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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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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老头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兵学司的学员们就发出了如雷的欢呼,都在山呼万岁!
  原来高俅已经宣读完了诏书——向兵学司的生员们宣读成立殿前御马直的诏书,是高俅此行的主要任务。
  这道诏书证实了之前的传闻,兵学司生员们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官身,但是殿前效力和1500亩的职田庄园似乎也不错……
  最要紧的是,他们终于可以逃脱慕容老儿的魔掌了!
  ……
  夜深了,雨停了。
  从东面的大海上吹来的风,带着一股子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种天气,让纪忆想到了自己的家乡平江。这些日子官场上的起落,还有各种算计,各种斗争,让他有了一种疲惫的感觉,很想回到安逸富饶的家乡,一壶小酒,三两个知己,纵论高谈,虚度光阴。
  原来虚度光阴,也是一种福气啊!
  纪忆现在没有虚度光阴的福气了,他正在知州衙门参加通判吕颐浩的接风宴席。
  照例又是大鱼大肉摆了一大桌,还有沧州这边姿色实在平平的官伎陪酒唱曲。如果是那种从乡下考出来的土进士,这样的场面已经算是享受了,可是对纪忆这样的豪商公子而言,这简直就是折磨……大鱼大肉的太过粗劣,陪酒的官伎根本达不到花魁的水准,怎么下的去嘴啊?
  遭罪的接风宴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总算到了施大知州尽兴的时候了。只看听知州嗯咳一声,然后挥了挥手,在场作陪的官伎和乡绅们都知趣退了,厅堂里面只剩下了施国忠、吕颐浩、纪忆,还有一位名叫刘若水的清池县令,以及一位姓辛的司户参军。
  宋朝县官分为知县和县令两类,前者是有出身的进士充任,后者是没有出身的官员。这位五十来岁的刘县令就是个没出身的县官,是刘皇后(元符皇后)家的什么人,现在做了个县令,勉强可以算是新党这边的人。而辛姓的司户参军名奕锦,是太学生出身,比纪忆早六年授官,已经在沧州干了快三年了。
  施国忠看了刘县令一眼,然后又瞅瞅纪忆,接着就是眉头一皱道:“刘县令,纪参军,辛参军,你们在沧州做官都有些时日了,老夫和吕元直皆是新上任之官,有些事情不大明白,还想请教一二。”
  “太守请问吧,下官自当知无不言。”
  刘若水和纪忆、辛奕锦连忙应答。
  施国忠点了点头:“本官来沧州前曾看过地图,知道沧州乃是一个大州,地盘比开封府界也小不了多少。可是上任之后才发觉,这沧州的田亩人口少的有些出奇啊!难不成偌大的沧州,到处都是一片荒芜吗?”
  居然问起了田亩之数!
  刘若水和纪忆还有辛奕锦互相看看,都是大感意外。沧州的田亩当然不少,就算用来放羊,田还是在的,而且都是有主的!只是这些田,并不在官府的账册之上……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这很封建(十一)
  斯时斯刻,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沧州州衙的后院厅堂摆开的酒席之上,只剩下了施国忠、吕颐浩、刘若水、辛奕锦和纪忆一共五位官人。当知州施国忠将话题引向了田亩数目之后,偌大的厅堂之内,竟是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沧州司法参军纪忆一声长叹,打破了沉默:“太守,您真的想搞清楚这沧州五县之地有多少田土,多少人口吗?”
  施国忠只是笑而不语。
  眼下的沧州地盘很大,北起界河,南抵黄河故道,东临无边沧海,西至北流黄河。可是偌大的地盘上却只设了五个县,分别是清池、南皮、盐山、乐陵、无棣。沧州地广而县少的原因,自然是户数和田亩太少的缘故。北宋因为存在大量的冗官,所以需要创造足够的官职去安置,因此设置州县的标准是很低的,其中县分赤、畿、次赤、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下一共十等。最下等的下县户数甚至不足500户!
