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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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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官人,前面便是东华门了。”
一个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的管事,名叫潘安(不是貌似潘安的那位,是潘家奴仆出身的管事,所以跟着主家姓潘)的胖老头子的声音在武好古耳边响起。
皇宫大内的东华门快到了。
武好古连忙拉了拉缰绳,胯下的毛驴非常温顺听话,马上站住脚一动不动了。
他抬起头向前望去,入眼的就是朱红色的城墙和高大巍峨的城门楼。
那里便是大宋天子居停的东门,称为东华门,和西华门遥遥相对,东西两门中间则是一条将皇宫大内一分为二的甬道。甬道南面便是官家和朝廷大臣议事的所在,以北就是内廷后宫。
这处东华门就位于内宫外朝之间,同时又靠近马前街和潘楼街,因此就成了各种生活物资和供奉物品进入宫廷的通道。
而殿中省,内侍省,还有入内内侍省管辖的御药院、合同凭由司和往来国信所的衙署,都设在东华门内。
武好古今天的目的地,就是东华门内的合同凭由司了。
“潘管事。”武好古从驴背上下来,冲着身后穿着锦袍,一脸知足笑容的胖老头拱了下手,“劳烦您在此等候片刻,待我去见合同凭由司的中贵人。”
武好古凭书画官牙身牌可以入东华门,止于左承天祥符门。不过潘家管事潘安,以及和潘安一起到来的八辆装运银铤的驴车,还有帮着武好古一起押车的郭京、刘无忌两人,都是不能进入东华门的。
“去吧,别着急。”潘安也从驴子背上下来了,伸展着腿脚对武好古说,“宫里面规矩可大,都得慢慢来,好在小老儿性子慢,总能等的。”
“多谢了。”
武好古又对自己的两个好兄弟说,“三哥,小乙,你们也在这里守着。”
“大郎,你放心好了,出不了事。”
“是啊,不会有事的。”
郭京和刘无忌说得不错,这里是皇宫大内门口,哪怕站岗放哨的禁军精锐都是架子货,也没人敢在这儿行凶打劫的。
嘱咐了一番之后,武好古便大步流星向东华门而去了。
……
合同凭由司衙署正厅之内,一个管理文书兼跑腿的押司走进来,朝着正捧着碗点茶的刘有方行了一礼,通报道:“副都知,武家画斋的武好古到了。”
合同凭由司有两个监官,都称主管合同凭由司,向由高品入内内侍省宦官充任。其中又以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刘有方为主,凡是名贵物品的宣索、采购,都要由他要验才能入库。
“叫他等着。”
刘有方吩咐了一句,那押司唱了个喏就扭头离去。
而立在刘有方身边的陈佑文,则将七个卷轴恭恭敬敬摆放在了书案上。
“副都知,要退给武家画斋七纸书画,小底已经做好了。”
刘有方放下茶碗,伸出保养得非常不错的右手拿起其中一个卷轴,慢慢展开。
“杨少师的《神仙起居法》……”刘有方冷笑,“做得恰到好处啊,是谁的手笔?”
武诚之送进宫的《神仙起居法》本来就是个临本,不过却是出自宋初名家之手。
而刘有方拿在手中的这一本《神仙起居法》却是刚刚做好的,属于赝品中的赝品了。
不过做得还算不错,有个五六分真。拿去潘楼街市上贩卖总能有个几百上千缗。
“是犬儿陈宝做的。”
陈佑文满脸堆笑的回答,不过他心里面却是在流血流泪。
上回在苏家铺子刘有方拍下的那卷《醉罗汉图》的钱是他出的,足足五万缗啊!
比原本计划的多出了两万,可是刘有方却不愿意多担两万的人情,便把本来要退给武家的七纸书画给了陈佑文,并让他做七件赝品充数。
这七件赝品当然也不是随便做做的,面子上得要能交代,不能太次了。同时也不能做得太真,否则就太便宜武家了。
因而,陈佑文和两个儿子陈珍、陈宝就按照一千缗左右的价值做了七件仿品。
“你早知道那武好古今天要来吗?”刘有方又展开了另一幅图卷,一边看一边问陈佑文。
“知道。”陈佑文咬咬牙,“潘家金银铺昨晚叫人捎话给小底,说是给武家铺子押了五万缗!”
