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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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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如此性闲诚心拜在老衲座下,在本寺为僧。”
方知县叹道:“看来你们师徒之间相处不错,孰料这性闲法师竟然是东朝圣母的幼弟,这多年来你也想不到罢!只是性闲法师向佛之心坚执,不肯再沾惹红尘,圣母欲相认而不得,为之奈何。”
听到这里,圆通老和尚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忍不住轻轻叹口气。方应物一边感慨,一边没忘了察言观色。见此暗想,仿佛有门儿!
如此方应物仿佛拉起家常,循循善诱的问道:“贵寺是何时所建?是如何建起来的?”
圆通老和尚答道:“蔽寺渊源甚久,不过文皇帝起兵靖难时候荒废了。后由上代住持在荒野中重建庙宇,至今五十年了。”
方应物漫不经心的问道:“荒野之中重建?可有田宅地契否?”
圆通老和尚一时语塞。当初靖难时北平城外兵荒马乱、十室九空,后来兵事结束。上一代老住持随便在村居田间寻了块空地建起寺庙。先来先得,又不曾买卖过,也没占了别人地方,哪有什么地契?
但老和尚转念一想,莫非这县太爷有意示好,要给报国寺办一张地契文书?那样寺庙土地就是铁板钉钉的永产了,倒也是好事。
如此老和尚“阿弥陀佛”一声,坦然答道:“多年来蔽寺一直据此,实未见用到过地契。”
“哦。”方知县两眼望天。想了片刻,又开口道:“常人都知道,崇文门地处要津,九门之中最富,其实我宛平县宣武门这边也不是不能聚财。”
圆通老和尚本来也算是老于世故的人,但现在也彻底糊涂了,浑然不明县太爷到底想说什么?这话题也太跳脱了罢?
方应物没有在意老和尚的态度,自顾自道:“据本官眼中所看,贵寺地处宣武门外。濒临要道,南边直隶、西边山西的商旅之人从陆路入京,少不得也要从旁边过路。”
老和尚更糊涂了,难道这方知县想叫报国寺设卡收税?那可真是阿弥了个陀佛!佛祖在上。干还是不干?
“本县财赋窘困,一直入不敷出,亏空实在不小。故而必须要有开源之举。故而本官方才想了个打算,征收贵寺土地并在此设立集市。县衙收取税银,或可稍稍弥补亏空!”
什么!圆通老和尚大吃一惊。绕了半天圈子,不是要替报国寺办好事,而是打算征占报国寺的土地,然后借此地赚钱!
难怪刚才县太爷旁敲侧击的打听有没有地契!若没有地契,那就是拳头说了算的,谁拳头大谁就能占住!时常听说农家开垦荒地后,但却被权贵侵占沦为佃户,没想到类似的事情也要发生在本寺!
老和尚气得直哆嗦,质问道:“施主!这如何可以?”
方应物站了起来,伸个懒腰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你脚底下不是大明的公地么?而且本官并不是找你商量来的,明天就派人前来丈量土地,然后就要拆掉庙宇,另外动工!”
说完方知县便挥挥袖子,带着随从离开了报国寺,只留下四名衙役继续在此监视,免得那性闲法师又消失跑路。
圆通住持直愣愣的目送县太爷离开,原以为性闲徒弟真实身份暴露,本寺要鸡犬升天了,却没想到招来如此一个祸害!难怪常言道,破家知县灭门知府!
方知县边走边对娄天化道:“明日叫县衙工房小吏带几个工匠,来这边丈量一下屋舍土地。”
娄天化一边记下,一边忧心忡忡的说:“东主打算翻修寺庙么?想法是好的,但县库里没这份余钱了。”
方应物斜看娄天化一眼道:“谁说要翻修?是要拆庙!”
娄天化闻言简直比圆通住持还要吃惊,出声叫道:“这使不得!太后的幼弟不是在庙里么?东主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方应物冷哼一声,“如果这性闲法师真去找太后告本官的状,那就好了!拆一个破庙算什么大事!”
娄天化惊愕之后细细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这东主做事真是不拘一格天马行空的别出心裁
回到县衙,已经是午后。方应物见了见各房小吏,在后堂处置了几桩紧急公务,便看到张贵匆匆忙忙的进了堂中。再细看,却见张班头衣冠不整,脸面很清晰的有一片红肿,隐隐约约还有几道印记。
张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叫道:“大老爷要为小的做主啊!”方应物皱皱眉头喝道:“张差役起来说话!究竟有什么事?”
