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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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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朝的书画行,书画师的作品和精通绘画、书法的士大夫官僚的作品可不是一个价钱。
一方面书画师的地位本就不能和贵族官僚相比,他们的作品自然要被低看;另一方面书画师靠卖画写字为生,作品的供应量大,而贵族官僚不靠卖画写字吃饭,作品的供应量小,自然容易炒高了。
郭京说的“除非”,就是说除非武好古去中个进士,否则他的画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卖到一纸万缗是不大可能的。
只是郭京还不知道眼前这幅《桑家瓦子图》所展示的还不是武好古全部的本事。
武好古在另一世中真正拿手的超写实主义油画!虽然不是什么大师级的画家,但还是有些真功夫的。只要他能凑齐制作油画的材料(画具好弄,困难的是颜料、油和合适的画布),他画出来的人像或是景物,就能让王诜等人摹都摹不出来!
因为线条轮廓可以摹,但是西洋油画特有的丰富和逼真的色彩,是北宋的中国画家们无法模仿出来的——这并不是说油画技艺就高于国画,而是双方处于不同的体系,因此很难模仿对方,就是摹都摹不出来。
到了那时,武好古的画就会拥有足够的稀缺性和研究价值——东西方绘画不是一个体系,但是却可以互相借鉴学习。对于赵佶、王诜、米芾这样的大家而言,万缗又算得了什么?
而这些人一旦出高价求购,那么就一定会有人跟风,到时候武好古的画就能“炒”起来了。
这艺术品的价值,很大程度上是“炒”出来的!来自后世的武好古,自然知道这个门道。
所以他现在绝不能去大相国寺摆地摊卖画……要是按照傅和尚的定价,一纸百缗往外卖,卖出一百纸才一万缗,而有了一百纸的超写实工笔或油画在市面上流通,武好古有生之年都卖不出一纸万缗的画了。
而武好古正在创作的这幅《桑家瓦子图》也是不卖钱的,是要作为谢礼送给高俅。
不是为了拍高俅的马屁,而是为了抬高身价……如果要收钱,能要百缗就不错了,这无形中就给“超写实工笔”定了价。而且别人再要来买,武好古也不好拒绝,否则就太得罪人了。
所以武好古会把画送给高俅,实际上就是送给了王诜,让王诜来替自己做宣传。
而与此同时,他会告诉高俅自己要去城南的戴楼书院“用功”(实际上是去大相国寺眯着)。这样他就不再是个卖画的商人,而是个士子了……士子是清高的,不喜欢阿堵之物,不卖画是应该的。
不过武好古不卖自己的“超写实画”,不等于不仿别人的画去骗钱……哦,不能说骗,他现在是士子了,读书人的事情,能算骗吗?
武大郎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见楼下没有什么闲汉地痞在游荡,于是就关了窗户,重回座位。
他压低声音道:“我的画虽早晚有一纸万缗的时候,但终究是远水。要想解近渴,也只有做假了。”
屋子里的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闻言都的一阵心跳加速。武好古自己的画卖得再贵,和他们有甚底关系?可是武好古要造假画的话……那可就得一个好汉三个帮了,毕竟制假之后还有贩假,武好古一个人是很难兼顾周全的。
“大郎。”在这间屋子中年纪最大的郭京问,“你想做谁的画?”
“画圣的画。”
“吴道子的画?”
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不由得互相看了看,都暗自感到心惊。他们本来以为武大郎会临摹几幅黄家富贵去卖钱。
黄家富贵是标准的院体画,市场是很大的,而且武好古家还藏了两幅真迹。有了真迹,临、摹都比较容易。以武好古的本事,应该能做出七八分“真”的画儿出来。
“大郎,你手里有原本吗?”刘无忌突然想起个事儿。
书画造假是分成“添改名款”、“割裂分装”、“临摹”和“模仿”等四个大类的。
其中“添改名款”是指在原有书画作品上动手脚,比如将“无名”(无款)变“有名”(落名家之款),或将“无名之款”(非名家)改为“有名之款”(名家)。
“割裂分装”则是将原画分割为数段,分装成数件独立作品。
临摹,则是用“临”或者“摹”的技法复制一幅作品,然后再做旧、添名款,有时候还要添题跋——写在书籍,碑帖,字画等前面的文字叫做“题”;写在后面的,叫做“跋”,总称“题跋”。题跋还分为三类:作者的题跋,同时人的题跋,后人的题跋。题跋和款一样,都是鉴别书画真伪的依据。
而“添改名款”、“割裂分装”和“临摹”三类伪造手法,都是少不了原本的。
只有“模仿”是不需要原本的,因为“模仿”实际上是一种创造,是用名家的笔法和画风,创造一幅新的作品,然后再做旧、添上名款和题跋,变成一幅古画。
而在这四大类书画造假方法中,难度最高的毫无疑问就是“模仿”了。
“没有原本。”武大郎的回答再次让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吃惊,“我打算模仿出吴道子的真迹!”
