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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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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阁老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却轻轻放下,另起了话题道:“天下科举,两京最重,非翰林不得为提学官,其次便是江西、浙江等处。

本省新学政李士实是江西人,老夫记得他之前任刑部郎中,不过此人科名不彰,成化二年丙戌科三甲第二百二十九名出身。”

方应物睁大眼睛,茫然无知,仿佛不明白商相公东一句西一句的到底想表达什么。不过他老人家的记忆力当真超群,谁是十二年前的三甲第二百二十九名这种事都记得。

商阁老瞥了方应物几眼,轻轻吐出三个字:“别装傻。”

“是,是。”被看破的方应物有点窘迫。阁老应该文雅一些,明明用“别藏拙”三个字更合适,却非要说“别装傻”,这也太不给他这小朋友面子了。

本来方应物没有对新提学官有太多想法,除了心里时常吐槽他四十年后当大反贼这种奇葩事件。但刚才听阁老说过那些话,他便暗暗醒悟到很多。

浙江是天下前几位的科举大省,更是人文荟萃之地。虽然没到两京提学必用翰林的地步,但提学官人选也是需要有几把刷子的,不然如何镇得住场面。

另一方面,浙江省提学官那是人人都向往的清流美职。原因很简单,浙江人才多,出的高官也多。去浙江当三年提学,主持一次乡试,收百来个高质量门生,将来就是一笔宝贵的人脉财富,甚至能荫及子孙。

但这李士实不过是三甲还倒数的进士,在进士层面里是最低档次了,之前又只是在刑部这种不够清流的部里做事。却能一跃而为浙江省提学官,跨度明显有点大啊

再说李士实是江西人,不可能回江西当提学。浙江提学几乎是他唯一能得到的最好学政职务,结果偏偏他就能遇到这个唯一,要说是运气也太巧合了点。

与当今朝中三阁老联想起来,更觉得内幕重重。李学政到淳安来,真是像普通人所想的那样,是拍商阁老马屁来的吗?

方应物不想表现的太过于心计深沉,没有将种种分析宣之于口,只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事有反常即为妖”,表示自己经过点拨已经感到不对劲了。

商辂见方应物放下了遮掩,不再继续装傻,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虽老夫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你仿佛对庙堂之事多有心得?可谓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你看当今世道,到底如何?”

方应物答道:“当今世道,忠直之士见放,不是流于偏远就是闲置南京。至于朝堂之上和光同尘而已。”

“和光同尘?这个词用得极好,一语道破了庙堂现状。”商阁老细品道。

方应物忽然变得很热血,慷慨出声道:“恃宠为恶岂能长久,正义终将到来,光明就在前方!寒冬已至,阳chun还能远乎!”

商辂击节赞道:“善!吾辈读书人,所学不为故纸堆,就当经世济用。老夫观你之诗词,还以为你小小年纪便早生慧根,所以早早看透世情,可能有隐居山林避世之思。看来也不完全如此。”

至此商相公微微自得,觉得自家伯乐水平真不低,到了晚年还能沙里淘金、慧眼识人,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方应物。以此子的见识、才华和处事手段,前途不可限量也!

于是他忍不住进一步考校道:“老夫出道题,你在此制艺一篇,给老夫看看。”

一个时辰后,夕阳西下,透过窗户照she出长长的人影。

商相公满怀期冀的捧着方应物刚刚答出的八股文,但只粗粗扫了几眼后,很是满脸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通过县试和府试的?”

县案首、府试第二的优秀童生方应物羞愧的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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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我要看书

换做别人如此质疑他的文章,方应物少不得撸起袖子,仔细争论计较一番。但在商阁老面前,他鼓不起这个心气,而且实在心虚。

虽然时常说文无第一,但眼前这位老大人却是当世唯一一个有资本当第一的,起码在八股文领域内是如此。

就算方应物自恃通晓前后五百年,眼界高心气高,但对三元宰相这种文人顶级成就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不能不服。

方应物只能自叹倒霉。被商相公这种三元及第大人物鄙视了,那就只能认账,在八股文方面的实力差距有如天地之别,被碾压后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也许是他老人家眼光太高,凡是低于进士档次的文章都看不入眼,方应物心里自我安慰道。

而商阁老皱起眉头,也觉得颇为矛盾。方小朋友此人胸中见识和诗词策论都是很拔尖的上等,和他这三朝元老侃侃而谈也不落下风。

但写的八股文却十分不入流,反差超乎想象的大,这样的奇葩是怎么被教育出来的?

