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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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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时中反驳道:“可是陈大郎和余氏是和离,分给了家产,使余氏可以衣食无忧,也不算无所归吧?”
“和离是被迫的。”文安邦马上说道,“是陈大郎仗着家大业大欺负原配发妻,还不理老娘的规劝,是不孝!所以应该是无效的。”
“怎么是无效?”白时中说,“那是开封府衙门判的和离,怎么能无效呢?而且陈大郎后娶王氏时,陈母也没有反对,三媒六聘全都其全,怎么能不算?”
第五百二十六章 没有最奸,只有更奸(二)
郭知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忠臣武好古的诡计了!
白时中上报的这起离奇案件,根本就是个假案!是武好古和《文曲星旬报》首席主笔赵佳仁,共和行首席讼师何天然,周同的长子界河御拳馆教头周云清,还有原开封府司录司的押司陆人嘉三人一起策划的。
而被誉为开封第一状的何天然,更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武好古可是个拥有法治精神的新时代忠臣!
有了后世900年眼光,武好古深知忠臣是不能只会尽忠的,还必须拥有法治精神。必须做一个知法犯法,呃,应该是知法玩法,会钻法律空子,会利用法律武器陷害奸臣的新时代忠臣。
要不然忠臣武好古早晚得让各种各样的北宋奸臣给暗害死了……奸臣那么奸,忠臣当然也比奸臣更会奸才行啊!
所以在成立共和行的同时,武好古就开始打造自己的专职法律团队了,通过白飞飞牵线搭桥,又开出每年3000缗的天价高薪,请到了开封府的第一讼棍,有“铁嘴铜牙”之称何天然做了自己的首席讼师。
在何天然的介绍下,武好古又以同样的高薪请拉拢了在开封府司录司担任押司,人称“刀笔大吏”的陆人嘉。
另外,在州北大营纵火案中立下头功的周同的长子周云清,也以3000缗的年薪被武好古延揽,成为了界河商市御拳馆的教头,还被保举了一个三班借职的官身。
有了讼棍、老吏和能够在开封府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周家父子的协助,武好古自然能炮制出一个把郭知章郭大青天都蒙在鼓里的假案了。
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今年四十来岁,长得有些矮小干瘦,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陆人嘉陆押司就乘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进了梨花别院。
下车之后,就熟门熟路直奔武好古的内书房而去。书房里面,武好古正和何天然,还有太学上舍的领袖李邦彦一块儿研究“小说”——这可是真正的小说啊!所谓“小说”,在宋朝就是说书人用嘴说出来的长篇故事。根据后世明人的记载,都言及“小说之兴,始于宋仁宗”。到了徽宗朝,开封府城内的酒楼、茶肆、瓦子之中,都有说书人的表演。而其中一些说书大家不仅能说,而且还能写。而且说书人写书人不仅有男子,而且还有女子。
一般而言,男性说书人说的都是王侯将相,天下兴衰,最火的是“三分”,也就是三国类的故事。而女性说书人写书人自然偏重才子佳人的故事了。
除了王侯将相和才子佳人之外,也有一些离奇案件会被写成故事,也算是侦探小说的起源吧。
武好古给《文曲星旬报》招募的记录人,则大多是原来的写书人——写书人才是写故事的,通俗易懂,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而科举士大夫的锦绣文章是官场上和科场上用的,没正儿八经读过书的劳动人民压根看不明白,也听不大懂。
而将“死人重婚离婚案”变成小说的,则是一位平江军来的女说书人,艺名(笔名)是小昱霖,娘家姓李,人称李娘子或李昱霖。是白飞飞的朋友,文笔相当不错,被白飞飞介绍进了文曲星报社,做了个女记录人,也就是女记者——北宋还是有点男女之防的,所以报社需要一些女记者去采访女人。
由李娘子主笔的栏目,被武好古命名为“拍案惊奇”,就是专门写各种离奇古怪的案件的专栏。而“死富商竟有两妻,郭青天难断家案”则是《拍案惊奇》栏目的开山之作!
