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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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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兵马司出来后,仍没有没头绪,方应物忍不住长叹一声,对左右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兵马司这里问不出个究竟,看来该去那个杜香琴家里去问问了。”
长随王英老成一些,忍不住劝阻道:“那地方只怕有不妥之处,项家公子便是莫名其妙栽了。没有明白内情之前,小老爷怎能以身涉险?万万不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岂能眼睁睁看着项兄身陷囹圄而无所作为?”方应物断然道,“我倒要看看这京师的老虎与我们南方的老虎有什么不同,能迷得项兄神魂颠倒!”
“京师的老虎没什么不同,亦没什么意思”另一个跟班方应石负手而立道,眼神很空洞,神情很沧桑。口气很淡淡。
方应物与王英面面相觑,曾经的大种马方应石确实有资格说这句话。不能不服气
乏味的生活需要调料,半个月来方应物难得出门一趟。虽然解决问题看起来挺麻烦,但解决问题的过程又何尝不是一种放松。
教坊司这几条胡同距离东城兵马司很近,步行用不了一刻钟时间。走在胡同里,方应物看了看周围,道路萧条门前冷落,不像是烟柳繁华地,简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又问了个小贩,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路。
打听出杜香琴家地方,来到门口。只见得迎客的忘八蜷着身子,两只手笼在袖中,靠着外墙打瞌睡——此时日头甚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王英高声叫道:“兀那忘八!怎的看不见客人!”
那忘八猛然打个颤,睁开眼睛,瞅见方应物一行,用最短时间判断出价值,连忙换上笑脸,高呼一声:“公子有请!”
方应物一边进院。一边问道:“眼下杜香琴姑娘有空么?”
“有的,有的,小人就请她出来。”忘八忙不迭的应声道。
方应物暗暗犯嘀咕,这也太热情了罢。哪有一点儿名妓的架子?在苏州、杭州时不是没见过花魁,接人待客哪有这般殷勤的。
随后方应物被带到一间窗明几净的小厅内,屋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细看陈设并不繁复。但却简洁雅致,举目四顾令人心旷神怡。不像南边那种帘幕重重、静谧幽深的风格。
又有侍女扶着美人出来,盈盈一拜道:“奴家杜香琴。初次见面,还请公子垂怜。”
方应物细看美人,果然如同项成贤所言,肤白体颀明艳非常,细长眉容长脸儿,望之讨喜可亲。便回应道:“是第一次来,只觉得这里迎客有点太热情,叫小生受宠若惊哪。”
那杜香琴抬起头,笑道:“常言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只因公子来得正是时候。”
“此话怎解?”
杜香琴依旧巧笑嫣然的答道:“眼下是一年之中最清淡的时候,三五天也开张不了一次。好不容易盼来了公子这样的金主,敝处嗷嗷待哺能不扫榻相迎么?”
方应物大笑道:“你说话真有趣!与我们那里的花国娘子不太一样!”
原来如此,如今正是花界生意的最淡季,一是气候原因,虽然已经是新年一月底,但春天貌似还没有到来,依旧天寒地冻;
其次是节日原因,眼下还在正月期间,春节不算结束,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候,若徜徉花街柳巷似乎有点不合时宜,除非没心没肺到极点的人。
婢女上了热腾腾的茶水以及几盘小点心,杜香琴姑娘一边斟茶一边主动问道:“奴家行三,只管叫三娘子即可。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是哪里人?似乎南边口音,才到京师的么?”
方应物想了想,没有表明身份,只说:“小姓方,自杭州来。”
“杭州?那可是好地方,出产的丝缎是奴家姐妹极其中意的。”杜香琴神色大为惊喜,扯着自己袄子领口给方应物看:“公子瞧这面料,就是杭州货。”
方应物目光所向不在领口面料,在乎领口内的一抹白皙也
他微微走神间,又听到杜香琴满怀希冀的问道:“奴家还听说,杭州西湖号称天下第一湖,风光景物为天下之最,心中神往,梦也梦过,怎奈无缘一见。公子自杭州来,那西湖可是确实如此好么?”