“今日早间,小的奉命去永平伯府送传票。到了那里,却被府里管事朝着小的脸面打了两个巴掌,并一通乱棍赶了出来!”
方应物并不吃惊,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便又问道:“那传票呢?”
“传票被当场撕得粉碎。”张班头忽然感到很委屈,自己勇于公事挨了打,县大老爷却只管问传票,也太不体恤忠心耿耿的心腹下属了!忍不住又嚎了一声:“大老爷要为小的做主!”
方应物挥挥手道:“知道了!这就为你做主,你先去将在衙的差役都点齐聚集起来!”
ps:今天有事,下一章晚上12点前能写完就发,写不完明天凌晨起床补完发。
第三百八十七章火爆大事件
方知县一声令下,张贵在衙中吆喝一番,宛平县县衙紧急动员起来,顷刻之间聚集了百余各色衙役、差役,聚集在大堂到大门之间的空地上。除去在外办公事的和看守牢狱的,基本都到齐了。
方知县对此效率很满意,上任以来处处刻意的树立权威,效果还是不错的。又略略检视了一遍,方知县斥退老弱病残,只留下了六七十个看起来健壮的,并下令道:“尔等带上手中家什,随本官出发!”
以心腹自居、在旁边狐假虎威张贵瞪大了眼睛,难道县尊大老爷为了替他出气,打算亲自带着强壮人马去找永平伯府火并?
想及此,张班头登时热泪盈眶,他做衙役二十年,没有见过这么讲义气的县太爷!一个字,仁义!
张班头擦去热泪,心情激动的与大队人马出了县衙大门,然后见到前面开道的人折向东去,便忍不住小跑到县尊大轿子旁边,小声禀报道:“大老爷!路错了,路错了!”
轿帘从内掀开,方知县犹疑的问道:“什么路错了?”张贵殷勤的指着西边道:“永平伯府在县衙西边,不该向东去!”
“你有毛病啊?”方知县呵斥一声,便放下帘子,不再与张班头说话。
却说县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东去,没走多久便远远地望见了钟鼓楼,又折向北,过河进入了一条宽敞斜街。
这条斜街可以直接通往西北德胜门,交通便利,故而街道上店铺林立。行人亦不少。突然看到几十名衙役“全副武装”的出现在大街上,不禁人人侧目。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班头也晕菜了,感到自己做心腹做得实在太失败。竟然不知道县尊大老爷到底想干什么。刚才好几个熟人都偷偷问他,他什么也答不上来,真是很丢人!
方应物下了轿子,当街负手而立,他的对面是两家并排店铺,门脸都很大,皆有五开间。而且这两家店铺用的是同一种风格的招牌,上面的店铺名字也很近似,只不过一家叫永平绸缎。另一家叫永平当铺。
娄天化指着前面说:“确认无疑,这里就是那永平伯强夺的店产了。前面是沿街铺面,后面是仓库和掌柜伙计的住处。”
方应物招招手,把张贵叫来,吩咐道:“传令!查封这两处产业!”张贵心里嘀咕几句,不过嘴上不慢,应声道:“得令!”
方应物又道:“至于店中货物,权且视为赃物,尔等扣下搬回县衙!天大的事有本官担着!”
本来衙役们也都在犯嘀咕。这些胥吏谁也不是傻子,那可是伯爵的产业,有那么好搞么?
但听到后面这句,人群响起里一阵小小的欢呼。随后狼奔猪突的蜂拥而上,县尊大老爷这分明是给他们发一笔小财的机会啊!
绸缎,那是可以直接当钱用的!当铺。里面想必又有很多值钱玩意!捞这一把,能顶十年八年的工食银了!县太爷还说了。一切有他担着!