  如此之地的设县标准加上如此广阔的沧州土地,居然只有五县之数,此地人口田亩数量之“少”,便可想而知了。
  但是真正有经验的官员们即使不到沧州,只要看看地图就能知道,在河北东路这等开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熟地上,又是在太平年间时,人口和田亩是不可能真的那么少的。哪怕有三易回河的瞎折腾,也不可能把好好的土地给冲没了。
  至于人口,淹死一些也难免,但是跑掉的应该还是绝大多数。况且三易回河的时候,沧州也不是全境受灾啊,没有被淹的地方还多些呢!
  而且黄河也不是在沧州境内决口的,大水漫过来的时候水势已经缓了,淹得也不是很深,怎么可能把大部分的老百姓都淹没了?
  哪怕没有什么从政经验的官员,在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也会知道其中的猫腻有多大了!
  而以往历任的沧州知州、通判、司户参军,还有沧州五县的知县和县令们,也有不少动过整治地方,清查田亩户数的念头。
  只是这念头最后都在无情的现实面前碰得粉碎!
  纪忆和司户参军辛奕锦还有首县刘若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才缓缓地道:“太守有所不知,沧州此地因为靠近辽国,在本朝初年便是大兵屯驻之所,距离大名府和开封府也不算太远。因此向来就是禁军将门,开封勋贵们大量购置田土之地。而几度黄河泛滥,又造成大量的自耕之农破产,田土便大量集中于豪门巨室了。便是沧州本地还可以拥有大量田土的民户,大多也是结寨而居的强族,不仅桀骜难治,而且还垄断了州县公吏……我等外来的流官,在沧州这里真心难以施展啊!”
  其实高门大户,强宗望族,垄断地方,隐田瞒户之事,全天下到处都有,根本不足为奇。只是在沧州这里,因为禁军集中和三易回河的缘故,问题显得特别严重罢了。
  纪忆说得沉重,施国忠却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等流官,受命天子,牧守一方,厘清田土户口是最起码的。怎么能因为沧州这里豪门强族太多就不作为呢?那些豪门强族再厉害,还敢公然对抗朝廷吗?”
  什么意思?真的要检户清田?这姓施的要玩真的?在场的官员们都愣了一愣,然后就有了同一个念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老狐狸又不是第一天做官,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早过了,怎么可能真的去和豪门巨室为难?
  所以查田清户是假,恐怕要钱才是真的!
  要钱不得有个名目?要是不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一烧,谁也不鸟你,上哪儿受贿去?所以大宋的地方官虽然永远查不清土地人口的数目,不过新官上任就大张旗鼓查上一查的,倒也不是没有……
  “对对,定然不敢的!”清池县令刘若水第一个就开口附和了,“太守若是要查,怎么会查不出一些隐田隐户?便是下官治理的清池县中,被隐瞒的户数田亩,恐怕比账册上的数目都多出两倍了!若是太守要查,不妨从清池县开始!”
  清池县是沧州首县,也是个望县,在册的户数七八千,土地有约200万亩,在大宋所有的县中,绝对是名列前茅的。
  不过这并不等于清池县的隐田隐户就比别处少了……实际上的情况恰恰相反,清池县因为面积超大,占了半个沧州,所以隐没田户的情况也是沧州五县中最严重的。
  沧州司户参军辛奕锦立马也附和道:“下官也早就想清查一番本州的田亩人口!”
  施国忠又把目光移向了通判吕颐浩,宋朝的通判权力极大,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都需要通判连署方能生效。另外通判还有监察官吏之权,号称“监州”。没有吕颐浩的同意,施国忠是不可能进行查田清户的。
  就在刚才施国忠和刘若水、辛奕锦对话的时候,吕颐浩已经和纪忆反复交换了眼神——只要一查田清户,沧州这里占有大量土地的将门土豪就要忙着隐瞒田产客户,哪里还敢把手头隐瞒的田产暴露出来卖给武好古?这不等于“自首”吗?
  只是他们俩正为怎么给武好古添乱而犯愁呢!施大知州就送了一个机会过来……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这位施知州会不会已经暗中投靠新党了?
  吕颐低低沉思一阵,最后才毅然抬首道:“太守,下官愿意和太守一同与沧州这里的豪门权贵斗上一斗!无论如何,都要替国家查出一些土地人口!”
  纪忆也连忙附和着,“若是有人敢抗拒查田清户,下官这个司法参军也定要叫他知道朝廷法度的森严!”
