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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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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本意就是为了示好和致敬,最后成了那般状况也是始料未及;不想见到的。而谢前辈此言,颇有几分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的风范。”
方应物这种反讽的强辩风格,是从上辈子网上学来的,拿出来还是挺好用。周围人便想道。方应物年纪小,就算行有偏差也可以理解,谢迁今天就有些过头。无缘无故出言刺人,特别还是同乡后进。未免不合君子之道,太难看了。
这谢迁论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论资历不到六年,但如今已经是正五品左庶子东宫讲官。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说,就是传说中的火箭干部。羡慕他的人有很多。当然愿意看他热闹的人也有很多
被方应物反讽几句,谢迁羞怒之下有些卡了壳,暗暗后悔。他没有想到方清之的儿子居然与方清之完全不一样,这俩人哪点像是父子了?
方应物心里也疑惑不已,始终没有搞明白。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谢迁到底有什么目的?
趁着对方卡壳的功夫,方应物继续追问道:“小子我与谢前辈今日乃是首次相见罢?成化十四年时候,我曾经投书于贵府”
之前方应物和谢迁唯一打交道的机会,就是这次,所以想从这里当突破口说起。不过周围人听到这里,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但方应物只注意谢迁,没有看周围人神态。
“住口!诸公在此,焉有你说话的地方?”有人呵斥道。
方应物被打断了,转头看去,原来是父亲大人。他心里闪过一丝明悟,这其中因果,父亲大人大概是知道的,那就没必要在这里罗嗦了,回家问父亲便是。
难道是当年自己搞道德绑架,在翰林院写诗讽刺别人是缩头乌龟,力捧父亲当翰林五壮士之一,让同为浙江人的谢迁坐蜡了?
谢迁脸色也很难看,以至于直接开口赶人道:“方清之,你不是要告辞么?”方清之扯着方应物,对徐溥点点头示意后,便就要走。
“新年嘉会,共聚一堂,意兴未尽,谈何离别?”忽然又有人笑道。
众人看去,说话之人竟然是文渊阁大学士刘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降尊纡贵的从第一个圈子那里走了过来,而且刘阁老竟然主动开口留人。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刘棉花打的什么主意。但方应物头皮麻得不能再麻了,以刘棉花的精明,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又听刘棉花笑呵呵对谢迁道:“老夫想留方家后辈说几句话!想来谢于乔不会计较罢?”谢迁面容阴沉如水,举手对周围人道:“此子不走我走,告辞!”
知情人一阵无语,这方家小子真是不同寻常,转眼间又气跑了一个名人,但好像也不能完全怪他啊。
方应物无辜的看着众人,内心近乎绝望了,今天状况彻底超出了掌控。
ps:不是我偷懒,这章实在是难写,牵涉到无数伏线和名人。从昨晚到今早反复修改仍不满意,按说应该花个一两天功夫慢慢雕琢,可惜网文节奏不给我这个时间,只好现在先发出来吧,算是补昨天的。另外稳定两更难做到,但还可以不稳定多更啊,今天好像不会太忙,看我加更!
第二百七十一章现实与史书
话说成化十四年时,方应物救出了父亲,然后很快就被发配到榆林边塞。。关于之后的尾声,他就不十分清楚了,所以才惊诧于今天谢迁的不友好。
他力捧父亲为翰林五谏,情急之下还写诗词暗讽朝臣和翰林们装聋作哑不肯救人,这都不算什么,反正没有指名道姓,没有哪个大臣会傻到为这些较真。
大家这点修养还是有的,如果为了方应物几句不明所指的诗词便气急败坏,那岂不就成了主动对号入座?这种自找没趣的事情,稍有点智商就不会去做。
但偏偏世间有好事者、八卦党、分析帝这种生物,于是翰林院的谢迁便躺着也中箭了。京师便有传言,方应物那诗词所指责的人就是谢迁,谢迁就是坐视同乡加同僚下天牢而不管不顾的人。
事实上谢迁确实是这样做的,但他可以做,却不能让别人说。一般情况下,若人缘不错的话,也没人去故意传扬这样的事情。毕竟人非圣贤,谁没有点苦衷?谁没有点违心的时候?
