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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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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随从斗着嘴下去后,方应物盘点起自己在苏州的得失。被便宜外祖父扣留了将近半个月,虽然耽误了北上时间,影响了自己去支援父亲,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金子总要发光的。
苏州府已经成为了经济中心,未来注定要成为文化中心。当前正在这种文化艺术大爆发的前夜,自己留下了一抹痕迹,对吴中文人诗歌艺术进行了言之有理的批评,怎么看也是沾了光的。说不定也能混个先驱者的名头。
而且在本地缙绅势豪面前大大表现了一把,面子里子全有了——以王老大人的高尚情cao,应该不会贪墨自己的功劳罢。
在钱粮最重要的东南地方劝服土豪大户们均平赋税、安抚民心这可是大事,实打实的功劳!
如果能上报朝廷叙了功绩,记入诰敕房功绩薄就再好不过了,自己作为秀才怎么说也是半个体制内,有资格被记档。若今后自己能进入宦海,有了这个为底子,就会高一些。
及到次ri,找船却很不顺利,结果出发ri期又推迟了一ri。方应物等候的百无聊赖时,王六小姐托了婢女捎来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都是送给父亲的。
方应物虽然很奇怪六小姐为何不露面,但并没有多想什么。
又次ri,清晨破晓,方应物一行四人告别过王巡抚,便出了行辕来到水码头。此时天se还早,水边只有他们这一艘船,方应石和王英两人先将行李箱笼搬到船上,然后就该登船出发。周围没有什么人相送,方应物也就不用作诗词应景了,也算是节省一点资源。
啪!方应物将扇子一合,就要抬腿猜着搭板上船时,忽然听到有人高喊道:“前面莫不是方公子!”
方应物转头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十余步外有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左右的中年岁数,穿着十分寒酸,都是粗布衣衫。
方应物又仔细看了看,确定不认识这两人,他们来找自己干什么?方应物疑惑的指了指自己,“在下确实姓方,你们是喊在下么?”
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激动的说:“今ri得知方公子要远行,小的夫妻二人特来送行。”
方应物更感到纳闷了,如果有几个美人名ji,或者酒楼掌柜,或者被他折服的士子文人之类的前来送行,倒是可以理解。
这二位看起来不是农家就是雇工,又素不相识,完全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何会跑过来送行?很莫名其妙。
那中年男子对方应物深深弯腰拜了一拜,“小的夫妻在葑门外以租种官田为生,每年种得十亩地。只官租太重,苦不堪言,一年要交六七石,所余不足一家六口之食。
前ri听闻方公子为我等小民仗义执言,驳倒了本府大户,又听说抚台大老爷要采纳方公子之言,今年官租每亩一律减去二斗,还要豁免以往拖欠。
如此算来我家十亩就是二石,恰可多活一人,小的不会说话,不懂怎么感谢。只晓得一定要前来送方公子,不能让方公子觉得苏州百姓不知感恩。”
听到他自述在葑门种田,方应物很是惊讶。苏州城是个大城,周长四五十里,而自己所在这里是靠近西北的阊门,他却是从东边葑门跑过来的,这距离可不近,说不定四更天就起床了。
又听到他自述说,是因为自己倡议减免官租并提出可行xing建议,并且驳倒了反对的大户,所以才前来拜谢送别自己时,方应物有点感动。
这是多么淳朴的人!方应物默默想道。
他不知该说什么,自己做了一点好事,虽然目的比较复杂,又不是直接施恩于人,没想到还是有人记在心里,并亲自赶赴过来当面致谢。这种感恩之心,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正说话间,后面那中年女子也上前来,捧出一个竹篮,里面有十几个饭团,都是拿荷叶仔仔细细包裹的。
中年汉子指着竹篮,“小的家穷无以为报,只得连夜赶制了十几个饭团,供方公子路上食用。”
方应物更加感动了,十几个饭团不算什么,但说不定就是他们一家从几天的口粮里省出来的,其中情意沉甸甸。
他长叹口气,极力推辞道:“这怎么使得?在下怎能夺你们的口粮,于心何忍!”
那中年汉子大急,红着脸道:“方公子不收,莫不是嫌弃小的?”
