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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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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发一笔财——靠政策赚钱就是这么容易。
却说这孛忽罗第二次进入榆林城,与上次被晾着的待遇是大大不同了,杨巡抚第一时间就接见了,这算是两边使节的正式接触。
果不其然,正如方应物所预料的,孛忽罗传了满都鲁的话,表示可以各自罢兵言和,停息干戈,同时也可以接受大明的金印册封,并热烈欢迎开边市互通有无。
但满都鲁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若有朝一ri他率部讨伐太师癿加思兰时,希望大明方面一同出兵夹击。
对这个另外提出的条件,杨巡抚拿不定主意,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送了孛忽罗去公馆歇息,他连忙又把方应物喊来咨询。
这时候杨巡抚对方应物的信赖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他心里,方应物的判断最有可能是正确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有如汉之张良。
“当然不能答应这个条件!”方应物不假思索的答道。
杨巡抚很不耻下问的问道:“愿闻其详。”
方应物指点道:“如今满都鲁被癿加思兰压迫太甚,他与我们言和并非出自本心,很可能只是迫于形势而已。那我们顺其自然,挑动满都鲁部和癿加思兰部去斗才是上策。
如果我们出兵夹击癿加思兰,败了没有任何好处,就算赢了又能得到什么?一场辛苦就是为别人火中取栗,除了一些纸面军功外,所获肯定寥寥无几,大头都归了那满都鲁。
可以想象,若癿加思兰彻底败落,漠南河套一带就是满都鲁一家独大。人心都会变,到那时满都鲁没了掣肘,心思会变成什么样很难说,谁知道会不会成为又一个也先?
说一千道一万,我们所做一切的最根本原则就是因时制宜,挑动北虏内斗。为的是达到减轻边患压力的目的,而不是要帮助满都鲁。
就是单独与满都鲁部开边市也不是真为了互通有无,而是为了让癿加思兰部看着满都鲁获益而眼红。
总而言之,在下觉得,最上策就是让满都鲁自己和癿加思兰互相打去,我们坐山观虎斗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出手。”
听方应物鞭辟入里的分析过,杨巡抚心里就拿定了主意。他又问道:“那你觉得,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满都鲁还肯不肯接受?”
方应物冷笑几声,“爱来来不来滚!这次是他要求到我们,又不是我们去求到他。”话说到这里,杨巡抚心头大定,又与方应物闲谈了几句。
这时候,奉命护送孛忽罗回公馆的军士进屋来禀报:“刚才出了衙门后走过一条街,忽然有汪太监的人来邀请鞑子使者,我等阻拦不住,那鞑子使者竟被汪太监请走了。”
杨巡抚苦笑不已,这汪直还是按捺不住啊。方应物却一拍额头,大叫一声“坏了”!
随即他对杨巡抚解释道:“那汪直生xing对边功十分着迷,为人又急功近利,十分短视。若听到有夹击癿加思兰部的机会,他估计不会放过!”
方应物记得,在史书上汪太监极其热衷武事,常年在外巡边,为了边功确实不择手段,连杀外族使节团冒功的事情都干过。如今有这么一个不错的机会,那汪芷八成不会放过。
这种战功对杨巡抚用处不大,因为巡抚是不叙战功的,但对别人可不见得。
章节目录第一百六十二章此子大有前途
当夜汪直设下宴席款待孛忽罗,等孛忽罗从镇守太监府回到公馆时,杨巡抚派人去打探情况。
果然像方应物所猜测的,在宴席上汪直同样与孛忽罗进行了交涉,孛忽罗也同样提出了夹击癿加思兰部的条件。但与杨巡抚不同,汪直当场表态答应。
这让孛忽罗十分诧异,巡抚那边虽然没有当面拒绝,显然是不想答应,但这汪公公却痛痛快快的答应了,那他这个使者到底听谁的?汪太监和杨巡抚到底是谁说了算的?