可一旦突然传扬起来,那面子上就过去不去了。特别是正直敢言的方清之安然无恙出了天牢,依旧回到了翰林院,与采取了明哲保身策略的谢迁对比起来更是鲜明。俩人岁数相仿,前后只差一科,还是同省同乡。
那段时间搞得谢学士极其被动,很是苦恼,非常厌烦,幸赖有人撑腰,硬是压下了这种不利流言,大体上保住了声誉。有这种梁子在,谢迁见到方应物,能给好脸色就怪了,克制不住出言讽刺几句在正常不过。
所以方应物主动说起“成化十四年”时,周围众人才会脸色古怪,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是方应物报复姓的打谢迁的脸啊。
只有方应物自己还不大明白怎么回事,而方清之并不想在这件事上闹得太僵,所以才喝止了自家儿子。
至于谢迁本人,当然很清楚,在成化十四年的那件事里,方家占据绝对的道德优势,自己纵然有千般理由、万种借口,那也是不占理的。
若继续在这上面纠缠不休,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难看,故而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直接脱离此地,断了方应物与自己扯下去的念头。
闲话不提,却说方应物望着谢迁的背影,心里泛起了一些思绪,他感到现实和史书确实是有不少差别的
上辈子看史书时,方应物时常恍惚不已,仿佛看的不是人物传记,是各种模板,而且总跳不出正直(刘健)、清廉(王鏊)、谦和(徐溥)、才华(李东阳)、无私(王恕)之类的模板套路。
像谢迁、王鏊这种人,在史书上无不是伟光正,不止这两人,就拿堂中这些人来说,除了纸糊三阁老这种完全不顾廉耻的,谁在史书上不是伟光正?
今天方应物突然见到如此多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济济一堂,不由自主的拿着史书描述与眼前真人做对比,好像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谢迁在自己为了父亲登门求助时,故意闭门自守不发一言这种事,会写进本时空的史书中里吗?王鏊因为怀疑自己被商辂打压,一直耿耿于怀甚至迁怒于人,这种事会写进本时空的史书中吗?他们两人为了自己私心,故意出言贬损晚辈,这种事会写进本时空史书中吗?
方应物可以肯定,如果他们方家父子将来只是历史洪流中的路人甲,那么上述这些谢迁、王鏊的不体面事情也就隐没于历史尘埃中,这叫做为尊者讳;
如果他们方家父子将来兴旺发达、位列宰辅,上面这些事情就有可能会写进史书。所以关键就在于,谁能成为尊者?谁能成为更尊的尊者?
方应物又想起自己老师商辂,他老人家的历史形象近乎完美,简直是完人一般的存在,但不知是否真做过为了保持自己唯一三元荣誉,故意打压王鏊的事情?若没有点空穴来风,王鏊至于如此耿耿于怀,怨怼至今么?
想至此处,方应物猛然打个激灵,硬生生遏止住了自己的思路。再想下去就要出大事了,意识形态问题容不得混乱!他要做方应物,而不是李贽!
自己现在就是混读书人圈子的,质疑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质疑自己的道统,那就等于是自我毁灭。
方应物暗叹一口气,水至清则无鱼,毕竟人无完人,谁都有是毛病的,而且自己不可能与每一个人都处好关系。
同时,有点毛病或者与自己关系不佳,也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就是“坏人”。
最后,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对于他方应物来说,只要不触及道德底线,有那么重要么?
想通了这些后,方应物顿生醍醐灌顶之感,只觉得修为境界又提高了一层,但是仍然看不到这条道路的终点在哪里,境界的最高层是什么样子。
“这谢于乔说方应物不够厚道,在老夫看来,好似贼喊捉贼,他谢于乔又何尝厚道了?只怕也名不副实罢?
如果谢于乔真是抱着训诫晚辈的心思,那私底下去耳提面命都不为过,何至于当着诸君的面前公然揭晚辈的面子,这是君子之道么?再说当年的事情,难道能怪方应物么?”