“甚底!?”
“模仿画圣?”
“大郎你说真的?”
“对,模仿画圣画人像。”
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同声惊呼,虽然武大郎展示出来的“界画楼台”已经有宗师风范,但是吴道子善长的却是人物,由其善长佛道人物。
“大郎,你真能画人?”郭京有些怀疑地问。
人物也是中国古代绘画的一个重点,在所谓的“画家十三科”中,就有佛菩萨相、玉帝君王道相、金刚鬼神罗汉和宿世人物等四科是画人的。不过真正擅长人物的画家却不是很多,从北宋初年至今,也就是赵光辅、武宗元、王诜、李公麟、李唐等为数不多的大家。
而唐朝的吴道子一手白描人物画,几乎就是一个难以超越的高峰!以武大郎的曾祖父武宗元模仿吴道子数十年才练就的一手吴家样白描,也不一定能模仿出画圣的人物,何况功力尚浅的武大郎?
“不瞒三哥。”武大郎笑了起来,“好古拿手的就是画人像!”
武好古在另一世的艺术学院专修的是油画,而且还跟随过超写实油画的大师修过超写实主义油画,而人体绘画则是油画的重点之一。
虽然另一世的武好古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在油画这条路上走出太远,而是改行当了原画师,然而他的人体绘画的功底却打得非常扎实。
如果要比“写实”,也就是画得像,便是吴道子也比不上后世的超写实主义风格。
此外,武大郎的这一生又苦练过源于吴道子的白描,这是他们武家祖传的绝活,武大郎被换魂前已经有了武宗元的五成功力。现在更是结合了两世绘画技艺,在白描人体这方面,已经丝毫不弱于吴道子和武宗元了——呃,不是人像,而是人体。
吴道子所画人物的衣带如被风吹拂,具有迎风起舞的动势,故有“吴带当风”之称。现在的武好古在这方面仍然功力不足,不过要把模特的衣服扒光了画人体,那吴道子肯定是比不上武好古的……
“不信是吗?”武好古望满脸疑惑表情的三人一笑,“那我就先画上一纸给三位鉴赏则个。”
“可是画什么呢?”武好古瞅着屋子里眉目清秀的小和尚道,“不如就先画个傅和尚看看吧!”
傅和尚一愣,“画贫僧?”
“对,快快脱了僧袍,某家要写真!”
和尚一惊,“啊,还要脱衣服?”
武好古认真地点点头,“不须脱光,只脱个僧袍便可。”
第一十一章 高俅哥哥
雨停了。
夜色,笼罩开封城。
又是一个热闹喧嚣的夜晚。
马行街上,人来人往,潘楼街市集,更是摩肩接踵……而位于两街相交之处的十字街口一侧的武家画斋,大门依旧紧闭。不过画斋二楼的窗户却敞开着,昏黄的烛光从屋内射出。
武好古站在屋内,面对着刚刚完成画作《桑家瓦子图》,面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幅超写实工笔画是他前世今生到现在为止,最出色的作品!两世的画技合一之后,似乎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桑家瓦子图》别说在如今的北宋,就是拿到后世也堪称是超写实主义画中的上品。
这幅画作要是能流传到新中国,那可是妥妥要摆进故宫博物院的国宝!
要是拿去苏富比,估计能拍出两亿以上的天价!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技惊汴梁画界并且名流画史,武好古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若真是能用画技吸引住王诜甚至是赵佶,目前武家的窘境有算甚底?自家说不定还能在这北宋时代中得到大富大贵的机会……
就在武好古有些想入非非的时候,小楼之下突然传来了喊声。
“武大郎还未歇息?”