想至此,商相公旁敲侧击道:“令尊大才足以高中解元,贵府堪称家学渊源,想必你自幼获益匪浅。”

方应物立刻大打同情牌,唏嘘不已道:“在下家境贫寒,徒有四壁,而家母早去,家父又为了功名常年奔波在外。

所以在下只有幼时社学发蒙识得几个字,其余时候无钱拜名师、览群书,唯有在社塾中厮混并胡乱自学而已。”

商相公顿时恍然大悟,感到心中的谜团解开了。原来方小朋友从小就是放羊式的学法,纯粹的野路子出身,难怪学问驳杂不像正统路数。

再说年轻人若疏于管教,只怕也是耐不住枯燥的。不能静下心来做那寻章摘句功夫,更不能沉住气研磨乏味的八股文章,这是很多年轻人的通病。

不过如此看来,此子真能称得上天赋异禀了,胡乱自学也能到这个地步,绝非常人也。

另一方面,商家并不是县中名门望族,商相公也是贫寒出身,祖父打猎为生,父亲当过几年低贱小吏,家境十分艰难。所幸岳家不错,支持他在仙居书院刻苦攻读,才有了今ri成就。

所以方应物自述寒门出身的艰辛境遇,又引发了商阁老的共鸣,自动脑补出若干萤囊映雪、凿壁分粥的画面。

略略追忆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读书时光,对比一下方应物,商阁老叹口气。他放下了至高无上的文坛领袖架子,又重新拿起方应物写的八股文观看。

同时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做捏住鼻子这种伤害人感情的动作再看倒是看出些优点来,发现这文章不全一无是处,还是有可取地方的。

片刻后,商相公放下纸卷,点评道:“文辞朴实,文理出新,文气恣意,只是不得其文法,看着粗粝凌乱,但尚可雕琢也。”

“谢过阁老教诲。”方应物灰溜溜的行礼道,“今ri叨扰多时,于心不安,在下就此别过”

商相公抬手阻止了方应物,“慢着!老夫这书院刚开张,还算幽静。在道试之前,你不妨就留在这里学习,饮食自有老夫承担。至于家中,老夫会打发下人去送信,你无须多虑也。”

方应物闻言欢欣鼓舞,几乎要手舞足蹈。自己根基单薄,有这种进修经历也算是一种相当不错的镀金了!以后在外面谈论资历,便可以声称自己求学于商阁老办的倦居书院!

当夜,单独在书院中给方应物安排了一间屋子。但方应物兴奋的翻来覆去,明天将会有什么境遇?商相公会不会直接对他上课?若是如此,这可是天下第一明师了,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直到过了三更天,方应物才勉勉强强睡着,连续做了几个好梦。

次ri,伴随着鸡鸣声,便有书院杂役叫醒了方应物,并递给他一张纸,“相爷吩咐过,这是题目,命你上午据题作文,午饭之前做完。”

“哦,敢不从命。”方应物恭恭敬敬的接过题目,这是先做题再讲题的模式么?简单用过早膳后,便在房间里书桌上开始拟草稿。

其后花了一上午功夫,方应物绞尽脑汁制出一篇体例合乎规范的八股文,又将稿子交到了商相公书房中。

商相公接下文稿,又从手边拿起一张纸,“此乃老夫上午新拟的题目,你拿下去作文,限期晚膳之前完成。”

还作?方应物感到头大,他费尽心思花了一上午时间才完成一篇,正浑身感到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没想到立刻又来一道题。

写八股文可不是写杂文,那要一句一句的去抠,很费脑子。但方应物不敢违拗商相公的吩咐,只得苦着脸接下了新题目,吃过午膳后又迅速回到房间,强迫自己坐下来,重新开始冥思苦想的构思。

到了傍晚,方应物终于完成了第二篇文章。连续进行了一白天高强度脑力劳动,此时的他已然昏头昏脑。

他勉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商相公书房,交上了文稿。却见商相公又从手边抽出一张纸,“这是老夫下午拟出的题目,你晚膳后开始作文,限期三更时做完。”