猝不及防,两家店铺的掌柜伙计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如狼似虎的几十名壮汉涌了进来,不由分说的砸烂了柜台,直接闯进店铺内部,然后就抢夺起货物,动作慢点没赶上第一波的又直接闯到后面仓库去。若非穿着公门制服,还以为这伙人是强盗!或者说,和强盗也没什么两样了。
有几个胆子大的伙计要阻拦,却被连推带踹的踩在地上,幸亏众衙役急着扣押赃物,没工夫动手,这才保住一条命。
娄天化看着目瞪口呆,产生了与张贵张班头一样的心思,自己这心腹算是白当了!忍不住问道:“东主,这”
方应物并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街边,看着对面店铺里一派鸡飞狗跳的场面。
闹闹哄哄中,收获极大丰富的衙役都“办完公事”出来了,有腰间鼓囊囊的,有浑身缠满丝绸的,又抱着一堆物事的不过店铺确实已经查封,“赃物”也都已经扣下。
方知县笑了笑,很体贴的对众人道:“歇息片刻,然后启程回衙。”
此时此刻,方知县在众衙役眼里,那简直是比父母还亲的父母官,当了这么多年衙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痛快过!从来没见过这么霸气的父母官!
过了一会儿,忽然从街道远处现出影影绰绰的一群人,虽然杂乱,但离得近了能看出来,也有三五十人。当头有个头目模样的带队,颇显得气急败坏。
张贵张班头立刻向知县告刁状:“前面那个就是永平府大管事,打了小的撕了传票的就是这厮!”
娄天化则皱着眉头提点道:“以在下看来,这群人仿佛是营兵!”
大明的公侯伯基本上就是武勋,勋贵大都要在京营和亲军十二卫担任武职,永平伯也不例外。只不过腐化的一代不如一代,越往后期越是摆设,连营兵都快成摆设了。
却说这现任永平伯才二十多岁便承袭了爵位,正是年轻气盛贪图享受的时候。虽然他在京营挂了职务,但因为太年轻还没有实任,不过并不影响他借用几个士兵来干私活。
比如今日,这位年轻的永平伯正使唤几十个军士在家里整修花园——对于武官而言,使用军士当私家杂役是再常见不过的福利了。
忽然间,永平伯得到禀报,说那有几十人到新开的两家店铺那里砸场子了,气急败坏之下,永平伯便让家将带着正在修花园的军士去救场。
闲话不提,却说在大街这里,宛平县衙门众人齐齐看向知县,等候县尊大老爷的指示。
方应物冷冷的看了一眼来人,向前挥手,喝令道:“无论是谁敢干扰公务,打!不可让赃物被抢回去!一切后果由本官担待!”
想想到手的丰厚“赃物”有可能得而复失,衙役们忽然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理,张贵张班头终于跟上了县太爷的思路,带着头振臂高呼道:“兄弟们,杀!”
随后张班头热血上头一马当先,冲到街道中间,仿佛化身为评书里的绝世武将,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横刀立马大喝道:“宛平张贵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受到张班头强大气场的感染,四周登时静谧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无数双眼睛众目睽睽的盯着张班头。
张贵独自站在街心,前面几步远就是敌对的数十营兵,几乎就是以一当百的态势一阵凉风吹来,他忽然打了个颤抖,扭头对后面叫骂道:“你们这些蠢材,他娘的还不跟上!”
在张班头这先进典型的率先垂范下,顿时便见数十名衙役狂呼乱叫的迎着来敌冲了上去。
正所谓两军相遇勇者胜,这些普通京营兵久疏战阵,来的仓促手里家伙也不全,与气势汹汹、武器齐全的衙役们刚一交手,便落了下风。
再说若论起平时生活,一般军士都是苦哈哈,还真不如衙役过得滋润,体格上便不如衙役雄壮,更何况这伙衙役都是方知县挑选出来的“精锐”。
故而几个回合战下来,场面简直就是一边倒,永平伯府派来救场的营兵短短片刻便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被追杀的满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娄天化得到知县示意后,又扯着嗓子大叫道:“见好就收!手底下轻些,不要出人命!”喊了几下嗓子有点冒烟,只恨手头没有铜锣,不然也可以来个鸣金收兵了。
此时周边尚有许多行人和店家,看到眼前这一幕,无不瞠目结舌。一百多衙役和营兵在繁华大街上当街鏖战,打得一地鸡毛,这绝对是大事件,年度八卦级别的火爆大事件!
