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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_孑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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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一小碗面条,就是她心里另外一个小念头。
  没有青菜,差评!
  没有浇头,差评!
  香油放的太多,差评!
  大粒的咸盐没有化开,差评!
  铁心源腹诽着母亲,满脸堆笑的吃完了面条,然后就转过身去找小狐狸玩了。
  “不好吃啊……”
  母亲很显然有些失望,怏怏不乐的继续去试验自己汤饼店的主打产品。
  其实铁心源很想告诉母亲,既然做的是下里巴人的生意,那就不要有那么多的讲究,只要油汪汪的一碗面条端上桌子,即便是再难吃的汤饼,只要你给的量比别人家多,上面的油比人家的多,胡椒放的够足,一碗热气腾腾,辣乎乎的热面条下了肚子,谁还记得爹娘?
  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之下,食客定然会趋之若鹜的。
  假如你再给面条上面铺上一片薄薄的肥肉片子,对东京城那些卖苦力为生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顿饕餮盛宴,那么,良心店铺的名声一定会传扬东京城,给立个牌坊都不为过。
  很痛苦,铁心源的晚餐依旧是母亲实验失败的产品——汤饼。母亲把汤饼端上破桌子,再把儿子放在小凳子上,自己就接着去忙了。
  桌子上有水煮青菜,这在大宋这个时代的冬天来说简直就是奢华。
  铁家有一只什么都往家里扒拉的狐狸,所以,皇家能够享受的青菜,也就堂而皇之的摆上了铁家的饭桌。
  铁心源的木头小碗里还有一片薄得如同纸张一般的腊肉片子,这是母亲专门给他准备的,只许他吸吮,舔几下尝尝味道,只有四颗牙,目前还对付不了这东西。
  当母亲收拾好灶台回到饭桌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面前摆着一碗非常好看的汤饼。
  青绿色的油菜横在白生生的汤饼上面,一片晶莹的腊肉若影若现的藏在青菜的下面,最难得的是汤饼里面居然加了醋,酸香扑鼻。
  不用说,儿子又开始拿饭食当玩物了……
  这是要造孽的,王柔花横了儿子一眼,拿粮食当玩物这个毛病可不能给惯下,她认为铁心源今天应该饿上一顿才好。
  铁心源见母亲没有给自己再装一碗饭的意思,就爬进澡盆里面,掰开狐狸的嘴巴看看,确定这家伙的嘴巴不臭之后,就指指自己的嘴巴。
  狐狸极度不耐烦的从澡盆里爬起来,从门洞底下钻出去了,不一会又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大块乳酪……
  狐狸用嘴咬过的那一边铁心源打死都不会吃的,抱着乳酪慢慢地舔舐,吸吮,这样的吃饭速度自然块不到那里去,不过他已经非常的有耐心了,自己年纪还小,运动量又非常的大,如果再不吃点高热量的东西,将来变成武大郎一般的三寸丁就惨了。
  有了新思路的王柔花又开始试验自己的新产品,刚才那一碗饭,她好像没有吃饱,如果在以前,她一定会为自己的饭量羞愧的,自从跟了七哥之后,自己吃的越多,七哥就越是欢喜……
  男人家的饭量都很大,这样一碗饭可不够吃的,冬天里可没有那么多的青菜给那些人,只能是盐菜了,至于肉片子到底放不放呢?
  屋外大雪纷飞,小屋子里面透出的一缕橘黄色的灯火照在白雪上,给白雪抹上了一丝胭脂色。
  城头上得侍卫站在棚子底下依旧警惕的瞭望四周,皇帝回到皇宫了,自己就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杨怀玉的斗篷上沾满了雪花,身为皇城使,在这样的夜色里他同样不敢懈怠,这已经是他第三回来查哨了。
  白雪覆盖了东京城,却落不到城墙上,于是,一个白色的世界里就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铁线,将皇城勾勒的越发雄伟。
  铁家的灯火就像是这道铁线上的一颗宝石,正在熠熠生辉,每回看到铁家的小屋子,杨怀玉的心头总会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自己一心为皇家的安危着想,现如今,却在同僚中落下一个刻薄好杀的名头这让他极为郁闷。
  恩,出于上,这是皇帝的特权,一言可以让人直上九重霄,也可以一语让人坠于九幽永世不得翻身。
  一道黑色的身影歪歪扭扭的靠近了城墙,杨怀玉看到之后毫不犹豫的夺过侍卫控制的八牛弩搬动了机括。
  “碴”的一声响,粗大的弩枪就被激发了,那道黑色的影子立刻就被弩枪钉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大雪依旧在下,不多时,就黑色的影子就变成了一尊白色的雕塑。


第十章 田螺孩子
  景佑元年春日,王柔花开始在汴京城里卖汤饼,加汤的汤饼十文一串碗,捞干的汤饼三十文一碗。
  价格虽然卖的贵一些,不过因为量多,油水足,最难得的是汤饼上还加了一片咬一口滋滋冒油的肥肉,这就让人吃过之后就很难忘记了。
  不清楚他们家的肉是怎么煮的,入口即化不说,还没有猪肉特有的骚味,贱东西被做出一种金贵味道出来了,短时间虽说没有风靡东京,但是那些在水西门扛活的汉子,下工之后就会照例要一碗加量的干汤饼,美美的吃完之后这才回家。
  杨怀玉照例是不来七哥汤饼店来吃东西的。
  一个用竹篾搭起来的棚子也好意思叫做店铺?
