,头戴狐皮耳包子,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一手提着个礼盒,一手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走在肮脏不堪的地面上。好一会儿,他在紧西头一户人家门前站住,先扯着嗓子朝里头喊了几声。
  “十六爷,十六爷……”
  迟迟听不到回应,那管家只好推开破旧的木门,穿过狭窄荒芜的小院,掀开了堂屋的门帘。
  那黑油油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门帘方掀开一角,一阵呛人的药味混合着劣质的石炭味便扑面而来,呛得管家咳嗽连连。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咳咳咳……”屋里炕上,歪着个病恹恹的中年男子,听到咳嗽声,他头也不抬、眼也不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看什么值钱只管拿……”
  管家掏出帕子捂住嘴,打量下屋里,那真叫个家徒四壁,哪有一样值钱的家什?
  “呵呵,十六爷真是……洒脱。”管家走到炕边,把炕桌上的药碗、饭碗推一推,搁下手中礼物。“小人不是来要债的,是奉我家大老爷之命,来看望十六爷的。”
  “哦?”中年男人闻声,眼睁开一条缝,瞥见了管家手中的礼盒。他登时眼前一亮,坐起身来,也不跟对方客套,便一把掀开盒盖,抓起里头成包的点心,胡乱撕开油纸包,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去。
  看他就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般,管家轻叹一声,拎起炉子上的破铜壶,先用热水冲了冲脏兮兮的瓷碗,然后给中年男人倒上水。
  “喝点水,别噎着……”管家眼圈发红道:“这要不是亲眼看见,说什么我也不信,堂堂陆阀十六爷,居然活成这般模样。”
  中年男人却一脸漠然,只顾着猛吃一通。直到他将八样点心吃得一点不剩,这才忽然愣在那里。
  只见礼盒底部,整齐的摆着八个黄澄澄的金元宝。
  “年底了,我家大老爷知道十六爷不容易,让我给你送点花销过来。”管家笑着点点头。“这些钱,也就是让十六爷过个年而已,往后我家大老爷还有富贵相赠。”
  中年男人盯着金元宝半晌,方伸手摸一把沾满点心渣的胡茬,狐疑的看向管家道:“你是大长老家的?”
  “十六爷真是好记性,小人正是大长老府上的管事,名唤张朝。”那管家张朝笑答道。
  “我陆仲被撵到这老鼠窝多少年了,何曾有人问津?”中年男人陆仲又是一阵咳嗽,忙端起碗喝两口水,然后面色阴沉道:“大长老怎么会想起我这个废人来?”
  “呵呵,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张朝笑道:“大长老只让小人来慰问十六爷,请十六爷方便的时候过府一叙。”
  “嗯,知道了。”陆仲点点头,大刀金马的坐在炕桌旁,微闭双目略一沉吟道:“你先回去吧。”
  “好,请十六爷不要耽搁,我家大老爷还在翘首以待呢。”见陆仲才刚填饱肚子,就又摆起世家子弟的臭架子,张朝心里一阵腻味,微微一揖便告辞出去。
  ……
  屋里头,陆仲一边掂量着金元宝,一边开动早就僵住的脑筋琢磨起来。他实在想不透,堂堂本阀大长老,居然还有事情要求着自己这个废人?
  思来想去,陆仲嘿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想那么多作甚?横竖烂命一条,还怕他算计?”
  想到这,他伸了个懒腰,挪到炕沿,想要穿鞋下地,却猛然想起,自己仅剩的一双棉靴,也早些时候被讨债鬼拿走了。
  “直娘贼,连老子的破靴子也不放过。”陆仲啐一口浓痰,便也不下地了,翘着腿懒洋洋倚靠在炕头上,只等债主上门。
  果然,不一会儿,几个街坊就探头探脑进来了。方才,张管事一进陆仲家门,他们就看在眼里,自然也看到张管事手中的礼盒。只等那客人一走,几个债主便争先恐后涌上门,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老十六,有人给你送礼了,这回可不能说没钱了吧?”