第三百八十八章君子一言
天色临近黄昏,在一干路人的惊愕目光中,宛平县衙役队伍作为长街之战的胜利一方,趾高气扬的收兵回衙。方应物看着喜气洋洋、收获丰富的手下们,不知怎的想起了一首歌:日落西山红霞飞
衙役们真是扬眉吐气了,经此一战后,在他们心中,率领他们合法打劫的方知县在简直就是神人了。不过人群中唯有娄天化忧心忡忡,在他眼里,东主作为新鲜知县,行事实在太激进了,太极端了。
想至此处娄天化暗暗叹口气,真是奇哉怪也,当初自己认识方应物时,他并不是这样鲁莽武断的人,为何当上了知县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报国寺那边稍有不顺,就要叫嚣直接占地拆庙;永平伯这边稍有抵制,就彻底砸了人家的店铺,左看右看怎么看也是二愣子的行为啊。
难道说权力能够轻易扭曲人性,方应物这样一个少年人骤然成为一县正堂父母官,在一声声“大老爷”中心态膨胀起来,然后迷失了自我?
这样下去,东主只怕干不了几天就要被轰出京城、赶到外地去当个偏远知县或者推官。到那时候,自己是背井离乡的继续追随,还是趁早另谋高就?娄天化不禁陷入了严重的纠结症候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与宛平县衙役这边不同,永平伯派来的京营军士作为斗殴的另一方,那可就输的愁云惨淡了。
回到府里将状况禀报,顿时把小伯爷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他生来就是含着金钥匙的世子,二十多岁便继承爵位,世受国恩身份尊荣,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当即便张罗着再从京营找关系亲近的叔伯们借几百个士兵出来,明日就踏平宛平县衙。如此才能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不过还好小伯爷身边有老成的家将,当即抱着大腿拦住了小伯爷,苦苦劝道:“宛平县虽小。但县衙却也是官府重地,主公若率兵围攻县衙。只怕要被推波助澜的有心人去告一个造反!到了那时,祖先创下的这份家业再难保住!”
小伯爷气愤难平,怒道:“照你说来,他能来砸了我的店铺,我却不能去砸了他的县衙?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任由区区一个知县踩在头上么?”
店铺与县衙怎么能比老家将又献计道:“也不是没法子,可双管齐下。一是遣人在县衙左右盯梢,关注那知县出入动向伺机而动;二是联络勋臣亲朋长辈上疏朝廷弹劾宛平县!”
再说方应物方知县回了县衙后,在二堂看了看当日公文,并没有什么太紧急的。这时候他感到有几分疲累。正打算退回内衙歇息,在外面守门的方应石进来禀报说有钱县丞到访。
方应物暗暗纳闷,这钱县丞拜访自己的表现可是真够积极的,看来不单纯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的缘故。实在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放进来说话。
钱县丞进了屋。行个礼道:“前日欲设宴接风,奈何县尊不得空,不知今夜有闲暇否?”
方应物今天有点累,不想太折腾,便道:“你我有同僚之谊。何须过于多礼,不如只在衙中饭舍小酌畅谈。”
钱县丞自然没意见,连忙遣人去饭舍那里打招呼,让厨子整治菜肴酒食。随后方应物便与钱县丞安步当车,来到位于县衙西北端的饭舍。
酒过三巡,钱县丞压抑不住,迫不及待的问道:“昨日县尊去了城南巡视,又听说县尊意欲拆庙建市,以聚敛财源?”
钱县丞知道这些,方应物并不奇怪,只是奇怪钱县丞为什么对这个好奇,点头道:“确有此事。”
钱县丞便毛遂自荐道:“在下虽不才,愿代劳之。”方应物更好奇了,反问道:“本官甚为不解,你若还有话,就全说出来。”
钱县丞咳嗽一声,“县衙位在城内,又地处偏北,本为弹压城中及西山地面而设;而近些年来,南城外却因地利之便,生息繁衍,事务杂剧,又距离县衙较远,未免鞭长莫及,难以治理。”
方应物想起自己昨天出南城所见所闻,觉得钱县丞所言有理。何况根据后世印象,京城南边确实人口滋生迅速,到了嘉靖朝不得不向南扩建京城城墙,将南郊包围了进来,成为京师外城。他便又问道:“你有何良策?”
