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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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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晞古就是李唐,那日也在苏家铺子画三百缗买了本武好古摹的《醉罗汉图》。不过李唐的商业头脑也发达,他买了武好古的摹本回去后,又自己摹了二三十本在潘楼街上发卖,一本卖五十缗,不仅赚回了买画的三百缗,还多出了小一千。
“这倒是个发财的路子。”武大郎点了点头。
在北宋,学习绘画的最常见方法就是“摹”和“临”。想要在绘画一途上有所增益,就需要临摹名家的作品。
临摹的对象通常不可能是原本……名家原本多贵啊,没有个万儿八千根本拿不下。所以好的“摹本”和“临本”就是学习绘画的必需品了。
而日前在万家铺子卖出去的二十本武好古自己的摹本(自己摹自己的画)和李唐卖出去的二三十本摹本,都是物有所值的——因为它们可以让购买者通过临摹,学习后世的人体写真笔法!
当然了,后世的人体绘画可以用博大精深来形容,根本不是通过临摹一幅作品可以掌握的。
也就是,武好古在将来还可以通过出售人体绘画和写实工笔建筑图的摹本来赚取更多的利润……
虽然这种“摹本”不可能达到一纸万缗的高价,但是胜在薄利多销啊。
而且,武好古也不必自己来摹,完全可以雇几个不出名的小画师来代笔。
想到这里,武好古心情大好,对苏大郎道:“便取来一看吧。”
“好的。”苏大郎转身离开,不多时就有小二给武好古送来了李唐的摹本。
那可是历史上南宋四家之一的李唐啊!武好古隔着一层薄纱看着李唐的摹本,心想:连这等大家,都在摹我的画,看来920年后的画史上一定会有个北宋大家武大郎了……
还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武好古正想到李唐的时候,苏大郎的声音又想了起来:“李师父,您来的可早啊。”
武好古抬起头,眯着眼睛往苏家铺子门口看去,入眼的却是个女子。
一身淡绿色的襦群,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鸳鸯带,头上挽着仙人鬓,足蹬一双绣花鞋,看上去婀娜动人,风姿俏美。脸上略施了粉妆,显得娇媚无双。只是那眉宇间,似乎存在一丝忧虑之色。
武好古的那张脸面,突然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女子就是潘巧莲。她和李唐还有那个名叫小瓶儿的女使,还有几个抬着箱子的伙计,都没有戴帷帽。
“苏大郎,一个雅座包间。”李唐把三串铜钱丢给了满脸堆笑迎上去的苏大郎。
潘巧莲的美目在苏家铺子底层扫了一下,发现了戴着帷帽的武大郎,虽然没有认出对方是谁,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武好古的目光,同样没有办法从潘巧莲身上挪开……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努力压制对潘巧莲的感情。
一方面是因为武好古知道他和潘巧莲之间的阶级相差不小,最后很难走到一起;另一方面,一个是武大郎,一个又是潘巧莲,实在太容易联想到武大郎和潘金莲了……
可是今天他一看到潘巧莲本人,被牢牢压制住的爱意却如火山爆发一样喷涌出来了。
难道……这就是爱到浓情处的滋味吗?武好古心想,可是这份情爱,到底属于谁呢?是我,还是那个丢了魂的“真武大郎”?
“十八姐,上楼吧。”
就在武好古感到疑惑的时候,李唐已经指挥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的伙计抬着箱子上了楼,然后又了唤潘巧莲上楼。
潘巧莲将目光从武大郎身上收回,亲亲叹了一声,便和李唐一起上楼。李唐也发现了潘巧莲方才的走神,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于是低声安慰道:“十八姐,莫担心了,书画行自有书画行的规矩,武家的难不过是倾家荡产而已。凭他们三父子的本事,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潘巧莲轻叹一声:“李师父,我也知道这规矩……可是大武哥哥这几日没了音讯,怎不叫人担心?”
“他该在四下筹钱吧?”