  杨家喂狗的东西都比那碗汤饼好吃。
  “俺家的汤饼浇头可是祖传的!”王柔花如是说。
  不管谁来打听煮肉的方子,她都会那么说。
  杨怀玉还是被工地上的兄弟们给簇拥着进了七哥汤饼店。
  自从在雪夜不小心射死了酒鬼刘阿七之后,他就被开封府判以杀人罪,因为他是职责所在,因此免了秋决的命运,但是皇城使的职位不翼而飞了。
  由于不想被发配去沧州牢城,也不想在脸上刺配金印,他果断的选择了就近在水西门执役。
  他无数次的在梦里咒骂该死的刘阿七,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再往城墙的方向多走一步呢?
  十步以内,自己杀了人只会有功,十步以外杀人那就是有草菅人命的嫌疑了,而刘阿七被弩枪钉在地上的位置正好距离皇城只有一十一步!
  “铁王氏,我们玉哥儿来了,赶紧的,给爷们上六碗汤饼,要干的,浇头要放足!”
  水西门的伙头陈石朝正在忙碌的铁王氏吆喝一嗓子,然后找了一个空桌子把杨怀玉安顿下来。
  “玉哥儿莫要小看这店铺简陋,这里的婆娘做出来的汤饼可不含糊,俺老陈吃了这么些年的汤饼,这家的汤饼堪称第一。”
  杨怀玉瞅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的铁王氏冷冷的道:“吃过才知道,我的汤饼要多加葱蒜。不要绿菜。”
  王柔花有些疑惑,她觉得坐在最中间的那个贼配军自己好像见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随即她就把这事抛诸脑户,这些天过来吃汤饼的人络绎不绝的,谁记得住那些面孔,转身就去给他们下面去了。
  脚上栓了一条绳子的铁心源见到杨怀玉进来了,非常的高兴,老天爷啊,终于有机会把蘑菇放进这家伙的饭碗里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别人会怀疑自己的小店,拿一只鸡试验过,蘑菇在鸡身上发作的时间为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按照剂量和人的体型计算,抓一把蘑菇粉放在杨怀玉的饭碗里,发作的时间至少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两个时辰后谁会怀疑是吃了自己小店里的食物才导致他发疯的?