杨巡抚忍不住抚须长叹,做点事真难,想没有掣肘更难!这汪太监真是不肯轻易放弃机会的,更不会无所作为,定要想方设法插手。
此后又过数ri,汪直发了帖子给巡抚行辕,道是要登门造访。
方应物对此分析道:“汪直年少得志,很看重面子。目前他与抚台观点不同,如果僵持不下,最后只能各自上各自的奏折。
但是到了朝廷里,这汪直也没有把握。如果朝廷真的驳回了汪直的奏疏,那对他自己的威信是个很大损害。他不想冒这个风险,所以要主动登门造访。”
方应物说的很有几分道理,在地方上镇守太监和官员有所不同。地方官员的权力来自于体制,具有不受人意志转移的天然xing,但镇守太监的权力更多来自于自己的威信,让别人害怕并服气的威信。
杨巡抚如果被驳斥回来,那照样当巡抚,但若汪直被朝廷驳斥回来,就要被地方看轻了,所以汪直比杨巡抚更承受不起风险。
杨巡抚点点头,便吩咐方应物道:“你作陪客,与我一起见见汪太监。”
到了次ri,汪直驾到,杨巡抚大开中门,将汪直迎入堂上。两人分左右并排而坐,方应物和崔师爷坐在下首陪客。
寒暄几句,汪直主动挑起话头道:“前几ri,我写信给延绥镇总兵许大人,昨ri得了回信,许大人说愿效犬马之劳。我看军心可用,杨大人何必拘泥于方略。”
延绥镇总兵官许宁乃是本镇最大的武官,相当于武官里的“巡抚”。不过许总兵这半年多一直在敌情最紧急的延绥镇西路亲自镇守,榆林城中路这边交给了副总兵岳嵩把守。
杨巡抚闻言皱起了眉头,难道许总兵真迫于汪直的威势,也像彭指挥似的投靠汪直?还是说许总兵也对那战功动了心,想配合汪直打一场战争?
若真如此,麻烦就大了,彭指挥只是榆林卫的指挥使,许总兵却是整个延绥镇的总兵官。
如果不是杨巡抚的敕书里有“节制总兵官及以下”,并凭借以文驭武的大背景,还真管不了许总兵。但也架不住许总兵去投靠另一个钦差太监,那样就失控了。
屋中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汪芷也不着急,笑吟吟的左顾右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突然间,方应物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杨巡抚说话,叹道:“在下觉得,若抚台也提笔写信给许总兵,想必那许总兵也一样会回信说愿效犬马之劳。”
杨巡抚愣了愣,立刻回过味儿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许总兵收到汪直的信,难道会傻乎乎的找骂么,肯定回信说几句官场好听话,反正好听话不要钱。
同样的,自己如果也给许总兵写信,许总兵肯定也回信说“承蒙大人看重,心情十分激动,愿效犬马之劳”这类话。
也就汪直十几岁年纪,又一直顺风顺水的,对世情历练不足,才会闹出这种把客套话当承诺的乌龙。而自己对汪直过于谨慎,险些也入了套。
想至此,杨巡抚略感轻松,低头端起茶水,不过心里又琢磨起来。许总兵一直在西边,不肯回榆林是什么原因?就算榆林城里有他这个巡抚和汪芷两尊巨头,许总兵也不想来露脸么?
难道这位总兵官不想夹在汪太监和自己中间为难,所以干脆远遁在外,避开烦恼?
却说另一边汪芷暗暗咬牙,忍不住瞪了方应物几眼,这厮轻飘飘一句话,便将她故意营造的氛围化解了。
本来她还想凭借许总兵的话头,制造些压力,现在看来不可能了。于是便单刀直入道:“满都鲁部请求夹击癿加思兰,有何不可?杨公怯战乎?”
杨巡抚早有准备,答道:“此非本院怯战也。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既然有伐谋、伐交在前,伐兵在后,又何必舍前而趋后?何况如今一仗胜败,于大局无济于事,劳师动众、靡费钱粮所为何来?”