“筹钱?”潘巧莲摇摇头,轻声道,“要筹钱为甚不来我家的铺子?潘武两家几代的交情,如今他家落了难,我家总要帮衬则个的……”
潘巧莲和李唐一边轻声交谈,一边上了楼,进了靠窗临街的一间包厢雅座。
不多时,又有车马声从街上传来。苏家大郎知道有贵客,便忙不迭迎了出去,到了门外却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面白无须的老者在另一个四十来岁,同样衣着华丽的没胡须的男子搀扶下,从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里钻了出来。
宋朝的男子以蓄须为美,只要上了些年纪,一般都会开始留胡子,如果没有胡子,那多半就是生不出。而在开封府,若是见到年长无须,且衣着华美之人,那十之七八便是伺候官家的中贵人。
“小底见过两位大官人。”苏大郎上前施了一礼,然后才满脸堆笑道,“二位可知鬼市子的陋规?”
“咱家知道。”上了年纪的老者开口就自称“咱家”,这可是中贵人常用的自称。
来人原来就是刘有方、刘瑷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宦官父子了。
“可有包间?”刘瑷大声发问。
“有,有。”苏大郎连声应着,做了个肃客的手势,便在前带路,将刘有方、刘瑷父子引入了自家铺子。
刘有方、刘瑷两父子身后还有几人跟从,其中两人便是翰林院待诏直陈佑文及其子陈宝,也都和刘氏两父子一般,没有戴帷帽。这两人却没有跟着两个没卵子的中贵人一起上楼,而是直奔坐在角落里面的武好古去了。
第二十四章 唱卖(三)
看见陈佑文、陈宝两父子朝自己这边走来,武好古便感到一阵急促的心跳。
这是害怕了!
不过这害怕不是发自灵魂的,而是来自武好古的躯体的自然反应。
很显然,原来那个武好古不是个胆大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开封府大牢里面给吓个魂飞魄散了。现在也不知道是魂没换干净还是别的原因,反正武大郎看着潘巧莲就忍不住喜欢,见了这两个姓陈的还是有点害怕。
“这位大官人。”陈佑文这时已经站定了,冲着端坐不动的武好古一拱手,“在下是翰林院待诏直陈佑文,今日陪两位中贵人办事,还望行个方便!”
行甚底方便?难不成别人都不叫价,便叫刘有方那个没卵子的腌渍货低价得了爷爷的《醉罗汉图》么?
武好古一听这话脸都有点青了,看着陈佑文那张儒雅潇洒的书生面孔气就不大一处来。
自家的祸事,他们姓陈的也有一份!
现在他们居然还要自己在待会儿唱卖的时候行个方便……好方便他们快些逼死自家父子吗?
真是岂有此理!
“哼!”
武好古的回答,只有冷冷一哼。
他这一哼,却把陈佑文陈大待诏直给镇住了。
陈佑文已经自报家门了,而且还提了“两位中贵人”,虽然没有报上刘有方、刘瑷的大名。但是只要常在开封府书画行走动的,谁不知他陈佑文是两位刘老公的人?
不给翰林图画院待诏直的面子就罢了,居然连两位大貂珰的面子也不给……
“你这鸟厮别给脸不要脸……”
陈佑文还在瞎琢磨,他儿子陈宝却先怒了。
陈宝今年才堪堪十六,模样和他爹一般的儒雅潇洒,只是没有胡子,瞧着也鲜嫩不少,按照后世的标准,就是一块小鲜肉。可是这小鲜肉脾气却不小,手上也有功夫,年纪轻轻就是翰林图画院的学生,成为待诏只是早晚之事。在潘楼街上勾当的人,见着他没有不头疼的,原来那个武好古也没少挨他欺负。
不过现如今的武好古已经脱胎换魂了,真不怕他,而且现在也不能露怯,要不然待会儿还怎么做托抬价啊?
再说了,刘有方、刘瑷都是在书画史上留名的人,武好古知道他们没甚大前途的。
而且在当下元符元年的东京开封府,能怼刘有方刘老公这个大貂珰的官实在太多了。凡是东华门外唱过名的好男儿,都不惧他的。
“呯!”武好古猛一拍桌子,张口就骂,“哪儿来的腌渍货?敢如此放肆?”
陈宝当时就蒙了,他哪儿叫人这么怼过?
“你……你可知我们是在陪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办事?”
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啊!
对于在潘楼街上勾当的人们而言,这简直就是天王老子。
“办事?”武好古又是一声冷哼,打起了官腔,“是在替官家办事还是打着官家的名义办自家之事?”