美人睁着大眼睛求教,哪有不答的道理,方应物忍不住放开漫谈。“敝乡西湖要说美也是真美的,但天下美景数不胜数,单纯论景色不比西湖差的比比皆是。
而这西湖之所以最出名,不仅仅是景色,还因有无数人物典故融合在景色中,故而景致风物别有韵味,这是别处都不好比的,久而久之便成为天下第一湖。”
杜香琴脸色微红,神态兴奋,娇声称赞道:“公子所言极妙,奴家真真涨了见识,今日不虚度了。”
美人恰到好处的奉承和逢迎,叫方应物有点小虚荣,有点飘然
他早听说京城的妓家接触人面极广,天南地北九流三教高官显贵无所不有,论才气可能不如江南文化名邦熏陶出来的同行,但要谈论各种人物事物见解,却远胜南方的同行。今日一见杜三娘,名不虚传哪。
就他亲自经历看,南方妓家讲究拿捏功夫,流行的是欲语还休、羞羞怯怯的风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勾得客人心头痒痒,调戏起来很有快感。
京师这边的妓家接人待物爽朗大方,善于言谈调趣,对面而坐如沐春风,绝不叫你沉闷乏味。若用戏曲比喻的话,南方是文戏,北方是武戏。
又扫了杜香琴几眼,方应物暗暗想道,这女子如此可人解意,难怪项成贤起了为她赎身的念头,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项成贤?
差点跑题了!方应物拍了拍额头,自己险些被杜香琴迷晕了头,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啊。他方应物是前来打探有关项大公子消息的,而不是前来品鉴比较京师青楼特色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昨日重现
关于怎么打听消息,也是很有讲究的,在弄清楚真相之前,谁都是可疑的人,包括眼前这位杜香琴。既要避免打草惊蛇的可能,又要深入发掘消息。
方应物本来还打算旁敲侧击的问,但是想了想后,觉得打草惊蛇的风险太大,便换了一种方式,采用情景模拟的法子,项成贤怎么办的事,他就学着来一遍。
如此方应物便道:“其实我有个朋友身在京城,想要娶个小的,相中了你,不知三娘子有意否?此人家资尚可,年岁也只有二十余。”
杜娘子眼神一亮,语气有些激动说:“有何不可?方公子的提议想必是极好的,奴家可是愿意。”
方应物感到很意外,这杜香琴的态度也太积极了罢?她可是教坊司胡同里的名妓,怎么像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听到有人提亲,立刻蹦起来忙不迭的答应。
难道她在项成贤面前时,曾经积极推销过自己,所以才引发项大公子产生了为她赎身并纳妾的念头?
但话说到这里,方应物只得继续往下说:“不知三娘子身价几何?”杜三娘子很急切的答道:“八十两。”
以方应物如今的财力,当然不会觉得一百两很多,相反,这个价钱反而有些低了。
在方应物印象里,苏杭那边名妓没个一二百两拿不下来,花魁还要更多,这位京城的怎么才八十两?若说京城物价低,那不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么?
便宜没好货?方应物十分疑惑,但又不好意思明白去问。那样显得太外行了。
这时候,有个忘八小厮立在门口问道:“已经到了午时。公子需用酒食么?”这话明着是问是否吃饭,实际上是提醒掏钱。没钱怎么置办酒席?
方应物掏出一锭银子,丢给问话的忘八小厮,吩咐道:“置办两席,酒肉须得都有。一席与我和杜娘子,另一席给门外小的们。”
随后杜三娘子带着方应物出了小厅,穿过一道长廊,来到另一间暖阁里。方应物和杜娘子在里间吃酒,方应石和王英两个随从在外间。
杜香琴退去宽大的袍子,露出里面紧身粉袄。衬得身段窈窕便利。她贴近着方应物坐下,顿时幽香扑人
方应物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项老兄打算买下这杜香琴为妾,自己要不要遵守“朋友妻不可欺”的古训?
有了这个念头,方应物顿时不由自主的拘谨许多,不像方才相处时那般言笑无忌。
杜三娘子也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当即便觉察到这方公子的变化,心里暗暗称奇。莫非这姓方的是个雏鸟儿,方才在外头只是年轻人喜欢装模作样、作出风月老手的样儿?
