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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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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被点到名字的商家也并不感到庆幸,很是物伤其类。这采办太监不是善茬,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点到自己?
登时满城又一次哗然了,苏州府这两年真是流年不利!去年发了大水,今年又遇到一前一后两个钦差!
前面那个钦差大臣还算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调门很有威胁,但到现在尚未见有实际性动作;谁知道后面又来了个更狠的,上来就要直接割肉,根本就是不加任何掩饰!
强迫商家以高价认领朝廷滥发的盐引,这和抢劫有什么两样?相比较之下,还是前面那个钦差显得比较温柔。
ps:这章花费时间比预想的长,第三更争取12点前搞定,不过也可能晚一会儿,见谅!
第五百一十五章火候差不多了
外面纷纷扰扰,府衙里李太守心烦意乱,不由得哀叹地方官难做。如果下辈子还有机会做官的话,那说什么也不当地方官了。
这时候,门子来禀报道:“钦差方大人到了府衙,说是要见老爷!”
李知府闻言皱起眉头,据他所知,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方应物没有公开露过面,几乎消失了一般。
后来听说这方钦差整日都是在周边游山玩水、寻幽访胜,给人的感觉仿佛是遭遇挫败后,灰心丧气自暴自弃了。
不过此时方应物突然出现在府衙,为的是什么事情?李知府正在琢磨时,忽然听到屋门外有人叫道:“怎么?李太守不敢见本官了?”
原来这方应物已经闯到了堂外,而府衙中人知道钦差身份贵重,又不敢硬拦着。
随后方应物又从堂外闯进了堂中,只见得他身穿玉色长衫,手持一把折扇,不像是钦差大臣,倒像是个消闲士子。
方应物连礼节都懒得施,开口便责问道:“太守身为府君,看着治下虎狼当道、民不聊生,该如何应付?”
李知府正为采办太监的事情烦心,听出方应物有指责的意思,便十分恼火,硬邦邦的顶回去说:“本府如何应对,与你何干?更不需你来过问。”
方应物仰头哈哈大笑,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极其无礼指着李知府道:“好一个与我何干!本钦差只是发了几个榜文,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你便亟不可待的跳出来。不但亲自上疏弹劾,还怂恿府中联名上书。给了本官一个难堪!
如今这采办太监公然凌虐百姓,之前还勒索官府。从你苏州府库掠走数千两白银。这样的事实面前,却不见你有何表现!”
李知府顿时哑口无言,这实在无法辩解,先前自己挟持民意弹劾钦差大臣的积极性是个人都看得到,又与现在面对王敬时的唯唯诺诺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知府的脸皮毕竟还没有修炼到刘棉花那种地步,若不然也不会止步于知府了。
方应物由此冷笑连连,毫不客气的继续讥讽道:“怎么?你有胆量反对本钦差,却没胆量与那王太监抗争?连一封弹劾奏疏都不敢上?”
李知府便强辩道:“时机未到,上疏弹劾也未见得有用!”
方应物立刻驳斥道:“就算弹劾无用。但也是个表面功夫,你李廷美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这倒是个笑话,本官讲给别人听一定很好笑,祝李太守早日扬名立万!”
砰!李知府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说:“方大人休要激将,不过弹劾一个中官而已,本官有什么不敢?”
“那本官便等着拜读大作!若你言而无信,本官便亲自密奏天子,弹劾你昏庸渎职!”方应物大笑几声。转身离开了府衙。
混蛋东西!李知府暗骂一声,方应物显然就是逼着他上奏疏弹劾王敬,最后一句话就是**裸的威胁。
但是李知府仍然搞不明白,方应物此举目的何在?自己是否弹劾王敬。与方应物有什么关系?
从府衙出来,方应物心情大好,决定去望江楼喝几杯小酒庆祝一下。但到了望江楼大堂里。却见唐员外站在柜台边上,神色忧心忡忡。盯着柜面发呆。
方应物忍不住嘀咕几声,唐广德神情如此。方才李知府神情也是如此,怎的今天所见之人都是愁眉不展?
他便走上前去,拍了拍柜台问道:“唐员外!因何而忧心?”
