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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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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武好古回答道。
  “何以入门?”
  “因为下官的才华足以和东坡先生并论,能做下官老师的,也只有东坡先生了。”
  “大言不惭啊!”
  “就事论事而已。”武好古笑道,“以文艺而论,东坡先生以书法诗词扬名世间;好古则以绘画之学称雄当今。以杂学而论,东坡先生有东坡肉、东坡巾、东坡墨和《苏学士方》(医书);而好古则有‘酒中仙’和‘线装书’足以传世,还有《花魁》画册和《文曲星》杂志。若以儒家道理论之……关洛之学不足论,唯有东坡先生最近自然之道,是我的知己。”
  这大话说的……黄庭坚都有拂袖而去的冲动了。陪着武好古一起上门的米芾也只是摇头。虽然武好古是有些门道的,一个“酒中仙”已经让开封府71家正店(除了潘楼)感到头疼了,而《花魁》画册和《文曲星》杂志采用的“线装法”现在也被认为是装订书册的最佳方法。更不用说《花魁》画册和《文曲星》杂志的成功,以及足以盖过《吕氏乡约》的《共和商约》了。
  可是武好古居然说出“关洛之学不足论”,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伊川先生可是向家师推荐你入门的。”黄庭坚眉头皱着。
  程颐和苏东坡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两人在司马光葬礼上因为吊丧的礼仪问题起了争执,后来又因为要不要在大相国寺吃肉的问题再度结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过也反应出苏东坡讨厌程颐的古板。
  不过古板也可以解释为坚持原则,程颐绝不会因为武好古通过弟弟送了一万缗谢礼,就在荐书上说好话……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的推荐,足以让苏门上下对武好古另眼相看。
  “伊川先生的道不是给我们这样的人听的。”武好古说,“我们又有何必要去论呢?如果去和伊川先生论大道,那就是不懂他的道了。”
  “你懂他的道?”黄庭坚瞪圆了一对吊眼,惊奇地看着武好古。
  他并不知道武好古在共和楼上同韩忠彦、范纯仁的一番论道——这年头消息传播可没那么快。
  “懂啊。”武好古笑道,“吾有子义勇,甚为顽皮,乳母尝以言语哄骗之,或言虎狼,或言敲打,或说弃之不管。涪翁以为下官要去和吾儿的乳母论理吗?”
  原来在武好古心目中,程颐的“天理”就是骗小孩的话……哦,不是骗小孩,是骗无知妇孺的!
  “何以如此不屑?”黄庭坚当然明白程颐的道理是骗人的……要连这个都不明白,怎么能称“苏黄”呢?
  不过他还是有点看不惯武好古的态度。
  “非也,非也。”武好古道,“非不屑也,乃不同路也。吾儿年幼无知,需要言语哄骗。天下无知者颇多,亦须有人去骗。若我儒学不去骗,那么佛教、道家、西方十字教、天方教就要来骗了。与其让人来骗,不如我们儒生自己去骗。所以伊川先生所为是有意义的,苏门学士想要柔和佛儒道三家之论,也是对的。只是骗无知妇孺的道理,不是下官想要寻求的道。”
  呃,好好的道理,怎么出自武好古的口中就这样了呢?不会好好说话吗?我们儒家怎么就成骗子了?
  黄庭坚自是眉头大皱,不过也没法反驳。因为武好古已经把程颐的理学说破了,还怎么驳?难道说自己相信虚无缥缈的天理?这不是说自己的无知妇孺吗?
  “那你想怎么追寻自然之道?”黄庭坚又问。
  “从小道开始。”武好古说,“东坡肉是小道,酒中仙也是小道,无数这样的小道汇集在一起,才会够成自然大道。我辈儒生虽然穷其一生也不可能触及大道之万一,但并不等于要放弃追求自然小道。只有我们一代代孜孜不倦的追求,在未来才有可能触及自然大道。这就是我的道!如果东坡先生能收我入门,我将在云台山,将在界河商市开办学院,专门研究和寻找自然小道。还会奏请官家向西方派出使团,去寻求他们的自然小道。”
  这个家伙还真是个大儒啊!黄庭坚这下总算明白程颐为什么要推荐武好古入苏门了。
  因为武好古真的是一个可以光大苏门学问的大儒……也许再过个二十年,世间没有人再会说“苏黄”,就只剩下“苏武”了。
  黄庭坚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崇道,你的确可以做先生的弟子。我会和你一起去海州,推荐你入先生的门下。不过我有个条件……我不赞同你的《共和商约》!你要追求自然小道我是赞同的,我辈儒生不能靠瞎话做学问。但是你在界河商市的所为,却是取乱之道!侯师圣的看法是对的!所以今后你不能利用苏门学士的名义推广《共和商约》。”
  武好古吸了口气,他已经知道《共和商约》在未来会成为自己的大麻烦!