  “就是,这大年根的,你怎么也得把今年的饭钱结了,不然明年谁管你吃饭?”
  “陆仲,你都欠我快五年了,得先还我啊!”
  几个街坊说着话,就要上前去抢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盒。
  陆仲却一把将礼盒从几人眼前拎走,冷笑道:“放心,谁也少不了。”
  说着他从礼盒中摸出金元宝,一人丢一个。
  “这下连本带利都够了吧?你们十六爷我就不是赖账的人!”


第四百六十章 失手
  几个街坊手捧着沉甸甸的金元宝,一时都有些眼晕。
  “哎呀呀,十六爷,这也太多了……”
  “就是,我们几家加起来,一锭金子也就够了……”
  这些街坊虽然势利,却也有淳朴之处,他们居然想要把多出的元宝还给陆仲。
  “拿着,多了算爷我赏的。”陆仲盘着腿,病恹恹的脸上满是洒脱道:“要是觉着过意不去,就给爷整身体面衣裳,再请个刮脸的师傅过来,给爷整整脸面。”
  “十六爷真是,太爽气了……”街坊们千恩万谢,将元宝小心翼翼揣入怀中,拍着胸脯满口答应起来。“你老只管等着,咱保准让你满意。”
  说完,街坊们一哄而散。不一会儿,便有人捧来崭新的衣袍棉靴,挑来刮脸的担子,还抬个大木桶过来,烧起热水伺候陆仲洗澡。
  一个时辰功夫,陆仲便从头到脚,全都焕然一新,看着镜子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摸着刮得干干净净的面庞,陆仲满意的点点头。
  “真是人配衣裳马配鞍,十六爷这一捯饬,少说年轻了十岁。”
  “什么话,是十六爷本来就底子好,瞧这俊俏模样,那可真是整条街上最俊的爷们了。”
  听着街坊们的恭维,陆仲却心下凄凉。他虽然可以将皮囊整治一新。但当年那股与天比高的精气神,却永远也回不来的。
  当然,这份感想没必要跟这些俗人分享,他接过一个街坊奉上的黑貂皮暖帽,端端正正带在头上,便施施然扬长而去。
  ……
  陆仲离了恭安坊,沿着长街往洛北行去。临近年关,天又阴的可怕,街上百姓皆行色匆匆,或扛或挑着从南市中采购的年货,急忙忙往家中赶去。
  唯有陆仲放慢了脚步,迎着料峭的寒风,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其实,在街坊们面前的洒脱全都是假的,越是靠近洛北,他就越是心乱如麻。往昔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晃动,让他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不知走了多远,他忽然觉得额头一冰,茫然抬头才发现,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了。
  “下雪好啊……”陆仲轻叹一声,唯恐被雪水打湿了衣袍,赶忙收起诸般杂念,加紧赶路。
  为了抄近道走,途中他拐入一条小巷,只要穿过这条巷子,就可以到达朱雀大街了。
  正低头赶路间,陆仲忽听到身前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虽已功力尽失,但高手的眼光还在,只向前一瞥,就感到那几个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身上带着浓烈的杀意,已经锁定了自己。
  陆仲慌忙转身想逃,却见巷尾也有几个男子堵在那里……
  电光火石间,他不由想到一种可能,莫非自己出手阔绰,引人注意了?陆仲便掏出仅剩的两个金锭,高高举在手中,站住脚朝对方笑道:“不劳尊驾动手,小可所有钱财奉上。”
  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索性放弃抵抗,看看能不能让歹人放自己条生路。
  谁知对方毫不理睬,几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掏出利刃便要将他结果当场!
  “吾命休矣……”陆仲闭眼认命、惨然一笑。心说果然老鼠就该躲在老鼠洞里,一出洞就要被打死的。
  谁知几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响后,他却丝毫没有感到疼痛。陆仲茫然睁开眼,便见那几个杀手,已经横尸当场了。
  几个身穿陆阀服色的武士,手持弩弓从高高的坊墙上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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