唐广德抬头见是钦差大人,忽然眼神一亮,将放在柜面上的帖子递给方应物。
方应物低头看了几眼,这帖子其他没什么出奇之处,落款却是采办太监王敬的印鉴
唐广德苦笑着解释道:“王太监那边送了帖子过来,命令在下明日赴姑苏驿,至少要认领一千盐引。
本来在先想着,破财消灾也就罢了。但据汪太监那边开出的转让价钱,一千盐引约莫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实在匪夷所思,在下哪里拿得出这许多银子?”
方应物对唐员外的遭遇表示深深同情他知道那王敬抱着立威的态度,胡乱点了十家商户,没想到将唐广德点进去了。
这也真够倒霉的,苏州城里商户何止千家,上千家里随机指定十家,百分之一不到的概率,这都让唐员外撞上了,不是倒霉是什么?
也难怪唐员外看到方应物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无论怎么说,方应物也是个钦差大臣,说不定帮得上忙。
方应物出主意道:“唐员外,你总有些亲朋好友罢?我看你可以叫上一批人联名上书,向朝廷控诉一下王太监,我可以帮你递上去!”
唐广德犹豫不语,方应物这个主意真不咋地!上书看起来可以出一口气,但细想之后实在没用。
一来担心王太监事后报复;二来觉得上书没用,难道圣明天子只凭着一封平民百姓的奏疏,就放手惩治亲信太监?
三来远水不解近渴,朝廷远在几千里外,而他明天就要被强逼着高价认领盐引了!
唐广德的心思,方应物一清二楚,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唐员外还在担忧明日的事情?
这样好了!你要串联本地名流,联名上疏弹劾王敬,而我会写一封文书,你明天带过去。
在文书上,我自会表明,你们唐家已经被本钦差延请为佐贰,望江楼也被本钦差征用,预备为秋收时候的总会计房!如果王太监识相,自然放你一马。”
唐广德不禁喜出望外,这才是他所期待的!在钦差太监面前,找别人都没用,也就方应物在名分上能稍稍抗衡。有了方应物的撑腰,情况总不会太糟糕了。
虽然唐员外还是不明白,方应物为何要鼓动他上书,不过还是要利利索索的办了,争取多找一些人来,壮大声势的同时可以分散风险。
和唐广德谈完话,方应物径自上了三楼,但是他的心里翻来覆去的默念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样总该可以了罢
ps:中间忍不住打了个小盹,醒时一看快两点了,赶紧补完这章发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朝中有人好做官(上)
紫禁城,午门内向东,有左顺门,过了左顺门,便可以看到文华殿和文渊阁。
从理论上说,天子应当在文华殿处理日常政务,而文渊阁因为距离文华殿较近,所以在国朝初年成了近侍大臣值班的地方。
后来近侍大臣的名号统一变成了大学士,差遣叫做入直文渊阁,被外界称为阁臣。
又因为阁臣值班地点在皇宫大内,所以由阁臣组成的班子叫内阁,而部院监寺等衙门则是外朝。随着内阁体制不断发展,内阁由一个虚指名词变成了事实上的中枢机关。
而读书人组成的官场具有浓重的宰相情结,而大明朝在太祖之后没有宰相,结果位处中枢的阁臣便被当成了负天下之望的宰辅。
原本在皇宫无数殿阁中并不算太出奇的文渊阁,因为历史宿命变成了权力中枢,也就成了大部分读书人梦想的地方。入直文渊阁预机务,只怕也是传统读书人们的最高理想。
能与文渊阁相抗的地方,大概也只有东边不远处的司礼监了。不过虽然那里很美,但却不是读书人们想要的
话说回来,文渊阁虽然具有神圣而特殊的地位,可也不得不说,文渊阁的硬件条件其实很差,还不如大多数县衙公房舒服。
当年设计这里时,谁能想到这里会成为中枢?只怕工匠们根本没考虑过舒适性问题。
号称宰辅的阁臣们,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文渊阁中堂,集体传阅重要奏疏、商议国家大事。天下所有的官民奏疏。大抵都要从这里走一遭,除去个别密奏之外。
后世比较流行中堂这个词。作为宰辅大臣的别称,源头也是由此而来的。现在内阁有四位阁臣。首辅万安、次辅刘吉、群辅刘珝、彭华,都可以称为中堂。
在中堂里,万首辅的座位是东边第一个,刘吉是西边第一个,刘珝是东边第二个,彭华是西边第二个。至于正中间,没有座位,只供奉着至圣先师。