汪直不服气,“北虏为患多年,武力的事情终要靠武力解决,难道坐在屋中卖弄嘴皮子就能将北虏说死?能杀一个少一个,下次还有没有夹击机会都不知道了。”
杨巡抚继续辩驳道:“并非不出兵,只是时机不到,这时候帮那满都鲁夹击癿加思兰,最后只会叫满都鲁一家坐大,绝非边塞之福。”
两人互相争辩几句,谁也说不服谁,又各自僵持住了。在短短的空当里,忽然又响起了方应物的长叹声,不知怎的,汪直心里猛然一跳,好像被人抓紧了。
方应物缓缓道:“此时联满都鲁灭癿加思兰之计,看似高明,但不禁让在下想起前朝宋的联金灭辽之计,徽钦二宗下场殊为可叹,不禁令人心生万般感慨。”
汪直正口渴喝茶,听到方应物几句话,险些将茶水全喷出来,这方秀才也太能扯了,竟然前朝宋的靖康之耻搬了出来。
方应物又道:“想必联金灭辽时,宋室的想法与厂公可能有所接近呐,最终可惜二帝蒙羞,耻辱终究不得报。”
方应物不知所谓、絮絮叨叨的说起徽钦二宗,却让汪直哑口无言,不知怎么接话。
对前朝的皇帝,文人当然是可以评论的,连史书都是文人写的。但太监作为天子家奴,有的时候就需要小心了,否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当今天子身上。
比如眼下汪直说要联满都鲁灭癿加思兰,但方应物却搬出联金灭辽的典故作对比,这就比较坑人。
若汪直说话稍有不慎,传了出去就可能会引起天子不好的联想。汪直的主张确实和联金灭辽差不多,又有哪个天子会想变成徽钦二宗那样?即便汪直再大胆,也不敢去赌天子的喜恶,一旦输了就万劫不复了。
杨巡抚暗暗感到好笑,这方应物今天话不多,但每句都很刁,让汪直无法回答。
见汪芷住口不言,方应物语气很诚恳的说:“厂公你xing情直爽,为人实在,千万要当心,别被孛忽罗耍弄了。”
xing情直爽,为人实在?汪芷一时间分不清这是褒扬还是贬损,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何意?”
“如今满都鲁部被癿加思兰欺压,正式有求于我大明的时候,即便不答应他们夹击癿加思兰的要求,他们大概也一样会接受大明册封。至于开边市,更是彼辈梦寐所求的。
那么为什么要答应孛忽罗夹击癿加思兰的条件?即便大明想答应这个条件,完全可以ri后再谈,让满都鲁拿别的来交换,又何必现在就痛快的答应?”
所以说如果就此轻易的答应,那就等于是损失了大明的权益,这与丧师辱国有什么区别?外交事情,就与买卖差不多,讨价还价不可少。厂公这种直爽人还是不适合与人谈判”
汪芷拍案喝道:“大胆!”
方应物没有停住,仍然道:“听说厂公曾经宴请了孛忽罗?须知人言可畏,传来传去,只怕就是厂公年少不知轻重,面对满都鲁使者卑躬屈膝,有求必应,有失国体,有损陛下之颜面。厂公千万要上心啊。”
方应物的话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真是为汪芷处处着想。
这汪芷彻底愣住,有点自我怀疑起来。难道自己只适合打打杀杀,真不适合干这种勾心斗角的事?
兴冲冲的来,神不守舍的走,在一片迷茫中,汪芷离开了巡抚行辕。在轿子上她突然醒悟过来,与读书人去讲道理,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又想起方应物,她有种“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感觉
目送汪太监仪仗远去,杨巡抚对方应物道:“今ri初见汪太监,不像传言中的那般难缠。”
方应物解释道:“因为天高皇帝远,如果在京城就不是如此这般了。京城是天子脚下,汪直随意就可借得天威,但在这千里之外的边镇,汪直总不能事无巨细动辄向陛下请示,大半要靠他自己临机应变,以他这脾气难为他了。
别处巡抚不敢稍有触犯,事事顺着汪直,他自然气焰滔天,但抚台风骨凛凛,那就道长魔消了。”
杨巡抚若有所思,又听方应物叮嘱道:“而且晚生还有两句话请抚台切记,第一,汪直倒台之前,抚台千万不要入京,京城是死地,在边镇积累名望即可。
第二,公事上可以有所争执,官司打到陛下那里也无所谓。但涉及到汪直私利,抚台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因为陛下为人护短,在私利方面极度袒护近幸宠臣,最厌烦大臣用小节攻击。”
方应物的话再一次刷新了杨巡抚的认知,抚台大人不禁站在中庭瞠目结舌,世间怎么会有方应物这般通透到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少年?
杨巡抚看书时,常见这样的段子——有人指着某少年道“此子大有前途”,然后果然言中,这人就会被人吹捧为有识人之明。
每当看到这种故事,杨巡抚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敢相信。他认为要么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要么是后人故意附会胡编,正常人谁能看的清几十年后的际遇?