“你……”
陈宝想和武好古争论,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武好古的话听上去不像是潘楼街上勾当的人说的,倒像是官衙里的老爷在说话。
“这位大官人,小儿年幼无知,如有得罪,请多包涵。”
陈佑文被武好古一番虚张声势唬住了,连忙阻止儿子继续和其争论。
开封府是天子脚下,那些东华门唱名后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愣头青文官太多了。这帮人发起疯来官家都不怕,他陈佑文别说还没出职,就是得了官,也不过是个“伎术官”,见着进士出身的文官照样抬不起头。
现在这位帷帽遮面的爷那么横,可别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官大老爷。若是被这种人寻了晦气,刘有方、刘瑷两个老公可保不住陈家……
“小儿无知,多有得罪,请大官人见谅。”陈佑文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只得拱了拱手,拉着儿子陈宝去另一边找了张桌子坐下。但是两父子的目光,仍然死死盯着武好古。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再次响起了车马声音。苏大郎飞也似的迎了出去,接着武好古就听见了高俅的声音。
“可有雅座吗?”
“有,有。”
“一个雅座,再加一张桌子。”
“好,好,里边请,里面请……”
跟着苏大郎进门的是几个华服锦袍,带着帷帽的男子,其中一人瞧见了没戴帽子气呼呼坐着的陈佑文。
“咦,陈待诏今天可是君子坦荡荡啊。”
上来就拿陈佑文开涮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陈佑文也不敢怠慢,忙起身施礼,“这位大官人说笑,在下今日是陪两位中贵人来此的。”
“中贵人?”
“是刘副都知和刘供奉。”陈佑文说,“他们就在楼上的雅座。”
“是他们啊,倒要去相见的。”几个华服锦袍人中的一个说着话就摘下了头上的帷帽。
武好古隔着薄纱看见那人上了些年纪,蓄着长髯,很有些气度。
“小底拜见王刺史。”陈佑文认得那人是王诜,马上躬身行礼。
“免了,免了。”王诜摆摆手,又对刚才就拿陈佑文开涮的人道,“寅哥儿,你也别遮着了,和我一块儿去见老刘、小刘吧。”
“好啊。”
被唤作“寅哥儿”的男子也拿下了帷帽,这个人武好古认得,就是那个辩出万寿宫内的《八十七神仙图》是临本的米芾米襄阳的儿子,人称小米的米友仁。寅哥儿是他的小名,只有亲近的长辈才叫的。
王诜和米芾都是北宋开国勋臣的后代,同属于开封的世代将门。米家老祖是彰武军节度使米信,是赵匡胤的心腹。王家将门的老祖是武宁军节度使王全斌,带兵攻灭后蜀的就是他。
所以王米两家算是世交,而王诜和米芾两人因为爱好相同,关系尤为密切。
王诜和米友仁一起摘了帷帽,在苏大郎带领下上了二楼,先入了两位刘老公的包厢,接着米友仁独自出来,又进了潘巧莲所在的包厢。
显然,米家将门的米友仁和潘家将门的潘巧莲也是熟识的……苏家茶坊虽然有两层,不过从里面看却是“楼中楼”的布局,从底层的大厅可以看到二层的雅座。
武好古把满是敌意的目光收了回来,却看见高俅和几个大约是王、米两家仆童的人,都把遮住头脸的帷帽取了下来,在陈家父子旁边占了个桌子。
客人还在陆续赶来,进来的时候照规矩戴着帷帽,有几个看见了没戴帽子的陈佑文,便主动上去招呼,聊了几句,便和王诜、米友仁一样,脱了帽子上楼去和两位刘老公说话了。
武好古认得其中的三人,分别是端王府知客吴元瑜、光州防御使赵令穰和其弟隰州团练使赵令松。
吴元瑜是个老者,而两位姓赵的都是中年人,是相貌堂堂的男儿,蓄着络腮大胡子,穿着红罗包腰肚袍,看着像是赳赳武夫。
不过武好古知道两人的底细,他们俩是赵匡胤的五世孙,也是世戏台上赫赫有名的“八闲王”赵德芳的后人。两人现在虽然都当着大宋的高级武官,但实际上做的事情和武好古一样,都是画家,还是能把画摆进故宫博物院的大画家……如今北宋东京开封的将军们,还真都挺值钱的!