  “好!”施国忠抚掌笑道,“既然诸君都和本官一致,那本官定要在沧州严查、彻查,绝不允许有一亩良田被隐,也不允许有一个壮丁不在户籍之上!”
  ……
  “学士,下官已经亲自查了共和行的账目,并无大的错失。其下各行去年所缴纳之各项商税总额超过七万五千缗,占到了开封府所有商税收入的一成半以上……”
  开封府,太府寺的衙署之内,脸色铁青的太府寺卿吕嘉问正在听一个绿袍小官汇报市税务清查共和行账目的结果。
  “没有大的错失?”吕嘉问皱着眉头问,“小的错失总有吧?”
  共和行去年竟然交了那么多的税,也的确是大大出乎了吕嘉问的预料。
  那官员说:“小的错失当然是有的,只是,只是……”
  “快说,快说!”吕嘉问嚷嚷道,“有甚好怕的?开封府是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圣君临朝,有谁敢不缴市税,本官马上移文开封府捉拿!”
  “可是这个人开封府不敢捉拿啊!”
  吕嘉问哼哼道:“开封府不敢捉拿还有御史台!便是当朝的相公,御史台也敢弹劾!”
  堂下的绿袍小官吸了口气,说道:“共和行下属的佳士得行所唱卖之物,都是要缴纳住税的,而且绝大部分也都缴纳了。只有一位名叫赵小乙的开封画师所售卖的画作以及他所购买的书画文玩,全都没有缴纳住税……”
  所谓“住税”,是指向城镇市场坐商售卖货物所征税金,大约就是货物价值的3%。当然了,大部分商人都会想尽办法逃了这3%。不过经过佳士得行公开拍卖的书画文玩,都是没有办法逃税的。3%的住税,直接由商行代扣了。只有涉及到“赵小乙”的交易是个例外。
  “这赵小乙是何人物?为何不移文开封府捉拿?”
  吕嘉问这几年一直在外地做官,不大知道赵小乙是谁。
  那绿袍小官大约也是浑人,也不知道怎么当官的(人家可是考出来的新科进士)?当下一本正经地说:“下官也不大清楚,不过听市税务的胥吏们说,这位赵小乙很可能是当今圣上,所以开封府不敢去捉拿。”
  吕嘉问一愣,“官家?”
  “下官也不知道是怎一回事,要不学士上朝的时候找官家问一问?”
  “问……”吕嘉问被这个呆头呆脑的官员给气乐了,叫这家伙去查税就是去挑刺的,鸡蛋里面挑骨头,没有毛病也要创造毛病啊。他倒好,认认真真的查,最后查出到皇上头上去了!还要自己上朝的时候去问!问完了还有官做吗?
  “父亲,孩儿在开封府应考的时候,听说过赵……呃,听说过官家微服私访之事。”
  吕嘉问的小儿子吕本知现在做官了,荫补了一个从九品将仕郎,不过因为没有到25岁,所以还在守选,于是就当了父亲的幕僚。派市税务官吏去共和行查税的主意就是他给出的。可主持共和行日常事务的大掌柜苏大郎也不省油的灯,不仅账目滴水不漏,而且还收买了市税务里面几个主要的公吏,所以吕嘉问派去的官员什么都没查出来,最后还被摆了一道,把偷税漏税的赵佶给逮住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这很封建(十二)
  查皇帝的税当然是不可能的,就是问都不能去问的……
  而且共和行所缴纳的市税也不少了,去年交了七万五千缗,今年肯定更多,过十万缗是肯定的——光是万家行卖出去的420套房子要缴纳的税收起码就有好几万了!满开封府,哦,应该是全天下的商行中,交税最多的搞不好就是这个共和行了,市税务就算还能查出什么问题,宋徽宗要护短起来也有话说啊。
  人家一年光是在开封府就交了十几万缗的税,纳税数额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而且还通过卖地为官家筹集了一百万缗。贡献还不够大吗?你吕嘉问还不满意,是想要横征暴敛吗?
  “父亲,我们不能在共和行缴纳的商税上再挑错了……”
  目送那位市税务的官员离开后,吕本知皱着眉头对吕嘉问道:“他们一年交了那么税,即便有些差错,也不方便穷追了。”
  吕嘉问眉头皱着,武好古和他当年在开封府管市易务时斗争的商人是大不一样的。
  首先,人家的后台特别硬,是当今的官家的心腹!
