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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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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童贯的看法和张叔夜一样,也以为自己是喀罗川…秦王川一战的主帅。因为兰州的兵马也是洮西抚司管辖,他是监洮西军,王厚不在时就是三军主帅了。
  之前浩亹河大战的宋军主帅不就是他童贯吗?接下去的喀罗川…秦王川他不当统帅谁来当啊?王厚吗?王厚还要安抚新得到的湟州、廓州和半个鄯州(还有半个分给了仁多家)呢。
  虽然童贯和张叔夜都想当主帅,但是他们还不至于为了帅印咬起来。毕竟一主帅,一监军的配置也能摆平。
  可是钟傅的到来,却让他们两人大感失望了。
  钟傅是两路副使,地位仅次于吕惠卿!而且又主持过熙河路的军事,他一到了,自然就是主帅了……
  高永年也和童贯、张叔夜一样,心里一沉,感觉一下子不好了。因为他看到了种师极跟着钟傅来了!种师极是西军宿将,地位不在高永年之下,而且种家在西军中声望极高。种师极一来,自然要和高永年一起统兵了,甚至还会替代高永年,成为统兵厮杀的主将。
  而当钟傅道出自己的来意之后,连高俅和王禀都感觉不好了。
  点验首级和俘虏?
  这是什么意思?首级和俘虏已经点验好了,现在已经两千出头的房奴和骑士凑出一套房子的脑袋了。剩下的另一半人也差不多,再砍一两个西贼就齐活儿了。所以喉咙都喊破的高俅没费多大劲儿,就把部队的战意又鼓起来了。
  可是现在熙宁、泾原两路抚司却派出一个副使来点验首级、生俘了!
  高俅可不是阅历不足的武好文,他怎么会不知道“上官永无错”的官场真理?
  钟傅自己就是上官,而且还是吕惠卿这个更大的上官派出来的。他们俩肯定是不相信斩首和俘虏数目啊!
  而上官是不会错的,那么斩首和俘虏数目就一定是错的!
  这两个数目如果是错的,那么说好的房子就要跳票了……如果是五代时期的殿前精锐让人这样忽悠,恐怕连皇帝都要给换掉了。现在的殿前军倒不会那样胡来,哗变大概也不会,但是想让他们再上战场去拼命恐怕就不可能了。
  毕竟殿前御马直和御龙猛士直这些日子连续苦战,早就是疲惫之师了,要求休整上一个月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房子都没了,人家还有啥劲头上战场?高俅高太尉还有啥脸面带着他们上战场?
  “钟使相。”高俅硬着头皮策马上前,然后下马行了揖拜之礼,“下官殿前御马直都指挥使高俅有礼了。”
  钟傅骑在马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仿佛挂了冰霜似的,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他当然知道高俅是官家的心腹!但是高俅是旧党一边的人——他是东坡门下出身,又走王诜的门路成为了官家在潜邸的心腹,而且还和元佑奸党的总后台高太后沾着点亲。
  这样的人,现在还是殿前军精兵的都指挥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钟傅和高俅,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不,在西北建立了诺大功劳的高俅,现在就是整个新党的眼中钉了,比武好古还要可怕。
  武好古只是有钱,还提出劳什子《实证论》,但是他在开封府没有实力的。一旦宠幸他的官家不在了,也许一道圣旨就家破人亡了。
  可是高俅握有几千人的殿前精兵!关键时刻,是可以发动政变的……当年艺祖皇帝,不就是凭着殿前军精锐夺了后周天下的吗?
  “高都指挥。”钟傅沉着声音问,“你上报的斩首生俘颇多,可曾一一点验,不会有人杀良冒功和虚报数目吧?”
  “不,不会……”
  话一出口,高俅忽然就脸色大变了。杀良的事情还真有!不过不是殿前军干的,而是高永年指挥的熙河军和仁多保忠的军队干的。
  当然了,这种“杀良”并不是为了冒功,而是作战需要……当时要不用温部蕃人去堵仁多保忠的路。仁多保忠早就跑回仁多泉城了!
  而高永年的部队是奉命“杀良”,也就顺手砍了一些蕃部“良民”(准确说他们是西夏良民)的脑袋报功了。
  现在“杀良”现场还在浩亹河岸边没有处理呢!要是让钟傅去看了,那么殿前御马直和御龙猛士直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那就劳烦你前面带路。”钟傅道,“本官要点验首级!”