还还有?方应物呆立在原地不动,他整个人都麻木了。商相公连续催促了几声,方应物才从痴呆中微微醒过来。

他神思发懵的再次接过题目,连续使劲看了好几遍,才集中了三分注意力,勉强将题目看进眼里。

脑子不由得冒出破题、承题、起讲等概念立刻像炸了膛似的,很想蹲在地上大吐特吐。

痛苦,非常痛苦。方应物很想扔下题目,闯出书院,直接逃回家去。但是转念又一想,能在倦居书院进修,乃是自己的机会,怎能就此当了逃兵?那样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大概今天的遭遇是商相公考验自己的心xing和定力,如果当了逃兵,那自己就彻底失去了这次机会,所以一定要忍住。

想想古代张良求学于黄石公,不也是三番五次折腾?没准牛人授业都有这个癖好,习惯了就好。

抱着通过考验的坚定信念,方应物撑起强大的意志力,在晚膳后继续挑灯夜战,写起今天的第三篇八股文。

不知不觉,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文章写完没写完,不知道。

到了次ri,依旧是鸡鸣时间,书院杂役在门口叫醒了半睡半醒的方应物,不由分说塞给他一叠文稿。“这是你昨天白天写的两份文稿,相爷已经修改批注完了,你自己拿去揣摩。”

方应物心里一喜,今天看来不会继续昨天那种写到吐的生活了,要以讲解为主?

却听杂役又道:“还有一张是题目,与昨天规矩一样,相爷限你午膳之前作完交稿。”

什么?还要做题?方应物脑子中嗡嗡直响,仿佛有几百个蜜蜂绕来绕去。

最后杂役进了屋,从书桌上将方应物昨夜那也不知道写没写完的文稿收走了。

方应物看看手里的题目,悲鸣一声,已经吐不出来了今天确实和昨天的规矩一样,依旧是上午、下午、晚上各有一道题,限期作完。

这绝对是考验,事不过三,不能临阵脱逃,我要效仿张良!方应物在昏昏沉沉中咬牙切齿,不停对自己打气道。

不过第三天,依旧是这套规矩,上午、下午、晚上各一篇,同时得到了前一天文章的修改批注,抽出时间进行研磨和揣摩。

而且方应物从杂役口中探听口风,好像明天还是这套规矩,没有任何改变迹象。难不成在道试之前,商阁老只要自己疯狂答题作文?

恍惚之间,方应物仿佛回到了上辈子高考前的时光。那也是一个疯狂做题的年代,每天除了做题还是做题,一直做到天昏地暗。

想至此,方应物仰天长叹,老天爷开什么玩笑!穿越到了大明朝,还要来一遍这种填鸭式应试教育么?

做题做到吐不出来的方应物来到书房,对商相公哀求道:“素庵先生,我想看书”

素庵是商阁老的号,以如今的关系,方应物这样称呼一声先生不为过。看书虽然也很枯燥,但比起一天三篇八股文,还是舒服多了。

正在批改文章的商相公抬起头,淡淡看了方应物一眼,训斥道:“看什么书?做你的文章去!”

方应物由衷而诚恳的说:“经书才是根本,八股不过是一种文章技艺,八股时文也不能代表全部才学,不可舍本而逐末。”

商相公轻笑几声,驳道:“若连八股文这种东西都写不好,还敢说什么有才学?何况你已经有了经书根基,眼下又是道试在即,故而当务之急并非研经探微,就该磨练技艺。”

想了想,商相公又道:“若你进修过后水平还不足,就不要去参加道试了,免得自取其辱。”

连轴转写八股文,已经快写疯了的方应物自暴自弃道:“晚生就这水平,丢人就丢人,秀才到手才是实际,按规矩县案首必定要过关。晚生不信,其中就没有办法了。”

商相公笑道:“你这小小童生当然不怕丢人,但老夫怕。道试文章说不定要进题名录的,若你的破烂文章流传出去,是老夫脸面无光!

你的面子值什么钱?坠了老夫面子才罪莫大焉!所以,你还是抓紧功夫磨练技艺去,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方应物脸皮都快被商相公吐槽成筛子了。毒舌,绝对的毒舌,毫不留情的毒舌,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宽厚长者吗?