“哈哈。”刘有方笑了笑,“老夫看最多就押了两万五千吧?”
“就一万五千缗也多了……”陈佑文说,“一定是潘家的小娘皮潘巧莲从中使了坏,听说她和武好古有奸情。”
“奸情?”刘有方哈哈一笑,“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女的还是望门寡,还说甚奸情?”
初嫁从父,再嫁从己,那潘巧莲便是要嫁给武好古,从礼法上说也无不可,只是潘家将门一定会棒打鸳鸯。
“潘小娘子也就帮到这里了,你不必多想什么。”刘有方接着又说,“那武大郎若是个读书种子,潘家或许会把姑娘嫁他,可他偏偏只是个不入流的画师。”
武家和潘家的门第之差并不是完全不可逾越的,只要武好古能在东华门外唱名,便可八抬大轿娶潘巧莲过门,而且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
这“唯有读书高”在大宋朝,可不是说说而已!
可惜武好古不是读书的料。
“小底明白。”陈佑文恭谨地道,“小底准备出六万缗买下武家画斋。”
刘有方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武家毕竟是潘家西四房(潘孝庵这一系)三四代的世交,这二三十年,一直都是潘家西四房在护着武家。我们整治了武家,总要给潘家西四房一个交代。”
“小底知道了。”
刘有方又问:“上次卖《醉罗汉图》的那些人可找到了?”
“没有。”陈佑文回答,“界身巷那边没有可疑之人来兑换过大笔交引。”
“哦,知道了。”刘有方挥挥手,“就去把这几纸书画给姓武的送去……接下去该找武家要多少,才能把事情了了?”
“四五万缗总该的。”陈佑文笑道,“武家在书画行经营了几代人,家底丰厚着呢……《八十七神仙图》的事情,若是四五万能了,也是副都知的恩典。”
“那便照着四万要吧……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陈佑文道,“都准备好了。”
第三十二章 朝元仙仗图(一)
依着武好古的盘算,宫里面退回的七纸书画也是要尽快变现的,那毕竟也是一笔不小的资本,可以用来应付刘有方、刘瑷和陈佑文等人的后招。
他估摸着,只要支撑过今后的几个月到一年,他就不怕刘有方这等人物的欺负了。
这些日子以来,武好古也终于认清了一些形势。给他家招来祸患的原因,明面上是因为《八十七神仙图》的真迹可能在武家,但是根本上的原因还是武家有钱无势,手里还有不少宝贝,才成了各方觊觎的肥肉。
要最终度过这场难关,办法也只有寻求到可以庇护武家的有力的保护伞——这法子看上去有点政治不正确,但却是唯一靠谱的。要不然还能怎么着?
闹资产阶级革命?可武好古现在还不是资产阶级呢,他就是一个卖书画的商人。一个生存在封建主义旧社会的北宋的传统商人,难不成还想不畏权贵抗争到底吗?
武好古可没有恁般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现在能想的,也就是怎么支撑过眼下的难关,然后用来自后世的画技笔法去攀附上那位“赵佶哥哥”。
有了“赵佶哥哥”做靠山,武好古才能在北宋末年的商场上大展一番拳脚。
有了足够的资本,或许有机会改变二十多年后的天倾之难了,即使不能改变,总可以独善其身……
而要达成攀附“赵佶哥哥”这个小目标,他现在就不能叫人撵出开封府。
因为只有留在开封,他才有可能顺着“高俅哥哥”去搭“赵佶哥哥”,要是让人撵出了开封府,那可就再见不着高俅和赵佶了。
而要安稳的留在开封府,他就得有足够的资金应付新的“退货潮”,同时还要尽快伪造出《八十七神仙图》去交给刘有方、刘瑷这两个杀千刀的腌渍货。
然而令武好古意外的是,当他带着一万八千两白银(宫中不接受交引,只接受银铤、铜钱和会子)进入东华门,到达合同凭由司的衙署,然后在一间小小的耳房内见到陈佑文时,才知道要安稳的留在开封府可没想象的那么容易。
陈佑文一脸温和的笑容,对武好古道:“大郎,这七纸书画可验看过了?”