武好古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连忙探出脑袋张望,见楼下画斋门外立着的正是王驸马府的小吏高俅。
“哦,是高大官人呐,小底这就来给您开门。”
武大郎连忙一路小跑下去,给高俅打开了店门,将他迎请进来。
“怎不开市啊?”高俅走进漆黑一片的店堂,皱着眉头问。
“忙里偷闲而已,反正也没甚底生意。对了,前日答应的工笔楼台已经画好了,只是尚未装裱,若是大官人明日过来就能妥帖了。”
“无妨,无妨。”高俅哈哈一笑,“驸马府上养着装裱的匠人,不劳大郎动手。这个是……”
高俅的话才说到一半,却硬生生止住了。原来他已随着武大郎上了二楼,借着昏黄的火烛,看见了刚刚完成的《桑家瓦子图》。
高俅呆立在那里了。
是被眼前这幅恍如把桑家瓦子的景色用法术收进画里的画作给惊呆了。
他可是跟过苏轼和王诜这等书画大行家的人物,见过的书画文玩不计其数,早就养成了眼力。虽然比不了潘楼街上的官牙,但是书画好不好,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而眼前这幅画儿,在高俅看来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而是可以和唐画之祖展子虔,画中之圣吴道子的真迹媲美的珍宝了。
因为这幅画真正做到了栩栩如生,达到了写实的极致,和真实的景物几乎无二,而且高俅还不知道武好古是用什么办法把它画出来的?
高俅虽然自己不怎么能画,但是对各种笔法画技的了解,绝不在寻常的画师之下。可是却没有一种高俅所知的笔法画技,可以画出眼前这幅大作!
所以这幅画就是真正的珍宝,足以让王诜王驸马这样爱画如痴的贵人疯狂的珍宝。
它对王诜等人的价值,绝不在吴道子的真迹之下……
“大郎,某家今天只带了一个银铤,怕买不了你这大作……”
高俅终于开口了。
但没等他说完,武大郎就打断了他的话。
“高大官人,小底可不能收您的钱,前日若无大官人仗义相救,小底的画斋怕就要被赵铁牛那泼皮夺去了。”
高俅露出一抹愕然,看着武好古,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起来,他和那个姓赵的也没甚底两样,只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而武好古多半也知道其中的底细,他家毕竟是纵横开封书画市场三代的老资格书画商人。
可是明知道自己为何而来,武好古还是奉上了一幅堪称珍宝的画作,而且不收分文。
只要高俅将这幅画献给王驸马,一个大大的功劳是少不了的,而那王驸马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日后必然会有好处落下……
而这好处归根结底,还是来自武好古!
想到这里,高俅一拱手,“大郎,莫再叫我甚底大官人,但叫哥哥便可。之前的事情,哥哥也不瞒你,都是奉命而为,算不了恩义。不过你这幅图画,哥哥还是拿了去,算是你献给王驸马的。王驸马是爱画之人,定会看得上大郎你的本事。别的不敢保,大郎你的周全,王驸马是定然能保下来的。若是寻得机会,说不定还能保你个绘画称旨。”
王驸马是亲贵,又是书画大家,照例是可以推荐翰林图画院待诏和艺学的。可高俅现在只提“绘画称旨”而不提画院待诏,实际上是在暗示武大郎不可入画院。
另外,绘画称旨的地位也略高于画院待诏。因为待诏是画院的“吏人”,守勾当图画院的中贵人节制。而称旨则是受宫廷庇护的自由画师,只需要在皇帝、太后需要的时候入宫绘画即可。
而且,绘画称旨一般都是皇帝、太后看重的画师,得官要比翰林待诏容易多了。而待诏出职(转官)参考吏人,得要慢慢熬资历。
根据宋真宗天禧十年的诏谕:御书院(图画院)翰林待诏、书艺(艺学)、袛候等入仕十年以上,无犯过者,与出职。
也就是说,武好古如果入画院,跳过学生这一级,直接做上待诏、艺学或袛候,起码也得熬十年才有机会出职。如果在这期间被勾当画院的中官捉个把柄,那要想得个官身真不知要到甚底时候了。
可要是当称旨,只有把皇帝、太后哄高兴了,或者有亲贵的推荐,立即就能当官……
“多谢哥哥提携。”
武好古神情自若,不卑不亢,向高俅轻轻拱手:“好古如今打算苦修一下儒业,明日便要搬去城南戴楼书院,不在潘楼街上勾当了。”
高俅眼睛一眯,看着武好古。
而武好古也正看着他,脸上透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对,还是读书好,且不说高中进士,就算能入了太学,也是前途无量。”
大宋官家最重读书人,进士出身前途自是光明。以武好古的年纪、长相和家财,若是能中进士,少不了有榜下捉婿的好事落下。到时候不是亲贵家的佳婿,就是和高官联姻,还有谁能动得了他家?