这番话叫方应物很是感到暖心,可是说出这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口碑风评比谢迁差了几倍的刘棉花。
也正因为是刘棉花说出来的,旁边别人便只能沉默以对,就连徐溥也不好说什么。纵然谢迁有几分不是,但刘棉花名声也不怎么样,两边都不好说话,便只能沉默了。
看着一干清流正人无话可说,刘吉心内微微得意。当年方清之被天子盛怒之下打入天牢,一时间群臣束手无策,最后靠刘吉帮忙救出来的,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闪光点,当然没事就要提一提长脸,特别是有故意避事的谢迁之辈衬托。
方应物也算是看出来了,难怪刘棉花在这个时候突然蹦出来刷存在感。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就干了一件好事,当然会时不时的拿出来说。
可惜,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刘棉花就是无法坚持做一辈子好事的人,盖棺定论上史书时很是吃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直面三巨头
刘棉花正说得高兴,难得有他非议别人,而别人无法还击的时候。
第二个圈子的首领人物,礼部左侍郎兼掌院学士徐溥行个礼道:“君子闻过则喜,此事我也曾经切责谢迁,而他早已闭门自省过,还请刘公不要追究不放了。再说这是两三年前的些许陈年往事,新年嘉时不谈这些。”
刘吉呵呵一笑,如沐春风:“这确实是老夫不周到,对晚辈过苛了,依了掌院就是。”转头又对方应物道:“谢于乔是你同乡前辈,做事偶有失误不算什么,今后不要借此说长道短了!”
方应物冷眼旁观,瞧着诸大佬交涉。一方面,他看得出谢迁在词臣中得到火箭式提拔,不但因为他状元身份,而且必然还有这位徐学士的大力扶持。
另一方面,刘棉花这老人精显然想要趁机卖人情,没有人情也要制造人情。至于徐溥和刘吉两人之间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就不是方应物所能看得出来的。
听到刘棉花大模大样的吩咐自己不准继续计较,方应物只能很没脾气的低头应声道:“老大人所言极是,小子今后不敢对谢前辈无礼了。”
刘棉花点点头,很有面子。
别人诧异了片刻,方应物怎么突然表现的这么软?但很快就了然于心。当初是刘棉花帮忙把方清之从天牢里捞出来的,在这件事上,方家父子无论心里怎么看待刘棉花,也不好公然和刘棉花对着干。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方应物又对父亲连连打眼色,催促父亲赶紧再次辞别。离开此地。方清之也觉得今天事情已经不太对劲,好好的一个新年公宴已经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正当这时。刘棉花忽然以手加额,轻叫道:“老夫糊涂了,险些忘了正事!”
众人集体斜视之,您还能有什么正事?
“听说你是商公居乡所收的学生?”刘棉花对方应物问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难道想趁着这个场合帮我扬名?方应物暗想道,不过这不算坏事,便谦逊的说:“在家里时,受过商相公几日指点而已,实未曾学得皮毛。”
刘吉便道:“这就对了。商公是阁臣前辈,他的近况是我们阁臣都十分关心的。万眉州想叫你过去询问商公近况。不过他与你素不相识,便委托老夫来请。”
万眉州,首辅万安也,就在堂中第一个圈子那里方应物苦着脸无语。什么询问商相公近况,无非就是试探商相公想不想复出而已,这一直是万首辅的心病。自己现在连个进士都不是,只是小破举人一个,真不想和这么高层的人物玩心眼去啊。
翰林公宴大堂就像围城,别人想进来。但是进不来;自己想出去,但是却出不去了。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到底是什么缘故?方应物十分苦恼。
话说回来,如果万安来请。方应物表达鄙视之后拒绝去见,那还算有性格,说不定能博得士林一片叫好。所谓不趋炎附势、不畏权贵也。
但刘棉花过来叫,他实在不便不给面子。无可奈何的深吸一口气。方应物只好跟着刘棉花亦步亦趋的朝着第一个圈子那边走去。
方清之目送儿子前去拜见首辅,心里忐忑不安。他今天带着儿子过来。纯属是为了让儿子见见世面,同时让儿子在词臣面前亮亮相混脸熟。但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如此程度,最后居然连首辅都惊动了。
这下是走不成了,他又回到了自己所属的圈子,也就是被方应物命名为菜鸟扑街的第四层圈子。但方编修仍心神不属的频频朝着儿子所在的方向看去,目光十分担忧。