  “可是……”高俅哑着嗓子说,“可是下官还得带兵出击……”
  “出击?”钟傅问,“打谁啊?”
  “打西贼。”高俅说,“仁多大首领献了一计,可以一举拿下喀罗川和秦王川。下官统带的殿前军要打头阵的……”
  殿前军要打头阵!
  高俅这么说,当然是想让钟傅饶一把了。现在要是追究什么杀良,什么虚报。那么殿前军的几千人可就上不了战场了。没有他们,熙宁军是很难打败嵬名察哥指挥的铁鹞子和卫戍军的。
  可钟傅怎么可能让别人去立功,自己跟着打酱油?在这里,他才是老大!
  “就是要越过黄河攻入西贼境内了?”钟傅沉着声问,“有抚司的将令吗?”
  “将令?”高俅回头看了看童贯和张叔夜。
  张叔夜脸色铁青,就在马上拱拱手道:“使相,下官有密旨在手,许便宜行事。”
  密旨?
  还便宜行事?
  这回轮到钟傅皱眉头了,官家怎么能越过熙河、泾原抚司给下面的一个知州下调兵打仗的中旨呢?
  这不是把打仗当成儿戏了?令出多门是用兵大忌啊!
  本朝因为疑心病太大,已经把军前的指挥权拆了又拆,搞什么大小相制,文武相制,将兵不知,还用中官监军甚至直接领兵。都乱得一塌糊涂了,现在还来中旨调兵,以后还怎么指挥打仗?
  “中旨在哪里?”钟傅道,“本官看看。”
  张叔夜没有办法,阴着脸儿从怀里掏出个折子,双手递给了钟傅。钟傅展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瘦金体,不仅是中旨,还是手诏。
  不过内容却是招降仁多保忠,所谓的便宜行事,也应该是在招降仁多保忠时有效。
  这个张叔夜的胆子不小啊!
  “哼!”钟傅冷哼一声,“中旨并不是说和西贼交兵的。张嵇仲,你误解官家的意思了。”
  “……”
  张叔夜无话可说,钟傅则下令说:“大军再休整一日,待本官判明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出击。”
  钟傅要夺指挥权了!
  不,不是夺,他本来就有权!他是熙河、泾原两路经略安抚副使啊。吕惠卿数下来就是他最大。现在吕惠卿不在,大家自然听他的。
  而且他手中还有两路帅司签发的将令:视察洮西、熙宁军务!
  “喏!”
  诸将没有办法,只好领了钟傅的将令。
  钟傅点点头,然后对高俅说:“带本官去点验首级吧!”
  高俅一叹,躬身行礼道:“喏!”
  首级,堆得像个小山似的,因为天气比较炎热,现在已经开始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儿了。当钟傅带着种师极,还有强忍着呕吐感觉到武好文,以及垂头丧气的高俅抵达的时候。一衣衫褴褛的温部妇孺,正麻木的在高永年麾下的蕃军驱使下在刨坑,似乎准备掩埋首级和尸体。
  而尸体,特别是穿着老百姓衣服的尸体,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甚至还有孩童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满了一大片的河谷地带。
  其中相当一部分,没有了脑袋!
  “哼!”钟傅脸色铁青,半转过身,看着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的高俅,“高俅!你可知罪?”


第六百七十九章 敌在开封府(四)
  高俅当然不会为高永年背这个锅了!争功甩锅也是官场真理啊!况且这个锅根本就不是高俅的,他凭什么背下来?
  “回禀使相,这里的温部百姓尸体和殿前军没有一点关系!”高俅连忙高声辩解,“当时仁多保忠令古骨龙城的温部百姓先行迁往仁多泉城。因而熙河路的高都统便亲率2000番汉轻骑走浩亹河东岸绕到温部百姓之前,驱赶百姓以塞仁多保忠之退路,所以才造成温部百姓伤亡的!而下官率领的殿前军一直尾随仁多保忠之后,与其殿军苦战多日,方才取胜!此事童大官,张知州,甚至仁多大首领都可以作证的!请使相明鉴啊!”
  高俅这番话一出来,武好文也在一旁帮腔了:“原来杀良冒功的是熙河军啊!使相,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这下钟傅也感觉不好了!殿前军肯定要撂挑子了,那么下面就得靠熙河军去打。而高永年是熙河军都统制,还在熙河军中多年,无论番军汉军都摆得平。现在杀良冒功的锅甩到了高永年和熙河军头上了,那熙河军的士气不得啪啪的往下掉啊?而且高永年也没心思打仗了,他得忙着甩锅自保,还得和揭发他的高俅掐架……
  殿前军和熙河军都撂了挑子,谁去和嵬名察哥的西夏右厢军打?