只要开封府受理了这起案件,下一期的《文曲星旬报》上就会立即刊登出来。
“提举。”陆人嘉走进武好古的书房,冲着正在看小说的武好古拱拱手,“开封府已经受理了,而且郭大府(郭知章)还过问了此案,准备亲自出面调解。”
“调解?这案子还能调解?”武好古放下小说问道。
“提举,这时民事案件,是可以调解的。”
回答的是铁嘴铜牙何天然,他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一表人才,面白须长,眉目英挺,看着好像个大官——其实他也是个士子,从17岁开始参加开封府的发解试,前前后后考了三次,次次落榜。
而为了在开封府谋个生财之路,何天然就拜了个老讼棍为师,学习刑名律法,几年之内竟然达到了精通的地步,成了开封府有数的大状,又打赢了几场非常艰难的官司,一举成名,得了个铁嘴铜牙的绰号。
这次的案件,就是他根据武好古的要求,一手炮制出来的!绝对是个让郭知章头疼的假案子!
何天然得意地说:“而且民事案件通常是不会存在一方占尽道理的情况,多半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开封府的司录司都是先调解,后裁断的。而属下出给郭大府的难题,足够他头疼上一阵子了。若是他胡乱判了,输掉的一方去敲登闻鼓也是可以的。”
何天然设计的案件是“双方都有理”,被告是“被冤枉”离婚的,而且又是“三不去”,又是奉了母命“复婚”,是尽孝道。而原告更是无辜,她是明媒正娶来的,却在丈夫死后被婆婆欺负,做了“二夫人”,现在婆婆已死,她再上告也不违反孝道。
如果说有谁是错的,那无疑就是死了的陈大郎和陈母柳氏了……
“士美。”武好古扭头冲李邦彦道,“等《文曲星旬报》把李娘子写得小说登出来,你可得让太学里面的才子们多多投稿写评论。而且,还要不露声色,可知道了?”
李邦彦连忙拍着胸脯笑道:“提举只管放心,邦彦在太学里面还是有点人缘的。”
武好古点点头,“很好!事成之后,我帮你引荐蔡学士……有他照应你,将来你授了官就不怕不能平步青云了。”
李邦彦闻言大喜,忙抱了抱拳:“在下多谢提举。”
《文曲星旬报》主要是面向大众的,而太学生的“评论”,则是加快引起上层注意的办法。等到这件假案子的影响大了,宋徽宗就能把它拿到崇政殿上当闲话说了。
到时候,韩忠彦、曾布、范纯礼这些宰执重臣就得表态了——你们都是大宋朝最青最青的青天,这么个案件总难不住你们吧?要不然这个青天就不够青了。
而要表态,一夫两妻肯定是乱伦啊!而且给死掉的人娶妻更是乱弹琴了。哪怕再情有可原,也只能判决死掉的陈大郎和余娘子的婚姻关系不成立……至于陈家怎么补偿余氏,那就另当别论了。
……
十日后的夜晚,副相范纯礼到访韩忠彦府邸时,这位大宋首相刚刚吃了晚饭,正在书房里面一边喝茶,一边借着灯光看报纸——虽然《文曲星旬报》出了没几期,但是韩忠彦还是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
因为耳目被蒙蔽起来的不仅是宋徽宗,韩忠彦这个首相也是个“又瞎又聋”的。他是豪门出身,小时候被关家里面读书,中了进士后又平步青云,根本没怎么接触民间疾苦就当了高官。当了高官后更是高高在上,哪有机会接触民间?
所以在《文曲星旬报》出现后,韩忠彦在察觉苗头不对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同样需要怎么一份报纸……
另外,《文曲星旬报》上最近又在炒作“北粮南运”的问题!对于把开封府的饭碗看得比天都大的北宋朝廷而言,如果每年能从界河…黄河…汴河水路运来哪怕100万石,那也是天大的好事了。
而且《文曲星旬报》上这几期还刊登了几篇河运纲商的访谈,对北流黄河的运力有非常详细的介绍。按照纲商们的说法,北流黄河的航道上是有大量空船南返的。因为宋辽贸易报平衡,大宋出口的东西多,进口的少。而南返的空船如果都装上粮食,100万石米粮就有了……
“彝叟,你看了《文曲星旬报》上关于北粮南运的文章了吗?”