别人就没这么担心了,只觉得方清之这个儿子太逆天了。区区一个本该打酱油的外来客,没多久从他们这个底层圈子跳到了第三个圈子,不多久又在第二个圈子风生水起,转眼间又转移到第一个圈子那里,说是三级跳也不过如此。
要是在官场有这速度的话,升迁之迅速只怕不亚于当年的商相公和如今的谢迁。
旁边同年杨廷和看着方清之神色忧虑,便宽慰道:“不必过于忧虑,令郎绝非凡品,从容游刃有余。”
方清之长叹道:“犬子说过一句话,我当时不懂,但如今真觉得有道理。他说性格决定命运,我看确实如此,用在他身上恰如其分。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任何地方,他都有本事叫人不省心。”
按下方清之的担忧不表,却说第一个圈子的核心自然就是纸糊三阁老了。方应物站在三巨头面前,心里百感交集,眼前这三位,也真是一时之绝品了。
纸糊三阁老虽然都被骂,但他们彼此之间还是不同的,被骂的侧重点各有不同,在不同的领域各领风骚。若谁想研究官僚主义的负面因素,那么认真研究研究这三位肯定没错。他们可以说各有所长,身上凝聚了官僚主义最典型的因子。
万首辅被骂,是因为寡廉鲜耻、毫无节操、没有下限,在堂堂的奏章公文里写令人耳红心跳的羞耻小段子讨好天子有木有?抱着贵妃大腿攀亲戚有木有?有人用药水给他洗鸟壮阳,就被提拔重用有木有?
次辅刘珝被骂,是因为他只有嘴炮震天响,其实色厉内荏,虚伪得很,也没有才干,什么都做不成,但是却很好高骛远。
文渊阁大学士刘棉花被骂,是因为他是公认的有本事但不干事,只管结党营私不顾其他,正所谓尸位素餐、俸禄蛀虫也。
万安独自坐在凳上,淡淡的向方应物问道:“商弘载还想当首辅吗?”
够刺激!方应物险些叫出声来。堂堂一位人臣之极的首辅,问话竟然这么直白、**裸、不加掩饰!若换成在徐溥、李东阳那边,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正人君子是不可能这样说话的!
往深里想,这是因为万安太轻视自己,认为不需要玩什么心思,还是为了寻求接近真实的答案,故意采用的一种出其不意的谈话策略?
次辅刘珝不屑的轻哼一声,但刘吉却神色如常,不以为意。
ps:伪第几更了这是。。最难的不是构思剧情,而是构思人物角色该怎么说话,按一个扑街仔去想象庙堂巨头们怎么说话,真是难死个人。
第二百七十三章第三个
不得不说,万安万首辅这句问话咄咄逼人,还挺不好回答,方应物心里直挠头。
若针尖对麦芒,实在没必要,从历史经验得知,商相公大概是不会回来当首辅了,说什么狠话都是没用的,最后只会平白让自己显得很**,自认jing明强干的方应物最烦被别人这样看。
但若答话软弱些,也有点不合适,自己现在等于是代表商相公站在这里与他老人家的故人对答,丢什么也不能丢门面。
想至此,方应物突然明白了,万安之所以如此问话,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万首辅大概想用所谓的“气场”震住自己这个ru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惴惴紧张时,回答难免就软弱,说出“万相公多虑了,老师当然没有这种心思”之类的话,然后首辅老大人就可以对别人宣扬商辂如何如何了。
史书评价万安是表面宽和、内心yin鸷,果不其然这招对普通少年人大概九成九会成功,可惜方应物是最特殊的一个。
穿越几年,方应物见过不少大人物,大小场面也经历过一些,经历丰富加上天然拥有上帝视角,对万首辅这种“气场”已经有免疫力了——说实在话,这气场还没汪太监压强大呢。
琢磨明白用意后,方应物就感到好开口了,无非就是打太极而已,若连这点基本功都没有,还是趁早回家种田去罢。
他清清嗓子,不卑不亢的答道:“老师的心胸,不是学生所能胡乱揣测的,不合师生之礼也,故而万阁老所询,晚生无法作答。若万阁老真想探究清楚,不妨坦诚相见,去信与老师询问,晚生可代为效劳送达。”
万安见方应物年纪轻轻言行却成熟得很,根本不吃自己这套,自己的目的也达不到,便没兴趣再与方应物多费口舌。
此后万首辅只管转头与左右闲谈起来,无视了方应物的存在,以他的首辅身份,与方应物多说一句话都是抬举对方了。
方应物暗暗腹诽几句,大老远的把人叫过来,就只问了一句话,问完就丢在一旁不管?好罢,上级一句话,下级跑断腿,这就是上位者的特权,不服不行,既然混名利圈就要适应这个。
方应物在这个宰相圈子里,与众人实在没有共同语言,也不想与刘棉花公然表现出有什么特殊关系。看着好像没人注意他了,便抽身要溜号。
但是今天不知撞了什么鬼,方应物每一次想走人时,没有一次成功的,这次也不例外有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贵公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拦住方应物问道:“方应物?许久不见了!”