但今天杨巡抚忽然理解了,他发现自己真敢指着方应物说“此子大有前途”,既不是附会也不是胡编。
章节目录第一百六十三章冬至大朝喜事
却说那孛忽罗能被满都鲁可汗派来充当谈判使者,当然不会太蠢,自然看得出来杨巡抚和汪太监之间思路有所不同,而且也互相抢功——在大明体制里,这是司空见惯的现象。
所以孛忽罗并不着急,想着在两大巨头之间左右逢源,待价而沽。但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汪太监不知为何忽然退缩了,他所面对的只有杨巡抚一个。
杨巡抚的态度十分强硬,拒绝了孛忽罗提出的一切附加要求,只要满都鲁可汗接受朝廷册封。而作为册封赏赐,朝廷将允许在榆林开一次边市,当然也只允许满都鲁部参加,其他各部依旧不许。
满都鲁本部势弱,孛忽罗也就没有太多的底气,谈也谈不出花来,一时间各种鞑子飞骑来来往往穿梭于西北大地。
转眼间到了冬至ri,这可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大节ri之一。在京师紫禁城奉天殿,举行了每年一度的冬至大朝会。
成化天子朱见深表情木然、无所事事的端坐于深宫宝座之上,但仍一板一眼的履行着皇帝的职责,虽然心思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其实能老老实实坐在宝座上充场面,已经是成化天子的最大优点了。
京城文武官员按照东文西武、品级班序依次排列朝贺,个个都头顶进贤冠,身穿大襟斜领公服,从奉天殿内一直排到了殿外广场。陛下与群臣之间,以及殿宇丹墀和广场周边密布亲军将校,手持各种旗帜礼器。
这等宏大庄严肃穆的场合,除了钟磬悠悠、鼓声催进、猎猎旗风、赞礼叫声、舞拜山呼外,一般不会有其他杂音,至少不会有影响到朝会全局的杂音。一旦出了这种事,就是大不敬。
但成化十四年的冬至大朝就出了意外,从殿内到殿外的数千群臣抖擞膝盖,正准备俯身舞拜、山呼万岁时,忽然有很不和谐的叫喊声干扰到了赞礼官。
一个亲军校尉手举文书,从奉天门的西角门里窜了过来,沿着御道边沿飞奔向奉天殿,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延绥镇六百里加急文书,十万火急!”
百官大惊,类似的十万火急在过去也遇到,大都是边疆送来的紧急军情,其次是重大灾情。
有经验的官僚都默默想道,必然又有北虏破开边墙入寇了,大节ri的也不消停!
虽然冲撞了大朝仪式,但没有人拦着,让那校尉一直上了殿,将文书交给天子身边锦衣卫官,又转呈给天子。
天子大概是因为好心情被打扰而不悦,皱着眉头拆开看了。片刻之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便递给身旁的太监覃昌。
覃昌看了,脸se变了变,又递给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怀恩看过后,居然也难得会笑了,又递给赞礼官并吩咐道:“念!”
赞礼官便一板一眼的对殿内群臣读起来,“臣右副都御使、巡抚延绥镇等处、参赞军务杨浩谨奏闻,今有北虏酋首满都鲁者,素仰陛下之天威,心服王化。近ri遣使望风来降,愿受大明册封,臣服于沙漠”
立在宝座下面的大学士、翰林、部院、科道大臣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暗骂了几句,这延绥镇的杨巡抚搞什么名堂!偏偏拣这节ri大典时候来吓唬人,委实叫大家都受了一惊,还以为北虏大军入寇了。
其实杨巡抚很冤枉,他发了六百里加急奏疏不假,但也没法算计到恰好在大朝会时送达宫中,这又有谁能算到。
按照规矩,这种十万火急的东西必须第一时间让天子看到,别说正在摆样子大朝,就算天子睡着了也要叫起来看的。
骂完杨巡抚,细想这奏疏里的内容,群臣都有点惊异,恍然如幻听。这不科学啊,居然还真让延绥镇做成了?
前番延绥镇上奏新筹边策,从天子到朝廷只是抱着姑且试之的态度。毕竟不需兵马不需钱粮,只靠卖嘴皮子,外加一次边市,就算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可今天猛然听到居然还真让延绥镇搞成了,怎能不惊讶?
自从土木堡惨剧发生以来,大明全线变攻为守,被动应付时候居多。这种局面下,北方酋首来臣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满都鲁汗在名头上仍旧是整个大漠的可汗,怎么就如此轻易的臣服了?