  不行,必须得保住高永年!
  “胡说!”钟傅面色一沉,“熙河军怎么会杀良冒功?这些蕃人一定都是西贼杀的!”
  高俅吐了口气:“既然这些蕃人都是西贼所杀,那一定和殿前军无关了。”
  钟傅哼哼道:“和殿前军有没有关系,本官明查后自有定论,岂容你一个武官多嘴,而且你是武官,怎可如此跋扈?”
  跋扈是罪过啊!特别是高俅这样带着精兵斩了那么多敌人首级的“名将”,一个跋扈的罪名搞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
  “下官不敢……”高俅马上退缩了,他可不敢和钟傅硬怼,最多回开封府后向官家进谗言,哦,是忠言!
  “那钟使相怎可不经过查实,就断定杀良之事和熙河军无关?”武好文这时又插话了,他不怕钟傅的,他是进士第六,官家心腹,怕你一个没出身(没进士)的文官?
  而且他是洮西抚司的主管机宜文字。之前抚司取得的大功他都有份儿,论功行赏下来,朝臣虽然升不到,但是京官肯定是比较大的,多半能有个从七品!再回开封府就去混御史台,到时候弹劾死你这个大奸臣……
  钟傅被武好文这么一怼,也知道坏事儿了。他不能死保高永年,因为他想起来武好文有暗入文字之权!这种特权一般只有亲贵和内官才有,武好文一个文官选人竟然也有这样的权力……这说明他是官家在熙河军中的耳目!
  钟傅如果压下熙河军杀良的事情,武好文一个小报告上去,好大一个包庇纵容的黑锅就压下来了!
  “武机宜。”钟傅扫了一眼武好文,“你说的对!本官唐突了……那么就着你去查明熙河军杀良之事吧。”
  一个黑锅顺利出手,丢给武好文了!武好文要是查过了头,高永年和熙河军闹将起来,坏了官家的大事儿,那可就把自己害苦了。
  可是黑锅还有好多!首先是殿前军的斩首、生俘数目必须核实,说是核实,其实就是在原本的数目上打个折。上官永无错吗!这事儿对上官也是个锅啊!可以用来打压下官,同时又得背上基层消极怠工的锅。
  所以宋军其他部队要先讲好价码,拿到赏赐再上阵也不是没道理的。开打之前是上官、下官求着大头兵,打完可就是大头兵求着上官、下官了。
  赵佶通过御前演武在殿前骑士和御龙猛士中建立起的信用,这回算是被钟傅完全弄倒了。再要让这帮老爷兵上战场,可就不大容易了。
  而在从张叔夜和高永年那里了解了殿前骑士和御龙猛士在之前的湟州、鄯州,以及浩亹河血战中的表现。又从仁多保忠那里了解了西夏右厢军的情况后。
  钟傅也感到有点扎手了,他本来以为殿前骑士和御龙猛士虽然厉害,也不可能强过西军的精锐。开封军嘛,这牌子多倒,在西北谁不知道?
  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湟州、鄯州之战和浩亹河血战的绝对主力。除了通川堡之战没他们参加,其余各场大战都靠他们冲锋陷阵,而且把所有的对手都打得惨败。
  更加让钟傅感到扎手的是,在童贯、张叔夜、仁多保忠制定的奇袭仁寿山城和秦王川的计划中,出动的11000大军中,殿前军(包括辅兵)就占了7000人。如果他们不出动,靠4000熙河军还不是送人头?
  所以在接管了前线指挥权后,钟傅马上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执行奇袭仁寿山城和秦王川的计划了。
  没兵可派啊!
  7000殿前军(包括辅兵)需要用至少14000熙宁军精兵去替代。可是浩亹河前方根本没有那么多熙宁军,这就得先返回通川堡或兰州,再和王厚、张叔夜商量调集兵力的事情。
  而这个过程得花费多少时间?驻扎的军队可在前线野战的军队是不一样的,不是说开拔就开拔的……光是“下官”们和大头兵谈打仗的条件,恐怕就得两三天吧?
