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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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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扫视了几眼,很惊奇项成贤能把这些人都邀请过来,也不知道是这项大公子的人格有魅力,还是说他的御史官职有魅力新科进士选为御史,实权重不说,前程也只比进翰林院差一点点。
不过方应物对这个场面很满意,更满意的是没看到今科状元张天瑞的身影,八成是项大公子没有邀请此人过来。
一番互相谦逊后,宛平县方应物当之无愧坐了首席,别人也认可他坐首席,正所谓达者为先
方应物旁边就是王阳明他爹王华了,探头闲谈时,王华致谢道:“我在翰苑时,承蒙令尊关照,心内感激不尽。”
方应物答话道:“王兄过谦矣,你们余姚人自有谢余姚关照,哪用得着家父?”
王华哈哈一笑道:“你真是惯会说笑,谢前辈久在东宫辅佐,不常现身翰苑。因而我还是见令尊较多,时常讨教多有收益。”
方应物忽然又想起王华那个儿子,虽然没什么想法,但总忍不住好奇,发问道:“令郎在京师么?”
王华非常莫名其妙,不明白方应物为什么总是他儿子感兴趣,回回见面都要提上一两次。“如今万事已经稳当,我正准备向朝廷告假回乡,在年前举家搬到京师来。”
方应物抱拳道:“乔迁之喜时,我在上门道喜。”
他抬头仔细看了看周围,没发现同年乡试解元李旻的身影,又问王华道:“为何没有看到李旻?”
王华苦笑几声,“李兄嫌弃考试名次太差,所以不愿见人,官也不选,径自告病回乡。还说此生就在家读,不出世了。”
方应物愕然片刻,唏嘘不已,这倒真是个性人物。按照原有历史轨迹,这李旻今年落了第,但下一次就中状元,没想到被自己蝴蝶效应了。
在项成贤的招呼下,席间众人举起杯中酒,正要一饮而尽时,忽然会馆的杂役在门口叫道:“张状元来了!”
这个张状元自然就是今科状元张天瑞了,虽然公认这个状元是黑箱作业得来的,但名头毕竟还是安在了张天瑞头上。
项成贤不邀请张天瑞,众人心里都理解而且没有异议。听说张天瑞不请自到,众人便齐刷刷的看向首席的方应物。
人人都知道,方应物本来是状元大热门,但殿试时遭了黑手,名次与张天瑞换了过来,掉到了二甲第八。有这个微妙事情在,别人顾及方应物的脸面,都要看方应物的态度,其它人皆不便发话。
方应物却想起了上次方家大摆宴席遍邀同乡时,谢迁不请自到的事情,顾左右而笑道:“难道这几科的状元都是靠着脸皮厚度来选的么?谢余姚如此,张天瑞亦如此!如此吾自愧不如,不服不行!”
方应物嘲讽的辛辣有趣,知道内情的人虽然不好放声大笑,但也忍不住捂嘴偷笑几声。
“罢了罢了!既然是同年,那就请进来罢!”方应物很大度的招呼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首席之争
众人都知道方应物与张天瑞十分不对路,说是“有我没他”也不为过。但看到方应物十分痛快的放张天瑞进来,众人不禁纷纷感慨方应物真是心胸宽广
其实张天瑞张状元不请自到,倒也并不是脸皮厚,而是有不能不来的理由。从宴席角度来说,作为状元他当然不缺宴请,不稀罕一次两次吃吃喝喝的聚会,但这次意义不仅仅是宴会。
项成贤发起的这次聚会,就是一次小圈子色彩浓厚的聚会,参与者都是成化十七年金榜上个人发展不错的人。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知肚明这是这一科进士的“精英”聚会。
精英同年是人脉的根基,张天瑞自然不想平白放弃,硬着头皮也要过来。想想也知道,如果因为顾忌方应物,在同年聚会中一次两次的不出现,那么很可能就渐渐的淡出圈子了。
张天瑞进了堂中,与众人抱拳为礼,潇洒自如满面春风方应物仿佛丝毫没有芥蒂,热情洋溢的招呼道:“张年兄来的好,请入席!”