方应物再三推辞,那中年汉子硬把竹篮塞进方应物手里。
方应物无可奈何,只得让随从收了竹篮。而他将自己手里的扇子送给中年汉子,“这也是在下一点心意,不值什么钱,你拿回去做个留念罢!”
一把普通扇子确实不值钱,那中年汉子很痛快的收了。
随后方应物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对方的感恩之心了,只得点点头道:“告辞了,还请留步!”
船只驶离了岸边,与码头越来越远,直到沿着水路拐过去时,方应物还能看得见那对中年夫妻站在岸上频频招手。
他突然想到,自己盘点在苏州府的得失,盘点来盘点去,为个人私利患得患失,却从来没有盘点到这方面。
是自己有意无意忽略了吗?还是自己思维有短处?抑或脱离地气了?
不过百姓发自内心的真情,原来是这样令人感动方应物估计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他两辈子加起来,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方应物以前做研究看史料时,他内心不大相信在青天地方官离任时,会有百姓与官员相对而泣的事情,总觉得那太假。就像万民伞和功德牌匾一样,这些记载是故意褒美和拔高。
现在看来,史料记载未必全是艺术夸张,自己刚才难道没有一种激动的情怀么?
苏州城,巡抚行辕大堂,王恕老大人端坐于公案后面,抚须叹道:“老夫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在王恕身前跪着回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给方应物送行的中年农夫
方应物这次在苏州府,前前后后只有十几天,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却给苏州士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是那句话,流星般的少年。
祝枝山的岳父、前少卿李应祯与文徵明的父亲、前知县文林喝酒时,评价道:“方应物绝对有前途,这毫无疑问。祝允明将来若能有他的一半,就对得起父祖在天之灵了。”
文林哂笑道:“这话太夸大了,功名之路谁敢说满了?乡试三十取一,会试十取一,任是天纵之才也不敢说一定就能中。”
李老先生摇摇头,“你将视野放宽些,那方应物即便举业不成功,但你觉得凭他的机敏才智和处事手腕还怕找不到伯乐么,完全可以作为幕席上宾!
你觉得需要花多少银子才能请到这样的幕僚?只要稍加历练,今后起码督抚大员争相重金聘请是不成问题了,那样权势未必就小了。”
文林便默然不语,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章节目录第九十三章谄媚之徒
方应物座船出了苏州府府城,向西进入运河,又折向北而去,当夜宿在八大钞关之一的浒墅关。
时值暮chun,正是南粮北运的季节,可以看到运河中有大批大批的满载运粮船,使得通行速度降低了许多。
国朝初年定下了粮长制,各地粮长负责将本粮区漕粮运送到京师。起先还好,从江南到南京没有多远,但自从永乐年间都城迁到北方,两三百里路程变成了两三千里,江南粮长们就彻底苦逼了,为此破家者不在少数。
到了宣宗章皇帝时,改了制度,在运河沿岸设置水次仓,粮长只需将漕粮运到指定水次仓即可,比如瓜州仓。
而南粮北运的主力变成了军士。宣宗皇帝下诏,用扬州卫、凤阳卫军户专司漕运,负责将漕粮运到京师,结果形成北军戍边、南军漕运的格局。
方应物谨慎怀疑,这两卫军户常年有组织xing的进行漕运,可能是ri后青帮的最早始源。
闲话不提,却说方应物次ri继续出发,再向西北便进入了常州府界,这也是个繁华去处。一般说起江南,一个就是苏州府,两个就是苏松,三个就是苏松常。
这时候的常州府可不是后来的常州市这么简单,还包括被分出去的无锡市。
常州府能具备与苏州、松江并称的资格,其经济实力当然不可小觑。此时天下财税,苏州府占一成,约两百多万石;松江府是苏州府的半数左右,是一百多万石;而常州府又恰好是松江府的半数,五六十万石。
放在苏州、松江旁边似乎不起眼,但五六十万石已经是除此之外全国最顶峰的数额了。
船只过了无锡县,这ri抵达常州府府城武进县。眼看天se将近黄昏,方应物便吩咐船家,就在府城南水门外靠岸歇宿。
在外面瞭望的王英钻进船舱,对方应物禀报道:“外面岸上好生热闹。”
方应物便透过舷窗,向远处岸边望去,果然看到岸上停了三顶轿子,除了轿夫之外还有一二十人聚在一起,看打扮好似胥役之流,而当中有一员纱帽青袍的官员煞是醒目。
显然这是一伙本地衙门里的人,当然仅这些还称不上热闹,关键是还有五六个唢呐手,站在岸边上拼命的吹吹打打。流利的曲调在码头上空回旋不去,将气氛烘托得很是喜庆。
兰姐儿读书虽多出门却少,看得莫名其妙,很天真的对夫君问道:“谁家娶媳妇娶到码头上来了?”