在他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神仙起居法》字帖、《十六日》字帖、《江南春》扇面、《雪景寒林图》、《关山旅行图》、《夏山图》和《天女散花图》一共七纸书画。
陈大待诏的手指轻轻叩击桌案,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脸上的笑容虽然温和,可是嘴角却微微翘起,透出一抹嘲讽之意。
武好古坐在对面,却是一言不发。
放在他面前的七纸书画并不是武家送入宫中的东西,而是仿品。虽然武家送入宫中的那七纸书画也是仿品,但是仿品和仿品之间的价值差距,有时候也是天差地别的。
据武好古估计,后世摆在两个故宫博物院里面的许多北宋之前的书画,都有相当的几率出自米芾、米友仁和王诜等人之手,毕竟这几位就特喜欢“借真还假”,不知道折腾出多少高质量的赝品,都被人当宝贝藏起来了……
这些宝贝传到21世纪,照样是国宝!
而21世纪高仿的东西,价值也就几千上万,再多就得靠蒙骗了。
“大郎,若是有甚不对的,可以去同刘副都知分说。若无甚不妥,签了合同凭由,你便可去开封府大牢接你爹爹出来了。”
陈佑文这番话的意思是:你要不签合同凭由,武诚之就得继续在开封府大牢里面蹲着了。
至于去找刘有方分说,那可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楚的了,若是拖延上几个月,武诚之能不能活着从开封府大牢里出来就不一定了。
而武好古要是签了退货的合同凭由,就确认了拿到的七纸书画便是当日送入宫中的书画。
那么价值至少两万几千缗的书画,就变成了只值几千缗的东西了。武好古一下就损失了小两万……
平白无故又失了一大笔钱,武好古心中自然不快,但是形势如此,他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
“书画自然无误,好古这就签了合同凭由。至于那幅画的真迹,待家父出狱之后,我父子便去西都老家寻觅一番,或可有所收获。在我父子回京之前,恳请待诏直行个方便,日后定有重谢。”
说着话,武好古就提起了毛笔,在陈佑文拿来的三份合同凭由上签名画押——宋朝财政和商务管理都是比较规范的,至少在制度上是规范的。武好古签署的合同凭由是一式三份,他自己保管一份,一份由合同凭由司保管,一份由收到武家退款的祗候库(祗候库不属于内侍省或入内内侍省管辖,而是由太府寺管理)保管。
陈佑文闻听,不禁冷笑。
武家要是真有《八十七神仙图》,怎么可能不在继承了武宗元书画衣钵的武诚之、武好古手中,反而在洛阳老家耕读传家的乡巴佬子弟手中?
而且开封府书画行内谁不知道,洛阳白波武家嫡系和开封混书画行的武家支脉因为分家早闹翻了?
人家洛阳白波武家是几代不分家,同耕同住的“义门”(义门是科举制度下发展起来的大家族组织形式,特点就是不分家和族内比较平等)。而开封武家不过是个人丁单薄,财富众多的商家……两边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的。
对于这一点,出身义门陈分支的陈佑文是在清楚不过了——不分家的义门是用来搏科举的,因为不分家的“大锅饭”可以让更多的族中子弟接受良好教育,从而提升科举“中签率”。
可是商人之家不能这么干,不分家不把产权搞清楚,一起吃大锅饭的买卖那是铁定要倒的。
“待诏直,这是合同凭由。”武好古摸出了几张十缗面值的交引,夹在两份合同凭由一起,双手递给了脸上挂着嘲讽笑容的陈佑文。
陈佑文接过两份合同凭由,却取出了夹在其中的交引,冷冷笑道:“大郎,你忘东西了。”
“这……”
武好古的脸色顿时大变。他今生的商人记忆告诉他:商人送钱给官吏不是问题,送不出去才是个问题!
陈佑文温和地一笑,又变戏法般的不知从哪儿取出了一个画卷,摊开在了武好古面前。
“这是……”武好古知道事情不妙,可是看了这幅画,还是愣住了。
因为这是一幅吴家样的白描,武好古一眼就认出来了,竟然是《朝元仙仗图》……就是武宗元流传后世的成名大作!
而且还是真迹!