不过武好古并没有中进士的本事,他也不是真的要搬去戴楼书院居住,他其实是要去大相国寺居住。
之所以这么说,除了摆摆读书人的谱,也是因为他不希望王诜、高俅派人去大相国寺盯着,这样可不方便伪造假画。
武好古笑着一拱手道:“那就借哥哥的吉言,好古从明日起便要用功读书了。”
高俅哈哈大笑,抚掌对武好古道:“那哥哥便等着大郎你高中,若在有甚底不开眼的敢到书院寻事,只管着人到驸马府找你高俅哥哥我便是。”
……
第二天一早,又下起了雨。
武大郎没有开店,而是将店里面值钱的书画都装了箱子,又雇辆驴车,一并回了甜水巷的家中。武好文不在,只见到了冯二娘和王婆婆。两个女人都没闲着,而是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给还被押在开封府大牢里面的武诚准备饭食。
“小娘。”
武好古站在厨房门外,唤了一声。
冯二娘正在和王婆婆一起烙饼,听到武好古的声音一愣,忙回身过来,露出吃惊的表情。
“大郎怎么这时候回来?”
“我想把画斋典押出去,所以就先把画斋里面的好东西拿回家来了。”
“嗯?”
武好古叹了口气,迈步走进厨房,轻声道:“有陈待诏和赵铁牛那两个鸟厮做怪,画斋没甚底进项。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只有把画斋先典押出去筹钱了。”
冯二娘轻轻点头,然后有些忧心地说:“典押了画斋也好,只是画斋能值多少?如今我们欠了宫里面一万八千缗,还欠万家铺子的大官人七千二百缗。便是将甜水巷的宅子典出去……”
说到要典宅子,冯二娘的眼圈就是一红,两行泪珠子仿佛断线的珍珠似的滚了下来,瞧着都让人怜惜。
武好古连忙摆手,“小娘莫担心,宅子不必典出去,老公公(指武宗元)的那幅《天女散花图》也不必拿出来。”
武诚之虽然只有四十来岁,但是他早就安排好身后事了。画斋和大部分的藏品以及书画官牙身牌都归长子武好古继承——书画官牙身牌是在开封府押了大笔保证金的,所以可以继承或转让。
而甜水巷的宅子和一幅武宗元的真迹《天女散花图》则归武好文所有。
另外,如果武诚之在武好文得官立业前就过世了,武好古还需赡养冯二娘并且负担起弟弟读书求学生活的开销——对于拿着书画官牙身牌,在潘楼街上有自家店铺的大商人而言,这点开销真不算甚底的……
冯二娘一边抹眼泪一边问道:“若不拿出宅子和《天女散花图》,又要何处去筹钱?”