方应物哈哈大笑,“这哪是娶媳妇,必然是有高官过境,所以本地官员到码头上迎接来了。”
即兴抄袭了首小令讽刺道:“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往来乱如麻,全仗你抬声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只听得兰姐抿嘴直笑,连声道夫君嘴巴太刁了。
方应物分析道:“不是我嘴刁,世风ri下说的就是这些。不过这次看来他们迎接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否则必然满衙官员齐上阵了,不会只有一个在那里等候。多半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到了,地方不得不应付而已。”
说话间,船只已经靠了岸,离那边衙门人群较远,免得自找麻烦。
王英和方应石两个随从连忙搬行李,兰姐儿提着细软包裹,而方应物先下了船。
他想找个本地人打听打听周围店家住处,正张望四顾时,却冷不丁瞥见那青袍官员小跑着朝着自己奔过来。
又近些时,方应物看清了他胸前的补子图案,是个正五品,这级别不算低了。
方应物很快便反应过来,在常州府府城,应该只有府衙第二把交椅府同知是正五品官衔,这人难道就是常州府的同知?
那疑似同知的官员快步来到方应物面前,“本官常州府同知邓涛,敢问当面的可是淳安方公子?”
方应物十分惊讶,难道自己已经闯出了如此名声,到了这从未来的陌生地方,也有人能认出自己并主动前来结识?而且还是个堂堂的五品官员。
带着一些小小的虚荣,方应物拱手行礼,口中答道:“在下正是淳安县学生员方应物,不知邓司马有何贵干?”
邓涛邓同知的脸面忽然如同chun雷绽放,堆满了笑容,“果然是方公子!本官在此盼望久矣,今ri特意前来迎候,终究还是让本官等到了。我常州府一切都已备好,方公子但且安心!”
方应物愕然不已,敢情码头上那三顶轿子,还有那吹吹打打的唢呐手,以及那一二十人的杂役队伍都是为迎接自己准备的?
方才在船上看到时,对此讽刺了一番,难道全都讽刺到自己头上了?真是言多必失啊。
不过讽刺归讽刺,但挨到了自家身上,方应物很有点受宠若惊,极力推辞道:“在下微末之身,何德何能当得起邓司马远迎?这十分不妥,还请司马回转,在下受不住了。”
邓同知略有几分谄媚吹捧道:“方公子言重了!王抚台威镇江南,是我辈素来敬仰的。如今方公子莅临敝处,本官款待一下也是应当,方公子不必客气,快请快请!”