按下两边心思不表。席间吃过几杯酒,方应物正打算进一步问话时,忽然听到外面十分嘈杂。这叫方应物十分不满,高声叫道:“怎么一回事?”
长随王英探进头来。禀报道:“小老爷!闯进来了五六个人,似乎是兵马司的火甲,说要拿人犯!”
方应物愕然。这个场景很眼熟,不就是项成贤所讲的遭遇么?昨日重现?
当时听项老兄嘴里说出来。好像是玄幻故事一般,令人难以置信。原来自己也能遇上!
“小老爷,怎么办?”王英问道。方应物当机立断的将酒杯一摔,对王英发令道:“叫方应石打!给我打回去!打出人命也在所不惜!你也去帮着打!”
方应物暗暗庆幸,今天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带了方应石出来,京师这鬼地方,还是有个保镖傍身比较好。以方应石的强壮武力,又有王英帮忙,守住房屋一个打五六个应该没什么问题罢
外面声音更加嘈杂了,还夹着此起彼伏的呼号声,不到一刻钟时间,王英又探进头来:“都打跑了,留下了两个活口。”
方应物起身出了里间屋子,却见外面地板上躺着两个汉子,有进气没出气的,方应石在旁边抱胸而立。此外还围着一圈院子里的婢女小厮观看,神态各异。
方应物对着地板上两个汉子喝道:“说!谁派你们来的?不然小心尔等狗命!”
其中有一个立刻讨饶道:“公子饶命,小的只是奉了上官差遣,不得不来!”
方应物又问了几句,实在问不出别的出来,想必这两人也只不过是打手卒子,不知道内情很正常。
这东城兵马司失心疯了?昨天胡来,今天还是照葫芦画瓢般的胡来,到底想干什么?方应物百思不得其解。
再回到里屋,方应物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娘子何以教我?”杜香琴沉默片刻才道:“方公子还是不要多问了,问了也没用。”
方应物直接摊了牌,“你不说怎么知道没用?真当本公子是好糊弄的?昨天还有一桩同样的事情罢,把我的朋友陷了进去,今天又是这样,这其中岂能没有缘故?若你不说,便上三法司打官司去,不要怪我不怜香惜玉!”
杜三娘子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尖着嗓子叫道:“因为刘相国家公子的缘故!”
“是哪个刘相国?”方应物紧张起来。
杜香琴瞅着方应物的神色,冷笑几声道:“你问来问去还是怕了?看样子你也是个官宦人家出来的罢,都是这种色厉内荏的样儿。奴家就明说了,原因在次辅大学士刘相国家的二公子那里,你敢去找他么!”
方应物松了口气,原来是刘珝这个刘相国,不是刘棉花那个刘相国,这就好。内阁里有两个大学士都姓刘,只说刘相公刘相国,真叫人不容易分清楚。
不过怎么又扯到刘二公子这里了?难道又要与他遭遇上?方应物有些挠头,便继续打听。
原来这次辅谨身殿大学士家的刘二公子以风流才子自诩,在京城文化圈里颇有名气。
风流才子这四个字里,才子两字需要别人捧场,至于风流两个字,则需要美人衬托了。没有美人崇拜仰慕追求的才子,算什么风流才子?
教坊司胡同里的杜香琴姑娘就是衬托刘二公子的美人,名士名妓相得益彰,或者狼狈为奸。
当初刘二公子看中了杜娘子,要做一对相好时,杜香琴家的周老鸨还为此欣喜万分。这可是宰相家的公子,有了这个相好对象,那肯定受用无穷!
之后这两年,刘二公子频繁光顾杜娘子生意,频繁在这里招待宾朋,杜娘子俨然就是刘二公子的红颜知己角色。
但是有一点很不好,刘二公子付账时给的都是友情价。时间长了后,杜娘子收入不增反降,比原来还差得远,说是亏本生意也不为过。
更何况刘二公子只许杜娘子卖艺卖笑(为了维持当红名妓的影响力),不许她对别人卖身,这又叫杜娘子收入平白损失许多。
如此杜香琴家的周老鸨很不乐意了,她经营这门生意说到底也是为财,可是被刘二公子这么一搞,她手里最大的摇钱树杜娘子成了十足十的赔钱货。难道让她喝西北风去么?
