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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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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国的大王王颙,这个时候就在光线昏暗的长和殿中端坐着,穿着一身红色的袍服。这位大王蓄了一部大胡子,坐姿也非常威武,有那么一点武将的风采,而且他的王位也是凭本事篡夺来的,所以在当下的开京,是有不少大臣当他是一位大有作为的明君雄主的。
雄主王颙此时正精神抖擞地听着大臣吴延宠在汇报“军火贸易”进展的情况。
而吴延宠则已经说完了“用税关抵押换取兵器”的办法,正在说着自己的分析。
“大王殿下……据臣观察,大宋现在越来越像一个精于计算的奸商了,他们既想要收复燕云之地,又不愿意真正走强兵备战之路,所以就只能投机取巧,想要通过扶植辽国的对手来达成目的。而我高丽国力蒸蒸日上,已经有了强盛大国的影子,是宋人唯一的指望。”
“既然唯一的指望,那他们为何不送我们兵器?”高丽大王王颙淡淡地问。
“因为大宋惧怕契丹,不敢公开支持我们北伐生女真。”吴延宠回答,“所以他们才要用贸易的形式,向我们提供兵器……不过我们只需要给出200万,就能拿到价值600万的现成的兵器。比购买原料,自行制造加工要划算的多。”
这个时代的高丽棒子当然没有发展制造业的想法,一样的钱,拿到现成的武器当然比拿到原料划算了。至于大宋军器监的武器质量有点差的问题,高丽国君臣也不在乎。毕竟再怎么差,也比高丽人自己的东西好啊。
现在的高丽首都都跟个森林公园似的,他们的手工业是什么水平就可想而知了。虽然不乏少量的精品——高丽国是庄园经济,两班贵族的庄园里面有点良匠——但是要准备十几二十万大军是不够的。而要扩大生产,就得派徭役拉壮丁了,至于拉来的壮丁会不会干手艺活,那就管不了啦。
高丽国就这点土地人口财赋,根本不可能供养数量庞大的官营手工业劳动者,而且高丽国自显宗朝和契丹的战争结束后,到现在80多年都是太平岁月,也不需要养那么多造兵器的工匠。
“尹卿,你怎么看?”
王颙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征求起了知枢密院事尹瓘的建议。尹瓘曾经多次出访辽国和大宋,对两国的情况比较熟悉。
“大王殿下,臣赞同将海州关和釜山关买扑给宋人,以换取400万缗用于采购兵器。”尹瓘道,“因为我国已经80年未遇大战,虽然国力鼎盛,但是兵戈之事,已然多年未修。而生女真诸部,连年内讧,各部多有悍勇之士,非用十倍兵力才能确保取胜。”
“那生女真各部有多少战士?”
尹瓘说:“各部若是合兵,当有两万壮士。如果只看兵力最强的按出虎水完颜部,大约有3000精锐。至于曷懒甸诸部,可用之兵最多有2000人。”
“哈哈哈。”王颙大笑了起来,“昔日10万契丹尚且为我所败,如今不过数千女真……看来我大高丽雄起有望了。尹卿,你觉得需要用多少兵马才能让生女真臣服?”
“二十万!”尹瓘回答道。
“需要那么多兵马?”王颙吃了一惊。
女真人撑死了就两万大军,自己这边要出二十万,也太高看女真人了吧?
“大王殿下。”尹瓘解释道,“二十万大军中的十万可以用于征伐曷懒甸、太白山诸部女真。另有十万驻防千里长城,防备契丹人南下。若是我军在曷懒甸、太白山进展顺利,则可以顺势招抚按出虎水完颜部等生女真部落,利用他们的骑兵作为先导,向辽国的东京道进兵,一举恢复我大高句丽的故土失地。同时还要联合大宋,煽动渤海人。”
尹瓘的话正中了王颙的下怀,曷懒甸并不是他的终极目标,恢复高句丽的故土才是他的目标!
而要达成这个目标,高丽王国就必须先击败生女真,然后再压服或者招抚生女真各部。只要生女真各部都站到高丽国一边,那么高丽就能进一步煽动渤海人起义,并且联合宋朝一起讨伐契丹。
王颙重重点头:“好!就依尹卿所言。吴卿,劳你马上以采买使之名前往大宋,面见宋主,告知我国联宋之方略!再试探能否在将来把宋国交给契丹的岁币,转交我大高丽!”