这邓同知先说王恕再说方应物,却没有点名王恕和方应物的关系,是因为现如今实在不好明确说什么。
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如果直接说破外祖父之类的话,反而可能会惹出不满,不是人人都喜欢个人私事被别人随便提的。
方应物终于恍然大悟了,这不是他面子大,是王恕王老大人的面子大!王恕虽然常驻苏州府,重点工作也是围绕苏松开展,但他的官衔全称是“南京右副都御使、巡抚苏松十府”,常州也是包括在江南十府之内的。
而他自己八成是被消息灵通的人当王恕未来的外孙对待了,而且还是很看重的外孙,何况自己还有个庶吉士父亲。
不过让方应物无语的是,这邓同知为人也太谄媚了些。自己再怎么样也只是个生员身份,论年纪也才十六岁,论辈分更差得远。
而邓大人可是堂堂的正五品官员,亲自到码头上等待迎接,这种行径实在有点自贱!等于是把自己这少年人放在了上级或者师长位置,这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方应物不由得暗暗叹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官场上果然什么样的鸟人都有。
他这一年来,见过的官员也不算少,无论汪知县还是朱知府,亦或王恕,虽然品xing不一,水平各异,但都还有读书人知耻底线。但这位邓同知,逢迎拍马简直完全不顾节cao了。
方应物又疑惑的问道:“邓司马如何得知在下要到此处?”苏州府和常州府虽然是邻近的地方,但消息也不能传的如此迅速罢。
邓同知陪着笑道:“位于苏州的浒墅关关尹是在下一位同年,但凡有贵人北上,他都会迅速传信前来并告知特征,如此本官便照会本府沿途注意。”
方应物听得连连苦笑,这邓同知也真是个人才,为了拍马逢迎简直挖空心思了。
从苏州府沿运河北上,必经浒墅关受检,然后就是常州府。如果常州府在浒墅关布置了眼线,自然对过境贵人的路程和特征一清二楚,有杀错也不会放过。
方应物正为长了见识而愣神思忖时,邓同知再次盛情相邀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方公子请上轿,进了城中馆舍用过茶水再细谈。”
方应物看了看那列队杂役和三顶大轿,连连摇头,这也太招摇过市了,他现如今只是个秀才而已,还要混口碑的。
如果传到王恕耳朵里,那可就不妙了。谁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抽了风调动官军,长驱数百里捉拿自己回苏州府并严加惩戒。
但邓同知人品无耻归无耻,却是实实在在的奉承自己,如果一点也不领情,又显得太生硬而不近人情。
方应物略一思索,便答道:“进城就不必了,只劳烦邓司马在旁边水驿寻几间干净房屋,容我等一行入住即可。”
本来驿站房舍是国家所有,不是他这等私人身份可以随便住的。可既然有地方招待,那就领几分人情破点格,住一下城外驿站好了,而且这样也避免了招摇进城的张扬。
邓同知再三邀请方应物进城,方应物只是不许,他没奈何,只得与方应物安步当车,朝着码头边上不远处的水驿那边走去。
此后,邓同知便在驿站中设下了宴席款待方公子,言谈之间方应物也渐渐明白了邓同知的处境。
原来这常州府知府刚刚离职,新的还没有派遣下来,府署大印暂由邓同知署理。但他不仅仅想署理,还想转正,所以才要拉下脸皮不惜一切代价的搭上各方关系。
方应物人虽年轻,但也知道这种时候他只能装糊涂,所以闭口不提王恕,也不给邓同知机会往这方面牵扯。
邓同知略略失望,但仍不肯甘心,正想法子时,却见有个杂役跑到堂上来,对着邓同知耳语几句。
却见邓同知身躯巨震,脸面几乎变了形。他先是呆了一呆,然后匆匆对方应物拱了拱手,连话也顾不上说,拔腿就向外狂奔,像是被凶兽追赶的模样,完全不顾五品官员形象了。
方应物万分好奇,什么事情能将邓同知吓成这般模样?他对王英使了个眼se,那王英迅速上前抓住来报信的杂役,问道:“你们大人好生无礼,这究竟为的那般?”
那杂役看了看方应物答道:“西厂的汪太监来了!”
章节目录第九十四章汪直何人?
西厂汪太监?方应物听到这个称呼,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成化朝权阉汪直么?
后世论起明史,都知道大明先后有过三大权阉,分别是正统年间的王振、正德年间的刘瑾、天启年间的魏忠贤。
而成化年间的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汪直,则被认为是几乎能与那三巨头并称的第四位。
其实在专业人士眼里,汪直与那三巨头相比较,各方面还是差了不少。但既然汪太监有资格与三巨头比试高低,也能从侧面说明当时汪太监的嚣张气焰了。
成化十三年,西厂成立,在群臣集体弹劾下,天子迫于压力一度废除西厂,但一个月后西厂又重新成立,至此朝臣与汪直争斗彻底落入了下风。
到了今年,也就是成化十四年,汪直已经挤兑走了首辅商辂,罢斥了一批主张废除西厂的都御史、尚书、侍郎等数十朝臣,对文官的反攻倒算全面成功。
可以说,在天子的有意纵容下,此时汪直的权力和声势正处在最巅峰的状态。
还有,气焰滔天到无以复加、强力打压满朝文武的汪公公其实是个**,与方应物乃是同龄人他具体年纪不明,大概只有十七八岁。
方应物以十七岁年纪,成了禀膳生员,能与前首辅谈笑风生,能在苏州府力压群雄,能把王巡抚唬得自叹不如,所以自诩也算小有成就。
但方应物与年纪差不多的汪直比起来,就仿佛萤火与皓月的区别。要知道,连吏部尚书尹旻都要考虑一个问题,他拜见汪直时下跪不下跪?