看到范纯礼到来,韩忠彦就笑着提起了北粮南运。
“一年100万石啊……”韩忠彦笑道,“这样就再不担心开封府的黎民百姓挨饿了,运去西北的军粮也不会缺乏了。我看这事儿今年就可开始准备,等秋粮收上来以后,就在海州存放上120万石。明年夏天,就可以乘着东南风运往界河了。”
他顿了顿,“这事儿就让界河市舶司全权操办如何?”
范纯礼摆摆手道:“师朴,这事儿不着急……现在离秋收还早呢。你且看看《文曲星旬报》上那个拍案惊奇栏吧!”
“拍案惊奇?”韩忠彦一笑,“无非就是些离奇古怪的案件,这不是我们宰相需要关心的。”
“相公,你先看看,看了就知道了!”范纯礼跺跺脚,“恐怕是有人盯上元佑皇后了!”
“元佑皇后?”韩忠彦一愣,“到底是怎么啦?”
第五百二十七章 没有最奸,只有更奸(三)
“这这这……”
韩忠彦看完了“死富商竟有两妻,郭青天难断家案”一文,顿时有一种被雷劈中脑袋的感觉。
这事儿说的不就是皇宫里面两位先帝皇后吗?
“师朴,武好古那厮要害孟皇后啊!”范纯礼咬牙道,“咱们可不能再容这个小人胡作非为了!”
孟皇后是没有实权的皇后,现在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是宋徽宗的老婆王皇后。所以废不废孟皇后对旧党的影响不是直接的,但是孟皇后是面旗帜。
在哲宗朝的时候,围绕着孟皇后的废立,新旧两党展开过激烈的争斗。而孟皇后在元符三年的复立,也标志着旧党东山再起。
所以现在孟皇后一旦被废,也意味着旧党已经失宠——大宋官场上,除了新党、旧党之外,可还有为数众多的墙头草。一旦旧党失势,那可就是墙倒众人推了。
“不不,这事儿不可能是武好古的意思,武好古怎么可能害孟皇后?”韩忠彦连连摇头,“彝叟,现在文曲星报社的东家可是赵小乙啊!”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范纯礼也有点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孟皇后再一次被废吧?”
“这……”韩忠彦拧着眉头,一脸的愁苦。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难道真的去和官家硬怼?这样能行吗?朝中可还有熙宁奸党存在呢!他们巴不得废了孟皇后……
……
“这《文曲星旬报》难道是为了废掉元佑皇后而开办的?这武好古到底是哪头的?”
曾布的府中,看了赵挺之送来的报纸,曾布也是一头雾水。
武好古是旧党啊!他老恩师是苏东坡,弟弟的岳父是韩忠彦,自己又是天然亲近旧党的开封府豪商。这样的人应该保着孟皇后啊,怎么能在《文曲星旬报》刊登这种“小说”?
“武好古是官家那头的!”赵挺之笑了笑,“文曲星报社的东家是开封布衣赵小乙啊!”
“对了,令郎也是《文曲星旬报》的主笔!”曾布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赵明诚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官家要废孟皇后。”赵挺之笑道,“看来官家还是倾向我们的。”
别看之前新党因为武好古的原因连连吃瘪,但是和废掉孟皇后相比,那些都是小挫折——吕本知的死根本连小挫折都不是!只要孟皇后被废,新党就能大胜一场了。
“倾向我们?有吗?”曾布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赵佶会为了支持新党废掉孟皇后这面旧党的大旗——如果旧党现在干啥事儿都不行,还尽给朝廷添乱,赵佶这么干还是有理由的。可是现在旧党干得不错啊,御前骑士总归过1000家了,虽然花了一百几十万,但还是物有所值的。府兵制的试点也开始进行了,将来能不能成功不知道,但眼下一定会有点成绩出来的。
另外,赵佶要卖地皮给自己修园子的事儿旧党也没拦着,倒是新党的吕嘉问给赵佶添了堵……
赵挺之笑了笑,“子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事儿肯定是好事儿……你说韩忠彦和范纯礼到时候会不会拦着不让废孟皇后?若是他们拦着,我们要不要帮着官家废掉孟皇后?”
“当然要帮着官家了!”听了赵挺之的话,曾布顿时眼前一亮,一拍桌子道,“最好能利用这个机会和元佑奸党斗上一遭!”