  蘑菇有提鲜的作用,铁心源狞笑着向灶台走去,他保证,杨怀玉吃到的那碗面条一定会比别人吃的面条鲜美……
  母亲正在给别的面碗里面添加浇头,剩下的五碗面条就在眼前,而杨怀玉他们的视线都被炉灶给挡住了,正是下毒的好时候。
  “吧唧”一声,铁心源摔倒在地上,手里抓的蘑菇粉洒了一地……他脚上的绳子绷得紧紧的……
  一步,就差一步就可以把蘑菇放进杨怀玉碗里了……
  王柔花见儿子摔倒了,连忙把他抱起来,见他的手掌上沾满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沫子,以为是沾上了土,就把他的小手放在水盆里洗了洗,然后把一言不发的乖儿子重新放到一个垫着褥子的小盆子里,顺手把铁心源脚上的绳子重新绑短一些,免得他再跑去锅灶旁边。
  铁心源郁闷的用两只手托着下巴,眼看着杨怀玉狼吞虎咽的吃完汤饼之后把粗瓷大碗往桌子上一丢,很没礼貌的说了一句“很普通嘛。”
  然后就在伙头陈石等人的簇拥下丢下一堆铜子扬长而去。
  太阳还没有落山,王柔花的面条就已经卖光了,她不甘心的对上门的客人道:“明天店里会多准备一些汤饼,今日对不住了。”
  客人嘟囔着离开了,王柔花也就把箱笼锅灶架在鸡公车上,再把铁心源背在背上,母子二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回到了皇城脚下的家。
  狐狸早早的等候在门口,见王柔花和铁心源回来了,兴奋地尾巴毛都乍起来了,即便是兴奋地上蹿下跳,依旧不离开城墙十步以外。
  鸡公车推到了家门口,王柔花没心情去吧东西都卸下来,急冲冲的抱着钱袋就进了屋子,每日里数一天的收获,是这个妇人一天中最高兴的事情。
  母亲忙着数钱,小狐狸就趴在铁心源的肩头不断地用舌头去舔它,铁心源烦躁的把狐狸推到一边,这家伙今天嘴里一股子烤羊肉的味道,闻味道,里面还添加了不少的香料。
  在大宋,香料很贵,贵的到了一般人都吃不起的地步,不管是胡椒,还是八角听说只有遥远的海外才有生长,大宋本地根本就找不到。
  不管是海船还是驼队,把香料送来大宋之后,香料就和铜钱成了等值的东西。
  王柔花买不起那么多的香料,每一样只能买一点点做试验,于是,狐狸就自告奋勇的去皇宫拿……
  母亲不明白自己用普通卤汤煮出来的肉为什么那么好吃,她习惯性地把这些事情都归功于七哥的保佑。
  数完钱的母亲,终于感到疲惫了,她咬着牙把那些做生意的工具搬回家,洗干净之后,就从炉子上端起一碗浓稠的小米粥,把炊饼撕碎了泡在里面端给儿子之后,就一头倒在床上休息。
  铁心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小米粥泡饼子,母亲正在打着欢快的小呼噜,狐狸闻闻铁心源的饭碗就没了兴致,趴在他的脚下把嘴埋在尾巴里睡觉。
  吃完饭的铁心源把自己的木碗洗干净,放在桌子上,然后就从床底下掏出一大包狐狸拿来的香料仔细的分拣。
  母亲这一觉惯例是要睡足一个时辰的,灶台里面已经没有柴火了,铁心源就往灶眼里添加了一点柴火,大锅里的卤汤开始沸腾起来,铁心源踢了一脚狐狸,狐狸就拿嘴巴叼着调料包跳上了锅台,把调料扔进大锅里,这样的活计他已经干了很多次了。
  明灭的火光把铁心源的面孔照耀的明暗不定,一张幼童稚嫩的脸上不断浮现出成年人才有的各种表情。
  今天没有报复成杨怀玉,这让他必须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拥有的条件,这事情干的太鲁莽了,几乎是脑子一热就去做了。
  可以想象的到,一旦杨怀玉出了事情,杨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七哥汤饼店没有嫌疑,也很可能会被庞大的杨府给误伤。
  母亲一门心思的想要借助这家小小的店铺来养活自己母子二人,一旦被毁掉,铁心源不敢想她会是何等的伤心。
  鹰击长空那是成年雄鹰才能干的事情,小鹰在羽毛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还是乖乖地收起自己的爪牙才好。
  幽幽的叹了口气,铁心源把肚子口袋里的一小袋蘑菇粉递给了狐狸,狐狸叼着小袋子,飞快的跑出去了,它一定会把这东西藏得好好的,这是它的天赋本能。
  “小小姑娘,
  清早起床,
  提着裤子上茅房。
  茅房有人怎么办啊。
  只好尿在裤子里……”
  铁心源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变得沮丧,还不断地往灶眼里添加柴火,卤汤这东西必须要大火烧开消毒之后,再用小火来煨煮。
  母亲不明白她的一袋子香料为什么会用这么长的时间,她更加不知道卤汤里面是要不断地添加新料的,不管是作为以前的贵女,还是后来的农妇,她都不懂得香料的作用。
  灶眼里的柴火渐渐地熄灭了,屋子里飘荡着一股子极为浓郁的卤汤香味,铁心源打开大门,让这股子香味尽快的散去,疲惫的母亲很可能马上就要醒来了,一旦发现自己的儿子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会吓坏的。
  坐在门槛上瞅着狐狸东嗅嗅,西闻闻的在找自己需要的宝贝,铁心源这个田螺孩子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目前的责任是只要能让多灾多难的母亲开心比什么都好……
  王柔花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嗅嗅鼻子有些疑惑,屋子里依旧有点香味没有散尽,她跳起来摸摸还在发烫的卤锅,掀开盖子闻闻,满脸都是陶醉的神色。
  见儿子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狐狸玩耍,就把他抱进来放在自己刚刚睡过还有余温的床上。
  铁心源得意的指着桌子上洗干净的碗和勺子向母亲邀功,王柔花看过干净的碗勺之后重重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好乖的崽崽,谁家的一岁多点的孩子有我儿子懂事。”
  长时间的离群索居,让王柔花忘记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正常生长过程,除了去街市上做生意之外,她很少和外人有什么交流,西水门边上最多的就是那些挑夫和军汉,也不会有人和她说起孩子的事情,因此,铁心源表现出的种种怪异,她都认为是顺理成章的,本着一颗母亲的心认为,我的儿子就该是这样聪慧才是!