“儿自有办法。”武好古有些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后妈,“店铺典给潘家金银铺,总能抵个一万缗,官牙身牌也值个几千,把买给万家铺子的《护法善神图》赎回来也能再卖个八九千缗……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这样就好。”冯二娘眉头蹙得紧紧,“那纸《护法善神图》若是拿回来了,我倒是有门路可以把它出手了。九千不一定能卖,八千还是有把握的。”
“那就劳烦小娘了。”
第一十二章 醉罗汉(一)
太阳渐渐西沉,夜色降临。
但是对于北宋东京开封府而言,繁华喧嚣的一天才堪堪过了一半。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突然间就亢奋杂乱起来。随着州桥夜市、马行街夜市、潘楼街夜市等等夜市的开放。整个开封府,一下子就变成了不夜之都。
武好古早就离开了第一甜水巷的家宅,现在正坐在一家脚店的角落里,同郭京、刘无忌二人一起喝酒。
在开封府内,有酒楼正店七十二家,脚店更是不计其数。武好古等人所在的这家脚店,就是大名鼎鼎的“烧猪院”,就坐落在大相国寺门外,出门就是州桥夜市,行人旅客摩肩接踵,透着无比繁华的气息。
“烧猪院”酒楼是大相国寺的产业,这大相国寺开店卖猪肉的事情,武好古在另一世就知道,因为此事被记载在了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中。
不过魂穿到了北宋元符年间之后,武好古才知道开饭馆卖肉菜仅仅是大相国寺所经营的买卖的一部分,而且也不是甚底大买卖。
大相国寺的大买卖主要有三个,一是长生库,所谓长生库其实就是个银行,和界身巷上的那些金银绢帛交引铺做得是一样的买卖。
二是经营大相国寺市集,大相国寺占地面积很大,分为八大院,僧房散于各处,中厅两庑可容万人,每当市集之人,便租给商旅交易。
三是出租房屋,大相国寺自北宋初年起就不断翻修扩建,建成了大量的僧房,但是却没有那么多和尚来住,因而就将部分出租。
今天武好古关闭了画斋,也搬来了大相国寺,不过他没有租房,而是和自己的好朋友傅和尚挤在一间僧房里面。所以晚上在“烧猪院”里的这桌酒水,也算是庆贺乔迁的。
在酒桌上,武好古等人低声议着将要开始的假画勾当。
前日武好古用一幅炭条人体素描让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都信他能仿吴道子的画了,所以现在商量的便是怎么仿了。
首先是决定画什么样的人像?是仕女、帝王将相还是佛道神仙?
由于武好古的人物画本事还在写真上,没有模特或是照片是画不大好的(也不是不能画,只是画不太好)。而帝王扮相的模特是找不来的,而且帝王将相的衣裳也是没有的。
“仕女”到是好找,到青楼妓馆里去寻便是,只要舍得花钱,就是脱了衣服画人体也没甚底不行的。只是吴道子的人体写真白描……恐怕也忒惊世骇俗了。
而要画穿着衣服的仕女图,这衣服的样式又是个麻烦。比较当下和吴道子活跃的唐玄宗时代差了三百多年,衣服式样变化不小,若是弄错了就容易叫人识破。
所以画仕女图也很快被否决,商量到最后,大家都觉得“佛道神仙”中的和尚是最佳人选。因为寻常僧衣的变化不是很大,不需要特别准备衣服。
而且吴道子曾经创作过大量的壁画,因此留下了许多白描“粉本”(就是底稿),而这些白描“粉本”通常不落款,或者只是简单写上几个字,比如“孔子像”、“天王像”,也不用印。
因此仿吴道子的风格画“僧人像”不容易穿帮,只要上用武家祖传的“老绢”和“老墨”,再把“吴家样”的笔法、画风和后世人物写真的技巧结合起来。就能仿出一幅吴道子的真迹“粉本”了。
而这样一幅用了后世画技的工笔人物白描(武好古在后世也学过工笔白描)在大行家眼里,也还是“不够真”的——武大郎这次要兵行奇招,不走“高仿”的路线,而是在“吴家样”的基础上进行创新,走的是“托古骗人”的路子。
武大郎就是想用惟妙惟肖的白描人体和少量“吴带当风”的衣褶线条,再加上“旧绢旧墨”和其他做旧的手法营造出来的古朴感觉,去镇住开封书画行中的大行家。
毕竟他们谁也不曾见过如此逼真的白描人像,而书画行的勾当不仅要看画作的艺术性和欣赏性,还要讲究物以稀为贵。
而一幅“天下无二”的写实白描人像,再加上吴道子的笔法和画风,再加上做旧的效果,最后再加上一个动听的故事,基本上就能把这画认定为稀世珍品了……即便不是吴道子晚年画技大成时的作品,也一定是某位青出于蓝的吴门弟子的大作。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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