今天,有两份奏疏在几位阁臣中间传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次辅刘吉手上。与此同时,其他人各怀心思或者说不怀好意的看向刘吉。
热刘棉花沉吟片刻,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两份奏疏。其中一份是苏州知府所上的:
“府内近日传言,钦差方应物欲变乱祖宗成法,重税于民。当此流言四起之时,方应物不肯分辨明白,似有默认之意,欲以诡术图利,致府内人心不安。士民不能乐业。又,东南三吴之地,乃国家钱粮之根本也,当求稳为上。断然不可因人而乱”
而另一份则是苏州府士绅联名所上的陈情表,由苏州府代为呈送,辗转送到内阁这里:
“吾府向来重赋。去岁又经大水,正值人心板荡之际。生民无不祈望朝廷雨露恩泽。近闻钦差欲行苛政,实乃雪上加霜。乡间无不惊惧,唯恐钱粮不周便成束手就缚者”
在每天多达上百的章疏里,这事说大不大,也就是地方官民告御状而已,文渊阁里诸公都是老手了,处置此类事情驾轻就熟,三言两语就能快刀斩乱麻的做出决断。
但这事说小也不小,因为涉及到钱粮重地苏州府。更敏感的是,当事人方应物是文渊阁里某人的女婿。
所以几位阁臣没人先说话了,实在没法快刀斩乱麻,便抱着后发制人或者看热闹的心思,齐齐瞅着刘棉花。
刘棉花反复看了两遍,这才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这封奏疏,先在我这里放一放,且容我深思熟虑一番。”
天子可以将奏疏扣在不放,这叫留中不发,是表示一种政治态度。而宰辅大臣自然也能暂时压着奏疏拖延一下,不过前提是不能耽误事情,否则就等着被围攻弹劾。
原来是想拖延时间么其他阁臣在心里默默想了想,便暂时放下了方应物被弹劾此事。
这个坑,如果刘棉花愿意跳进去,他们很乐见其成。他们才不怕刘棉花拖延时间,这事不可能糊弄过去的,迟早要处理。
刘棉花有本事就一直拖到生了变故,到时候连带刘棉花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拖延时间也证明了刘棉花没有别的办法,但又不得不庇护自家女婿,所以才行此下策。
被刘棉花占去次辅之位的刘珝刘大学士冷笑几声,他非常期待刘棉花为女婿充当保护伞,故意压下弹劾奏疏拖延时机,最后再惹出什么乱子。到了那时,他刘珝就要好好修理一下刘棉花!
刘棉花面上双眉紧皱,但心中不以为意。他对别人的心思洞若观火,在这个局面下别人对自己不加劝阻,并默认自己压住奏疏,其实就是鼓励自己往坑里跳。
不过刘吉更明白,方应物这个坑还不一定是给谁挖的,反正不是他刘次辅在自家女婿出京之前,就对自己交待过一些意见,今天暂时压下奏疏,只是按照先前交待办而已。
时间一晃,又过了半个多月。弹劾方应物的奏疏依旧在刘棉花这里压着,他好像忘了这回事,而别人自然也乐得糊涂,等着事情捂不住的那一天。
正在这时,又有一些章疏从苏州府那边呈送到内阁里。还是弹章,不过弹劾对象却换了人,这次是钦差采办太监王敬成了靶子。大抵是:王敬驻苏州惊扰百姓,掠取钱财,动经千万,闻得怨声载道
次辅刘吉阅过后,对其余阁臣笑道:“这些章疏,还是先放在我手里如何?想来诸君要卖我这个面子。”
众人斜视之,难道你刘棉花竟然连太监也要公然庇护么?就这些东西,在你手里能变出什么花来?
刘吉笑而不语,慢慢的收起了奏疏,说不定还真能变出花来。当夜在家里,刘吉奋笔疾书,亲自连夜写了一份奏疏。
次日到了内阁,刘次辅将自己的奏疏盖上印记,准备作为密奏呈送到天子面前。然后他又拿出先前弹劾方应物和王敬的奏疏,一并装入匣中,作为自己密奏的附件,随着自己的密奏一并呈给天子。
将密奏交与文书房太监,刘棉花就算完成了方应物的交待,而下面就是听天由命了。
司礼监秉笔太监覃昌携带着今日需要御览的奏疏,在宫中戏台下面找到天子。
成化天子纵然不耐烦,但多年的惯性仍然让他拿起章疏,随便象征性的看几眼,批几个字。
当然先要看的是密疏,因为密疏所奏事情往往需要他这皇帝乾纲独断,不能依赖阁臣和司礼监辅助。
拆开次辅刘吉的密奏,天子扫了几眼,便若有所思,随后又拿起密奏所附带的几本章疏看起来。
放在最上面的,是苏州府官民弹劾太监王敬的奏疏。
但天子览过之后,脸色极其不悦,王敬就是他钦点派到东南去采办(敛财)的,这才几天功夫,苏州府便吱吱乱叫?