钱县丞干脆利落的答道:“以在下看来,本县理当设城南分署治之,如此可收之效,弹压地方。”
设立分署,并遣官坐镇?方应物知道,这种办法并不稀奇,在一些县情复杂或者地域广阔的地方,县衙不能顾及到,便经常有另建分署就近治理的。
而且,方应物更知道,如果在外设立县衙分署,县衙二把手县丞就是当然第一人选了。原来钱县丞是起了这个心思,他若出外坐镇分署,那起码也是个能管事的老爷了,胜似在县衙里混吃等死。
钱县丞的这个心情,方知县是表示理解的。大明体制就是正堂集权制,知县几乎拥有所有县政权力,县丞这种佐贰官基本就是看知县脸色打杂的,钱县丞这样不甘心于此的人想出去搞点实权并不奇怪。
但是理解归理解,有些事情是不能轻易开口的,方应物沉吟片刻没有答话。
钱县丞继续恳求道:“城外南郊村落密布,四方人流混杂,若不就近弹压,根本难治。县尊你居于县衙,近于朝廷,周旋权贵,抚理百姓,上下左右庶务缠身,难免应接不暇,对城南只怕顾及不到。
在下若前去城南治理,清理户口、整顿赋税、弹压地面,可分县尊庶政之劳,可解县尊后顾之忧也!”
唔这钱县丞言之凿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方知县继续沉吟,倒不是因为他贪恋权力生怕被人分走。从本性上,方应物是个抓大放小、不耐烦琐碎事务的人,若有靠谱的人帮他承担,那真是求之不得。
但仍有两点需要斟酌,第一,钱县丞到底靠谱不靠谱?自己才与钱县丞见过两次面,话也没说过多少,实在看不出此人本性;
第二,方知县从昨日起心中便另有谋划,意欲在城南宣武门这一带发展商业,以开拓县库财源,改变县库年年亏空的局面,成就自己的政绩。事关自己的业绩,那么对城南分署设立及人选不能不慎重几分。
钱县丞做了这么多年官,自然晓得怎么破解知县的顾虑,拍着胸脯道:“所以在下刚才说过,县尊要城南拆庙建市,在下愿请缨前往!做成了再与县尊谈论分署之事!”
钱县丞这话意思很明显,就是请县尊用此事来考察他姓钱的!同时他也期待,在城南负责完这项大工程后,那自然也就熟悉地方了,可以顺理成章、毫无滞碍的设立分署。
方知县拍板道:“好!就请钱大人前往报国寺负责此事!”
“遵命!县尊但请放心!”钱县丞生怕反悔,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忽然,钱县丞意识到什么,又犹疑的确认道:“是报国寺?宣武门外西南边的那个报国寺?”
方知县肯定道:“不错,正是此处。”
钱县丞大惊!我靠,那不是太后他弟弟出家的地方么?不要欺负他位置卑微,消息该灵通时很灵通的!那些遭瘟的衙役说话也不说清楚,只说县尊巡视城南到了一个破庙,然后就看上破庙地方了,却没说明白是什么庙!
其实也不能怪衙役,这些衙役哪里知道什么高层消息,更不知道报国寺这个小破庙有什么特殊含义。
这时候钱县丞的脸色苦了下来,讷讷道:“县尊,这这”
方应物摆了摆手,阻止钱县丞说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钱县丞若能成事,本官自然也不会亏待!明日本官便调派衙役、工匠与你随行!”
ps:
昨天没想好后续,生怕还有修改,所以一直没发,拖到今早了。今天我预感要三更啊啊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本官不是炮灰!
钱县丞现在的感想,就是挖了坑自己跳,还得铲几把土把自己埋了。但不想去也得去了,在县尊面前没那么容易出尔反尔。自己主动请缨的,这能怪谁?
县丞这种佐贰官既缺乏胥吏的本土根基,又缺乏正堂官掌管大印的威权,是官场中很尴尬的存在。若惹恼了正堂官,虽然不至于被罢职,但肯定要被彻底打入冷宫,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以后专门干苦活累活而且半分功劳都不会有。
抱着戚戚怨怨的心情,钱县丞郁闷的带领大批人手离开县衙,出发前往城南拆庙去。抬眼看去,乍一看前呼后拥极是威风,仿佛县衙正印官出巡。
这本该是钱县丞梦寐以求的待遇,但很可惜,今天他却高兴不起来。拆寺这事是好办的么?他今天就是替方应物当炮灰去了,出了事就要担待责任,怎么高兴的起来?
钱县丞没精打采的过了半个时辰,队伍才从北城走到西城,忽见前面路口转出一列车队,浩浩荡荡的沿街而行,几乎塞满了街道。
有个开道的衙役向轿子里的钱县丞禀报道:“钱老爷!前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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