  而且张叔夜肯配合吗?王厚、高永年是武官,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听话。可张叔夜是文官啊,而且也是蔡相公的人,用青唐城招降仁多保忠的计划就是他提出的,现在还成功了!就这份功劳,张叔夜转上两三个官没问题。何苦去冒险开战?万一打不赢,不就把前面的功劳也赔进去了?
  “使相,进兵卓罗城和秦王川可非同小可,没有圣上的旨意,我等边臣恐怕不能擅自做主吧?”
  还没有回到通川堡,在半道上张叔夜就开始推卸责任了。
  “是啊。”监军洮西的童贯也和张叔夜一个意思,他说,“殿前精锐连日苦战,已经是疲惫之师,不休整月余,恐难当大任。而熙河、泾原大兵未集。冒然开战,只怕胜负难料啊!”
  他的话说得也不错啊!看看正无精打采在行军的7000殿前军就知道了……一个个都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全都蔫了,不好好休整,怎么可能上阵?
  而且这群大头兵一个个还都骂骂咧咧的,怨声载道啊!
  “俺们这种贼配军就是命贱,打生打死恁多天,全都白废了!”
  “不打了,再不打了,还是回北沧州种地去吧!”
  “是啊,说好的轮番服役,可咱们这些沧州骑士都已经多少日子没回家了?”
  “两位太尉,俺们这些御龙猛士也打不动了,行行好,让俺们留条活命回开封府吧……”
  士兵们一边慢腾腾的走,一边说着怪话。而高俅、王禀,还有殿前军的其他军官,也都一个个不吱声,任由军心动摇,士气低落。
  看到军官们不管,士兵们的胆子更大,怪话越说越响,都传到了钟傅的耳朵里面。
  钟傅脸色阴沉地看着童贯,“童监军,难道殿前军中没有军法吗?”
  童贯皮笑肉不笑,“殿前军嘛,自然是不能和西军精锐相比的。而且他们这些日子的确打得苦了,又没得到熙河、泾原帅司一文钱一尺布。现在有点怨言也是正常的!而且咱家一个阉人,虽有洮西监军之职,但是也不好管太多殿前军的事情啊!”
  这个皮球踢得一点毛病没有。首先殿前军和西军是不一样的!西军童贯可以真的管,殿前军却只能挂个名。因为殿前军要真的让童贯这个阉人管了,那岂不是成了唐朝的神策军?
  大宋禁军的潜规则就是这样,殿前军是开封将门的地盘,宦官不得染指。之前童贯可以指挥,是因为高俅、王禀战场经验太差,心里没底,愿意听童贯的“建议”。
  所以钟傅尽管去弹劾,童贯根本不怕!
  而且殿前军士气低落也是有原因的,就是熙河、泾原帅司没给赏赐!
  因此无论官司打到哪里,童贯都不会输的。
  钟傅已经明白了,这支殿前军自己是用不了啦!既然自己用不了,那他们就别在西北呆着了。
  他点点头道:“童大官说的也是……这数千殿前儿郎的确打得苦了,不如让他们回开封府休整吧。”
  把一支不能打仗,整天发牢骚的军队留在兰州,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还不如把他们撵走,反正没有殿前军,西军也打了那么多年了。
  另外,这些殿前军上报的斩首和生俘数目怎么点算,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麻烦。高俅是软了,可是洮西帅司主管机宜文字武好文却不像肯服软的样子。
  钟傅虽然官大,但是拿武好文也没什么招儿。武好古是有出身的进士官儿。钟傅最多就是把他从熙宁、泾原两路赶走,然后再告他一状。
  钟傅已经拿定了主意,最好能把这支殿前军和武好文一起赶出熙宁、泾原两路,省得他们给自己找麻烦!


第六百八十章 敌在开封府(五)
  建中靖国三年七月中旬,丰收的季节即将到来。
  熙河州城,古城狄道,这个时候也笼罩在一片丰收的喜悦之中。除了丰收的喜悦,从湟州、鄯州传来的军报,也让这座地处西北前线的小城,沉浸在少有的欢乐气氛当中。倒不是因为熙宁军打出了大捷,而是因为熙宁军在这次河湟开边中的损失微乎其微。
  而且,距离熙州最远,也是最难控制的鄯州西部,已经移交给了归顺大宋的仁多保忠控制。
  这就意味着熙州的民夫和兵将所承担的徭义、兵役,也比想象中要轻得多。
  另外,西蕃王子溪赊罗撒和他的追随者,也在仁多泉城被仁多家逮捕,现在正在押往熙州的途中。
  溪赊罗撒的被俘,也意味着唃厮罗后人们对大宋帝国的反抗,遭遇了最沉重的挫败。再加上之前湟州、鄯州蕃部的惨败和大量丁壮的损失,总归能让那里的蕃人安分上几十年吧?