《朝元仙仗图》是《八十七神仙图》的临本,同时也是一幅壁画粉本。
不过这幅临本和《八十七神仙图》原本有很大不同,《朝元仙仗图》比《八十七神仙图》大得多,而且在每一个神仙画像上方都写了神仙的名号。
因为这幅《朝元仙仗图》是玉清昭应宫的壁画粉本,所以一直由武宗元保管,后来传给了子孙。在武诚之年轻时,以四万缗的代价卖给了宫中。
“待诏直,你这是要作甚?”武好古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这画不真……你看着办吧。”
武好古沉默了片刻,“文书在哪里?”
陈佑文轻蔑地看了武好古一眼,将一份押了印的鉴定文书丢给了武好古。
陈佑文厉声道:“书画行的规矩向来你也知道,某家便不多说了。”
第三十三章 朝元仙仗图(二)
刚刚还上了宫里的一万八千缗,转眼又多了四万缗的阎王债!
武好古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沉重,刚刚出现在他心头的那点儿阳光,也全被阴霾给盖住了。
最让他心疼的是,《朝元仙仗图》这样的珍品多半也会落在陈佑文或刘有方手中。而武家付出的四万缗,最多只能换回一幅劣质的摹本。
如果算上之前武家用五万一千缗换回的七纸劣等赝品,多达九万缗钱的财富,就被刘有方、陈佑文两个腌渍货给讹去了。
若不是武好古之前靠《醉罗汉图》赚了两万九千缗,武家便立即就要倾家荡产,说不定还会家破人亡!
想到这里,武好古已经恨不得拿了郭京的“吓人剑”冲到陈佑文家里面把他们父子仨全都捅了。
好不容易压下杀人的念头,武好古吸了口气,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兄弟,郭京和刘无忌说:“走吧,去开封府接我爹爹出来!”
在退了一万八千缗给宫中后,入内内侍省立即就会移文开封府放人。在这个问题上,刘有方是不敢有所刁难的。
要不然武好古就能拿着退款的合同凭由去开封府击鼓鸣冤……在眼下的大宋哲宗朝,科举出身的文官们是很乐意找宦官和武将麻烦的。
这种把柄,刘副都知那样的老狐狸自不可能落下。
不过,若是武家在一个月后拿不出四万缗的救命钱。刘有方也不会客气,一定会把武诚之和武好古再一次抓进开封府大牢关起来。
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活着出来,可就很不好说了。
不行,不能让那帮腌渍活把老子再逮去开封府大牢了。
想着怎么才能不“二进宫”的武好古,很快就到了开封府内城西南的开封府衙。
进入府衙大门,到了司录司官厅前时,突然看见冯二娘和武二郎正立在那里,还不时四下张望。
武二郎已经见到了哥哥,远远就冲他招手道:“大哥儿,事情如何了?”
“妥了,拿到合同凭由了。”武好古从怀中取出押了印的合同凭由挥了下,一边走一边对弟弟说,“就等皇城司的移文到了,爹爹就能回家了。”
“他们没有再难为我家吧?”穿了身月白衣裳,面色显得有些憔悴的冯二娘似乎看出了武好古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忧色。
武好古看了看二娘,又瞧了瞧满脸都是焦急的兄弟,笑了笑说:“没有甚底,一些小事,总能应付过去的。”
冯二娘听了大郎的话,没有再深究下去,只是点点头说:“那就好了。”
可是二娘的黛眉仍然微微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上要和相濡以沫多年的武诚之和离的事情在烦恼?
郭京这时已经给司录司里面一个姓王的押司送了一缗钱,得了些小道,就来和武好古说:“大郎,皇城司的人已经到了,带来了释放武大官人的移文。司录司正在办理,王押司叫我们先去西狱的左二耳房候着,他自会把武大官人带来。”
武好古点点头,然后对冯二娘、武好文言道:“二娘,二哥,你们先去耳房等着,我和三哥过去瞧瞧阿爹。”
“也好。”冯二娘舒了口气,拉着儿子武好文便熟门熟路往司录司西狱的耳房去了。
武好古又对刘无忌道:“小乙,劳你先去烧猪院订桌酒席,要包间的。”
“好勒,我这便去了。”刘无忌应了一声,一溜烟去了。
“三哥,跟我来吧。”说完,武好古便和郭京一同往武诚之所在的牢房去了。
看守牢房的是个姓牛的押狱,早就得了武家十余缗的好处,见到武好古就如见了财神爷一般,满脸堆笑着相迎。
“武大官人,令尊过不多时就能出来了。”
“多谢牛押狱。”武好古一边称谢,一边又递上一张十缗面值的交引,“在下多日为见家父,颇是思念,能否通融则个?”