第五百七十四章 论道(一)
上元佳节,万户悬灯。
开封府城之内,一盏盏灯笼,悬于大街小巷之中,仿佛银河上的群星都飘落到了地面。
皇宫大内,宣德门外的御街之上,一座座造型各异的灯山,也第次点亮,将长长的御街变成了灯火的长廊。在御街之上点亮的彩灯,大多属于各府院监司和皇亲贵胄,无不是美伦美奂,极尽奢华。
此时宣德门城楼上,赵佶穿着红衣幞头,受过群臣拜贺之后,就带着后宫的妃嫔坐于一处,饮酒观灯。而宰执和翰林学士们也在城楼上,陪着皇帝一起看灯。
登上宣德楼看灯是一项荣誉,是官家的甘霖沐泽,所以在喝过官家赐下的御酒之后,宰执和翰林们就要分韵即席赋诗作为答谢。如果谁做不出来,那可就要沦为官场笑柄了,自己都没脸在高位上继续呆下去了。
不过如今大宋贵文轻武,能够位列宰执的都是东华门外唱名的大才子,翰林学士更不必说了。要他们做首可以流传下去的诗篇不易,想应付一下场面是没问题的。
曾布是次相,在韩忠彦做了一首花团锦簇的马屁诗后,也挥毫泼墨写了一首。不过他今天没花什么心思,因为他心中有事儿,满满都是苏东坡要来开封府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曾肇让人骑着快马捎到开封府来的,曾布知道后就头疼到现在。
新党和二苏兄弟可没啥好论的。韩忠彦当年不过是在大名府混日子,好歹也是知州,城门一关他就是土皇帝,而且大名府又是大宋的北京,也不算太亏了。
所以韩忠彦当了左相后和新党还是可以相处的,至少没闹得太难看。
而二苏兄弟可以被逐到岭南了!特别是苏东坡被放逐去了儋州,之前还因为乌台诗案差点送了性命。若是他二苏在政治上翻了身,那新党的重臣们还会有好下场?
所以在参加今日灯会之前,曾布就对同党们说了:“不能让二苏来开封府!”
武好古和程颐是不怕的,他们俩官儿都不大,在官场上的根基也有限,怎么敢怼树大根深的新党?就算他们把新学批臭了,也不等于可以取而代之。
但是二苏就不一样了!
二苏是可以拜相的!其中苏东坡还一大堆的门徒,什么六君子,什么四学士的,而且门徒们还有门徒,徒子徒孙一大群,其中不少是中过进士,资格也很老的官员。
比如那个知京兆府李格非现在就很红……有传闻说官家前几日还微服出宫,在潘家园里同李格非的女公子李清照合作填了首词!两人看上去很熟悉,仿佛是多年的好友!
二苏加上个李格非可就能占下半个政事堂了!另外还有米芾和王诜都是苏东坡的朋友,也是官家在潜邸时的好朋友。其中王诜可以做枢密院都承旨,米芾可以权发遣开封府,米芾的儿子米友仁够资格当个崇政殿说书……
不得了啊!如果让二苏回了开封府,新党恐怕就要根基动摇了!
“官家,那不就共和楼吗?”
正站在官家身边,伸出纤指遥遥指着城楼下面一座“灯楼”的正是元佑皇后。她是官家的嫂子,可是怎么看她和官家之间都有点亲密过头了。而官家的正宫王皇后,则有被冷落的迹象……
看着官家和刘皇后,曾布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赵佶顺着春葱一般的纤纤玉指,望着斜下方,略远处出现了一座房子模样的“灯楼”,看外形还真有点像是共和楼。这应该是共和行摆出来的。看到共和行的“灯楼”,赵佶就联想到了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程武论道”。
“这两天还有程颐和武大郎论道的消息吗?那个侯仲良出发了吗?”
天子身后的几个高品内侍互相看了看,勾当皇城司公事的李忠便上前一步,“侯仲良初五就出发往界河商市去了,关于这场论道,东京士林中仍然有人热议。”
“是吗?”赵佶笑了一声。他并没有想过这场论道很可以动摇新党的根基,只是觉得有意思,都有点等不及想看武好古和那个古板迂腐的程颐怎么论道了。
庞宽笑着,略略提高了音量:“陛下,老奴经常看报纸来着,报纸上讲,也该叫新学派人去参加论道。”
曾布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庞宽还真该死,居然想把新党拖下水!