第十一章 爱情的纪念方式
  暮春时分,王柔花种在门前的那颗梨树坚强的钻出来了新芽,而后,抽枝散叶的就没有停止过。
  铁心源也躲过了总被人揪鸡鸡的命运,自从看到那些妇人总是盯着自己的胯下看,他就决定告别开裆裤。
  那些粗糙的,或者绵软的手抓到鸡鸡上都非常的暴力,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对孩子的喜爱!!!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东京城里有一个西域来的苦行僧,为了表达自己一心向佛的意愿,站在马行街最热闹的地方,用一柄银刀刺穿了自己的要害,然后若无其事的沿着东京的瓦市子游走了一圈,虽然走了一路流了一地的血,他依旧一副虔诚的模样,口中诵经,手捏佛印,面带微笑,据说佛祖在讲经的时候就是这幅笑容。
  这个苦行僧绕街行走的时候路过西水门,特意在王柔花的小店里讨了一碗酸浆水喝,临走的时候指着铁心源笑着说这是一个有福的孩子。
  当附近的妇人们来恭贺王柔花的时候,王柔花的神情淡淡的,只是说,只要我的孩子争气,这个和尚说什么都是一句废话。
  一整天,王柔花都心不在焉,好几次都给客人端错了饭食,好在都是熟客,大家并不在意,笑骂两声还是接受了。
  只有铁心源知道,母亲回去之后,连自己最心爱的铜钱都没有数,抱着自己坐在小小的窗前发愣了很久。
  小狐狸难得的没有去皇宫,陪着母子两卧在床上睡觉。
  窗外春日的喧闹声一阵阵的传来,铁心源觉得自己家的屋子里就像是处在寒冬腊月。
  好在母亲很快就转换了过来,拉过钱箱子开始数钱,铁心源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他不喜欢母亲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喜欢。
  每天都要进行的卤肉时刻到来了,母亲坐在灶台前烧火,没眼色的狐狸欢快的跳上灶台,把一个麻布小包丢进大锅里,然后就跑去铁心源那里邀功。
  王柔花急忙把布包从锅里捞出来,疑惑的嗅嗅,发现是香料包之后,就把疑惑的目光转向铁心源和小狐狸。
  看到儿子正没心没肺的和小狐狸厮打,没有任何的不正常,就咬咬牙,重新把布包丢进锅里继续煮。
  第二天,王柔花在支应了食客的早餐之后就匆匆的收了摊子,带着铁心源和小狐狸上了一辆雇来的牛车,出了东京城。
  虽然到了暮春,踏春的人依旧很多,许多远行的马车上都插满了柳树的嫩枝条,这是亲人和朋友的衷心祝愿。
  铁心源不喜欢离开皇城墙边上,他觉得在大宋这个时代出门在外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且不说大树十字坡上蒸人肉包子的孙二娘,就算是遇到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猛虎也不算是一件吉利的事情。
  至少他知道,在历史上的这个时代,造反算是家常便饭。
  自己这样的一块小嫩肉不管是用来清蒸还是红烧估计味道都差不到那里去。
  牛车上载的货物很多,大包小包的,以布匹和粮食居多,看样子母亲是想回铁家庄子看看,看看自己的家是不是还在。
  出城不久,大河就出现在面前,桃花汛还没有过去,所以河水依旧翻滚不休咆哮着一泻千里。
  “改道了啊!”王柔花低声叹息一下。
  赶着牛车的老苍头接话道:“这位娘子,去岁的一场大洪水,河堤垮了,葬送了黄河上最好的船把头元鲤鱼也没有堵住缺口,所以官家就任由这条河自己寻找出路,结果,大河就搬到这里来了。”
  “老丈可还知道原先河边的铁家庄子?”