  这个时代的儒还不是只知道朱程理学的“无知腐儒”,他们是能理解追寻自然小道的意义的。其实程颐自己也不是真的相信自己已经窥测到孔子都不得与闻的大道了,他只是编些瞎话去补齐儒家“缺失”(其实不是缺失,而是没有答案)的世界观罢了。
  但是《共和商约》所代表的社会进步之道,却是用鲜血和泪水铺就的,绝不是宋儒们所追求的那种田园诗意的道——毕竟大部分的宋儒,都是来自乡村的,他们代表的不是城市和工商,而是乡村和农民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讲故事的人
  是夜,下起了秋雨。
  整个开封府城都笼罩在了雨雾之中,但是仍然有不少地方闪烁着华灯的光芒。
  开封府果然是座不夜之城啊!
  武好古今晚和潘巧莲一起住在开封府城内的武家大宅里面。在武好古外出的几个月里,潘巧莲让人把武好古居住的跨院里里外外装修了一遍,还在后院搭了一个三层的暖阁,起名叫“望楼”。暖阁并不大,但是非常玲珑,而且视线极好。站在暖阁中,可以将开封府城西北一角林立的豪宅华府,全都收入眼帘,是个观看开封府夜景的好去处……
  潘巧莲现在就靠在望楼的栏杆上,呆傻傻朝外面看。
  雨雾迷城,令整个开封府都陷入了一片混沌,根本看不到什么景致。
  潘巧莲目光迷离,也不像在看风景,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只玉手托着粉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八姐,怎地坐在这里发呆?”
  武好古的声音,在潘巧莲耳边响起,令她猛然惊醒,回头看去,却见武好古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脸上带着醉意,缓缓走来。
  他是半个时辰前被白飞飞和阎婆儿扶着回到武家大宅的……作为子贡那样的大儒,武好古自然少不得要参加一些应酬了。今晚上是新上任的勾当翰林书艺局事梁师成做东,在撷芳楼摆宴请客。不是那种“良家风情”的家宴,而是寻常的酒宴。
  武好古带上了阎婆儿,又让白飞飞作陪,一边一个名伎,别提有多潇洒风流了,却把潘巧莲一个人丢在家里守空房。不过潘巧莲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如今开封府的大官人们谁不是如此?
  所以白飞飞和阎婆儿把个喝醉的武好古扶回来的时候,她也没抱怨什么,只是让阎婆儿和罗汉婢一起伺候武好古洗了个热水澡。
  不过武好古转眼又要出京去海州一行,却让潘巧莲多少有点不乐意了——他之前就离家好几个月,现在又要去海州了,搞不好要明年元月才回,也不是带上自己一起去……
  潘巧莲撅着小嘴说:“大郎,奴在等你啊。”
  “哦。”武好古看着妻子,“现在困不困啊?”
  这话中可是有话的!
  大晚上的,不困的话,是不是要找些事情做一做?比如牵手!
  今天武好古虽然和梁师成喝了回花酒,但是却没有和白飞飞“牵手”。武好古现在是大儒了,做事自然要多考虑一下,和身残志坚的梁师成一起喝花酒,差不多就可以了……喝完之后的消化活动就免了吧。
  至于梁师成请武好古喝酒的原因,则是和海州的那位苏东坡有关。梁师成的母亲曾经做过苏东坡的姬妾。所以他一直自称是苏东坡的孽生子,也不知真的假的,不过他是很想把这事儿做成真的——大概只有挂上东坡孽子的招牌才能当“六贼”之一吧?