不对啊!曾布感到有点奇怪,庞宽是向太后的人,应该是支持孟皇后的,照理说孟皇后滚蛋后他就应该失宠了。怎么现在官家还是那么信任他呢?刘皇后就不吹点枕边风——刘皇后当然不会吹这样的风了,她是知道内幕的,当然也知道庞宽是拥护赵佶当皇帝的关键人物。赵佶怎么都不会亏待庞宽的……
“陆卿。”赵佶被庞宽一提醒,真的点了陆佃的名,“怎么样?要不要去和程颐、武大郎论一论?”
这话一出,宣德楼上所有的大臣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万一陆佃说错了话,新旧两党可就要在论道场上一较高低了。这可对目前在政事堂内人数占优势的新党大大不利了……
“陛下。”陆佃说,“荆公之学讲究的是通经致用,不去深究那种不能致用的大道。所以新学和关洛之学、实证之学乃是道不同,无可论。”
道不同,无可论!
回答的好!
曾布暗中松了一口气,陆佃找了个好理由。
赵佶略一沉吟,笑着说:“程颐的那一套的确不能致用,不过武大郎的学问可是挺有用的,陆卿找个机会还是要论一论的。”
“臣领旨。”陆佃连忙接旨。
赵佶的话说得很含糊,没有说什么时候论,也没提怎么论,陆佃有很大的运作空间。譬如私下和武好古见个面论一下也算是论过道了。
“如此也好。”赵佶也没再说什么,他并不希望武好古公开和陆佃论道,因为公开论道很可能造成武好古和新学学派的决裂,而新学新党实为一体。双方一旦决裂,对武好古可没什么好处。
曾布一直在留意赵佶和陆佃的对话,他似乎体会到了官家的心意,连忙上奏道:“苏程二家论道,实乃儒学数十年未有之盛世,足以昭显陛下之文治鼎盛,所以应该由国子监隆重操办。”
赵佶轻轻点头,曾布的提议和他想的是一样的。本朝文治胜于历代,而自己这个皇帝又是自古以来文采第一的君王,正因为有自己这样的君王,才会有武好古这样的大儒啊!
“好!”赵佶笑道,“那就由陆卿和国子监共同操办此事。另外,此次论道既然是儒门盛事,那就不能只有我大宋的儒生参与,还应该邀请辽国、夏国、高丽国、安南国、大理国和日本国的儒生前来,共襄盛举!”
韩忠彦听到这话连忙请示道:“陛下,该由谁出面去邀请各国儒生?”
赵佶略一思索,说道:“这是儒门论道,又不是国家之间的交往,自然是国子监和云台学宫啊。”
……
同一时间,武好古和苏东坡正在云台学宫里面准备同理想、新学论道的事情。
“程正叔古板迂腐,一天到晚装成道德君子教训人,你和他论道怕是说他不过啊!”
“弟子不必说过他,弟子的实践之论就是用来检验他的天理假说的。”
“假说?”
“就是假定、假设之说。天理之说目前不可证,不可证之道就是假说之道。不仅伊川先生的天理之说是一种假说,而且佛教、道教、景教等诸教的鬼神之说也是假说。各种假说都是基于可证、可见之事务的推理和想象。而天理之说因为产生的比较晚,所以假设得还是比较合理的。”
“哈哈哈,程正叔听到你的评论一定会被气昏头的,为师都有点等不及想看你被他教训的场面了。不过这一次咱们的对手可不仅是理学,还有新学!崇道,你懂多少王安石的新学?”