“行,行,行,跟我来吧。”
姓牛的押狱收了钱,自然甚底都好说了,很快就把武好古和郭京领到了看押武诚之的牢房之外。
之前说过,这间牢房不是关押凶徒的,而是供证人居住的,因此是个单间,现在也没安排看守。
武诚之知道自己今天就能出去,这会儿已经收拾停当,面对着木栅栏坐着。看见武好古、郭京和牛押狱一起进来,便站起身走到了栅栏前。
“我还有事要办,你们慢慢聊。”牛押狱也是老江湖,知道武家父子有话要说,他也不想听(知道得太多不好),当时就打开了牢门,然后拱拱手告退了。
“我去外面守着。”郭京接着也退了出去,牢房里面就剩下了武家父子,在两张长凳上相对而坐。
“大郎,怎样了?”
武诚之仿佛已经猜到了武好古在合同凭由司遇上了新的麻烦,刚一坐定就急急地问道。
“姓陈的那腌渍货给了七纸劣品书画,还要退《朝元仙仗图》,索价四万缗。”
“甚?”武诚之脸色一黑,“退《朝元仙仗图》?他怎可如此……”
《朝元仙仗图》和之前退给武家的七纸书画不同,那是武宗元的真迹,还是幅大作!纵一尺半,横近二十尺,图上人物有八十几个,而且参差有致,繁而不乱,神采飞动,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另外,做画的武宗元在世时不是寻常画师,而是堂堂六品文官,还不是“伎术官”出身,而是荫补入仕(娶了个宰相的外孙女,因此得了荫补)。因此他的画作是不能用寻常画师作品的标准来定价的。而且,武宗元已经过世几十年,传世的作品非常有限,真迹多被宫廷和豪门收藏,在市面上的价值也非常之高。
如果真的能用区区四万缗拿回《朝元仙仗图》的真迹,转手十万缗都能拿下。
不过,武诚之也知道,刘有方和陈佑文是不会把《朝元仙仗图》的真迹交给武家的。
就算武家奉上了四万缗,到手的也是一幅劣质仿品而已,而真迹自然落入了刘有方之手。
“他们有甚不敢的?”武好古冷笑道,“官家又不喜书画,心思全在富国强兵上面,宫中的书画文玩还不是任凭他们操弄?”
武诚之却连连摇头,“不是这个理儿!儿啊,你怎么连书画行的规矩都忘了?”
“规矩?”武好古是换了魂的,自然不大在意宋朝的规矩,被老头子一提醒,方才记起了一些。
“阿爹,您是说去寻行会做主?”
宋朝的三百六十行都有行会,行会之首则称行首(每一行的行首不止一个),书画文玩行自不例外。
行会的规矩,便是刘有方这样的大貂珰都不能坏了,要不然整个开封书画文玩行都不敢和他做买卖了。
武诚之道:“之前的七纸书画是假的,但是合同凭由上又写明了是真的,便是把官司打到御前,错的也是我家。可是《朝元仙仗图》是真的,而且交到宫里的时候,前任待诏直郭淳夫还出具了文书,这文书还在家里面放着呢!你可知郭淳夫是甚底人物?”
郭淳夫就是郭熙,北宋大画家,被神宗皇帝评为“天下第一”。他不仅能画,而且还是个绘画学家,著有画论《林泉高致》,掌眼的水准也是数一数二的,不在米芾、王诜之下。
由他鉴定过的《朝元仙仗图》,谁敢说是假的?
当然了,这位郭淳夫在八年前就死了,享年九十岁!他若不死,宫中书画行根本不可能让刘有方一人把持。
不过,他便是死了,他的鉴定文书还是权威。刘有方是不敢轻易推翻的!
另外,郭熙还有个儿子名叫郭思,也是书画大家,和父亲合著过《林泉高致》,一定会出面维护父亲的权威(人家是孝子嘛)。而且这个郭思还是个东华门外唱名的好汉,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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