  所以听说武好古要拜入苏门,就想请武好古捎一份礼物给苏东坡,再帮着说说好话儿。武好古也不愿得罪这个未来的“六贼”之一,也就含糊答应了下来。
  “奴……”
  潘巧莲的脸,蓦地红了。
  她虽然早就是人妇了,可一想到这事儿,还是耳根子有些发烫,低下头来,那修长的颈子划出一道柔美而性感的曲线。
  这才是真良家啊……
  武好古直看得心头火热,借着几分醉意,猛然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她。
  潘巧莲方才正有些不快,现在被武好古一把按住,却是身子也软了,可是却还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
  武好古感到了妻子的挣扎,欲拒还迎……白飞飞的把戏她也会了,难道她们俩交流过经验?
  这可太好了,这次去海州的路上该带着她,好好宠一宠……
  “十八姐。”想到这里,武好古凑在潘巧莲耳边低声说,“不如后天跟着为夫一起上路,我们去海州一游,顺便看看西门大姐如何?”
  “嗯。”潘巧莲心中万分喜欢,轻轻应了一声。“奴还要见见东坡居士。”
  原来潘巧莲也是苏东坡的粉丝,苏老头这辈子也算是值了,粉丝满天下啊!
  “自然要见的,以后你夫君我就是苏东坡的关门弟子啦!”
  武好古说完就在她的脸颊上香了一口:“娘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快安歇吧。”
  ……
  秋雨靡靡,天色阴沉。
  往日的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可今天是个阴雨天,所以过了辰时,天色仍旧晦暗不明。
  不过开封府城内外,却依旧车水马龙。这么一点小雨,是挡不住求富和为生计奔忙的人们的。
  墨娘子睡得迷迷糊糊,却听见一阵敲门的声音。
  她昨天晚上借了丰乐楼的地盘主持了一场唱卖,一直到很晚才结束,然后又独自离开回了自己在的宅邸,等洗漱一番后睡下去时,已经是深夜了。
  被吵醒的墨娘子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迷迷糊糊从楼上下来。
  打开门,一股秋风卷着细碎的雨点落在脸上,不过当他看见眼前的人,顿时吃了一惊道:“大官人,你怎么来了?”
  在门外,武好古朝墨娘子微微一笑,“来的早了些?可扰了墨娘子你的清梦?”
  说着,他就迈步进了屋,随手把门合上了。
  “大官人清早到访,有何要事吗?”
  “嗯,是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说……佳士得行的事情可能放一放吗?”
  “佳士得行吗?”
  墨娘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佳士得行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几乎要忘记自己明教圣女的身份了。
  “是的,你得和我走一趟海州,明天就走。”
  “呃……去海州?”
  墨娘子想了想:“该不会是去见东坡先生吧?”
  “是的。”武好古看了看墨娘子,也在她的脸蛋上发现了一丝兴奋的表情。
  苏东坡一老头子,怎么就成了大众情人了?
  不过墨娘子脸上的兴奋神色很快就消失了,代之的是几分狐疑:“大官人,你要奴见东坡先生是为了……”
  总不会是要自己去勾引苏东坡吧?墨娘子心里直打鼓。
  “还有个人和你一起。”武好古这时忽然又推开了房门,冲着院子里面喊了一嗓子:“奥丽加,进来!”
  然后就看见一个奇装异服的金发女郎扭扭捏捏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墨娘子知道武好古从阿拉丁那里得了一个西方大秦国(罗马)的女奴,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人很漂亮,五官、身段、肌肤,都是没话说了,年纪也不大,应该不超过20岁。只是她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里面一件红色的丝绸长袍虽然不是汉式的,可也算正常,但是外面为什么套了件白色的无袖长袍,是麻布的,长袍正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十字呢?
  她是十字教徒吗?
  咦,她的白色长袍外还扎着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把长剑……这是什么打扮啊?难道这个白番女奴还会武艺,做了武好古的贴身保镖了?
  武好古看见墨娘子一脸蒙蔽的样子,便笑着一指奥丽加道:“她原是十字教的十字军女战士!在和天方教徒作战中被俘虏后卖到中原来的。”
  十字军女战士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十字军历史上的确有女战士,不过奥丽加并没有参加过十字军。她只是一个为东罗马帝国打仗的塞尔维亚佣兵头子的女儿,跟随父亲在小亚细亚半岛驻守时被罗姆苏丹国的骑兵抓获。
  因为她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梦想把她培养成一个罗马女贵族(佣兵可以成为罗马贵族),就请了老师教了她一些拉丁文和希腊文,算是有点文化,所以被卖掉的时候就成了女贵族的侍女——贵族侍女可比雇佣兵头子的女儿好卖多了!那些东罗马雇佣军头子的女儿肯定学过击剑,哪个萨拉森人敢留她们在身边?