刘二公子不是抠门,而是真没钱,他的父亲刘珝虽然贵为次辅大学士,但是家境确实一般。
在三个阁老中,次辅刘珝与万安、刘吉并不是一路人,他还是很愿意塑造形象的,甚至刻意与万安、刘吉有所区别,完全不敛财,而且很喜欢表演刚正(只是舆论界不大买账)。
宰辅大学士的俸禄加赏赐,一年也就一千来石,刘二公子又能有多少零花钱维持他的高消费?他在外面所能依赖的也唯有父亲的名头了,别人请过他,他偶尔回请一下而已。
话说回来,杜香琴姑娘因为当了刘二公子的帮衬相好,便成了赔钱货色,周老鸨心里便不愿留人了,一直琢磨着把杜娘子卖走。
不管是有别的同行接盘也好,还是客人娶回家里当小妾也好,只要不砸在自己手里就行了。就连杜娘子折腾了几年,也没兴趣继续陪着刘二公子玩过家家游戏了。
但刘二公子显然是非常不乐意的,但他确实又理亏,不好直接阻拦别人的前程,不过宰相公子自然有宰相公子的办法。
东城兵马司兵马指挥曹大人是刘二公子帮忙从西南小县升迁来的,自然也听从刘二公子的使唤。而杜娘子家这边,也有几个小厮投靠了刘二公子,专门传递消息。
这样只要有人表示意欲买下杜娘子,东城兵马司这边得到消息后,就会过来抓人。随便关此人几天吃吃苦头,自然就打消了买走杜娘子的念头。
宰相家的公子,自然有这个资本跋扈,更别说刘次辅曾经是天子的老师,君前也能说得上话。所以那些被捉走吃苦头的,最后大都选择息事宁人了。
昨天项大公子就是遭了这个无妄之灾,今天方应物同样是险些遭殃,这两个初到京师的新人还不懂这里面的“水深”。
幸亏今天兵马司只是派了五六个人,方应石还能应付得住。不然若动用了一二十人的大阵仗,只怕方应石也挡不住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你父亲知道吗?
听了杜香琴姑娘的解释,方应物愕然良久。如今他对刘二公子的评价只有一个词——奇葩,真是一朵奇葩,因为没钱就欺压妓家这种事也太没品了。就是公然去欺男霸女强抢民女,也比这样近乎无赖的行径更有气概啊。
这刘二公子的行为,还让方应物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新闻里那些为了手机卖肾的猛人,同样的奇葩真是每个时空都存在啊,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对杜三娘子的话方应物还是相信的,理由很简单,就算杜三娘子编谎话骗他,也编不出这么奇葩的故事,这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
另外,也难怪兵马司曹大人那般高贵冷艳,原来是假公济私帮着阁老家公子做事,特别还是做私事,当然可以不用在意他方应物的请求了。
不过这事情真是上不了台面,甘之如饴的曹大人简直是文官之耻,比那洗鸟御史能强到哪里去?
不过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曹大人即便再无耻也是个官员,基本的政治敏感性总该是有的。在天下瞩目的会试即将举行的时候,他敢于陷害抓捕赶考举子,不怕出事故么?利令智昏也不是这样的昏法,一个京城地方官员还能连这点政治敏感性都缺乏?
又听杜香琴姑娘说了这么一句:“昨日项公子自称是从江南来的富商,正周游京师,慕名找到奴家这里,原来他是你的朋友”
方应物恍然大悟,原来项大公子也知道遮羞。是隐姓埋名的来寻花问柳——其实他方应物今日不也是隐瞒了真实身份么?难怪兵马司捉人毫不客气,因为兵马司根本不知道项大公子这赶考举人身份。只当成是普通商人。
到现在,方应物终于达成目的。该打探明白的事情都已经问出来了。他拱拱手,正要告辞时,却见有个婢女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刘二公子来了,已经到了大门外!”
杜三娘子吃了一惊,略显慌张的对方应物道:“当真是不走运,方公子你先躲一躲可好?就躲在屏风后面即可。”
“哦,好!”方应物下意识答应道,走了两步忽然醒悟过来,“等等。我为何要躲他?”