张天瑞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向前迈了半步,但是突然尴尬了,立刻把腿收了回来。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他要坐在哪里?这席间肯定还有空位,但那都不是他这个状元该坐的地方。
有功名的读书人私下里会面,都要先叙科名排次序。一般情况下,科名早的自然居上,如果是同年,那就论最后名次排序。排好序后,大概座次自然也就确定了。
但这规矩也并不是特别死板的。比如这次,方应物名声最大、“成就”最大,在同年中实在出类拔萃高人一等,别人不好意思跃居方应物之上,连榜眼王华也谦让了。
又因为方应物好歹还是会元,名义上当过第一名。官位品级又是最高的正六品。所以排来排去的就让方应物坐了首席,别人都没什么争议,对此心服口服。
本来一切正常,可是状元张天瑞来了,这气氛就有点微妙。按理说,状元是一科魁首,同年聚会时必然坐首席,但此刻首席上坐着方应物,又没有摆出相让的意思
方应物当然不肯让了,他之所以坐在首席。一是要通过这种细节。潜移默化的树立自己在同年中的领袖形象;
二是让谁也不能让张天瑞。在张天瑞面前,自己可是“受害者”,若轻率退让那也太显得自己懦弱无能了。
在这个状况下,张状元一时踌躇不前。若开口叫方应物让座。那实在显得自己很没水平,修养不到家;若随便找个地方坐,那又太丢体面,说明自己这个状元心虚,或者就是矮人一头了。
张状元忍不住左顾右看,想着有人出面打个圆场,劝方应物让一让,但很可惜,他失望了。
传言张天瑞这个状元是从方应物那里黑来的。便没人好意思出面劝方应物让一让,只能事不关己两不得罪的坐在旁边看。
自己不方便,又没人帮腔,张天瑞陷入了进退维谷之中,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难道这是方应物联手项成贤给自己设下的局。而自己一时不察兴冲冲过来参加,却入了他们的彀?早知如此,自己应当更谨慎一些!
这倒是张状元冤枉方应物了,眼下的尴尬局面绝对不是事先计划的,只是无意之间促成而已,或者方应物灵机一动借题发挥估计挤兑。
意识到问题所在后,项成贤连忙偷偷对方应物挤眉弄眼。而方应物第一时间就读懂了项大公子的意思——为兄给你出了一口气的机会,虽然是无心插柳,但三十两银子是不是可以不还了?
项成贤与方应物之间的眼色还没使完,便听到张天瑞转身对项大公子道:“在下要先恭喜项年兄选任御史,听说今日是你做东,那便有劳安排坐处,在下无有不从。”
方应物想道,这张天瑞还是有点临场反应的,知道将这为难事情转移给别人。招式简单但却好用的很,说白了就是踢皮球。
项成贤听到张天瑞的请求,果然就有点头疼了,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除了方应物自己主动让座,别人谁能安排好张天瑞的位置?那真是“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了。
本着有困难找方应物的原则,目光不由得向方应物看去。然后却见方应物亦对他使着眼色,项大公子立刻读懂了其中意思——那三十两仍然要还给我!
项成贤一咬牙,将皮球踢给了方应物,“张年兄驾到仓促,一时不曾周全,按理该坐首席,不过要看方贤弟的意见如何了。”
比起踢皮球的功夫,方应物历练最多,应该是在座人中最娴熟的。闻言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张年兄金榜题名独占鳌头,琼林宴上坐了首席,叫我望而兴叹。今天就容我放肆一次坐了这首席,圆了不能独占鳌头的心愿,张年兄意下如何?”
一句问话,又将皮球踢给了张天瑞。面对绕了一圈又绕回来的纠结,张状元再次为难起来,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而且方应物这话里面,明明暗暗的还带着对状元由黑幕产生的讽刺,十分不好答话。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张天瑞咬了咬牙,不能在这样犹豫不决了,不然就真好像自己心虚似的。若今天坐不了首席,自己这个状元颜面何存?
两害相权取其轻!张天瑞横下心来便上前几步,对方应物道:“听闻三元相公商公是你的老师?敢问一句,商公与同年宴饮时候,坐的是什么位置?在下不才,欲效法前贤。”
他这话里意思,就是咄咄逼人的直接找方应物索要位置了。摆明车马的说:无论如何我就是状元,你方应物让还是不让?