  老苍头摇摇头道:“现在的大河就是从铁家庄子那一带流过去的,你要找的铁家庄子如今恐怕就在河底。”
  王柔花摇摇头道:“当初大水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铁家庄子保不住,老丈既然也是河边刘家营的人氏,想必知道铁家庄子里的人都去那里了?”
  老苍头摇摇头道:“这需要问官府才行,按理说像铁家庄子这样的灾民,被编练进厢军是非常有可能的。至少,小老儿在这一带干租车的营生,从未见过铁家庄子的故人,你们母子算是头两位。”
  王柔花的声音有些哽咽,低声道:“就请老丈带我母子去距离铁家庄子最近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祭奠一下。”
  老苍头叹息一声点点头,就吆着牛车向黄河的上游走去。
  铁心源仔细的打量着这条河,不得不佩服官府的本事,短短一年的功夫,他们就重新发动民夫在这段新的河道上重新修筑了大坝,虽然刚刚载上去柳树只发出少少的一点嫩枝,可以预见,几年过后,这段河堤就会变成绿柳如茵的好地方。
  东京城著名的景观绿柳莺啼将会重新出现。
  牛车上行了十余里就停了下来。
  王柔花指着河道中间的一块沙地道:“那颗老柳树还没有死?”
  老苍头捋捋胡须道:“小老儿记得那棵树该是长在铁家庄子祠堂边上的那棵大树才是吧?”
  王柔花的脸上升起一朵红云自言自语的道:“是啊,当年我和孩子他爹,就是在大柳树底下拜过祖宗,然后成亲的。”
  老苍头沉默了一会道:“娘子暂且自便,小老儿去那边饮饮牛,要回去的时候吆喝一声就成,不过,时辰不早了,晚些回去的话城门就要关了,你们母子住在城外不妥当。”
  老汉走远了,王柔花抱着铁心源下了牛车,快走两步,跪在沙土上面对滔滔黄河嘶声裂肺地喊道:“七哥——”
  黄河依旧暴怒如故,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倾泻而下,无情的将王柔花的喊声埋进了波涛之下。
  铁心源蹲在一边,看着母亲从牛车上卸下无数的供果和糕饼,最后从一个食盒里取出两碗汤饼,恭恭敬敬的献在河边,嘴里哆嗦着说着铁心源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母亲磕头,铁心源就磕头,母亲施礼,铁心源就跟着施礼,当母亲等香烛完全烧尽之后,才指着河心的大柳树对儿子道:“我们的家本来在那里的。”
  铁心源没办法回答母亲的话,今天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周年的日子,也是大洪水发作的日子,更可以说是自己爹爹一年的祭日。
  他很想对母亲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的就是这条河,过上几年,等黄河里的泥沙淤平了河道,他就会继续改道,说不定铁家庄子也就重新出现在人世间了。
  纸钱烧光了,供果糕饼也都被王柔花丢进黄河里去了,包括哪些用麻条包裹好的麻布,都被她一股脑的丢进了黄河,最后她竟然连白花花的米和面粉也丢进了黄河,模样狰狞以及。
  反身把铁心源放在牛车上,自己又回到了河边,不知对着这条河说了些了什么就重新回来了。
  小狐狸呼呼的四处乱嗅,最后把鼻子落在王柔花的胳膊上,铁心源这才发现母亲的胳膊在流血……
  老苍头并没有走远,见王柔花母子回到了牛车上,就牵着黄牛从河堤下走了上来,把黄牛套到车辕上的时候也发现了王柔花的胳膊在流血。
  犹豫了一下道:“小娘子,你何必发下这样的重誓,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你还年轻。”
  王柔花笑道:“这是我唯一能够报答我夫君恩情的法子。”
  老苍头竟然恭恭敬敬的朝王柔花施礼,王柔花也坦然接受,铁心源总觉得不是很妥当,但是看母亲的脸上散发着一股圣母般圣洁的光芒,只好稀里糊涂的随着牛车回到了东京城。
  当里坊的坊长带着官差到了家门的时候,铁心源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要干什么,她要——守节,为铁阿七守节。
  官差验看了母亲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然后就把一个节义人家的黑色牌匾挂在了铁家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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