而如今这些在后世都赫赫有名的大画家,都为了武好古的一幅《醉罗汉图》大清老早就聚到了苏家茶坊。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武好古得意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被帷帽遮挡住的脸孔,却是铁青似黑!
因为来的那些大人物,全都被翰林院待诏直陈佑文请上了楼,去和刘有方、刘瑷两个老公相见了。
看来待会儿唱卖开始的时候,没有多少人会开口喊价了……
第二十五章 唱卖(四)
天色,将明。
随着天气日益变暖,白昼的时间也在延长,寅时才过了一半,天色变开始方亮了。
苏家茶坊里面灯火通明,高高的房梁上,还挂着十几只灯笼,照得挑高的底层大厅一派光明。
大厅里面,除了中间一张桌子是留给卖家的现在还空着,其他的桌子上都坐了人。还有些来晚的,没有占到桌子,只好立在厅内。
苏家铺子之内,竟有了些人山人海的意思。
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三人组到了,当他们走进苏家铺子大门的时候,迎面就是一阵热风扑来。
郭京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作为禁军骁骑,他可是在三衙管军和枢密院的大老爷跟前亮过相的,自然不会被铺子里人山人海的场面吓住。一开口,还是纯粹的关西口音:“嚯,这铺子里怎恁般热啊?”
“好像还有一张桌子空着,是给我们留的吗?”刘无忌稍稍有点紧张,不过语气听着还是挺镇定的。
“可把两位大官人给盼来了。”
刘无忌的话音刚落,苏家铺子的苏大郎就快步上前,躬身行李。
因为傅和尚还是仆童打扮,所以被苏大郎无视了,在他眼里只有两位大官人。
“这边请。”苏大郎毕恭毕敬做了个肃客的手势。
“哈哈,洒家谢了。”郭京一拱手,拎着“吓人剑”就大步向前,一看就是粗鄙武夫。
刘无忌抱着个画卷,在后跟随,显得小心翼翼(其实是有点害怕),应该是怀抱重宝。
陈佑文、陈宝父子,这时候也到了那张空着的桌子旁边,看见郭京等三人走来,陈佑文便施了一礼。
“在下翰林图画院待诏直陈佑文,见过二位大官人。”
“机宜。”郭京装作不知,回头问刘无忌,“翰林图画院待甚底直的,是个几品官啊?有没有你官大啊?”
听到这话,陈佑文的眉毛就微微一挑,看着刘无忌的眼神,多了几分尊敬。
“待诏直不是官。”刘无忌摇着纸扇子说,“得熬到出职才是个官。”
“哦,那便和洒家一样了。”
两人一唱一和,自然还是在讲故事。
是在告诉众人,刘无忌这个机宜是个官!而且是文官(书写机宜文字、管勾机宜文字都是授予文官的差遣),很可能还在东华门前唱过名,你们是惹不起的!
而郭京的身份也不难猜到,他是个很快就要授官的无品武臣,该是进武校尉、进义校尉一级。这个级别的武官在西军一般都给能征善战的厮杀汉在做,你们是打不过的!
“待诏,你有甚事寻洒家啊?”
郭京冲陈佑文拱拱手,大马金刀就往椅子上一坐,随后才是刘无忌坐下。
好跋扈啊!
众人看得直摇头,一个无品杂流的武官,居然不把管勾机宜文字(因为知道刘无忌是官,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管勾,而不是书写)的文官放在眼里。
不用说,这货一定是个只知道砍人的粗野武夫……
“在下想看一眼《醉罗汉图》的原本。”
“机宜,能给他看吗?”郭京问刘无忌。
“能啊,翰林图画院待诏直可是书画大家。”刘无忌说着话,便双手奉上了手中的画卷。
陈佑文接过画卷,轻轻展开,果然是《醉罗汉图》的绢本,绢色泛黄,显得古扑陈旧,但是保持得很好,没有发霉和虫蛀的极限——考虑到此画出自气候干燥寒冷的西北,倒也是正常的。
画上的墨色有点褪了,不过仍然非常清晰,一笔一画,都透着大家风范。
罗汉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肌肉、皮肤、五官、手掌都栩栩如生,身体各部的比例和结构也非常自然,看着就非常真实。罗汉的僧袍上半部扯了去,卷在腰间,因此腰部以下是有衣带的,典型的吴带当风,很有一些吴道子的味道。
不过能画出罗汉下半身的“吴带当风”的画师,在眼下开封府就有好多,画卷做旧对大行家而言也不难。
所以这画真正值钱的,还是罗汉的上半段身体部分。
能把人的身体画得那么好,那么真的画师,陈佑文是想不出有谁的,就是吴道子也做不到!