  现在唯一让熙州的人们感到担心的事情,就是因为仁多保忠的反叛,很可能引发西夏和宋朝的又一轮决战!
  狄道城内,熙河、泾源两路经略安抚使司的节堂之上,身兼两路阃帅的吕惠卿,正一边品着官家托走马承受送来的云雾山茶,一边笑吟吟看着幕僚替他起草的报捷的奏章。
  堂下,几名文士正襟危坐,谁也没有开口。他们看着吕惠卿,等等着他的发问。
  这几人,都是吕惠卿的幕僚。
  “钟弱翁在做甚?”
  吕惠卿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虐。
  他已经70出头了,入仕几十年,沉沉浮浮看的太多了,那点儿棱角,那点儿锐气,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老奸巨猾。
  而老奸比小奸更难对付的地方,就是能把狐狸尾巴夹紧,叫对头找不到毛病。
  这一次吕惠卿在熙宁、泾原军中就是只不露尾巴的老狐狸。在之前的战事中,他这个两路大帅显得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没有去前沿视察,也没有给王厚、童贯、张叔夜下达过任何命令。当然,也没有干涉过洮西帅司的指挥。
  他就是个甩手大帅,唯一的工作,大概就是修改幕僚替他起草好了的捷报。
  然后,露布飞捷,送往开封府去。
  如果不是钟傅要揪着殿前军高得让人生疑的斩首、生俘数目,他也只当没看见,直接报上去拉倒。
  反正现在湟州、鄯州、廓州已经拿下,仁多保忠也归顺了。官家的指示,熙河军百分之百完成!他这个大帅就是尊泥塑木雕,也是功不可没。
  而在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不是再接再厉,而是求稳!
  身为老狐狸,吕惠卿对于宋军虎头蛇尾的毛病再清楚不过了。刚开始的时候君臣一心,上下团结,将士用命。一般总能打出个好的开局。可是有了好的开局,接下去糟心的事情就该来了。
  因为宋军喜欢分权相制,所以三军往往没有一个明确的节帅。开始的时候各方面还能配合,凑合着打几仗。可要打到后面,争功甩锅,互相扯皮拖后腿甚至拆台的大戏就要开始上演了,极少会有意外的。
  另外,开封府朝廷的毛病,吕惠卿也是再清楚不过了。远在开封府的朝廷根本搞不清战场上的情况,只能依靠阃臣、监军、走马的奏章掌握情况。
  而这些奏章往往会在战事顺利的情况下夸大胜利,而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夸大敌情。
  所以胜利的时候,朝廷通常会盲目乐观,然后提高原定的目标,让前线部队去完成不可能的任务。而在失败的时候,又会被前线的报告惊吓,向敌人做出不必要的让步。
  如今大宋中枢掌权的蔡京和苏东坡,都没有主持军务的经验。官家虽有雄才,但是年纪太轻,也没有经验。所以更容易上当!
  因此在吕惠卿这只成了精的狐狸看来,熙宁军能够打到如今的程度,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还能指望什么?一举破灭西夏么?不可能的……夺取卓罗城和秦王川?如果钟傅不去拆台,或许会取得成功。
  但是现在,熙宁军和殿前军锐气已丧,而西夏那边也已经有了防备。偷袭是不可能得手的,而强攻实力又不够。
  所以虚张声势,恐吓嵬名察哥,吸引兴庆府的主力前来增援才是上策。
  熙宁、泾原帅司的幕僚当然明白吕惠卿的想法,其中一人忙起身道:“回相公话,那钟弱翁正在谋划设立河西经略安抚司,还想挤掉张嵇仲兼任知兰州事。”
  吕惠卿眉头一簇,自言自语道:“还不肯见好就收么?”
  幕僚忙分析道:“他如何肯收?西贼先是在浩亹河惨败,然后仁多保忠又带着大半个仁多家倒戈。他们的右厢卓罗军司至少去了三万大军!而且还得洗了仁多保忠留在右厢军中的亲族。整个右厢军的战力至少没了一半!更不用说士气低弱,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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