  不过奥丽加都被人卖到中国了,也没啥好多想的了。就在她准备安心在全世界最富庶繁华的大宋做一只幸福的“罗斯猫”的时候,却遇上了武好古怎么一个兴趣古怪的主人……
  武好古看了一眼满脸都是黑线的“女十字军”一眼,然后又一指墨娘子道:“她是摩尼教的圣女……奥丽加,摩尼教也是你们基督教的分支之一,你听说过吗?”
  奥丽加茫然地摇摇头。她只听说过罗马教会和君士坦丁教会——她本人是君士坦丁教会的信徒,却从来不知道什么摩尼教会。
  “不知道也没关系。”武好古将一本卷起来的书册交给了墨娘子,“墨莉,从现在起,奥丽加跟着你,海州她也要去,你把书上的故事告诉她,让她记熟了。另外,你也要准备好波斯被天方教征服的故事……也许,那不是故事,而是历史事实吧。”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儒中的坏人
  大宋元符三年十月,北方的界河商市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是银装素裹了。
  属于淮东路的海州,这几日则笼罩在一片凄风冷雨之中,虽没有漫天飘扬的雪花,但是寒气仍然有些逼人。从地理上说,海州因为在淮河以北,并不属于南方。可是这里的气候,却如南方一样的湿润多雨。气候温暖的时候倒是蛮舒服的,可一到冬季,那种透到骨子里去的湿冷,则让习惯了岭南温暖气候的二苏兄弟很不适应。
  堂屋上,摆放着一个火炉,火炉里炭火熊熊。
  苏东坡抿了一口“酒中仙”,捻起一颗开封府送来的按酒(下酒)的果干放进嘴里,闭上眼睛咀嚼品味。
  苏辙还是和哥哥对面而坐着,他手捧着一封黄庭坚寄来的书信细细看着,一会看得皱眉,一会儿又摇头晃脑,还举起一只巴掌,仿佛想要来个拍案叫好似的。
  堂下,几名文士正襟危坐,谁也没有开口。看他们的脸色,倒是个个带着喜色。
  这几人,都是苏家的子侄和苏东坡的几个弟子。苏门六君子中的陈师道和李廌,还有苏门后四学士中的李禧和董荣都在其中。
  和其他六名苏门高足都中了进士,在官场中总算得意过的情况不一样,苏东坡的这四位弟子,都没中进士,家道也都比较贫寒。虽然他们都是满腹文章,但是受老师的连累,都过得坎坷清苦。
  他们本来并不在海州,都在家里面闭门读书,不过在听说了老师得赦还海州安置后,都纷纷赶来探望,想要在老师跟前端茶送水,尽一尽弟子的义务。
  可谁知道苏东坡没来由的“发了横财”,也不在海州首县朐山县城呆着,而是去了郁郁苍苍海上山的东海县(云台山所在),还住进了云台山脚下宿城镇附近的一所新起的大庄园里。
  庄园的占地有好几十亩,里面亭台楼阁层层叠叠,花园池塘应有尽有,进进出出的仆人丫鬟足有好几十,哪里用得着他们四个老头子伺候?
  至于吃的喝的用的就更不用说了,比苏东坡在杭州当知州时都不差了,估计苏辙在开封府做宰相时也就这样了。
  这还是贬官吗?怎么看着有点像“请郡海州”的意思?
  一打听才知道,苏家一门在云台山的住处和一切开销,都是一个仰慕苏东坡的大儒武好古提供的。
  打听清楚后,苏门的四个“穷学士”就更糊涂了。什么样的大儒能恁般有钱?他们几个的儒已经够大了,怎么就恁般穷困潦倒呢?难道是修儒修得还不够吗?
  对于这个有钱的大儒,苏家两兄弟的态度则是截然不同。苏东坡总是笑呵呵的称之为“塞子贡”,而苏辙则说他是个恶儒……是大儒中的坏人!