……
同一个晚上,在开封府内城,纪忆的宅邸中,在家养病的纪忆,这时也在和守选的章援一起看报纸。
纪忆的病不是装的,是真病了。大概吃了不干净的鱼脍,腹泻拉肚子了,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才稍稍好了些。
在床上卧病的时候,纪忆也没忘记留意朝中的变化,自然就注意到《文曲星旬报》了。
不过纪忆的看法和韩忠彦、曾布他们稍有不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也办一份一样的“旬报”。也不用动什么脑筋,直接抄袭武好古的《文曲星旬报》各种办法就行了。
当然了,报纸的立场肯定是不一样的。《文曲星旬报》是亲旧党的,而纪忆准备办一份亲新党的报纸,专门和《文曲星旬报》唱对台戏。
为了更好的抄袭,纪忆养病的时候,顺便也在研究《文曲星旬报》,几乎是每个字儿都不落的在看。
“不对啊……”看着报纸,纪忆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怎么不对?”章援笑着问。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守选,也没离开开封府去海州陪落难的章惇——章惇在出京之后,就一直是旧党方面的御史谏官弹劾的目标。而且还真的找到不少罪行,特别是挖出了章惇在绍圣时期设置的看详元佑诉理局大搞陷害“忠良”的行径,使得章惇丢掉了越州知州,贬为武昌军节度副使,海州安置了。
当然了,章惇在海州的日子是不会太难过的。纪忆早就在海州朐山县城以南购置土地建了大宅,现在正好给章惇居住。而且章惇在台上的时候也不啥清官——他也谈不上巨贪,只是适当贪一点,但是积蓄还是非常丰厚的!
而据章惇信上说,他这些日子就在海州游山玩水,还在苏东坡主持的云台学宫住了些日子。发现云台学宫的课程很有意思,不仅允文允武,还有许多杂学实学。
另外,章惇还在海州发现了一所专门教人造船和驾船的船政学堂,居然也是挂在云台学宫旗下的。里面不仅有海州吴家派出的老师,还有不少白番老师,大都是信奉摩尼教的(他们是摩尼教选人家族的船匠),也有两个是信天方教的(就是白思文给武好古找来的古拉姆)老水手……
不过章惇的厄运显然还没结束,就在建中靖国元年以来,他就被谏官任伯雨弹劾了八次之多!任伯雨甚至还在弹章中提及了打破“贬官止于海州”的底线,把章惇贬黜去岭南!
“这篇‘死富商竟有两妻,郭青天难断家案’说的事情,怎么有点像孟皇后和刘皇后啊?”
纪忆的政治敏感度还是一流的,哪怕病病歪歪了,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出了问题。
“当然像了!”章援道,“就是照着编的嘛!”
“照着编的?”纪忆一愣,“四叔……你难道和元符皇后还有联络?”
章惇和元符皇后刘氏的关系当然是好的!没有章惇帮着陷害孟皇后,刘皇后根本上不去。而且哲宗皇帝去世前都和刘皇后、章惇关照好了,让他们一个人做太后,一个做顾命大臣……可惜两人命苦,哲宗皇帝没有挨到赵佶的儿子出生就去世了。
章援笑了笑道:“忆之,这可真是没有想到啊!元符皇后似乎和官家勾搭上了,孟皇后莫名其妙的又要被废一回了!”
“甚?”本来病病歪歪的纪忆听到这话猛地就在床上坐起来了,“四叔……你说的勾搭是何意思?”
章援压低了声音:“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
“官家和先皇皇后……”纪忆瞪大了眼珠子,这事儿也太离谱了吧?现在又不是唐朝,现在是家法森严的宋朝,怎么可能在皇宫中发生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章援点点头,“我猜的,不过也差不多……因为官家不仅要废孟皇后,还要立刘皇后当太后了。如果他们没勾搭上,官家为啥这么干?”
章援当然拥有联络刘皇后的渠道,不过刘皇后肯定不会和章援说自己勾搭上了赵佶,但还是告诉章援自己要当太后了……章援那么聪明,当然猜到怎么回事了。
赵佶又不脑残,没事儿给自己找个太后干什么?肯定是被刘皇后迷晕了——差不多也是脑残了!
不过这个女人,还真有点武则天的本事!