方应物没有正面回答,哈哈笑过后,在众人瞩目之下,却吟出一首绝句:“吾家堂前栽有梅花数枝,我曾口占一首,忽然记起,请诸君斧正!
雪后何因梅有华,天留春色在方家;笑它桃李翻飞尽,可曾霜节老云霞?”
ps:
第二更。
第四百五十三章首席之争(下)
在座的人都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读书人了,又多是知道方应物事迹的,有谁听不出这首绝句里的隐喻?
首先方应物是以梅花自比的,这很正常,以梅花自比的文人古往今来如恒河沙数,没什么稀奇的。
其次,开篇雪后两字,大概指的是方应物殿试遭遇“重挫”。一个挟会元声势的状元大热门最后遭遇了黑幕,连三鼎甲都没进,打击可想而知,公论对方应物皆持有同情之意(连会试的疑点都被掩盖了)。
第三,听到“天留春色在方家”这句,便感到一股不屈的傲气扑面而来。但众人并不感到方应物狂妄,因为方应物当然有资本骄傲,方家父子两魁元、两翰林、两诏狱,至少在当今士林是绝无仅有的。
而方应物本人在遭遇“沉重打击”被贬为知县后,并未就此消沉,锄强扶弱、兴利除弊,短短数月便隐隐然有那么几分青天迹象,京师百姓信仰之力也渐渐聚集,说一句“天留春色在方家”毫不为过。
第四,“笑它桃李翻飞尽,可曾霜节老云霞”,放在别处可能还不知道说的是谁,但这个环境下就很好理解了,影射的就是站在作诗者面前的张状元,就差直接点名了。
综合起来回味,众人便觉得这四句虽然短小,但意味无穷。特别是前后两句看似各不相干,却在气场上又形成奇妙的融合,出现了鲜明的对比,反过来又让对比的含义更加隽永。
只怕今日过后,“天留春色在方家”这尽显名士风流的一句,只怕要成为方应物父子身上标志性的诗句了。听到这一句,仿佛有类似于听到“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的感觉。
不过眼下终究是“酒肉”性质更多一点的聚会,不是纯粹的文人雅集。众人很快就从品味诗词的意境中拔了出来,目光重新凝聚在方应物和张天瑞两人身上。
其实这不仅仅是抢一个座位,而是一场战争,争夺成化十七年辛丑科进士群体头把金交椅的战争。
如果放在往届,这应该不是问题,在科举结束、初入官场的时期,状元是当然的领袖人物。然后随着岁月增长,再根据各人的官位和名望进行微调。
只是在本届却出了方应物这么一个风云人物,各方面几乎全面性的压倒了舆论口碑不佳的状元张天瑞
方才张天瑞先按捺不住,咄咄逼人的要方应物让位。连方应物老师的名头都搬出来用。只是显得有点强词夺理了;而方应物并不示弱。直接气定神闲的吟诵了一首精妙的绝句回应,暗讽张天瑞不配坐在首席。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来回踢皮球,各自表达都很含蓄的话,那么现在就有点撕破脸。要撸起袖子上阵了。
却说方应物吟一首冷嘲热讽的诗出来,叫张天瑞感到极度的羞辱,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但他深知吟诗作词肯定不是方应物的对手,便强压下火气侃侃而谈,大发议论道:“金殿题名,乃是天子钦点,方兄未能独占鳌头甚为憾事,但耿耿于怀至今,在同年宴上借题发挥。未免要被视为心胸狭窄、小鸡肚肠了。”
方应物暗暗嗤笑一声,他真如此在意一个状元名字以至于到现在还不能释怀么?当然不是,只是借这个由头树立自己形象而已。
便反驳道:“圣人云每日三省吾身,但一个人犯了错不去自省认错,却倒打一耙指摘在下受害之人不能宽宏大量请诸君评论。这是什么道理?”
张天瑞还没有说话,项成贤忽然抢先开口,大义凛然的说:“张年兄为今科魁首人物,言行自当为三百同年的表率!