这种时候,群臣多数人都匪夷所思的愕然了短短几个瞬间,不过其中反应最快的就是首辅万安。这万首辅人称“万岁阁老”绝非浪得虚名,关键时刻就能看出他为什么人品普遭非议还能稳稳的当首辅。
赞礼官话音刚落下,万首辅就闪电般拜倒在地,在别人都还站着时候,独自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首辅的声音很洪亮,在大殿中回荡了几个来回,引得成化天子顺势哈哈大笑。
朱见深当然很兴奋。他虽然是闷在深宫自娱自乐的宅男,但毕竟是马上皇帝文宗的后代、幼年就参加北征的宣宗的孙子、胆敢御驾亲征的英宗(只是成了大悲剧)的儿子,酷爱武事的武宗的爷爷。
所以这位天子身上还是有点钦慕武功的血脉,汪直想混边功也不排除是为了讨好天子。虽然这次严格说起来不是武功,但北虏可汗的臣服仍然令他感到极度兴奋。
万安高呼之后,其他大臣才反应过来,在赞礼官引导下拜倒恭贺,消息传到殿外,又是一片片的山呼万岁之声。一场例行公事的冬至大朝会,真正带上了喜气洋洋的气氛。
冬至节大朝会过后,成化天子难得勤政一次,迅速指示内阁三件事,一是拟定封号、制作金印、草拟诰书;二是选择使臣出使满都鲁部,宣旨并册封;三是对延绥镇论功行赏。
封赏时对杨巡抚很好办,直接从右副都御使进位右都御使,正三品巡抚变成了正二品巡抚,只差一步到尚书或者左都御史。延绥边镇文武官员也都沾光,人人加了一级俸禄。
但筹边策撰稿人方应物就比较让朝廷难办了,生员士子立功的情况不是没有,奖励办法一般都是赏赐若干银两,但这次只赏赐银两打发掉显然说不过去。
若是方应物在体制内也好说,升品级加俸禄有的是办法。但方应物目前只是个秀才,总不能封个举人当,那就坏了国家取士的根本。
其实转移一下,因功封子或者因功封父都是办法,但议论来议论去都不妥当。
所以最后只能把方应物暂且搁置,在内阁诰敕房功绩簿上列名,记功两次,以备将来。若方应物能步入仕途,这记功两次的奖赏就可以补上了,一般都是加官一级、遇缺即补。
这个待遇让很多人都有点眼红,还没做官就有升官机会在等着,这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知这方应物将来若科举不顺,又不想走监生路线导致无法进入仕途,那又该怎么办。
内阁拟定的给满都鲁的封号很没创意的是“顺义王”,诰书金印都有条不紊的正在制作中。其实这种册封,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是有政治挂帅这个原则,政治意义不意味不重要,门面功夫就是最大的礼义。
最麻烦的事情反而是选择使臣。按照规矩,这样的差事只要顺当回来就是一次功绩,一般要加一次官。而且这又是很有面子的差事,册封北虏的机会极其罕见,自然想去的人就多了。
本次使臣人选,代表的是天朝脸面,浊流是不用想了,只能在翰林、坊局、中书科、礼部中选,其实正常情况下也就是这些部门负责这方面事务。
但人选还是太多,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上百人,真正的百里挑一,万众瞩目。于是一道又一道关口出现了,在满朝关注下,连关系后门都不大好使。毕竟这使臣某种意义上还代表了天子的颜面,天子也不想丢人现眼。
首先年龄太大的不行,显得老朽暮气,五十岁以上的全部排除;年龄太小的也不行,显得太轻浮,三十岁以下的全部排除掉。
筛选完年纪就是筛选相貌,长相中等及以下的不行,连平庸都要拒绝。必须要仪表堂堂、仪容俊伟、仪范出众才能代表大明。
这一道关口最残酷,立刻淘汰了剩余人选中的三分之二,毕竟这个世界上长相平庸的是多数,这时候选人仅剩十几个。
然后比较品行气节,作为代表朝廷出使外邦的人,没有气节那何以慑服异邦?
所以凡是有过污点,甚至连不好不坏没什么口碑的候选人都要排斥掉。很多人都为此捶胸顿足,平常不刷声望的,这时候临时抱佛脚也没用了。
还有比拼学识,天朝上国文化之邦,学问略逊的当然不能当使臣。但文无第一,这个一时间不好比出高低。
故而又将候选人的历年科举成绩都翻了出来,凡是名次靠后的彻底悲剧了。在这比科举还残酷的竞争上岗中,不入二甲前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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