听到苏东坡的提问,武好古就忍不住皱眉头了。王安石的新学是显学,他在城南书院念书的时候自然也修过——准确的说,修过新学的是原来那个武好古,而现在这个灵魂来自后世的武好古只是继承了那些记忆,而且又将后世的知识同记忆中的儒学结合起来了。
所以他能深刻的理解程颐的理学,也能够将实证主义变成儒家求道的工具——这并不困难,凡是接受过理学大兴之前的正规儒家教育的读书人,都能将实证主义和儒学结合起来。
当然了,在二程朱熹用理学圆了儒家所求之道并且成为显学之后,儒家就变得日益教条了。不过开创儒家教条主义的,却是新学的“一道德”。
而武好古虽然不像武好文那样能用严谨而且优美的语句来阐述新学的观点,但是他却能真正理解王安石的学问和追求。
“老师。”武好古点了点头,回答道,“学生能够理解新学的大意,如果要搜章摘句,学生未必能说得过他们,不过要新学毕竟不是故纸堆里面的学问,新学是要致用的。致用而无用,就是新学最大的谬误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论道(二)
在建中靖国二年新年方过的时候,新兴的北方商业重镇界河商市里,正是繁盛热闹的时候儿。
和开封府的那种拥挤吵闹到处都弥漫着烈火烹油一般的繁荣不同,界河商市的繁荣虽然远远不及,但是却显得基础坚固,不可撼动。
界河商市的围墙虽然有些低矮,但是却是用红色的砖石垒砌而成的,给人一种庄严而且不可侵犯的感觉。和开封府周围高大,但是到处都有塌陷的夯土城墙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如果城墙的高度可以在未来得到提升,恐怕会变成所有进攻者的噩梦!
市内的道路也大多是良好和宽阔的,还拥有碎石铺成的硬质路面,非常平整,绝没有坑坑洼洼的地方。同开封府年久失修,到处积水的路面反差鲜明。
道路两旁,有不少已经建成或正在施工的建筑,其中也有不少使用了红砖,不过业主都在红砖外面刷了一层白色的石灰,只有少数还没有来得及粉刷的墙面才是红色的。但是这些白色或者白里透红的砖石建筑,也给人一种坚固而且耐久的感觉。
同其他所有的大宋城池都不一样的是,界河商市不是四四方方的城池,而是一座半圆形的城池,室内的道路不是笔直通往半圆的圆心,就是呈现弧形,好像树木的年轮一样,半圈半圈的排列着,和笔直的通往圆心的道路相交在一起。
半圆型的城市的圆心是个开阔的广场,紧邻着界河河岸和码头。广场四周都是高大的建筑物,至少都是三层楼的,甚至还有和共和楼一样高达四层的“高楼大厦”。
“圆心广场”和临近的码头、河岸大概是整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了。有两三家瓦子已经开业,还在大门口摆出了射箭的靶场,一大群打扮各异的汉子正聚在那里,大部分人都带着弓箭,正一个个在靶场上面试射。偶尔有箭法超群的汉子射出一手连珠箭,还会引来一阵阵的喝彩。仿佛射箭是这座商人之城中最流行的运动。
比起开封府更出奇的是,这里还有不少人儒生打扮的人带着长剑出没。宋朝不禁止民间持有刀剑,可是儒生还是不大喜欢刀剑,如无必要,是很少有儒生愿意带着刀剑出门的。可是界河这里穿着儒服的男子,却十之七八都带着刀剑!
一行车马逶迤的进了界河商市的南开门,这队车马很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因为一行人中有不少儒生打扮的男子,而且这些行路的儒生都没有携带刀剑和弓箭,看上去也稍显文弱,明显不是城外云台学宫界河分院里面的“博士生”。
车子里面,不时有个留着络腮胡子,满脸彪悍的汉子的脑袋探出来,睁着铜铃一般的眼珠子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汉子,粗旷的长相中带着文弱,正是武好文的老师,侯子侯仲良。
没错儿,这就是侯仲良北上邀请武好古去论道的车队。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不少对界河商市和云台学宫感兴趣的开封书生。
奇迹般发展起来的界河商市在开封府也有了偌大的名头,这名头不仅在商界,也在学界。特别是《实践证道试论》一书在开封府被人盗印了不知多少本后,不少本来看不上武好古和界河商市的书生也来了兴趣,便和在侯仲良同行,北上来开眼界了。
一个来自华阴县的侯家子侄骑马走在侯仲良的马车边上,看到几个带着长剑的儒生在一间巨大的瓦子门外射箭,就连连摇头道:“此地的儒生怎如此好武?难道他们平时不读圣人之书,而是整日舞刀弄剑吗?”