方应物算是看出来了,无论商相公怎么说,劝慰也好,激励也罢,甚至不惜使了激将计,但目的只有一个。

商相公的底线是异常强硬、并坚定不动摇的——方小朋友继续连轴转的练八股文去,写吐了不怕,继续练到吐血再说。

几乎被题海战术淹死的方童生想起史书上对商辂的盖棺定论:平粹简重,宽厚有容,至临大事,决大议,毅然莫能夺。

他原先还奇怪,一个人怎么会同时具备宽厚大度与原则强硬两种看似矛盾的品质?但这下他总算体会到了。两种之间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值得去坚持的目标。

“道试之前,一直就如此了?”方应物仍不死心的问道。

商相公点点头:“不错。”

去他的张良,去他的黄石公!原来这不是故意考验心xing,这根本就是要自始至终的折磨人啊!商相公下辈子投胎后,一定是五百年后高考班的班主任!

在几天之前,方应物做梦也想不到,他在倦居书院的进修生涯是如此痛苦不堪,而且漫漫白昼、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是个头。

第五十九章不疯魔不成活

ri子就在方应物掰着手指头中一天一天的数过去了,他的生活被八股文塞得满满,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可谓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不疯魔不成活,方应物偶有片刻闲暇时,只能以此聊以自慰。

这天傍晚,方应物一边等待新题目,一边捧着被商相公批改过的文章,坐在门口仔细领会。五百多字的文章,有三分之二地方被商相公修正过,可见其惨不忍睹。

书院杂役过来道:“方朋友,相爷喊你去书房见他。”

方应物站起来应声而去,到了书房见过礼后,却听商相公吩咐道:“道试将近,明ri你可以回家去了。”

这次进修结束了?方应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又想到,自己和商阁老算什么关系?

他只在书院整整做了十几天文章,商阁老也只连续批改文章而已,并没有教给自己一个字的四书五经义理,这样能算作授业吗?

方应物便含糊问道:“这些ri子受益良多,晚生这算小成了么?”

商辂仿佛看出了方应物的想法,“以你的xing子,并没有兴趣皓首穷经、探微求义罢?在老夫看来,你更喜欢事功,志不在立言也。故而教你写写时文就可以了,学无止境,不要想什么小成大成了。”

商阁老好像并没有开门立派的意思啊,方应物唯唯诺诺。但他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商相公似乎著述不丰

后世对明史有所了解的人都晓得,这位宰相传世诗文的数量并不多,远远比不过李东阳等级别近似的大佬,与三元魁天下的名誉和地位很不相称。这肯定不是商相公不会写文章诗词,也肯定不是商相公对经义没有见解。

方应物猜测,商相公的价值观似乎不是那么彻底的主流化啊。

只不过当今这个世道,王阳明的心学还在娘胎里,程朱还是圭臬,容不得商相公不主流。商相公也正是靠着主流体系登到了最顶点,当然不可能反过来自毁长城玩非主流。

所以大概有些念头只能深深藏在心里不示于人——可以想象一下,若三元宰相商辂说一句“文章只是个做官的敲门砖,为人还是要多干实事比较好”,那将是何等惊世骇俗。

“还有一事,老夫已经给南京胡前辈写了信,叫他约束下自家人。也免得继续闹出不成样的事情,叫邑人看笑话。”

“谢过素庵先生!”方应物再次行礼道。他当然明白,这是为了不让胡家继续胡乱折腾报复,叫他放下后顾之忧。他想了想又道:“虽然晚生愚钝,不能入门墙下。但在晚生心中,此生以师长待先生。”

商相公叹口气:“你若有志功名进取,这不见得是好事,不过也随你自愿了。”