现在王敬也不过才搜罗了几万两银子,苏州府便喊得要死要活,也忒大惊小怪了!难道这些人不知道,王敬是替他这个皇帝办事的么?
放在下面的奏疏,是弹劾钦差大臣方应物的。
天子看完弹劾王敬的奏疏之后,心情极其不痛快,带着一股负面情绪继续看奏章。但却发现连方应物也在苏州府没能讨得了好,竟然被苏州府官民集体弹劾指责!
天子对此稍稍有些惊讶,在他印象里,方应物此人是极其清廉的,而且办事极其得力的,堪为循吏楷模!这样的人到了苏州府,怎么也受到当地官民的极力排斥?
至此天子忽然想起次辅刘吉密奏中的一句话——试看今日苏州府内,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以清正闻名的方应物,被官民联名上疏非议;手脚可能不那么干净的中官,也被官民上疏弹劾——这苏州府究竟还想怎么样?难道还想自成一统,不许派遣钦差过去了吗?
忽然间,成化天子产生了莫名的恼怒,仿佛感到自己的脸面被挑衅了。恨恨的将奏疏摔在宝案上,对覃昌道:“朕居然不知,这苏州府里还是大明的天下吗!”
覃昌默然不语,任由天子发泄脾气。其后成化天子重新拿起刘棉花的密奏阅览,上面用口语很直白的写道:
“老臣这个女婿,才干是有的,但因为年轻,或许压不住阵脚。先前任命他做钦差时,没有授予“便宜行事”之权,最近眼看要挺不住了,还望陛下大发善心,给他一个“便宜行事”的权力,也好让他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
便宜行事这项特权,重要钦差皆有。比如要害地方的督抚,有了这项许可,临阵用军法斩杀武官都是可以的。
但方应物这种年度性质的督粮钦差,属于钦差里比较不入流的一种,根本不需要全权节制官府军民,所以朝廷便没有授予方钦差便宜行事之权。
也正因为如此,苏州的府县官员才敢于与方应物抗争,钦差大臣有没有“便宜行事”四个字,这区别就太大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朝中有人好做官(下)
刘棉花的密奏里充满了浓浓的家长里短味道,就差直接明着说:我刘棉花就是想抬举自己女婿,求天子你发好心拉一把!
与那些文辞焕然的章疏比较,这封密奏和打滚卖萌没什么两样,若传了出去,必将有“不要脸”三个字为评价。但这就是刘棉花的精明之处,成化天子还真就吃这套。
今上不在意亲近臣下找自己要好处,也很乐得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满足近幸臣下的私欲,认为这样才是君臣共享太平的表现。
在内心深处,成化天子就喜欢这样家长里短的亲切说话,最讨厌的就是一本正经道德君子说教腔调。因而以帝王的标准来看,这位天子从来称不上明君,但却也不是一个坏人。
当然,刘棉花脸皮再厚,万万不敢在公开的奏章里打滚卖萌,密奏和公开章疏是两回事。
不得不说,人的情绪是极其微妙的东西。假设成化天子只看到方应物这个文臣被攻击,不会有太多感触,甚至还会因为刘吉把这点小事搬弄到自己面前,从而心生厌烦。
但是看到帮自己敛财的亲信太监王敬被弹劾后,再看方应物被弹劾,这感觉便不一样了,略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天子知道王敬肯定不占理,不好表态公开回护王敬,驳斥苏州府方面的言论。
正好在这时候,刘棉花的密奏给天子隐隐指出了出气的新方向——王敬不干净,但方应物可是受了委屈的清流啊!