“这这这……”纪忆真是又惊又喜了。
很快太后就是自己的后台啦!天上掉馅饼,不,天上往下掉官帽子啦!
章援笑了起来:“忆之,别高兴太早了。要废孟皇后容易,要立刘太后却是不易的。”
“也对!”纪忆一下子又有点失望了。这事儿的确没那么容易,废孟后是一回事儿——孟皇后复立的事儿根本就不合礼法,哪有给死人再立一房夫人,而且还压在原来的夫人头上的?向太后完全在乱来啊!
可是立刘皇后做太后一样是乱来……太后是皇帝的妈妈和奶奶才能做的,哪有给皇帝的嫂子做太后的?而且太后的地位比皇后要大啊,万一赵佶不幸早逝了,谁来垂帘听政?刘太后还是王太后?
“我们得帮刘皇后啊!”章援对纪忆道,“忆之,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件事儿吗?”
“哪件事?”
章援淡淡地说:“就是把元符三年正月十三的事情告诉旧党那几个谏官御史的事儿!你一直拖着没有去办,现在可是个机会了?”
“对!机会到了!”纪忆咬了咬牙,“我明天就去见任伯雨!”
章援点了点头:“孟皇后被废,刘太后被立,就是我们脱离苦海的机会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没有最奸,只有更奸(四)
皇宫,崇政殿。
官家赵佶端坐在御座之上,宝相庄严,好一副有道明君的模样儿。
大殿之中,宰执、枢密、御史、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等等重臣,或是端坐在杌子之上,或是恭谨肃立,或正在起立发言。
正在发言的是翰林学士兼同知枢密院事蒋之奇。
蒋老头发言的内容和“北粮南运”有关,他在元丰年间当过好多年的六路发运副使和六路发运使,而且颇有政绩。在任期间主持开凿了龟山左面至洪泽湖一段新河,不仅增加了运河的运输能力,还使淮河分流,减轻了水患。因此是公认的漕运专家,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北粮南运”的建议,觉得非常有见地,所以就上了奏章请求试行。
不过他并不赞成由界河市舶司主持北粮南运,而是主张由六路发运司统管。原因也很简单,六路发运司北运的粮食多少不仅取决于运河的承载能力,也取决于六路发运司籴买米粮的数量。在六路上供的六七百万石米粮中,籴买数量约有一二百万石,其余都是收缴的赋税。如果要增加一年上百万石的运输量,六路发运司就必须籴买更多的米粮,还要建造更多的纲船,而且还要考虑东南六路的粮食生产情况。总之就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
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废话的蒋老头当然不会知道,武好古这个奸臣压根就没考虑要从东南六路大量够买粮食走海路北运——《文曲星旬报》刊登的那些从海州北运米粮的建议都是骗人的,海州的粮价并不算低廉,绕过山东半岛的海运路线也太长,虽然顺风情况下是花不了太多时间,但是路线一长就容易出海难事故。种种因素相加,运粮的成本是不低的,那么界河市舶司上哪儿去牟取暴利?
武好古真正的盘算是用从海州够粮北运的名义来向朝廷索价,然后少量从海州购买粮食海运北上,大量从辽国的东京道买粮食。
辽国东京道就是后来的东北大粮仓啊,土地肥沃,人口稀疏,大片的黑土地没有被开发,增产的空间很大,而且有辽河水运和渤海湾海运,运输成本也不高。
如果武好古让界河市舶司在界河商市采购辽国东京道的小麦以代替来自大宋东南的稻米,再参考从东南六路籴买稻米的成本来订价。那么单是每年七八十万石(从海州购买二三十万石)的东京道小麦,就能让界河市舶司吃到几十万缗的差价!
宋徽宗现在也不知道武好古的盘算,所以他觉得蒋之奇所言还是有点道理的。不过他也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在蒋之奇的话的说完以后,不置可否地思索了一会儿,就将话题引向了一桩奇案。
“不知诸卿可知道最近开封府出了一桩死人娶两妻的奇案?”
听到赵佶的话,在场的旧党大员们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最近开封府可出了不止一桩死人娶两妻的奇案!如果皇宫外面的这桩奇案最后判定余氏同死去的陈大郎的复合无效,那么宫中的孟皇后怎么办?
如果判定余氏和死去的丈夫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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