  这个大儒怎么可能变成坏蛋了呢?坏蛋又怎么能称之为大儒呢?
  总之,学士们都糊涂了。
  “章惇出知越州了。”
  苏辙突然开口,语气之中并无半点喜色。
  章惇早就该出知越州了,哲宗山陵事毕就该滚蛋了,根本不应该有七次请郡六次被拒,到最后出避僧舍才获准辞相外放。
  这样的待遇,可谓是到了人臣的极点。如果章惇没有在定策的时候说过“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也就罢了。可是他在说了那样的话后,还得到如此优厚的待遇只说明一个问题。
  当今官家其实是倾向新党的!
  章惇请郡出京后的人事安排,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的位子落在了韩忠彦手中,可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却给了曾布!
  而苏辙这个旧党中仅次于范纯仁、韩忠彦的大佬级人物,到现在为止只得到了“濠州团练副使,海州居住”待遇——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啊!
  如果官家亲近旧党,以苏辙的地位,现在怎么都该给个副相来做吧?怎么能一直撂在海州坐冷板凳呢?
  苏辙叹了口气:“幸亏他说错了话得罪了官家,要不然现在韩相公还在大名府,你我……怕是要埋骨岭南了。”
  苏东坡蹙着眉头,接着苏辙的话往下说:“子由啊,此间不错啊,不如就在云台山安居吧……黄鲁直的信上说,官家要在云台山设个学宫,专门教授赴海外他国传播儒家大义的士子。若是给我们主持也挺好的,履常(陈师道)、方叔(李廌)、膺仲(李禧)、武子(董荣)他们也能有个去处。”
  苏东坡的四个爱徒都是大儒,如果可以正常走科举或推荐入仕的路线,现在绝不会那么潦倒。因此苏东坡对他们四个是心存愧疚的,总希望能给他们谋个不错的差遣。
  因此在黄庭坚的书信上提及了云台学宫后,苏东坡就想把提举一职拿下,这样才能给自己的四个弟子安排上教授的职位。因为云台学宫是官学,教授自然有个从九品的将侍郎可以做,一年144缗的俸禄就有了保障。
  另外,黄庭坚还告诉苏东坡,云台学宫往后的开销——包括传教的开销,都由界河商市负担的,而负责界河商市的武好古是个“子贡式”的大儒,特别有办法搞钱,一年敲他个一万缗(黄庭坚也真是清廉惯了,也不会狮子大开口)都没啥问题!
  如果能拿到那么多的经费,苏东坡就能再给四个弟子开一份职钱了,一年给他们弄个几百缗的,就能过上舒心一点的日子了……
  当然了,用不着黄庭坚在信里面直说,苏东坡也知道,自己要拿下舒服的提举云台学宫事的职官,就必须收武好古入门了。
  而在黄庭坚的信中,虽然明显表达了对武好古“商约”路线的担忧,但是仍然推荐武好古入门,还说他是堪比子贡的大儒。
  这个儒真是大的,对于圣人之道的理解都很透彻,而且还能践行大道……只是他践行大道的路线,很可能给天下人带去灾难!
  这个看法,倒是和苏辙非常接近啊!
  “子瞻。”苏辙知道哥哥已经做出了决定,也点点头道,“你收他入门也好……或许可以把他引到正确的路线上来。”
  “哦?”苏东坡看了弟弟一眼,笑道,“你还是认为他的‘商约’是错的?”
  “也不是错,他没有错……”苏辙摇了摇头,“只是天下太大了!”
  苏东坡一笑:“是啊,他是汴梁子啊!汴梁子……怎么能理解儋州农人的苦呢?汴梁子又怎会因为儋州农人而放弃自己的道呢?”
  苏辙苦苦一笑:“说的也是啊!”
  ……
  “涪翁,朐山县城快到了。”
  武好古策马走在一辆两匹马拉的大车旁,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马车里面坐着的是黄庭坚和他的一个小妾,武好古的这个“老师兄”为人还是挺风流的。从涪州回了开封府没多久,就不知从哪座青楼里得了一个知己,才年方十九,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哦。”黄庭坚答应了一声,伸手撩开了车帘,迎着海上吹来的冷风,眯着眼睛往外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两座并列的城池。一座高大些,一座围墙有点矮。
  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依旧是双城并列。
  “咦,怎么会有两座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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