  其次,共和行缴纳的税赋,给官家捞到的钱财也是真多——把共和行和武好古整没了,让官家找谁要钱去?如果当年熙宁新政的时候,有哪个商人一年能替神宗皇帝赚一百几十万,王安石也不敢把人家当老虎打了。
  再者,武好古做的勾当都是从富人口袋里挖钱,而且被他赚了钱的富人们还高高兴兴的。
  这和某些不良奸商囤积居奇民生物资,祸害黎民百姓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开封府的房产,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而且武好古的万家行也没囤积居奇,炒卖房产,人家是在为官员和禁军官兵建“经济适用房”啊。
  吕嘉问冷哼一声:“不过税还是要查的!而且……平准案也要出动!”
  “平准案?”吕本知眉头紧皱,“爹爹难道要用平准案去查佳士得行和花魁行?”
  吕嘉问摇头:“当然不是了,哪有让平准案去查花魁的?”
  是啊,花魁卖多高的价,也轮不到平准案去管啊!就算熙宁新政的时候,也没有去管妓女的定价啊。
  吕本知撇撇嘴,“那查谁啊?”
  吕嘉问哼了一声:“去查住在州北军营的那些小商小贩!”
  “查小商小贩?”吕本知马上就明白老爹的心思了,“爹爹想要用这个办法逼迫他们搬迁?”
  现在共和行的小辫子暂时揪不住,吕嘉问只能把目标转向州北军营的拆迁了。可是州北军营里面那些钉子户哪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家是禁军一系的,背后还有两司三衙,还有元祐奸党(旧党)。
  吕嘉问想要和人说理人家不听,想要调动禁军去用强又没这个权力,连知枢密院事安焘和同知枢密院事蒋之奇(章楶年老退休了)也不支持对禁军钉子户用强迁的办法。
  当然了,就算他们俩支持,也没有权力直接调动开封府的禁军。这事儿必须要皇帝下旨……
  所以吕嘉问思来想去,也只有动用太府寺下的市税务和平准案去找州北军营中那些钉子户们的麻烦——这开封府可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禁军啊!
  “对!”吕嘉问拈着胡子,“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这事儿一定得非常细致,万万不可把整个开封府的禁军都惹了……儿啊,老夫想让你来办,你亲自去市税务、平准案中选拔一些可靠能干的胥吏。再查清楚州北军营里面最难对付的住户,都在何处营生,然后再小心对付。可知道吗?”
  “知道了!孩儿一定照办!”吕本知当然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办,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大不了差事搞砸,全家去海州过日子……不行,得趁着老头子没有倒台多捞一点,然后派人去海州把房子买好了。
  ……
  开封府城西,琼林苑。
  琼林苑的改造工程,现在已经开始了,不过并不是动工,而是拿出了设计方案。
  方案的草图是武好古和黄五郎画的,然后又交给了在家当孝子的李诫修改和制定施工方案。同时,又请了开封府城内最好的木匠依着图纸做了琼林宫的模型。
  现在模型已经摆在了琼林苑中的琼林阁内,并且展现在了驾临此处的圣君赵佶面前。
  “为何要在琼林宫外修建那么高大的城墙?”
  赵佶看着铺在几张拼起来的大方桌上的琼林宫模型,感到非常奇怪。琼林宫外围,不知为什么修建了一圈看上去挺高大的城墙。
  “陛下。”潘孝庵笑着回答,“这圈城墙是武大郎提出的……他在信上说,修建界河商市的工匠偶尔间烧出了一种价格低廉,而且产量极大的红砖,如果用来修建琼林宫城墙,一定非常美观。”
  “红砖?”赵佶想了想,“不会逾制吧?现在可有不少人眼红大郎的财产和地位,他可得小心一点。”
  “大郎的信上说,界河使用的红砖都会在外涂抹白灰。”潘孝庵道,“不过琼林宫的外墙不必抹灰,所以会非常好看的。”
  好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够坚固!砖墙比夯土墙坚固多了,而且琼林宫加上外面的“市区”,规模也没多大,完全可以修成一个坚固的小城。
  如果少数民族南下的大趋势不能改变,赵佶还可以躲进琼林宫城固守待援。
  “这样啊。”赵佶点了点头,“花钱不会太多的话,修一道围墙也无妨。对了,大郎和高俅通过御药院给朕上了道奏章,建议吸收在沧州拥有大片土地的勋贵豪强家的子弟入殿前御马直,以方便购地。潘卿你是勋贵家出身,你怎么看?”