其实这就是在领导人身边混的好处,五岁被阉入宫,便有机会十岁当御马监掌印太监,十几岁就提督西厂,十七八岁撼动朝纲无人敢惹,这是放到小说里很玄幻的情节。
不过方应物在心里郑重表示,他对这种靠近领导的方式不感兴趣。
知道了汪直是何等人物,也就不奇怪邓同知为什么极其失态,以至于很无礼的扔下方应物,匆匆狂奔出门去了。
别说方应物在这里,就是王恕王巡抚在这里,也比不过汪直。汪直正得天子极度信用,权柄赫赫,又手握西厂密探,他说一句话顶得上王恕一万句。
方应物对邓同知的行径是理解的,但终究还是有几分不爽,任是谁遭到这种对待,心里也会不悦。特别是先前执礼甚恭,有强烈反差的情况下,这个人还是势利了点。
但不愉快不意味着一定要发作出来,既然主人都跑了,方应物也就起身回了屋,没有表示什么。
等在房中喝了几口茶水,方应物又想起汪直来。其实他上辈子搞研究,虽然对嘉靖、万历年间政治研究的比较多,但成化朝也不是没涉猎过。
在他印象里,汪直在京城呼风唤雨一年后,却热衷于武事,此后数年一直在边境监军打仗,直到倒台为止。但并没有记得汪直有过南巡经历,而且汪直也没有这个时间。
那么这个汪直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穿越引起了蝴蝶效应,改变了历史走向?
想到这里,方应物突然又记起一桩成化年间的趣闻——有个叫杨福的人,因为长相酷似汪直,所以在江南地区冒充汪直招摇撞骗,一直骗到了福建才被当地镇守太监识破。
方应物大有所悟,莫不成这次来的就是冒充汪直的骗子,而这个骗局恰好让自己遇到了?
方应物越想越有可能,他知道汪直年少气盛,xing格热衷于武功,对采办之类的事情没多大兴趣,实在没道理跑到江南来。
那么他现在有两种选择,第一种选择是事不干己高高挂起,明天照常上路前行。
而假汪直还会继续南下,到了苏州府还会遇到王恕,以自己便宜外祖父的脾气,根本不会去迎来送往的侍候汪直。就让自己的外祖父在假汪直身上刷些正直名望也好,反正假汪直没有能力真把王恕怎么样。
第二种选择是想法子揭破了骗局,这样自己又能立功出名。但若出了这个风头,后果如何有点难以确定。
及到次ri,方应物醒来后,在驿馆中散步,却有驿卒向他传话道:“邓老爷传了话,说是昨ri招待不周到,请方公子务必多留几ri。”
对这话方应物只当了耳旁风,他要走要留完全不想看邓同知的心情。
不过驿卒又道:“今ri为汪太监驾临本地,所以封了城外这段水路,方公子只怕也不好走。”
方应物暗暗吃惊,这“汪直”排场还挺大!由此可见地方官畏惧到了何等地步,不然怎能让冒牌货如此轻易的一路骗下来?
原来昨ri晚宴时,邓同知突然得到消息,汪太监已经从丹阳方向进入了府境。
邓大人当然不敢像对待方应物这样,只在府城码头迎接汪直,所以匆匆辞别了并连夜驱驰,为的就是尽可能的远迎,出迎距离越远,越显得恭敬。
按照路程算,那汪直今ri就该抵达常州府府城了,所以又封锁了水路,专供汪直的座船行驶,免得水面乱糟糟的冲撞了他。
既然怎么也走不了,方应物就按下了上路的心思,闲得无聊便去码头看热闹去了。
虽然是个假汪直,但据说和真汪直长相酷肖,那么去见识见识也好,就当提前熟悉一下本朝大名人汪直的长相。
却见码头上披红挂彩,奏乐的也不只是唢呐了,整整搬来一个戏班子。而且府衙县衙倾巢出动,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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