其实方老弟本心并非要与张年兄斤斤计较,而是看在同年之谊,要提醒张年兄修身自省、改过扬善,叫我等三百同年面上有光!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在座众人闻言若有所思,项成贤所言值得深思说方应物要帮着张天瑞纠正过失,那都是扯淡的,值得深思的乃是另一方面。
如果他们这一科三百进士里的标志人物是张天瑞,那么他们的脸面有什么光彩可言?传言此人本来没进前十,但靠着次辅刘珝力挺,明目张胆的在御前硬是挤掉了方应物,这才得到状元。
科举内幕事情本来就多,如果没有方应物在这里衬托,张天瑞这个状元怎么得来的也就含糊过去了,随着时间流逝些许流言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但有了方应物不停地揭伤疤,情况就不同了
相反,如果他们三百人里的标志人物是功业赫赫、名声响亮的方应物,那脸面上就好看得多,说是极为光彩也不为过,张天瑞远远不能比。
项成贤的话还没有结束,众人又听他继续说:“圣人又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若方老弟看到张年兄犯下大错却有意纵容,有朝一日张年兄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错处时,那方老弟作为同年,没有尽到规劝职责,又该如何自处?”
方应物错愕片刻,什么时候项成贤也学会满口高大上道理了?难道真有近朱者赤?
说罢,项大公子给方应物递了一个眼神,哥哥我这番话字字如金,三十两银子不用还给你了!
方应物立刻清醒过来,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发呆的时候,便很配合的低下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些话他不方便自己说,但这项大公子不愧是好兄弟,关键时候就是很有默契,帮腔帮的恰到好处,三十两银子债务可以减免一半了!
狗娘养的!张天瑞勃然大怒,在心里对项成贤破口大骂,方应物的诗词都没有如此可恨!方应物的诗词还只限于隐喻暗讽,项成贤的话却是明摆着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如果他张天瑞不靠次辅得到状元,方应物不也一样要凭借宰相岳父,把状元揽入自家怀里么?难道就因为他成功了,方应物没成功,他就成了污点人物,方应物就成了悲情君子?
气恼归气恼,但张状元一张嘴说不过两个人,尤其有些话不便自己说。他无奈举目四望,却见众人的眼光都是躲躲闪闪,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帮腔。
此情此景,张天瑞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周围众人明明都是他的榜上同年,但却仿佛全部变成了陌生人;众人明明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却仿佛咫尺天涯,怎么也挨不到。
渡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瞬间,张状元实在无颜留在这里,狠狠地挥了挥衣袖,面有悲戚之色,心死如灰的转身离开了。
方应物稳稳的坐在首席上,目视张天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里隐隐对人生有新感悟。
当初自己已经热血沸腾,虽然一直强调自己要冷静理智,但仍然几乎要被唾手可得的状元冲昏了头,毕竟那是大魁天下的荣耀,有几个读书人伪读书人能拒绝这种荣耀?
而刘棉花在大造声势后却断然收手,任由自己被无情的打压到第十一名现在看来,的确是洞悉人情世故的老辣之举。
这个反复,让自己从一个依靠岳父的疑似作弊党摇身一变,成了世人眼里受尽委屈的清白君子。
如果当时自己一定要拼个状元名头回来,那么眼下站在这里被别人指指点点的只怕就是自己了。要知道,状元实在太耀眼了,如果没有过硬真功夫,是根本承受不住的人不可过于贪心,总有不能承受之重!
ps:
靠,本该是昨晚第三更,但这章太费脑子,又睡着了!亚健康的身子就是这样挺不住!如果今天还能写出三章,那么欠更就还清了,大家来鼓励我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没了张天瑞这个不速之客,成化十七年辛丑科的同年们吃吃喝喝、吟诗作赋,各诉初入官场的经历,一起发着官场菜鸟的牢骚,气氛好不欢快。从午时一直持续到傍晚,而后各自尽兴而归。
半醉半醒的方应物回到县衙大门时,却看到有十几个披麻戴孝之人跪在县衙门外,便招来门禁问道:“此乃何人?是鸣冤告状否?”