  武好古和高俅通过御药院上的是密折,又称“暗入文字”,是朝臣们比较反感的上奏形式。
  不过武好古和高俅本来就是小人幸近,暗入文字也很正常。
  “若非如此,恐怕买不着足够的土地吧。”潘孝庵思索着说。
  “为何会买不到?”
  “臣知道沧州的土地多在勋贵豪强之手,而且相当一部分是隐田,没有足够的利益,这些人不肯把本就有点见不得光的土地拿出来的。”
  “隐田?”赵佶顿了顿,“没有办法清查出来吗?”
  “这个……”潘孝庵可不敢回答这种问题,“这个臣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敢说?”赵佶看着潘孝庵,眉头微微皱起。同样的问题,如果问武好古,一定会有满意的答案的,眼前这潘孝庵,看来还是差了些火候啊!
  “臣是真的不知道。”潘孝庵诚恳地说,“查田检户之事,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办好了固然利国利民,可要是办不好,只怕……”
  “怎么会办不好?”赵佶眉头深皱。
  “这个……”潘孝庵回答,“这个也有人说,王荆公的新政颇多失策,都是因为没有得力的官员和公吏去执行。特别是公吏多是世袭,又被地方豪强所垄断,所以就……”
  看到潘孝庵吞吞吐吐,赵佶又扭头看着李诫,“李卿,你是做过地方官的,和朕说说吧。”
  李诫思索着说:“陛下,其实地方官本就有清田检户之责,清查隐田隐户之事每天都有人在做。只是没有大张旗鼓而已……若是官吏足够得力,自可以查出隐田隐户。若是不得力,再降诏严查怕也无用。”
  宋朝的问题,说句不该说的,其实就是科举制选拔出来的官员能力不足,操守也不咋地。依靠他们能办好的事情,实在不多,还是马马虎虎凑合着过吧!
  “知道了!”赵佶苦苦一笑,“且不说这个了,还是继续说说朕的琼林宫吧。”
  ……
  沧州,清池县,忠义寨。
  正在慕容忘忧的衙署中和慕容老头还有高清一块儿喝茶的武好古,突然接到了属下的报告:沧州州衙正在布置清田查户!
  “好!”武好古挥挥手,让向他报告的林万成退下,然后笑着对高俅说,“高大哥,恶人要动了!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下手,把些隐没的田产都接盘到手。”
  “是得抢在他们前面!”高俅闻言点点头,“可得抓紧了……大郎,不如明日我们就兵分两路,我去清州,你去清池县城吧。”
  “行!”武好古笑了笑,“就这么安排了。慕容先生,我和高大哥先失陪一些时日,等买到了足够的土地,再回来向您请教兵法战阵吧。”
  在沧州拥有大量土地的土豪和将门子(分家),一般都在沧州首县清池或邻近的清州城拥有产业,派驻了管事。武好古控制的界河商会之前购买界河岸边土地的时候,就同他们中间的一些人有过接触了,所以对他们的情况也算比较熟悉。
  另外,还有大量的沧州土地是由勋贵将门家的宗家或是大的支脉直接控制,算是族产。想要购买的话,得去找将门家主商量。这方面当然是由潘孝庵出面(潘家自己在沧州也有土地),一一去和各家的家主会面议价。


第五百章 这很封建(十三)
  沧州很大,又很小。
  大的是沧州的面积,起码有三万几千平方公里。小的则是沧州的社会,虽然存在着大量隐户,但是这个州的人口仍然是很少的。顶天也就是十几二十万,搁在后世就是个荒凉的小县。
  这人一少,社会自然就小了。而沧州的上层社会,规模就更小了,大约就是三五千人,其中最活跃,最势力的一部分又集中在首县清池县城及其附近,大约就是千人左右。
  而这么一个小小的上层社会,控制了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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