方应物抬头看了几眼,仔细辨认过后,仍满脸疑惑:“阁下何人?你我见过么?”
那器宇轩昂的贵公子脸se不甚好看,讥讽道:“上次你到京师,在忠义书坊有幸见面,难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么?”
方应物做出恍然大悟样子,“原来是刘二公子!失敬失敬!”
成化十四年那次到京师时,方应物受忠义书坊东家姚先生邀请,参加书坊开业典礼,遇到过这位人称刘二公子的,听说是次辅刘珝的儿子。
传言说这刘二公子凭借父荫在国子监挂了名,但无心读书却喜欢不务正业的混文艺圈,书法不错,眠花宿柳这种事也没少做,有名的风流才子。
方应物无奈想道,看来那次写对联比拼,他莫名其妙的败给了自己,心里还有芥蒂呐。眼下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八成是想要找回场子的。
不过还想比文艺?小爷我蠢成什么样才与你比这些?方应物微笑着对刘二公子点点头,开口问道:“进士?”刘二公子一愣,摇摇头。
方应物又问道:“举人?”刘二公子又一愣,摇摇头。
方应物两眼望屋顶,口中吟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在下浙江乡试第三名亚魁也。不知这翰苑之地,怎么会有白丁出现?”
国子监监生(还是走后门入的)刘二公子登时发可上冲冠这方应物简直是玩赖啊!要比文艺,他搬出功名作甚?还有,他小小年纪竟然中举了?
这刘二公子今天与方应物一样,是搭着父亲顺风车来参加的,为的就是转一圈出去后可以向好友们炫耀显摆一番。
但方应物可以理直气壮的以士林后起之秀自诩,翰林们也并不排斥神童,刘二公子哪有这个底气?混文艺的就是比混功名的矮一头,他能进来只是因为父亲的宰辅身份而已。
读书人圈子说到底,功名是硬道理,靠父荫的国子监监生在十八岁举人面前,被鄙视是应该的,是受舆论支持的,谁也无话可说,即便刘二公子父亲贵为内阁次辅,也扛不住这个硬道理。
在翰林院这间大堂里,都是天底下最强的考试达人,方应物引以自豪的文凭简直成了最低档次,虽然他不得不服气但多少有点小别扭。
此时忽然冒出个比他还差的,方应物忍不住碾压快感,鬼使神差的模仿上辈子网络时髦话问道:“你在外面这么狂,你爸妈知道吗?”
“当然是装不知道!”忽然有人呼应道,然后满场突然鸦雀无声,陷入了死寂。方应物心下奇怪,谁有这么大威力?他顺着声音望去,愕然不已,这呼应的人竟然是首辅万安
首辅不怀好意开次辅的玩笑,这可不是说笑时候,稍微有点政治敏感xing的,谁敢胡乱捧场?
还用网络上的时髦话讲,方应物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自己这边小辈之间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但万安插这一嗓子,xing质就变了。老匹夫这时候多什么嘴!
场面继续静悄悄。万安呵呵几声,打破了沉寂,自嘲道:“老夫不该说笑。”
次辅刘珝面无表情,对着众人拱拱手道:“时辰不早,告辞了。”随后瞪了一眼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拂袖而去,刘二公子耷拉脑袋,跟随离去。
宰辅中排名第三的刘棉花背着万安,面无表情但偷偷给方应物竖了竖大拇指。
刚才这短短片刻里,饱含着无数的内涵,足够分析帝分析上三天三夜。方应物脑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些史料片段——
次辅刘珝与首辅万安面不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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