门禁回禀道:“前些日子,有几个营官犯在大老爷手里并被砍了头。眼前这些人都是亲属,到这里请大老爷发还尸首,已经再次跪半日了。”
方应物冷哼一声,发话道:“此事朝廷尚未有定论,等朝廷有了结果时,再将尸首还给他们!另外叫他们不要堵住县衙大门胡闹,否则按律从严处置!”
到了次日,方应物升堂断案。又到午时,便见有家奴赶到县衙并向他传话:“老爷发了话,叫小老爷你晚上回家去!”
父亲大人找自己作甚?方应物想了想,没相出什么头绪,只得暂且按下,继续断案。日头西斜时,方大知县伸了个懒腰,换上便服从县衙侧门悄悄出去。
方家门子见到方应物回来,主动禀告道:“老爷正在书房等,说小老爷回来后,直接去书房见他,不得有误。”
方应物点了点头,径自往东院书房而去。进了书房并行过礼后问道:“儿子正在县衙兢兢业业劳于县政,忽闻父亲大人召唤儿子回家,不知有何要事?”
方清之放下手里书卷。抬起头来,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你和兵部张少司庐间有何勾当?”
方应物吃了一惊,但在父亲面前不好说谎否认。只得反问道:“如此隐秘之事父亲却又从何得知?”
“隐秘你个”温文尔雅的方清之忽然险些爆出粗口,不过硬生生的遏制住了,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兵部张侍郎之前一直低调,如今却一反常态忽然高张起来,其中必然有缘故。又看到张侍郎是为了你的事情慷慨激昂,人人都觉得必然是张侍郎与你有所图谋了!”
方应物强辩道:“话不能如此说,张侍郎是兵部左侍郎,为了行军法之事发几句话有什么奇怪的?父亲大人是否多虑了?”
“放在别人身上不奇怪,放在你身上就是非常奇怪了!”方清之冷哼一声道:“你方大知县是什么人?是能整倒尚铭、罢黜西厂、逼走右都御史的堂堂京城父母官!
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方大知县手段不知道有多么高妙!这次忽然与张侍郎联系在一起,其中没有手段就见鬼了!
而且别忘了,你方大知县是阁老刘博野的乘龙快婿,张侍郎是刘阁老的同乡故旧,你们之间如果串联到了一起,怎么可能没有阴谋!”
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如此英明神武了?方应物咳嗽一声,“阴阳怪气非君子之言,父亲大人作为儿子我的表率。自当慎言!”
不等父亲有所反应,他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些话是父亲想到的,还是别人议论出来的?”
方清之冷笑着答道:“既是我想到的,也是听到的。一两日间耳边不知听到多少议论!你莫非还自觉隐秘?”
我靠!情况怎么变成这样,与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方应物苦着脸再次发问:“诸公还议论什么了?”
方清之脸色黑了下来,显然对扮演了阴谋家他爹这个角色很不满。感到很不够光彩。“许多人认定了你在其中耍了手段,便似猜谜般纷纷揣测起来。甚至还有找到为父当面询问的!
有人说,你定然已经掌握了那五个营官的罪证。是以引而不发,专等着关键时候抛出来;还有人说,你当初斩首是虚张声势、以假乱真,只等着不长眼的入彀;亦有人说”
他娘的自己这点小心思全被人猜出来了?方应物愕然,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赤身**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供别人指指点点。不由得再次自言自语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方清之很乐意看到儿子在这方面被打击,补充道:“用你的话说,这就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对父亲的话置若罔闻,方应物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不知不觉之间,原来自己现在已经失去当奇兵的资格了。
兵法讲究出奇制胜,就是因为是奇,所以别人才会不防备。就像自己与尚铭、戴缙打交道的时候,只怕他们心底根本就没将自己当成同等级、够分量的人物,也不认为自己能要他们的命,那么在这个心态下,自己就是奇兵。
一支意料不到的奇兵偷袭敌营,很可能对战局起到扭转性的作用。尚铭就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用出便轰然垮台。
现如今经过尚铭、戴缙这些事情,自己诚然出了风头并声威大震,但有利就有弊,只怕在有心人眼里,要成为近期内重点关注对象了。
如果“奇”不再是“奇”时就像这次,自己与张侍郎稍有联系,便立刻招致别人的注意,全都认定自己肯定有阴谋,挖空心思的围绕自己一举一动去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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