杜香琴反问道:“你难道不怕他?还是躲一躲好了,我去应付他,你自己找机会溜走。”
方应物淡定的笑了笑,他发现自己有点欣赏杜三娘子的品格了。虽然前面有逢场作戏的一面,因不顺心而着急时也有态度恶劣的话,但关键时候还是显出了几分仁义品质。
“看不出来,三娘子还是个好心人。谁告诉你我怕了他?尽管放他过来!”方应物豪言壮语。
正说话间,门帘晃动,从外头又闪进一位文人。方应物抬眼看去。果然是见过两次面的刘二公子。
那刘二公子也望见了方应物,吃了一惊,“原来是你?你怎的在此?”他听说了昨天有人想买下自己这“红颜知己”,所以今天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能撞上方应物。
方应物如今对这刘二公子算是发自内心的鄙视了,忍不住讽刺道:“二公子好大的手笔,不到这里来还不知道。”
杜香琴惊讶的捂住了嘴。不明白这方小公子有什么底气,敢对宰相家人如此说话。
在方应物眼里。一个没一两年很快就要扑街并彻底退出政坛的人物,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当然若是普通人。那也挡不住扑街宰相的垂死反扑,但他方应物不是刚穿越时的平民百姓,好歹也有些抵抗力了。
刘二公子神色阴晴不定,不知想什么。方应物的狡诈实在让他教训深刻,此时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方应物又叹口气,“听说贵府家教甚严,不知二公子你在外面所作所为,比如为了省几个银子故意压榨风尘女子这样的事,你父亲知道吗?”
刘二公子皱起眉头,如遭重击般倒退两步。这种话他印象很深,上次翰林公宴中,方应物就是用这样的句式调戏了他们父子一次。
自家父亲是什么秉性,刘二公子很是清楚,很会装伟光正也很爱装伟光正。自己的事情如果不影响到他,也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如果影响到了他,那肯定就要拿自己当牺牲品展示大义灭亲。
当然如果换成别人,谁敢去堂堂次辅大学士面前嚼舌头说他的不是?疏不间亲,随便在别人父子之间递小话是很蠢的行为。
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方应物,刘二公子用文艺青年的直觉也能感受到,这方应物肯定有这个胆量。
而且从过往接触来看,这方应物仿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或者说根本没有在意他的阁老家公子身份。
最关键的是,方家有清望,又是翰林清流,不是没有话语权的人。如果拿自己做文章大肆炒作,必定会激怒父亲进而连带自己也倒霉。
方应物居高临下的看着刘二公子,心理优势巨大。只要对方有所忌惮,那事情就好解决了,不是每个人都有破罐子碎摔的勇气的,文艺青年尤其没有这种勇气。
刘二公子反复盯了几眼方应物,忽然又上前一步,冷笑着开口道:“听说贵府家教也很严,在距离考试还有十几天的时候,你这候考举子却跑到花街柳巷与我争风吃醋,这事情你父亲知道吗?”
方应物皱起眉头,如遭重击倒退两步。暗骂一声,只顾得抓对方小辫子,却忽视了自己的处境,真是失策了!
这事情若闹起来后,是非曲直很难理清,或者没人关心是非曲直。传言多半是,方清之家公子和次辅家公子在妓院里争风吃醋了!
这话如果传到父亲耳朵里,那去年乡试时也闹了大绯闻,但当时无人能管教他,自然无所谓了,可现在却不同,有个父亲在家里盯着呢。
可叹方应物这么些年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野惯了,一时间忘了他如今也是有爹管教的人。不但方清之要慢慢适应父亲角色,方应物又何尝不要慢慢适应儿子角色?
刘二公子与方应物大眼瞪小眼的半晌无言,两人都是投鼠忌爹,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杜三娘子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第五更已发,做梦数月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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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五更,我敢拍着胸脯说这是我最大的战斗力了,现在脑中一片混沌,什么精神也没有了,先睡觉去!
但不知道本书读者月票战斗力最大限度是多少?可否让我起来后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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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茅坑里的石头
方应物与刘二公子两人相比较,别看刘二公子岁数比方应物大,但要论起历练,还是方应物多一点。
而历练多的人,就更懂得妥协的道理,所以方应物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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