有了刘棉花密奏为引子,天子的出气方向便都转嫁到方应物身上了,觉得给受了委屈的方应物一点补偿理所应当。
既然苏州府不识相,那按照次辅刘吉所言,抬举一下方应物,叫那边知道点厉害心里有了计较,成化天子提笔在弹劾方应物的奏疏上批了几句。
及到次日。是早朝时间。天子御奉天门、登宝座,文武群臣自午门鱼贯而入,过金水桥列队。
舞拜山呼之后,六部象征性奏了几件事情。再礼仪性的宣布了几道豁免某地钱粮、册封某地藩王之类的诏书。如此算是君臣奏对完毕,这次平平常常的早朝便要结束了。
但在这时,忽然有御史扑在丹墀下,高声道:“臣监察御史左善,弹劾次辅刘吉压制言路,阻塞圣听!”
乏味的早朝快结束时,突然冒出个人拖延时间,是很招人烦的行为。但烦归烦,没有什么道理去阻拦,只得任由左御史继续发挥。
“臣听闻。近日苏州府有弹章上奏朝廷,但全在刘吉手里留住,至今不见票拟批复,此为堵塞言路、蒙蔽圣上之罪!”
前文提到过,言路畅通是大明朝一项不可动摇的政治正确。凡是有害言路畅通的,绝对都是罪行。
御史信心满满的弹劾次辅大学士,不明内情的大臣都以为要有好戏发生,迅速切换到了看戏模式。
可忽然间,面无表情的天子开了金口:“这些奏疏,朕已经看过了,勿复多言。”
既然天子表示已经看过奏疏。那就不存在堵塞言路、蒙蔽圣听之类的罪名了。左御史风闻言事弹劾阁老,自然是扑了一个空。
换成商相公之类的阁老,遇到这等事大概会一笑了之,不屑于斤斤计较,尽会显示风范气度。
但刘棉花绝不是这样的人,他必然是睚眦必报的。当即也出列奏道:“臣留住奏疏半个月。只为核实事情,以防冤假,诚然易被外人所误解。
但内阁乃机密之地,阁臣预机务乃不可外传之密,臣不知左御史从何得知这些细节?还请陛下严查!”
见阁老发了话。天子便又下旨道:“着该院去查。”被刘次辅反戈一击,左善顿时面如土色,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的栽了进去。
御史可以风闻言事,但不等于是可以与事实相反的诬告。今天他弹劾次辅刘吉,几乎就可以定性为诬告了。诬陷大臣的后果,最少也是贬低发配!
一场大戏原来只是一个小插曲,这左御史在刘次辅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朝臣们对此未免有些失望。不由得深深感慨,不是每个六七品官员,都具备方应物那样战斗力的。
朝会散了后,阁老们回到文渊阁。刘珝忍不住质问刘棉花道:“那些奏疏陛下已经看过,莫非是你私下里呈送给陛下的?”
刘吉坦然承认道:“我有密疏进奏天子,顺便将这些弹章一起呈上了!”
刘珝故意脸上变色,当着万安和彭华的面怒斥道:“你竟敢不经内阁票拟,擅自将奏疏在私下里转呈陛下,这将内阁置于何地!”
刘吉勃然大怒,态度反而比刘珝更加激烈,将手指头指着刘珝的鼻子,气势汹汹的斥责道:“刘叔温!你何出此等无君无父之言!
不要忘记你近侍之臣的本分!吾辈只是秘书侍从之臣,难道陛下御览奏疏,一定要先经你手?”
骂战上升到这个高度,刘珝顿时哑口无言。内阁毕竟是内阁,不是真正的宰相,不具备宰相那种**自专的权力,大明的制度设计上就不允许出现宰相。
按照大明太祖高皇帝设计的奏疏的处理程序,理论上天下所有章疏应当由天子直接受理并下发,天子本身就兼任了宰相权力。
但在现实里,天子又不得不依靠内阁、司礼监协助处理,甚至是代为处理。这等于是将相权下放了,不过这只能说天子需要如此,并不是天子必须要如此。
若天子不经内阁,直接批了什么章疏,从程序上也挑不出什么理,只不过大多数天子并非工作狂,懒得事必躬亲而已。
所以说,刘棉花偷偷将奏疏直接呈送给天子看,并被天子亲笔批红发回内阁,那是刘棉花的本事,程序上并不违规。
至于将弹劾天子亲信太监王敬的奏疏和弹劾方应物的奏疏混在一起,最终导致天子护短心发作在方应物身上,这只是个小小的技术手段
而刘珝刚才一时情急,说“奏疏必须要先由内阁不然就是私相授受”这样的话,未免有些霸道,隐隐然将天子贬低了。
他的本意是想在这个问题上,拉拢万首辅和彭华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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