“画上没有跋,没有款,没有印,怎知道是画圣真迹?”陈佑文问。
刘无忌笑道:“不瞒待诏,这画是不是吴道子的,没有人能说清楚。不过能把罗汉画到这种地步,可称画圣吗?”
“倒也是。”陈佑文点了点头,说道,“这画从品相看,的确是古画,多半唐朝的东西,保存良好。不过不能确定是吴道子的真迹,而且无款、无跋、无印,在收藏价值上是要打折扣的。”
陈佑文不愧是“老书画”了,一番评论,不仅公正严谨,而且还不着痕迹地把《醉罗汉图》的两大卖点之一——吴道子真迹给拿掉了!
还点出了此画另一大缺陷:无款、无跋、无印!
中国的书画收藏,讲究传承有序,也就是要有作者的落款,作者和收藏者的题跋、押印。但是这本《醉罗汉图》绢本上是什么都没有。
“陈待诏,让老夫也来掌一眼吧。”
陈佑文刚刚说完,李唐已经到了他身旁。李唐是代表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来掌眼的。
今天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是负责为书画交易融资的,自然要看看东西好不好了。
陈佑文没有把画给李唐,而是问刘无忌,“机宜,可以吗?”
“可以。”
李唐从陈佑文手中接过画卷,也仔细观看了起来。
“这应该是个粉本,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应该是敦煌石窟壁画的粉本。”
李唐继续发表评论道:“衣服的画风的确是吴道子的,但是罗汉的身体不是吴道子的……吴道子画得没那么好,这罗汉画得太好了。”
说完后,他就把画卷双手奉还给了陈佑文。
“还有人要看吗?”刘无忌又喊了一声。
“让老夫和小米也看看吧。”
王诜和米友仁双双出现在了楼梯口,王老驸马又道:“高俅,去把画拿上来。”
“喏。”高俅唱了个喏,便起身走到了刘无忌跟前,拱手道:“大官人,可否让驸马王刺史看看画?”
“驸马要看,自然可以。”刘无忌对一边的郭京道,“三哥,你陪这位高大官人走一遭。”
“好勒。”郭京应了一声,提着“吓人剑”就和高俅一起上了楼。
王诜和米友仁一先一后看了画,都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就转身上楼,没有回自己的包间,而是进了刘有方和刘瑷所在的雅间。
很显然,他们和刘氏两父子的关系是很不错的!
“既然都看完了,那就开始唱卖吧。”
从高俅手中接过画卷,刘无忌便蹬着椅子站上了桌子,把画卷高举过头。
“此画,唱价两万缗,可有人要吗?”
两万缗不是小钱,不过对于“吴道子真迹”而言却是很便宜的。在唐朝后期的时候,吴道子的画就值这个价!
而北宋末年的经济不知比唐朝后期好多少倍……北宋末年什么的,也只有武好古知道,在别人看来,如今大宋内无藩镇外无强敌(西夏早就不强了,辽国也和宋朝和好多年),真正是太平安乐之世啊!
这古董字画能不贵吗?
不过唱卖就是这规矩,开价不能一步到位,这样才能引人竞买。
“这画,入内内侍省的刘副都知要了,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第二十六章 唱卖(五)
行个方便的意思就是别和我争!
而且陈佑文一上来就亮明了入内内侍省副都知的牌子,给人一种替宫里“和买”的感觉。
与此同时,刘有方也和王诜、米友仁、吴元瑜、赵令穰、赵令松还有另外几个书画大玩家都一一打了招呼。这些人也给刘大貂珰面子——倒不怕他这个没卵子的,而是他们和刘有方都是书画文玩行的同好,都是朋友,自然要给面子了。
所以,今天几个大玩家都不会出手,陈佑文只要镇住那些“好事家”,就能用比较低的价钱拿下武好古做的画了。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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