侯仲良笑道:“舞刀弄剑和读圣人之书也不矛盾啊,便是圣人自己也是善于击剑和射箭的。只是圣人知道不能单凭勇力行事,而是要以德服人,所以圣人虽有武力而不用。”
这名侯家的子侄沉吟了一下,正在思考侯子之言的时候,传来了喝彩的声音,原来是一位射箭的儒生施展出了连珠射的绝技,接连射出的箭镞都命中靶心,引来了一阵阵喝彩。
“先生,这边的儒生看上去都好勇斗狠,看来没有领悟到圣人以德服人的真谛啊。”
侯仲良摸着大胡子,笑着吩咐道:“停车,我们去看看吧。”
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侯仲良撩起车帘,在一位弟子的搀扶下钻出了车厢,然后大步向一处位于万大瓦子门前的射箭靶场走去。
看管这处靶场的是一个开封府来的汉子,原本是刘二狗手下的泼皮。刘二狗到了界河商市后就成了万大瓦子的掌柜,他就从手下的兄弟中跳了些能做事的帮着看场子。
这个前任泼皮看见侯仲良生得威猛,就以为是来射箭的,便上前几步唱了个肥喏:“这位好汉可是来报名参加射箭比试的吗?”
好汉?
侯仲良可是大儒,人家一般都称他为“夫子”或“先生”,让人唤作好汉还是头一回呢。而且自家一身儒衫,还带着伊川帽(程颐设计的帽子),哪里像个好汉?
而且射箭比试是什么?
“敢问小哥。”侯仲良一拱手问,“你说的射箭比试是何意思?”
“哦。”那汉子听出了侯子的关中口音,又听了他的问题,知道他是刚到界河的,于是改了称呼:“先生是刚到界河吧?”
“我家先生的确是才入城的。”一个侯子的弟子回答道。
“那就难怪了。”那汉子笑道,“界河这边的事情的确和南面有多不同,不仅商会当家,而是士风也比较尚武。这个劳什子射箭比试,就是界河商会出资举办的,开开出了悬赏,比试的前十名都有高额奖赏可以拿。如今在各家瓦子前摆出的靶场只是报名试射的。先生一看就是道德君子,想来是看不上射箭小技的。”
其实侯仲良会射箭,他爸爸侯可也是允文允武的关学大家,自然不会把儿子教育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不过侯子在长大成人后就意识到了儒生应该以求道立德为主,不应该追求武力,所以就不再练习射箭和击剑,现在多年不练,技艺也就生疏了。
“我家先生自然不屑武夫之艺。”侯子的一个弟子说道,“只是这里怎地有许多儒生装扮的人在试射?”
“嗨,这些儒生大多是从云台学宫来的……其中多半是北朝来求学的儒生,都是允文允武的。”
侯仲良看了眼刚才射出连珠箭的儒生,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这时已经收好了顽羊角为主要材料的压层弓,正在从草靶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三不齐箭。
北地的儒生终究不能静下心来做学问啊!侯仲良看着那少年,心里有些惋惜,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又问:“小哥,再问一声,云台学宫怎么去?”
“先生原来要去云台学宫啊……这可不近啊,我也没怎么去过,不如找个人领你们去吧。”
“那就有劳了。”
“不劳,不劳,我去去就来。”
主持射箭比试的万大瓦子的伙计说完就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便将刚刚收拾完三不齐箭的那个少年儒生领到了侯子跟前。
“在下云台学宫弟子耶律大石,见过先生。”
少年自报了姓名,原来是武好古的弟子耶律大石。他在拜入武好古门下后并没有一直留在界河,而是在去年除夕到来前返回了析津府,他的双亲和一对弟妹现在都在析津府,他是回去和他们共度新年的,直到上元节后才再一次南下回到云台学宫,等待开学。
在此期间,就听说了“弓箭大比”,因此就和几个同窗一起来报名了,顺便在试射的时候露了一手连珠箭。
“耶律大石?”侯仲良眉头微皱,云台学宫里面怎么还有辽国皇族的弟子?虽然孔子曾说过有教无类,可是契丹人毕竟是大宋的敌人啊!这事儿要是让熙宁奸党知道了,多半就要拿着做文章了,武好古恐怕要惹上大麻烦了。
“敢问耶律小哥。”侯子也不好扭头就走,于是便问,“云台学宫该怎么走?”
“先生要去学宫?”耶律大石看着眼前长相威猛的大儒,也不敢小巧人家,便恭敬地问,“先生是来学宫当教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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