次ri早晨,从题海折磨中解脱出来的方应物一步三回首,离开了倦居书院。这段时间虽然很累,但却很纯粹,他很久没有如此专心了。

经过十几天持续不断高强度的文章训练,这时候方应物身心仍旧没有从紧绷中解脱出来,满脑子依旧是破题、承题、起讲

跋山涉水二十里,在午后方应物抵达上花溪村,在村民饱含敬意的目光里回到了自家院落。

此时兰姐儿恰好从屋中出来,抬头望见站在大门外的夫君,惊喜的叫了一声,迈着碎步迎上前去。方应物疲惫的对小妾点了点头,以此示意。

王兰端详夫君,发现十几ri不见,此时夫君变得面se疲倦、神情沉滞,不复之前那种清新秀逸、神采飞扬的风貌。兰姐儿为此感到一阵心疼,忍不住道:“夫君se难,有事么?”

se难,有事方应物听到小妾关心的问话,没有回应,却第一时间条件反she般的想道,“se难有事”语出《论语·为政》,是个大题目。

见方应物不知为何,着了魔怔般一动不动,与此同时还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兰姐儿心慌意乱,紧紧抓住方应物的袖子,颤声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此时方应物一想到题目两个字,却仿佛一声号令,在脑子里自动冒出了无数词句,一句一句的拼命往外冲刺。

他感到不吐不快,不然憋得难受,便摇头晃脑的高声朗诵道:“破题一句,知se之所以难,则无容以有事见矣!承题一句,盖se莫难于无可事也,第曰有事而已,则事亲之所有事者岂少耶?

起讲,子夏正求之于事者,故夫子告之曰:人知以事事亲之难,不知以无事事亲之难;人知以无事事亲之难,不知以在我之本无可事,而并不分有事无事以事亲之难”

几百字的文章朗诵完毕,方应物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如释负重,完成了一件沉重任务似的。

方童生走了二十里路本就困乏,不想进了家门没有休息,又下意识习惯xing的先作了一场脑力游戏,顿时有些支持不住了。

他摇摇晃晃走到里屋,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一头栽倒在大床上昏昏睡去。

王兰尾随着进来,坐在床头看着夫君沉睡的面容,同时不停地抹眼泪。说什么读书进学,说什么拜在宰相门下,好好的一个夫君,硬是变成疯魔了。

方应物再睁开眼,发现窗外天光大亮,这应该是第二天了罢莫非他从午后一直睡到了次ri?

他坐起身子,却注意到兰姐儿趴在床头上睡的正香,不过正要下床时,惊起了她。

“你醒了?”王兰看到方应物,忍不住又掉眼泪,泪珠子怎么堵也堵不住。

方应物很莫名其妙,“我回来了,又是平安无事的,你哭个什么?”

随即恍然大悟,“难道是为夫昨ri回家后冷遇了你的原因?你们女人家就是心事多。实在是昨ri太困乏,所以我没有jing力和你亲热,你多心了,今天可以补上的,洗干净了等着罢!”

王兰破涕为笑,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夫君,昨天那个疯魔样儿太吓人了。

方应物火气升腾,便不客气的开始动手动脚,麻利的把女人衣裙剥了上面一半,白皙饱满的chun光一时尽露。

突然听到大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大叫:“听说贤婿回来了?老夫这里大事不妙了,贤婿要救命!”

这声音是社学王塾师的,方应物苦笑着对兰姐儿道:“你爹来的真是巧,没有麻烦不登门呐。”

王兰拉起上衣掩住了高耸的胸口,边穿衣边解释道:“奴家知道一些,好像是学政老爷要罢掉一批官办社学塾师,奴家父亲名在其中。因为花溪社学十几年来就出了一个秀才,所以被认定不称职。”

第六十章终于派上用场了

听到小妾简单叙说几句,方应物“哦”了一声,便起身下床出门迎接王塾师去,出去的晚了只怕要被当成慢待。

那王塾师见方应物衣衫不是很整齐,又没在第一时间看到女儿出面,自然有所悟,自己今天早晨突然到访,八成打断了这对小年轻的兴致。

进了堂屋,方应物请王塾师坐下,一边等着兰姐儿在里面收拾齐整了出来上茶,一边问候道:“老泰山许久不见,今ri想必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起来意,王塾师就着急,“老夫这饭碗没了,特意向你求救来了!”

“老泰山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讲,天还能塌下来不成?”方应物笑道。

“你这段时间在商相公那里埋头苦学,不理外事,还不知道状况?那新提学官前几ri突然按临淳安县,先整饬了县学,举行了岁试。这次大宗师动了真格,有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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